第151章 刘肥你太辛苦了
刘盈从汉水上岸时, 萧谨已经在岸边等候。
看着萧谨一身素服,刘盈眼神黯了一瞬。
萧谨命人在马车上为刘盈换了衣服,对刘盈道:“太上皇离世时,一直拉着我的手, 抱怨没看到我俩成亲生子。”
猝不及防被催婚催生, 刘盈嘴角微抽, 连心间的哀愁都淡了。
萧谨叹气道:“我正哭着, 听了太上皇的催促, 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扑哧。”刘盈被萧谨逗乐了。
萧谨板着脸道:“笑什么?”
刘盈道:“我刚反应和你一样。听大父去世前只顾着催婚催生, 我都悲痛不起来了。”
萧谨的脸板不住了。
她给刘盈塞了一袋子帕子:“回家后还是得悲痛一点。陛下很悲痛, 你不悲痛, 他可能会揍你。”
刘盈翻了个白眼:“帕子有蘸姜汁吗?”
萧谨傻眼:“不至于吧?”
刘盈严肃道:“说不定我看到阿父的蠢脸,就哭不出来了。”
虽然知道刘盈是在开玩笑, 萧谨还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真的给刘盈搞一张姜汁帕子。
不过刘皇帝的鼻子很灵, 萧谨站在现实角度出发, 告诉刘盈这样很容易露馅,还是别作死了。
和刘盈随口叨叨了几句, 发现刘盈的情绪好转, 萧谨才开始说正事。
韩信刚离开京城,太上皇便受了一场寒, 卧床不起。如今,太上皇已经去世三月有余了。
他们现在虽然前往栎阳拜祭太上皇, 但大汉的都城已经搬到了长安。
萧何建造宫室时, 是在原本秦朝宫殿上进行再建造。长乐宫的损毁程度较轻,现在已经营建完毕,刘邦和吕雉已经住了进去。未央宫还在建造。
刘盈想了想原本史书中的记载。
原本历史中, 虽然汉高祖也是住在长乐宫,但今年未央宫已经建造好了,刘盈便住在那里。
后来汉高祖驾崩,吕太后仍旧住在长乐宫,汉惠帝在未央宫办公。之后长乐宫便一直是西汉太后的居所。
因长乐宫在未央宫之东,西汉的“东宫”大部分时候都是指的太后居所。
我这儿的萧伯父怎么还没把未央宫建好?难道是从大隋抄了太多设计图,工程量大了一些?
刘盈对萧谨挤眉弄眼打探。
萧谨只要知道的事,都会告诉刘盈。
萧何还真是因为自学了太多城建知识,所以建造进度不如预期。
他已经画好了整个长安城的设计图,特别是下水系统,完全运用了大兴城的构造。这样新的宫殿就不能在原地修修补补,需要挖开重建。
萧谨道:“陛下曾骂阿父,说阿父这样用了太多徭役,难道是忘记了秦亡的教训。阿父说迟早都得修,现在打好底子,以后维护城池的时候就能少费很多事。陛下便允许了。”
刘盈掏了掏耳朵。这话有点耳熟,原本历史中似乎有。
他本以为不会再有这段对话了,毕竟自家的萧伯父在阿父面前越来越不谨慎,动不动就挂印威胁。没想到阿父还是和萧伯父有了类似的对话。
哦,阿父的话差不多,萧伯父的回答就和原本历史完全不同了。
听壮壮模仿的萧伯父的语气,萧伯父果然越来越不尊敬阿父了,啧啧。
萧谨继续给刘盈介绍新都城。
长安城也建造了大半,不过城墙还没建造,所以有点乱糟糟的。
萧谨道:“皇后说,有城墙你都能偷偷溜走,没有城墙更关不住你。等你回家,就给你腰间拴条绳子绑宫里的大柱子上,和灰兔绑一起,免得你又乱跑。”
刘盈不敢置信:“亲阿母?!”
萧谨道:“不是亲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我看皇后对你偷偷南下,并冒险平叛的事很生气,说不定真会把你拴柱子上。”
刘盈冷哼:“她可以试试,我轻轻松松就能挣脱。”
萧谨双手捂嘴,眼睛笑成了月牙:“陛下也是这么说的。陛下说,你连鼎都扛得动,一根绳索能奈你何?皇后可生气了。嗯,蒙少府也很生气,指着陛下鼻子骂。陛下要下台阶揍蒙少府,王丞相和吕太尉差点没拉住陛下。”
刘盈听乐了。朝中还是这么热闹,看来阿父阿母的身体都很健康。
刘盈问道:“萧伯父的身体还好吗?你有好好看住他,让他别太累吗?我还等着他给我当相国呢。”
萧谨放下捂嘴的手,忧愁道:“我哪看得住?阿父现在身体还行,但他真的太爱干活了,怎么劝都劝不听。”
刘盈单手撑着下巴:“别急,等我回去想想办法。”
刘盈和萧谨在马车上聊天时,在栎阳等候刘盈的刘邦和萧何轮流打喷嚏。
吕雉也感到一阵恶寒,忙命人拿斗篷来。
刘邦揉了揉鼻子,道:“我们三人一同感到了寒意,恐怕不是着凉,而是孽子又在想做什么坏事!”
吕雉让刘皇帝别胡说,给刘皇帝手中塞了个套着皮子的铜暖炉。
萧何却相信刘邦的胡话。
这种寒意,他太熟悉了。每次刘盈突兀地从自家窗台冒出个脑袋之前,他都会这样抖一下,特别准。
算算时间,女儿应该接到刘盈了。
刘邦给萧何使眼色。孽子肯定在作妖!
萧何撇头,不和刘邦对眼色。自从刘盈长大,承担了原本该由刘邦承担的重担,这位老友就变得比在沛县当亭长时还洒脱。他真希望刘皇帝回到以前刘亭长的靠谱状态,那才是明君啊。
萧何不肯和刘邦对眼色,刘邦就去寻曹参。
太上皇崩逝这么大的事,齐王和齐相国都得回来。
已经过了三个月,他们本应该回齐国。但刘盈没回来,刘肥哭着抱着柱子不肯走,曹参便也留了下来,死死盯着齐王,免得齐王又和太子跑了。
虽然刘肥都有十个儿子了,人质数量已经非常足够,但正因为人质数量太够了,刘肥老想退位让贤,继续给阿兄弟弟当副手。
当王有什么好?刘肥就想留在父亲母亲生母和兄长弟弟身边,一家人热热闹闹。
现在家中新添了几个弟弟,刘肥可馋了。
曹参看着刘肥这模样,都有点同情齐王后和齐国太子。
刘家人,表面上看着再温和深情,但在某些方面,都有些冷心冷肺。
刘邦来寻曹参,曹参听完皇帝诽谤太子后,转移话题,说起齐国之事:“齐王想把国土分给所有儿子,齐王后家族不肯。”
刘肥如今的齐王后,与原本历史不同。
因田横在复国之前,章邯便到了齐国,帮齐国压制了楚军,田横没能复国成功,在齐国的影响力便不是很强。
刘肥当齐王后,为安抚田横,让田横从族中找了一位适龄女子收为义女,算是与田氏联姻了。
之后刘肥的妾室,也多和齐国旧贵有关系。
刘邦听了曹参的话,笑了几声,道:“齐王后的娘家不肯,肥儿其余妾室的娘家肯定是肯的。相信肥儿,事情会如他的愿。如果不能如他的愿,盈儿也能狠下心。”
曹参叹息:“我就是不希望到需要太子狠下心的程度。”
刘邦道:“盈儿此次回来,就要戴冠了。你别再将他当小儿。”
曹参有些埋怨:“陛下,你过早不把太子当小儿了。”
刘邦哈哈大笑。
曹参很是无语。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残忍的未来,你还笑得出来?
曹参以为自己一定是最了解刘邦的人之一,现在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刘邦了。
难道当了皇帝,就一定会变得难懂吗?
刘邦在没心没肺地到处找乐子并处理政务,吕雉在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萧何一边兢兢业业处理政务一边担忧刘盈,曹参在忧愁刘家人的未来,刘肥每日都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刘盈终于到栎阳了。
刘盈远远看到刘肥,便让也乘坐着马车的灰兔从马车上跳下去,自己骑着灰兔去冲撞刘肥。
刘肥敏捷地驾驶着骏马和灰兔绕圈子,没被灰兔撞到。
韩信担忧地赶来,看见灰兔慢吞吞追在刘肥马屁股后面,松了口气,十分欣慰。
盈儿长大了,知道分寸了。
“快下马,让我的灰兔撞一下!”刘盈催促。
刘肥赶紧下马,被灰兔轻轻撞了一下。
他抱着驴头又哭又笑,张嘴呜咽了许久,没说出话来。
刘盈跳下驴,给了兄长一个熊抱:“二兄,久等了。大兄也回来了,带我们去看大父。”
刘肥把脸埋在高大的弟弟的肩膀上,哽咽点头。
韩信也轻轻拥抱了一下刘肥:“辛苦了。”
刘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终于能说出话来:“我能有什么辛苦?是阿兄和盈儿辛苦。”
刘盈凑刘肥耳边,咧开嘴角:“你当然辛苦啊,我这才离开多久,就有十个侄儿了,你可太辛苦了,比阿父还厉害。”
刘肥脸色一红又一白:“这、我、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盈鬼鬼祟祟猥猥琐琐地把着刘肥的肩膀:“啊?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你亲生的?”
刘肥气得跺脚:“当然是亲生的!”
刘盈压在刘肥肩膀上:“哟,那不是很辛苦?”
刘肥磨牙:“不是!”
韩信看不下去了,像刘盈还没长大时一样,捏住了弟弟的嘴:“好了!你非要在城门口说这些话吗?!义父义母还等着我们,太上皇也等着我们!赶紧走!”
韩信命令护卫把刘盈架上马车。
刘盈虽然能以一敌万,还是乖乖被请回马车,没有再欺负刘肥。
刘肥泪眼婆娑:“阿兄……”阿兄真好,还好有阿兄在。
韩信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忍笑道:“你确实辛苦了。有什么秘诀没有?等会儿私下告诉我。”
刘肥:“……”阿兄居然也变坏了!
第152章 萧壮壮你个叛徒
等刘盈见到刘邦和吕雉的时候, 刘邦和吕雉想做出一幅久别重逢的慈父慈母模样,但是刘盈……
“灰兔!撞上去!”
吕雉跳起来躲刘邦身后,刘邦和吕泽、王陵、曹参三位健壮的老汉同时跳起来,堵住灰兔和刘盈的冲锋。
虽然刘盈天下无敌, 但皇帝就是天。皇帝不讲武德, 纠集一群老汉偷袭刘盈这个小年轻, 刘盈和灰兔无奈伏诛。
刘盈骂道:“阿父!有本事单挑啊!你居然找帮手!”
刘邦让人把刘盈按地上, 蹲在地上, 伸手拍了拍刘盈的大脑袋, 阴恻恻地笑道:“能群殴谁和你单挑?”
吕雉看着刘邦这姿态, 眼睛有点疼。
曹参往看见刘盈作妖也气定神闲的萧相国身旁靠了靠:“陛下这动作好眼熟, 盈儿……太子经常这样!”
萧何平静道:“子肖父,太子类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 耳尖的刘盈就大骂:“屁!明明是阿父学人狗!跟着我学!”
刘邦重重拍了刘盈后脑勺一下:“乃公是学人狗,你是什么东西?狗崽子?”
刘盈道:“我当然是遗传变异后的头狼!”
刘邦把刘盈的脑袋拍得哐哐响:“屁!乃公才是头狼, 你是狗崽子!”
已经回到吕雉身边, 把吕雉扶着坐好的萧谨小声道:“皇后,不能再让陛下和太子对骂下去了。他们再骂下去, 皇后肯定也要被他们骂进去。”
吕雉眼皮子狠狠一跳。
这两人都互骂狗了, 那我这个狗的妻子和母亲是什么东西?!你们互骂能不能别连累其他人!!
算了,连刘家祖宗都不能从这对父子口中逃脱, 已经去世的太上皇都要被两人波及,自己还能怎么办?
很想念刘盈的吕雉发现(再次发现), 其实她不该如此想念刘盈。
“陛下, 该让太子去拜祭太上皇了。”吕雉在父子骂战升级前,下场劝架。
刘邦让人把刘盈松开,为刘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怎么头发散着?”
刘盈道:“没心情束发。”
刘邦用手指为刘盈理顺乱糟糟的头发:“你大父看了会担心。”
刘盈撇脸。
刘邦命人拿来头冠。
他以前用竹子做刘氏冠, 现在用金银宝玉和珍贵的木材做刘氏冠。萧何专门在长乐宫建了一间屋子,给刘邦装刘氏冠。
刘邦有各式各样的刘氏冠,给还未行冠礼的刘盈所戴的刘氏冠,却是回归了最原始的版本,由翠竹编成。
刘邦为刘盈戴冠后,点了点冠头,感慨道:“你以前最爱咬这里,把我的竹冠咬了好多牙印。”
刘盈道:“我现在也可以咬。”
刘邦脸上感慨的神情一僵,瞪了刘盈一眼:“都及冠的人了,你已经长大了!”
刘盈倨傲道:“凭什么!”
刘邦:“……”什么叫做凭什么?长大就是长大啊!而且你这倨傲的神情是怎么回事?装孩童你还骄傲起来了!
刘邦突感心累,累得没心情再和刘盈交流感情了。
他摆了摆手,让刘盈跟上,一同拜祭太上皇。
走之前,刘邦对韩信道:“信儿辛苦了,你要劝盈儿赶紧成熟,不然他折腾的不还是你?”
韩信道:“盈儿已经成熟。”
刘肥道:“就是就是,阿父,盈儿一直很早熟!没有比盈儿更……哎哟!”
刘邦冲过去就是给刘肥一脚,韩信已经很敏捷地想挡住刘邦,都没来得及。
“你闭嘴!”刘邦看见刘肥就有气。刘盈变得如此顽劣,刘肥功劳最大!
随着年岁增长,刘肥越发惧怕刘邦,支支吾吾不敢出声了。
吕雉看不下去了,护道:“肥儿友悌,陛下为何骂肥儿?陛下不是说带盈儿和信儿去拜祭太上皇?怎么还在这里打儿子?你非得把所有儿子都打一顿,才肯出发?”
刘邦道:“我可没对信儿动手。”
韩信:“?”
吕雉声调拔高:“信儿功高劳苦,满天下为你和盈儿收拾烂摊子,你还想对他动手?!”
韩信抬起下巴,刘肥悄悄点头赞同。
刘盈抱着手臂,频频点头:“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就是阿父这样的人。阿父就是这样的人!”
吕雉压低声音:“刘盈!”
阿母叫你全名了,这时候按理说该闭嘴了。
但刘盈最爱和常理说不。
他大声道:“叫我作甚!”
吕雉:“……”
老臣看够了皇室一家的热闹,终于下场劝阻。
再不劝阻,陛下和太子倒是不会放在心上,皇后恼羞成怒后就不一定会放过他们了。
淮阴侯悄悄南下帮助太子时,陛下巡视镇压中原有不臣之心的豪强,皇后留守京城,揪出了不少和诸侯王有联络的官吏,处置手段极其残忍。
为皇后执刀者为建成侯吕释之。之前还有士人同情吕太公和吕释之的遭遇,现在吕释之在士林中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吕释之复出后,有不少趋炎附势的门客投奔。现在他不仅门客全跑了,士人走到他府门都要吐口痰。
与诸侯王勾连的官吏许多是早早跟随刘邦的元从,他们有恃无恐,知道刘邦不会为这等小事重罚他们。
现在这群人发现,皇帝亲自动手时可能手软,但若是皇后已经动手,皇帝只会喊皇后干得好,然后帮皇后扫尾,不会为他们“平反”。
原来皇帝的心也不是特别软。人没死他还是很心软,人死了他就当死人和他没有感情。
吕雉这一手杀鸡儆猴敲山震虎,把朝中没有异心的大臣都吓到了。
不过看到太子回来,皇后眉间挥之不去的狠戾便顷刻散去,仿佛变回了沛丰那位温婉的亭长之妻,重臣心头松了口气。
吕泽更是在心里连连抚胸口。
妹妹性格大变,真的很吓人。
刘盈已经知道阿母在京城大开杀戒。
因为很早就知道阿母是一个冷血残忍的人(重重点头),刘盈没把这当回事,连问都懒得问。
他只会问阿母是不是被阿父摊牌了很多事,累得每日都睡不够觉,然后大笑三声。
吕雉懒得理睬刘盈。
皇后终于能对刘盈的挑衅无动于衷,萧谨松了口气。
她在皇后耳边碎碎念了这么久,终于有效果了。
刘盈快走到太上皇的陵墓门口时,才知道太上皇后也去世了,就只比太上皇早一个多月。
太上皇病情加重,可能就有老伴离世的缘故。
刘盈看了阿父一眼。
他能理解阿父为何不提这件事。
刘盈的亲生祖母昭灵夫人在秦朝大乱之前就离世了,刘太公除了刘交之外的儿子都是昭灵夫人生的。
因昭灵夫人去世太早,刘邦等人几乎都是太上皇后李氏带大。刘邦为人很洒脱,重养恩,当了皇帝后没有为生母争取地位,只是追封为昭灵夫人,而把李氏尊为太上皇后。
只是再重养恩,当看到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伉俪情深,生死相随,刘邦难免会想起生母,心里有些难过,所以便不想提这件事。
刘邦心里那一点点的别扭,也就是“不提”而已。太上皇后的哀荣,他是给够了的。太上皇后和太上皇也是合葬。至于昭灵夫人,刘邦没有移墓,只是给生母建了庙。
既然太上皇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刘邦又何必非要把自己的生母塞进太上皇的坟墓?
这在后世人看来,刘邦所作所为不可思议。但刘邦就是这么想的。
刘盈支持阿父。独享祭祀多妙啊,还不用担心大汉灭亡后被军阀掘墓凑军费。再者,大母去世这么多年,说不定在地底下都找了小白脸了。
刘邦听了刘盈安慰他的话,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但奇怪的是,他心头那点小小的别扭竟也消散了。
太上皇后是刘交的生母。刘邦没让刘交先来拜见自己,让刘交直接去拜祭生母。
刘交哭得走路都困难,刘贾便陪刘交一同拜祭。
刘盈拜祭完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果然没有哭出来。
他只是很平静地为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磕了几个响头。
吕雉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磕头磕红的额头:“不用这么用力。你大父看着会心疼。”
刘盈道:“我就是想让他心疼。谁让他不等我。”
听了刘盈这话,太上皇的儿子和孙儿没哭,吕雉倒是落泪了。
刘邦用袖子给吕雉擦眼泪,被吕雉嫌弃地推开。
刘盈当晚宿在陵墓的茅草房里,为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补上七日守陵。
整理茅草房时,刘盈问道:“孺儿呢?”
吕雉道:“在长乐宫里,阿母会养,你不用担心。”
刘盈翻白眼:“阿母这么忙,根本养不了。让孺儿过来,我带她几日,她和壮壮一起住。”
吕雉皱眉:“哪有兄长带妹妹的说法?”
刘盈拉长声调:“阿母,是规矩重要,还是你的亲生女儿重要?”
吕雉在刘盈高喊“阿母不慈”之前同意了刘盈的请求,免得被刘盈烦死。
她也知道自己很忙碌,本打算让较为闲的曹夫人帮忙带孩子。但或许刘盈和萧谨照顾在孺儿出嫁之前照顾孺儿,确实对孺儿的未来更好。
反正刘盈也不会真的去照顾妹妹,肯定是萧谨干活。
吕雉心里有点难受。刘盈怎么和刘季差不多,总爱把劳累的事推给妻子?
刘盈确实如吕雉所想,说是照顾妹妹,就是甩手掌柜:“壮壮,我妹交给你了。你要教会她无论大事小事都多多入宫告状。”
萧谨明了刘盈话中的含义,点头:“我做事,你放心!我连皇后都能劝!”
刘盈好奇:“你劝阿母什么了?”
萧谨坏笑:“劝她在你故意气她的时候,假装没听见。”
刘盈倒吸一口气。他就说阿母的经验掉落效率怎么低了这么多,还以为是阿母成熟了。
萧壮壮你这个叛徒!
第153章 无看不得的热闹
萧谨可不认为自己是叛徒。
忠臣就要对君王不好的行为劝谏, 才是真正的忠诚。她明明就是大忠臣。
萧谨不仅让刘盈少得了许多日常奖励,还送给刘盈一本小册子。
刘盈翻开小册子,疑惑道:“你写的什么……晕!你是大唐的魏镜子吗!”
萧谨不知道刘盈口中的“大唐魏镜子”是谁,但她知道刘盈破防了, 于是开心笑了出来。
刘盈无语地合上了萧谨记录的“谏言”——这些谏言都是萧谨跟随在刘邦和吕雉身边, 听大臣对刘盈的怨言。
萧谨还深入京城民间, 如实记录了朝堂和民间对刘盈的“劝谏”, 隐了“劝谏”人的姓名, 只将谏言记录成册, 送给刘盈。
老实说, 萧谨所做的事对刘盈很有用。她相当于成了周朝记录国人对君王言论的“言官”。
特别是对刘盈这种听不得别人劝谏, 只有他“劝谏”别人的混球,这本小册子能让他“正衣冠”, 确实很有用。
所以刘盈破防。
我根本不想看这个!就算我要看,我也要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好礼尚往来。我可以纳谏, 但你也要破防!
但萧谨嘴十分严,从小都不受刘盈威胁, 刘盈无可奈何。
刘盈把小册子合上又翻开, 翻开又合上,翻得哗啦啦响:“真不告诉我说我坏话的人是谁?”
萧谨答非所问:“如果太子真的做过这些事, 别人便只是实话实说,谈何坏话?”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 道:“不要学我说的话。”
萧谨认真道:“我不向老大学习, 向谁学习呢?”
刘盈默默地盯着萧谨。
萧谨回以诚挚的眼神。
刘盈拦腰抱起萧谨,把萧谨从门口丢了出去,重重关上门。
刘盈是轻轻丢的, 萧谨稳稳落地。
她拍了拍衣摆,欢快地离开。
刘盈倚靠在窗口,看着萧谨脚步轻快的背影,直磨牙。
刘盈力气大了之后,不再轻易和他人“比试”,免得伤到别人。萧壮壮就是仗着知道刘盈不会真的动手,顶多把她举起来,天天忤逆犯上,忠言逆耳。
“唉。”刘盈叹了口气,认命地去翻看小册子。
没办法,他真的很好奇别人在他背后说了什么。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七日之后,刘盈从栎阳离开,到达了长安。
在守灵的最后一夜,刘盈明明不悲伤,却突然哭了出来。
刘邦没有独自回长安。刘盈守灵的时候,他也搬到刘盈隔壁处理公务。
刘盈哭出来的时候,刘邦正在给刘太公烧草狗草人的火堆上烤粟饼。
听到刘盈的哭声,刘邦把粟饼掰开,递给刘盈一半。
刘盈边吃边哭。
刘邦啃着粟饼道:“你大父不让你为他守孝,说最好你回来就立刻成亲,有了孩子马上来向他报喜。”
刘盈吸着鼻子道:“才不要。他都不等我回来,我也不听他的话。”
刘邦道:“好,那守一年孝,明年再大婚。我还不知道太子大婚需要什么,正好给儒生时间吵架。”
刘盈咬着粟饼使劲点头:“阿父,你也要守孝,正好饮食清淡,不近女色,戒掉酒瘾。”
刘邦龇牙:“想都别想!”
说罢,他就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嘎吱嘎吱啃了起来。
刘盈瞪刘邦,刘邦又摸出一块肉干,塞进刘盈嘴里。
刘盈犹豫了一下,实在是太饿,没忍住把肉干吃了进去。
刘邦这个不孝子笑得差点呛到。
刘盈瘪着嘴,啃完粟饼啃肉干。
刘邦吃完肉干,抹了抹嘴:“虽然你的老师是儒生,但我大汉又不学腐儒那套。该吃吃,该喝喝。我们都不吃好喝好,庶人也不敢吃好喝好。以后我死了,也别让庶民麻烦。”
刘盈道:“至少禁一个月娱乐吧?国丧好歹严肃点,不然大臣会闹。”
刘邦摸了摸胡须:“这个你自己想,我又管不到我自己的丧礼。”
刘盈垂着头,继续啃肉干。
啃完后,他就往刘邦怀里摸索,把刘邦藏着的肉干都搜出来。
这七日他都只吃粟饭,真的馋肉。
大不孝子生出小不孝子。刘盈心想,都是阿父的错。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刘盈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有闲心逛长安城了。
现在的长安城连个城墙都没有,要是敌人打过来,那可以直接退守皇宫了。
哈哈哈,只有皇宫有城墙。
刘盈把这个笑话讲给刘邦和吕雉听,被刘邦和吕雉夫妻混合追打。
什么不吉利的话都说!我就是小时候打你打少了!
刘盈都长大了,哪可能被父母追上,瞬间逃得没影。
他逃走的时候,还左手扛起萧谨,右手捞起怯生生的刘孺儿,劫持了二女而去。
“我让壮壮和阿妹给我当导游,阿母和阿父不用留我的饭!”强盗刘盈大喊。
吕雉气得差点晕倒。
你住手啊!你这像样吗!
刘邦很愁:“等大婚的时候,盈儿会不会也不管什么礼仪,抢了你女儿就跑?”
萧何捂住了耳朵。
曹参笑出了牙花子:“你捂住耳朵就能当这件事不会发生吗?”
萧何放下手,对刘邦拱手:“陛下,臣老病,请辞相国。曹参可代我。”
刘邦假装没听见,吩咐神色焦急的刘肥:“你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信儿,你不准去!你落下太多公务!”
刘肥迅速丢下阿兄离开。韩信遗憾地止住脚步。
比起陪着义父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韩信更愿意去围观刘盈第一次逛长安城。
弟弟肯定不会老老实实逛长安城。
刘盈没跑多远,就把萧谨和刘孺儿放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刘肥果然跟了上来。
刘盈嘲笑韩信:“阿兄肯定没跑掉。”
刘肥笑眼弯弯:“阿兄肯定很难过。”
刘孺儿没想到一直温和的二兄居然也会在背后说人闲话,惊讶地瞪大眼。
刘肥习惯性地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就像是对待女儿一般温柔:“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先去哪一家?”
刘盈道:“去找张不疑。听说张伯父生病了?”
刘肥笑着的脸立刻垮了:“张伯父是真的病了,你可别去气他。”
刘肥拉着刘肥往外走:“我只是去探病!我是会惹病人生气那种人吗!”
刘肥毫不迟疑道:“不是。只是张伯父气性大。”
萧谨深吸一口气,拉着刘孺儿的手,稍稍远离了这对兄弟。
几人没带侍卫,先乘坐马车去了留侯府。
他们隐藏身份,悄悄通报。没过一会儿,张不疑被两个壮士架出了门。
两个壮士也跟着出门,偏门在他们身后悄悄关上。
其中一个壮士对刘盈和刘肥拱手:“主父身体抱恙,怕将病气传染给贵客,不敢见贵客。主父命我二人为贵客护卫。”
刘盈抱着手臂坏笑:“你说我要是从墙上爬过去,张伯父会把我从墙上射下来吗?”
两位壮士脸色大变。
张不疑苦着脸道:“阿父已经猜到太……公子会这样说。他说公子如果不打扰他养病,下次公子想偷偷离开,可寻他问策。”
已经弱冠,父母盯得紧,以后不容易逃跑的刘盈神色一凛,立刻改口,关切道:“既然张伯父精力不济,我隔日再来拜访!”
他对大门吼道:“伯父,说话算话!”
门那边传来一声轻微,但清晰可闻的声音:“嗯。”
刘肥和萧谨面面相觑。没想到留侯居然守在门那边呢。
刘孺儿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出宫,迷迷糊糊来到留侯府,又迷迷糊糊离开。
张不疑原本留在北疆,处理刘盈未做完之事。
他回京后,本想去南边寻刘盈,但父亲生病,他便留了下来。
听闻宋昌被刘盈留在长沙国,张不疑十分庆幸。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也跟了去,太子肯定让他和宋昌抓阄决定谁留下。
介于在决定官职时自己抓阄输给了宋昌,在北疆决定谁留下时自己抓阄输给了宋昌,如果他在南边,估计又是他被迫留下。
听闻父亲年轻时很擅长博戏,自己怎么没有继承一丁点父亲的手气!
张不疑激动道:“宋昌要在南边留好几年吧?公子是不是该寻人补宋昌的位置?”
刘盈满不在意道:“你补他的位置,你的位置……嗯,让吕产来吧。听说萧伯父用吕产用得很顺手,我要给他找点麻烦,抢他用惯的下属。走,我们去找吕产!吕产今日休沐!”
刘盈本更属意让台表兄给自己当下属,他和台表兄最熟悉。
但吕台见吕禄独自镇守河套,居然也闲不住,不肯在京城为官。刘盈在南边平叛的时候,吕台领了郡守一职,已经外放了。
吕泽提起此事时,语气十分骄傲。
灰兔惫懒,早早去了长安城的宫苑享受休假生活。刘盈没带坐骑,坐马车嫌无聊,便抢了马夫的活,自己驾车。
刘肥指路,他打着淮阴侯的旗帜在长安城内飙车,城卫不敢阻拦。
刘盈快到大舅父府邸那条街时,路上遇到士人堵塞道路,便放缓了车速。
见几个士人对着一座府邸谩骂吐唾沫,刘盈立刻勒马停车,要去看热闹。
刘肥脸色一变,拉住刘盈的袖子。
刘盈看向刘肥:“怎么?还有我看不得的热闹?”
刘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萧谨叹了口气,正想帮刘肥回答,刘盈已经听清了士人谩骂的话。
这府邸的主人是吕释之。
吕释之为皇后执刀,清理与英布勾连之人,在京中杀戮过重,士人无不唾弃。于是日日有人在他门前谩骂。
吕释之没有驱离门口的士人,只是闭门谢客。
刘盈眉头微皱,走向拿着蘸了墨汁的扫帚,要往墙上写字的士人。
士人看向刘盈,正想说什么,刘盈扣住那人的后脑勺,将那人的脸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周围谩骂声戛然而止。
第154章 建成侯你可知罪
戛然而止, 只停止了一瞬。
就像是沸腾的水里加了一瓢冰水,但锅的下面仍旧大火灼烧,水面很快就继续沸腾。
辱骂的,威胁的, 试图动手的……刘肥见人越聚集越多, 试图派人阻止。
刘肥吩咐的话还没说口, 刘盈就蛮牛冲撞, 一手一个士人, 全按在了地上。
刘盈没有动狠手, 只是把人往地上按。
这些人若是试图再站起来, 他就再按一次。
在场十几个士人, 很快就全趴在了地上,不敢起身。
围观者有义愤填膺的士人, 试图高声说理。
刘盈懒得多言,冲进人群把人拽着领子揪了出来。围观者一哄而散, 然后在更远处形成了新的围观圈子。
“你、你……”士人抖得跟在冰天雪地里被扒了衣服似的, “这里是长安城,你居然如此蛮横!”
刘盈先把人按地上, 才踩着人的背道:“是啊, 这里是长安城,尔等居然如此蛮横。长安令呢?白吃饭不干活?”
勋贵居住地出现骚乱, 长安城卫迅速赶到。
这时,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 刘肥已经悄悄收起了车上竖着的淮阴侯旗帜, 并让戴着长冠的张不疑进车躲好。
长冠即老刘发明的刘氏冠。刘邦当皇帝后,规定只有公卿才能戴长冠。
张不疑出门时冠服穿戴整齐,刘肥和刘盈则穿着朴素, 没有戴冠。
张不疑疑惑:“齐……公子,为何要我躲起来?”
刘肥压低声音道:“别给盈儿添乱。”
张不疑更加疑惑。我怎么给太子添乱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张不疑藏好时,城卫已经奔跑过来。
围观者再次散开,又再次在更远的地方踮着脚伸长着脖子观看。
有些衣着简陋的围观者离开,更多衣着华丽的围观者加入,有的人还牵着狗架着鸟,一看就是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
城卫一到,首先要求刘盈束手就擒。
刘盈嗤笑:“这群人在建成侯府邸门外喧闹生事,我阻止他们符合汉律,你们凭什么抓我?”
见刘盈穿着虽简朴,但丝毫不畏惧城卫,领头者猜出刘盈大概是隐藏身份的勋贵子弟,更有甚者就是吕家的人。
他面露鄙夷,道:“不管建成侯府邸,乃是太子的命令。”
刘盈笑容灿烂:“哦?”
那人道:“即使你是吕家人,在长安城伤人,也难逃责罚。抓住他!”
刘盈笑容更加灿烂:“哦。”
刘肥冲上前:“谁敢伤我弟!”
在这个时候,刘盈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拿出太子的身份令牌,就能轻松解决这件事。
但刘盈就是不。
这人居然夺了城卫的武器,把城卫按在地上暴揍。
他踩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城卫,冲向了下令的官吏,一副要杀官的模样。
官吏大惊,拔出腰间佩剑。
“住手!”
某个年龄不够还未当值的勋贵子弟出门看热闹,当他看清了热闹是什么的时候,神色骤然大变。
快到束发之年,目前还是垂髫的小小少年郎勇敢地冲出了人群,抱住了官吏拔剑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官吏手中长剑落地。
少年郎一个膝盖撞击,击中了官吏双腿之间的脆弱之处。
官吏的惨叫声让围观中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护住了裆部。
“嗨!”少年郎脚一勾,弯腰捂裆的官吏身体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刘盈一个急刹车,差点踩了上去。
“周亚夫,干得好!”刘盈拍了拍压在官吏背上的小少年的大脑袋,笑着夸奖。
周亚夫得意地扬起脑袋,头上两撮被红绳绑着的小揪揪摇摇晃晃。
“二弟,你在干什么,危险!”带弟弟看热闹的周胜之一个不小心,弟弟就冲了出去,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他也跟着冲了出来,然后揉了揉眼睛。
“交给我!”周胜之气势汹汹地朝着刘盈身后的城卫撞了过去。
能在长安城当官的人,不可能是蠢货。
他不认识刘盈,但他负责这一片的巡逻,不可能不认识周勃的两个儿子,周胜之和周亚夫。
见周亚夫和周胜之帮助眼前壮硕的青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人肯定是勋贵子弟,而且绝不可能是吕家的人!
不,不对,也有可能是吕家的人。难道是吕释之的儿子吕禄?
官吏以为自己真相了。
虽然吕释之被太子厌弃,但吕禄却是太子的心腹。吕禄虽然与家中关系不好,但看见父亲受辱,也难免一怒。
官吏立刻道:“你可是吕禄吕小将军?吕将军,我等皆是按照上峰命令做事,并非故意折辱建成侯。”
刘盈懒懒地瞥了官吏一眼:“傻叉,我不是吕禄,是吕太子。”
官吏:“啊?”
刘盈道:“堵住他的嘴。”
周亚夫掏出擦鼻涕的帕子,塞进官吏嘴里。
又有几个勋贵子弟认出了刘盈,慌张地冲出了人群。
军功勋贵一条街,曾经的沛丰街溜子多住在这里。他们的孩子大多比刘盈略小几岁,现在都是无所事事勋贵子弟的主力。
他们也是刘盈最初的小弟主力。
哪怕只是幼年时跟随刘盈无恶不作,他们也在潜意识中留下了默契,无一人叫破刘盈的身份,只是满脸凶狠地扑上去与城卫打架斗殴。
一群勋贵子弟扑上来,城卫赶紧丢掉武器,怕伤到贵人。
而且在勋贵一条街巡逻的城卫,很多自身就是勋贵子弟,来家门口巡逻就是混混资历。
大勋贵的子弟等着荫官,可以入宫当侍卫,甚至直接当郎官;小勋贵的子弟一般选择在城卫中的肥缺混混,刷刷资历,以后若有志气,可以外放做官或者进军队混军功。
在勋贵一条街巡逻的城卫,经常与勋贵打交道,自然是肥缺中的肥缺。
这群人没资格与太子深交,且太子此人常年不在京城,虽然每次回京都弄出很大的热闹,但距离刘盈上次在京城大摇大摆地出现已经过去好几年,刘盈不仅加了囤积的技能点,还走南闯北四处蹦跶,那张脸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他们自然都没认出刘盈。
可认不出刘盈,这群勋贵子弟,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虽说众人父亲的官职有大小,但此刻汉初勋贵的庶民习气还没散去,交友只看眼缘不太看重身份地位,城卫中一些人与这群年轻勋贵子弟也是友人。
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昔日和自己喝酒吹牛打屁的友人,面容十分狰狞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起手就是街头流氓的搏斗招数,丝毫不讲武德,吓得转身抱头鼠窜。
“你们干什么啊!”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现在是城卫!我在当值!信不信我真的揍你!”
“怎么还有垂髫小孩?!喂!樊伉,你居然带着你弟弟打架?!”
“夏侯灶!你不是在宫里当郎官吗?!你竟然敢殴打城卫,不怕言官骂你?!”
已经入宫当郎官给刘邦、吕雉跑腿磨墨的樊伉和夏侯灶一言不发,互为犄角,一双拳头舞得密不透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大在打架,他们自然跟着冲就是了,哪还需要思考?
至于与城卫打架斗殴的后果,大不了牢中几日游,老大会给自己送饭,不怕!
这群年龄拖了后腿的初代小弟好不容易瞅到又可以和老大并肩作战的机会,哪会思考什么会不会被父母混合双打的严重后果?
张不疑从马车探头。
张不疑缩回脑袋,把长冠取下,然后跳下马车。
“公子,我来助你!”他撸起袖子,加入战局。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要闹这么大,但太子所作所为都自有深意,身为太子家臣,他只需要执行太子的命令!
城卫遇袭,与其找远处的城卫支援,不如通知勋贵派家丁支援。
刘盈开启无双模式的时候,已经有家仆向各自主父主母禀报,询问是否派人支援城卫。
白日醉酒的吕释之也被家仆叫醒。
他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捂着宿醉疼痛的额头道:“在我门口打架?算了,别管。”
家仆补充:“不是普通的打架,是有人把在门口骂主父的士子揍了。之后城卫赶到,那人又把城卫揍了。”
吕释之瞪大眼睛:“啊?”
谁这么大胆?是又有人要害我吗?!
吕释之宁愿天天听见有人在自己门口骂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谁帮自己,害怕惹祸上身。
“赶紧……唉,我想想,该如何是好。”吕释之头更疼了。
有人帮自己,他不能不领情。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在私下却连普通的城卫都不敢得罪。
“算了,先护住人。我入宫请罪。”吕释之最终还是决定护住帮助自己的人,如果他是真心为自己鸣不平的话。
现在皇帝和皇后还用得上他,他只要及时请罪,应该无事。
吕释之匆匆换好衣服,忍着头疼出门。
门口的打架斗殴已经结束。
不知道谁从哪里搬来一张非常大的椅子,刘盈正半盘着腿,坐在满地倒地痛呼的人正中间。
有勋贵家丁已经到来。
他们驱散围观人群,在远处驻足,不敢上前。
吕释之呼吸一滞。
刘盈缓缓抬头,拍了拍盘着的那条腿的膝盖:“建成侯,在你眼里,我是多无能的人啊。”
吕释之跪伏:“臣有罪!请太子息怒!”
太子……在听到刘盈自称“吕太子”时晕过去的官吏刚醒,又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刘盈摇头:“二舅父,你请罪,但恐怕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罪。”
听刘盈竟称呼自己为二舅父,吕释之身体轻轻一颤。
“我这人,若是讨厌谁,只会自己动手揍他。拐弯抹角暗示旁人折辱?你瞧不起谁啊?”刘盈皱起眉头,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建成侯!寡人问你!你所抓捕的与英布等叛王勾连者,是否证据确凿?!”
吕释之应道:“证据确凿!”
刘盈问道:“罪犯所受刑罚,是否符合大汉刑律?!你是否徇私,是否秉公!”
吕释之应道:“臣之所为皆遵循大汉律令,绝无私心!”
刘盈问道:“那群死了的人,是否该死?”
吕释之仰起头,高声道:“太子在前线平叛,这群人却在京中勾连叛王,收受叛王贿赂,传递朝廷消息,等同谋逆!他们罪该万死!!”
刘盈闭上双眼,眉头松开。
他笑道:“既然你知道对错,为何受这侮辱?”
吕释之再次把头垂下。
刘盈又拍了拍膝盖:“我知道原因。因为你,还有折辱你的人,都瞧不起我,还以为我是什么懦弱无能的废物呢。”
吕释之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声音颤抖:“臣绝无此意!”
“你的忍耐,就是这个意思。”刘盈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下巴搁在虚握的拳头上,“无论是你,还是朝中一些人,都以为我的刀,会在无用之后折断,以安士心。”
“用你,镇不臣之心;杀你,平群臣之怒。帝王之道嘛,我懂,我都懂。你也懂,所有人都懂。”
“可是啊,建成侯,我不是那种废物帝王。”
刘盈看着跪在地上的吕释之,眼角余光瞥向匆匆赶来的未当值勋贵和勋贵子弟。
“既然你无错,就不会受到责罚。我用你,只是因为你是外戚,一身荣辱皆系于我,只要我信任你,你这把刀就永远锋利,永远不会折断,不用担心他人攻讦。”
“只要你是听从我的命令杀人,那就是我在杀人,不是你在杀人。一切责任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在场的人听好了,吕释之此次带兵杀人,是大汉皇帝、皇后和太子的命令。”
“平息愤怒?哈,谁愤怒了,冲着我来,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来。”
刘盈嫌弃道:“我父不过大秦黔首,尔等家世比我父厉害者大有人在,却是我父和项羽争夺天下。秦末乱世都没资格上桌吃饭的废物,我杀个谋叛者,你们还怒了?行啊,赶紧起兵,我正无聊呢。”
无人敢应,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刘盈打了个哈欠,又问道:“建成侯,现在你知道你哪里有罪了吗?”
吕释之早已经泣不成声:“臣知罪!臣不该纵容有逆心者猖狂,更不该纵容小人毁坏太子名声!”
刘盈颔首:“嗯,知罪就好。知罪就去认罚,入宫吧,去向阿父阿母请罪。顺带帮我问一句,纵容他人污我名声,皇帝皇后是忌惮我这太子声势太过了吗?我居然有如此不慈父母,真是难过。”
吕释之哽咽声噎住。
盈……太子还是原来那个太子,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啊。
刘盈放下盘着的腿,站起来:“我就暂时不回宫了。小的们,跟我去长安令府衙。寡人得去问问,他们口中下令侮辱建成侯的那位太子,究竟是哪国的太子。嗯,反正不可能是汉太子。二兄,会不会是你齐国的太子?”
刘肥眨了眨眼:“啊?”
刘盈举起右手,握拳:“随我走!”
夏侯灶、樊伉、周胜之等人带头振臂呐喊:“是!老大!”
吕产跌跌撞撞跑来,终于及时混入了欢快的勋贵年轻子弟中。
他刚派人去宫里通风报信了。
在刘邦和吕雉得知刘盈带人冲击长安令府衙时,刘盈已经在冲击长安令府衙。
帝后二人面面相觑。
下座的大汉韩丞相猛拍大腿,满脸遗憾。
他就说,盈儿初次驾临长安城,肯定会惹出很大的乱子。
他都说了要陪着弟弟,好为弟弟收拾烂摊子,义父义母就是不信。
看吧?
刘邦拽断了胡子:“难道是你命人折辱吕释之?”
吕雉尖叫:“怎么可能!我太忙,根本不知道此事!难道不是你小心眼?!”
刘邦道:“我也忙,我哪知道?我都没空去长安城闲逛。”
帝后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破口大骂。
第155章 夏之虫不可语冰
刘盈带着一群勋贵冲进长安令府衙时, 长安令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在门口迎接。
刘盈感到分外无趣。
伸手不打笑脸人,长安令这样卑微,他都不好意思把人按地上揍了。
于是所谓“冲击”, 变成了刘盈等勋贵被官吏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刘盈坐在上首处, 一群官吏跪在下面, 勋贵分列两旁, 刘肥把张不疑赶下去和勋贵站一排, 自己给刘盈当护卫。
“听你的下属说, 是太子下令折辱吕释之?”刘盈懒得拐弯抹角, 开门见山道, “寡人什么时候下的令啊,诏令在哪?还是说是有人传口谕?谁传的?”
刚上任的长安令不断抹汗,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刘盈长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要辩解, 说没这回事, 是寡人误解了呢。”
张不疑出列,禀奏道:“显然他对多人下令, 无法狡辩。”
刘盈摸了摸下巴:“有意思。长安令对多人下令, 我这个太子故意折辱吕释之,为何我一无所知?假传太子诏令是什么罪?”
张不疑道:“当斩!”
长安令重重磕头:“太子, 太子,臣冤枉啊!臣没有假传诏令, 只是、只是……”
长安令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刘盈失去了耐心:“要么你把话说清楚, 要么就按照律令,假传太子诏令折辱朝中重臣,等同谋逆。”
谋逆?!
之前吕释之经手的那几家“等同谋逆”的人家, 可不是斩首,而是满门起步!
长安令想起那段时间京城的血腥,心态瞬间崩溃。
他仰起头,双目赤红道:“太子真的不明白吗?!”
刘盈不耐烦道:“说什么屁话?让你回答就回答,你还反问寡人?多说一句废话,寡人就多杀你家一口人!”
长安令:“……”
跪着的官吏:“……”
吃瓜站队的勋贵小弟:“……”
瞠目结舌的刘肥:“……”
连刘肥都瞠目结舌了!
盈儿,你在说什么?你是太子,不是绑匪啊!
刘肥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又不敢出声打断。
这时候自己一个小小的齐王如果反对太子的话,岂不是给太子威信抹黑。
他只能心里暗暗祈祷,阿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希望阿父赶紧派人过来收拾烂摊子。
盈儿似乎在南方和蛮夷待久了,快变成山贼绑匪了!
皇帝一言九鼎,刘盈这个太子话中的分量也不差。
能在长安当县令的人,本身也是勋贵之一。他即使不算勋贵核心圈子,也是刘邦原本信任的——嗯,汉高祖信任的人太多了,多如牛毛。
长安令很了解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心中没有侥幸。
刘盈说他多废话一句,就跑他家多杀一口人,他只能赶紧把心里的话,那些隐藏在朝堂中的潜规则,一一说出来。
长安令的声音先是害怕颤抖,后来声调越来越高,神色越来越激动。
将死的压力不仅能令人胆怯,也会令人突然胆气暴增。
何况长安令也是秦末造反队伍中的一员,天下没太平几年,这些勋贵心底的戾气和胆气还没被磨去。
他冷笑,嘲笑,癫狂大笑,看得刘盈跷着二郎腿,单手撑着歪着的脑袋,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戏剧表演。
长安令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刘盈的勋贵小弟们愤怒得脸都涨红了,要冲上去揍他。
刘盈摆摆手,给勋贵小弟和冒充侍卫的刘肥赐座。
他让长安令站着继续说,自己坐着慢慢听。
刘盈的情绪太过稳定,就像是给长安令沸腾的情绪上泼了一瓢冰水。
他的情绪从亢奋渐渐低落,站直的背似乎又要躬下去了。
“说完了吗?”刘盈保持着偏头的姿势问道。
长安令又恢复以往的支支吾吾,看得刘盈因困顿而微微眯起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在系统里当了那么久的皇帝,那套任由臣子“慷慨陈词,我自岿然不动”的应对大臣喷唾沫的法子真好用。
“说完了就在一旁跪着。”刘盈坐正身体,放下撑着脑袋的手。
长安令身体颤抖了一下,刚生出的戾气莫名消散,又变回了胆怯和颓然。
他乖乖重新跪下。
刘盈待长安令跪下后,就长安令话里提取的信息,挨个询问其余官吏。
刘盈不认识这些官吏,就按照几排第几个依次点名。
约半个时辰,他问完了所有想问的话。
张不疑中途离开了一下,去府衙的开水房提来温水给刘盈润喉咙。
这群回答刘盈问题的官吏,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刘盈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多详细,只是了解一下所谓“潜规则”是个什么东西。
了解之后,刘盈看向自己的勋贵小弟们。
他看得出来,勋贵小弟们大多是认可这些“潜规则”。
大汉官场的“潜规则”,和刘盈附身的后世封建王朝那些与利益相关的潜规则不一样。
说是“潜规则”,不如说是“社会风俗”,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目前公认的价值观。
为何士人要去吕释之门口谩骂?
对刘盈、对后世人来说,与心有反意的诸侯王勾连的大臣,在诸侯王开始谋反的时候若暴露了自己与诸侯王联系的事,那谋逆罪是没跑了,谁都认为他们该被杀。
这时却不是这样。
周天子的大臣和诸侯王有联系多正常?别说周天子,就是七国混战时,正在打仗的秦国和东方六国中的公卿,也可以与其余国家的人频繁往来,收受贿赂。
哪怕是律令最严格的秦国也是如此。
在秦国,公卿犯罪可能逃不出国,只能等死。但公卿可以随意辞职,隐居或者去他国做官,秦王会劝一劝,劝不动便不会阻止。
大秦只统一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又严苛地对待国人,统一的基础框架给架好了,但世人并未形成“统一”的认知。
“汉国”的官吏接受淮南国的贿赂,多正常?他们辞掉大汉的官,去淮南国当卿大夫,反过来对付大汉,都是符合士族阶层道德标准的事。
所以吕释之以“谋逆”杀了这群人,世人皆骂吕释之是滥杀无辜的酷吏。
再者,这些被杀的卿大夫家中都豢养了门客。
别说被杀的卿大夫的行为符合当世的道德,就是不符合,以这时的“侠义精神”,门客也是要去吕释之门口骂的。
这时的门客充满了主观能动性,他们认为对主家好,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如原本历史中赵王的门客,赵国相国贯高要替张敖反了刘邦;如这一世的刘盈他阿兄韩信的门客,也想刺杀刘邦,并杀了“监视主父”的主母。
大汉的律令?
这时候的士人真不在乎。
也是吕释之不出门,不然吕释之肯定会被许多人刺杀。
刘盈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勋贵小弟。
哦,对了,张不疑和周胜之就是无视汉律,谋杀他人,才被削了爵。
这大汉上下的士人,看得起汉律的人真不多。
原本历史中,都到了汉武帝时期,豪强郭解的门客认为自家主父受辱就去杀了人,郭解也没把汉律当回事,毫不犹豫地包庇罪犯。
这便是汉武帝严厉打击游侠的导火索。
同样,长安令擅自为刘盈做主,并声称是刘盈的命令,也是如此。
如长安令这样的官吏,没把自己当成官,而是当作刘邦和刘盈的“家臣”。
吕释之曾经让刘盈受辱,即使刘盈已经放过吕释之,吕释之在为刘盈做事;即使吕释之杀人,是因为刘盈在前线拼杀的时候,这群收了淮南王贿赂的人试图从朝堂上背刺刘盈;即使死的人都在淮南王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给淮南王传递过朝廷的消息……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吕释之曾经让刘盈受辱啊,所以刘邦和刘盈的“门客”就要主动侮辱吕释之,把吕释之从屋里逼出来,对针对吕释之的刺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提供便利。
门客就是这样的东西。
游侠就是这样的东西。
西汉建国时,泥腿子勋贵在高级官吏中占比百分之九十。
现在的大汉,就是一个大大的草台班子。刘邦是坐在虎皮大椅子上的绿林头子,卿大夫都是一群山贼小头目。
在汉文帝时,勋贵在高级官吏中的占比就迅速降到了百分之五十;汉武帝时,占比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左右。
以前刘盈还为勋贵打抱不平。当了几年太子,指手画脚了几年阿父阿母处理政务,刘盈不得不哀叹,这群勋贵不成长,实在是不能指望他们来治国。
刘盈脑海里闪过许多话,来驳斥长安令的话。
他有他的道理,一些在后世已经证明正确的道理。
可刘盈想过之后,一句话驳斥的话都没说。
他只是轻叹:“夏虫不可以语冰,真是寂寞如雪啊。”
因为刘盈很明白,他说干了喉咙,这些跪着的人,站着的人,哪怕他身边坐着的刘肥,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明明字和词都懂,合在一起,他们却肯定不明白。
没有四百年炎炎大汉,所有人都不会懂。
“盈儿?”刘肥担忧地看着刘盈。
他想说,其实长安令也没做错什么。虽然他在守孝,没有注意吕释之这样的事。但若是他得知此事,也会当作不知道。
任何让吕释之痛苦的事,刘肥都举着双手跳着脚支持。
他真的不明白,盈儿为何会生气,又为何说寂寞。
“和你们说不明白,就不用费口舌了。”刘盈起身,“无论你们是遵守何处的道理,触犯了律令,就按照律令罚。”
刘盈走到长安令身边,弯腰道:“既然你们认为为了那狗屁道理,可以忤逆汉律,那应该也做好了被汉律责罚的心理准备。”
他直起腰,扫视小弟们:“我知道,你们也爱养门客,也向往那游侠精神,也没把汉律当回事。这句话你们也记住了,不把汉律当回事没关系,等触犯了汉律,被罚时别哭,哭也没用。”
有些勋贵子弟一脸茫然,有的勋贵子弟移开了与刘盈相触的视线。
“哟,阿兄,怎么是你来?不该是太尉来吗?”刘盈看向门外,并提脚朝门外走去。
韩信带着兵跨过门槛:“吕家的事,吕泽最好避嫌。所以我刚被义父任命为太尉。”
刘盈试图给韩信一个猛扑熊抱,韩信及时伸出手按住了刘盈凑近的脸。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得对。”韩信把弟弟的脑袋往旁边推。
刘盈乖巧地把身体往一旁倾倒,好像是被力大无穷的韩信拨弄开似的。
刘肥提着袍角,朝阿兄阿弟跑来。
韩信迈过了故意耍宝的刘盈:“治国和治军一样,无论你有何种理由违反军令,违反军令时,就该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长安令,请吧。”
韩信给了长安令一个面子,没有命人将长安令押走,只是走在长安令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长安令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先看了韩信一眼,又看了刘盈一眼。
长安令道:“我只是想为太子出口气,我错了?”
韩信重复道:“军令无情,无论你以何种理由违反军令,都一样。在打仗时,难道你为了讨好将军而违反军令,就可以不受罚?”
长安令垂着头想了想。
他抬起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啊,违反军令,该罚还是得罚。”
他又道:“我无错,只是违反了军令。可太子,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韩信皱眉,火气上头,正准备命令兵卒将长安令堵着嘴押走。
刘盈几步跨来,狠狠拍了拍长安令的肩膀:“不,我认为你就是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你以公谋私来讨好我,就是错。长安令的权力,不是你用来讨好权贵的工具。听不懂?没关系,我知道你听不懂。”
他又重重拍了拍长安令的肩膀,笑容灿烂:“所以我不会说服你,只需要重罚你。无论是你,还是触犯刑律的所谓游侠门客,只要都杀了,杀多了,后来者自会接受我定下的对错。”
他一巴掌把刚起身的长安令拍在了地上,并狠狠踩了一脚。
刘盈踩着被偷袭的长安令,环视一周,露齿笑道:“杀鸡儆猴,你们也是我要儆的那群猴。我亲爱的小弟们,不要做出让我亲手杀你们之事啊。”
本在看戏,居然成了戏台子上一员的勋贵子弟浑身一颤。
“拖走。”刘盈松开脚。
“你们也都在牢里走一趟,不用担心,没犯事的人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刘盈命人把其余官吏也拖走,然后对韩信道,“阿兄,我回宫一趟。你可不要手软啊。”
韩信颔首,为刘盈理了理打架后没整理的散乱的衣襟:“交给我。刘肥!和我一同去。”
刘肥不明所以:“啊?为什么……哦,好好好!盈儿,你回宫慢一点,注意安全。”
刘盈翻白眼。
我坐马车还能摔不成?刘肥真啰嗦。
第156章 父子爆评子孙辈
刘盈把小弟都丢下, 张不疑也丢下,让他们去参观新任太尉韩信审案,自己坐马车回宫。
下马车的时候,刘盈踩到地面的小石头, 差点一个平底摔。
刘盈:“……”以后让刘肥少说点话, 真是乌鸦嘴。
刘盈下马车的时候, 刘邦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刘盈。
当刘盈身体不稳的时候, 刘邦眼露期待;当刘盈站稳时, 刘邦遗憾地叹了口气。
刘盈都有点怀疑, 那块小石头是不是阿父故意放自己脚下的。
“阿母呢?”刘盈走路带风, 见面就要给阿父一拳。
刘邦侧身躲过, 刘盈没有追击。
“干活呢。”刘邦回答。
刘盈嫌弃道:“阿母干活,你干什么?”
刘邦痞笑道:“监督她干活。”
刘盈想了想, 对阿父竖起大拇指,然后拳头倒转, 大拇指朝下。
刘邦给了刘盈的手一巴掌, 转身往宫内走:“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刘盈三步并作两步,与阿父并肩, 将出门看见的这场热闹的大戏一五一十, 详细地讲述给阿父。
包括长安令辩解的话,以及自己未出口的驳斥的话, 他都告诉了阿父。
刘盈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我的眼界太高了, 视野太远了, 这世上无人能与我并肩,无人能与我同享一片风景,真是寂寞如雪啊。”
刘邦瞥了得意扬扬的儿子一眼:“你这么喜欢雪, 今年冬天你睡地面上。”
哪怕搬了家,有了自己的长乐宫,不好意思,刘皇帝一家冬天还是得在地下室过。
这次萧何提前把宫殿建造成了半地下室结构,不用刘皇帝和吕皇后临时去挖个地窖。
半地下室的宫殿也是宫殿,刘皇帝和吕皇后都很满意。
刘盈得意的神情一滞:“阿父,你想冻死我!”
刘邦挥手让跟随的宫侍离开,只余他和刘盈两人:“你有神仙庇佑,冻不死。”
刘盈生气道:“神仙也不给我暖气啊。”
刘邦回答道:“那是神仙的问题,你问他要。”
父子二人一边说废话,一边走进屋。
蹬掉草鞋,用地上的丝绸擦了擦脚,两人盘到了榻上,各找了个凭依东倒西歪。
刘邦动了动肩膀,慵懒道:“大汉能活多少年?”
刘盈道:“两百年或者四百年。”
刘邦挑眉:“还能或者?”
刘盈伸了个懒腰,蹬直了腿:“先被篡国,然后一个远房宗室复国。看你认不认。”
刘邦眉头飞扬:“认,怎么不认?我子孙真厉害!”
刘盈道:“四百年后,本来还有个宗室想复国,没成功。”
刘邦道:“这次怎么没成功,不够厉害?”
刘盈摇头:“我觉得啊,主要是大汉让百姓受够了,老天想让大汉死。”
刘邦微微颔首:“民意即天意,大汉变成暴秦,不能复国便是活该。”
刘盈想过阿父听到大汉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个反应在他预料中。
哼,阿父一切反应都在自己预料中,逃不出自己的手掌!握掌!
刘邦又问道:“你不顺从现在,能走到未来?”
刘盈龇牙:“你死后,你的子孙后代能称得上明君者,都没顺从过;顺从的人,被他父亲评价为‘乱我家者,太子也’。”
刘邦好奇:“那他还不换太子?”
刘盈道:“他父亲对他母亲有愧。哦,其实换了也没用,这人的儿子都死得早,个个身体都不好。我看他是太溺爱孩子,把孩子关宫里读书关傻了。”
刘邦“啧”了一声,道:“像你一样从小撒着脚丫子乱跑,就难以生病。”
刘盈抬起下巴:“那是!”
他夸完自己,又说起西汉的祸端。
汉武帝早期扫灭匈奴,乃是打的有理由的卫国战,汉武帝也注重发展经济,国家内部财政还能支撑。
汉武帝后期再出兵匈奴和西域,就基本是好大喜功,没有任何利益的“面子战”。特别是卫霍死后,汉武帝大部分战争还打不赢,更别提以战养战。
在汉武帝末期,口赋从三岁孩童收起,民间杀子之风横行,可见百姓之苦。
汉武帝敛财,说是平等地剥削豪强和庶民,实际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豪强和庶民的血条不同,最终结果就是自耕农和小地主破产,土地兼并加剧,财富集中在豪强手中。豪强看似也被打击了,实际上坐大了。汉宣帝继位时,地方上出现了许多“赀百万者”。
“天下户口凋敝过半,大汉还没灭亡,百姓已经够对得起大汉。”刘盈道。
后世每次说起汉武帝,就和说起秦始皇一样,都是好好好,强强强。不是没人知道“户口凋敝过半”,只是代价又不是自己付,这“过半”的便不是真正的人命,不是会揭竿而起的人。
后世不在意,刘邦现在很在意。他自己就是揭竿而起的人,看过庶民过不下去会做出什么事。
“功在千秋,千秋之后的人称赞他;过在当代,当代的人便推翻他。”刘邦这都能笑得出来,“这很公平。”
刘盈频频点头,阿父说得对。
在榻上的小矮桌上摸了两个果子润喉咙,刘盈继续说起西汉的弊端。
因土地兼并而导致的新的豪强林立,汉武帝和汉宣帝晚年的迷信和怠政,到汉元帝把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口号变成了现实,真的只任用儒家道德君子治国,并厚待豪强,“不与民争利”……
刘盈重点叨叨了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
巫蛊虽然从春秋战国就有了,汉律也规定民间不准用巫蛊之术,但宫廷都没当回事。
因巫蛊而大开杀戒,就是从超级迷信的汉武帝始。
刘邦听乐了:“埋个桐木娃娃就要灭全家,那也太好诬告了。偷偷给别人家藏盔甲很难,抄家时随手从袖口里摸出个小木娃还不容易?”
刘盈频频点头:“就是就是,曾孙是个傻的。”弟弟的曾孙也是自己的曾孙,都是俺的孙贼!
刘邦和刘盈父子二人拍着大腿,把以前一同侮辱祖宗的爱好,变成了一同辱骂子孙。那言语之粗俗,若后世子孙听到,恐怕会忍不住自灭满门,掀了老祖宗的牌位。
乃祖斩个白蛇,你还真以为有什么白帝子了啊?你是不是还真的以为我们这的狐狸叫声,真的是“大楚兴,陈胜王”啊?
不爱读书的刘邦拍大腿:“书读少了!”
读书看懂就丢的刘盈拍大腿:“以后他们读书必须读一百遍,抄一百遍!”
刘邦赞同:“就该这样!要多吃苦!”
刘盈跟着赞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两人胡言乱语,迫害子孙。
甭管将来两人会不会这么做,反正现在把嘴瘾过了个够。
刘盈把心里的嘈吐了爽,十分畅快。
看见刘盈神态恢复活泼,刘邦眼底隐藏的担忧散去。
他知道儿子有神仙教导,确实站得太高,看得太远。
看得太远的人不一定能做好当前的事,因为未来的正确不是现在的正确。
还好,儿子虽然看得远,脚还是踩在泥地里,没有飘在空中。
刘邦没有问刘盈想如何处置那群有罪的人。
萧何如此宽仁的人,咬死不肯改秦律中的肉刑,还加重了秦律的刑罚,只是删改了秦律中繁琐的部分。
刘邦和他的心腹都知道,乱世要用重典。哪怕大汉建立好几年了,如今仍旧是乱世,重典不能丢。
勋贵可以花钱赎买罪责,但最初的罪一定要定;花钱赎罪后,那些犯罪的勋贵未来的日子也一定要比之前难过很多,不能再当贵族。
宽严兼济,严厉惩治后,才能宽恕他们。
要让他们疼,他们才知道大汉的对错。刘邦相信刘盈也是如此想的。
刘邦本想自己做严苛的人,让刘盈做宽容的人。但看儿子这暴脾气啊,还是自己给儿子打圆场,敲边鼓吧。
他自我安慰,刘盈的本事够,还有韩信等人相助,未来无人能奈何他。那刘盈就算脾气暴了点也没关系,底下的人不敢反。
刘盈的脾气如此暴躁,将来的太子脾气一定被刘盈磨得很好。大汉未来的统治也算是一张一弛,不怕不怕。
刘邦道:“你明年大婚,我该给你儿子定名字了。”
刘盈正滔滔不绝地迫害子孙后代,闻言缩着下巴瘪着嘴,斜眼看着阿父:“儿子刚定婚期,你就开始想孙儿的名字了?”
刘邦笑道:“当然,我还想给你孙儿、曾孙都取名呢。”
刘盈道:“那多无趣啊。你别剥夺子孙给自己孩子取名的乐趣啊!”
刘邦大笑:“哈哈哈哈。”
说起小孩,刘盈对没见过的弟弟产生兴趣,让刘邦带他去看弟弟。
其实刘盈对妹妹也感兴趣,刘邦坚决不准他去看。刘邦怀疑刘盈会路上揣好几条毛毛虫,一个妹妹手里塞一条。
祸害弟弟就够了,反正以后这些弟弟迟早会被刘盈祸害;女儿还是让娥姁和壮壮养,别被刘盈糟蹋了。
路上刘邦说起自己的新儿子。
刘盈听了一耳朵,刘邦后宫得宠的女人,他都不认识。
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第三子是戚姬所出的刘如意。但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纳戚姬时,这个时空中的刘邦正在为偷偷南下的刘盈提心吊胆,没心情纳什么美妾。
再者,刘盈他阿父刘邦麾下的秦朝公卿太多了,秦将戚鳃排不上号,没资格给刘邦献上族中美姬。
不过刘邦听刘盈念久了“戚姬”,好奇这个“汉高祖宠妾”有多好看,在当了皇帝巡视中原时,特意去定陶瞅了瞅。
他不知道刘盈所念的“戚姬”是谁,便假惺惺地宴请定陶所有戚氏族人,并以长辈的姿态给他们儿女赏赐。
留在定陶的戚氏族人,包括出嫁女都赴宴,刘邦瞅了一遍,没看到特别好看的,大为遗憾。
回来刘邦和刘盈嘀咕,刘盈丝毫不意外。
当初刘邦纳戚姬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睡娇滴滴的贵女,可不使劲稀罕?多稀罕了几次,就日久生情了。
现在去定陶的是后宫三千的刘皇帝,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眼光高了,就不会对戚姬一见钟情了。
刘皇帝就是这么渣。
刘盈心心念念的另一个弟弟刘恒他妈,也没在刘皇帝宫中。
原本历史中,薄姬是在韩信灭魏后,由韩信和曹参献入宫的。
这个时空灭魏时,刘盈还在彭城呢。
而且因为魏王咎还在当魏王,魏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魏国宗室,在魏国灭亡时及时投降,现在小日子过得还挺富足,妻妾时常与勋贵女眷一同出游玩耍。
吕雉宽厚,开放了宫宛,常让曹夫人领着宫中和勋贵女眷入宫宛游玩。
刘邦虽然好色,但对臣妻很是避嫌。在他眼中,大臣重要多了。就算他去定陶,也只是好奇,不会夺别人的妻子。
哈哈哈哈,就算戚姬没嫁人,他真纳个戚姬回来,那戚姬未来也太可怜了。
刘盈因好奇薄姬,拐弯抹角问过许负这个女相师的事。
结果不出意外,薄姬根本没见过什么许负。
当了皇帝后,给自己编一个神奇的出身,很正常。他阿父都是大母和龙生的。汉文帝只是编了个相面。
许负这个人存在,但如今确实没有入汉家王室的眼。《楚汉春秋》中写许负因相面而被封鸣雌亭侯,其实亭侯是东汉的爵位,都是编的。
后来汉文帝需要给自己造异象时,借了这位民间著名女相师的名而已。
唉,遗憾。
刘盈还没寻到这位女相师,不然还真想吓唬吓唬她呢。
没有了刘如意梗在中间,刘邦给儿子取的名便都是单字。
刘邦没给刘盈介绍弟弟们的生母,不重要,只介绍了弟弟们的名字。
他的第三子名为刘恢,第四子名为刘友,第五子名为刘长……刘盈的眼皮子跳了跳,怎么就直接跳过刘如意和刘恒,直接往后排了?
即使生母可能与原本历史不同,阿父还是那个取名废?
刘盈疑惑:“‘恒’和‘恢’都是宏大的意思,为何没有弟弟叫刘恒?”
刘邦睁圆眼睛:“好名字!我怎么没想到!我决定了,你第一个儿子就叫刘恒!”
刘盈傻眼:“啊?”
刘邦太喜欢这个名字了,主意已定。
刘盈挠了挠头,算了,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他还能把真的刘恒生出来不成?
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注定,拥有“刘恒”这个名字的人注定为大汉兢兢业业,劳苦一生吧,默哀。
刘邦现在只有三个儿子,儿子都比原本历史中同名的皇子小。
没办法,这辈子刘邦为刘盈操了太多心,当了皇帝才有空使劲造人。
刘恢已经快启蒙,能乖乖地对刘盈作揖,口齿十分伶俐。
刘盈把刘恢抱起来,狠狠往天上一抛,再把刘恢接住。
刘恢吓得哇哇大哭。
刚会说话走路的刘友吓呆了。
刘盈戳了刘友额头一下,刘友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磕了个包。
刘友也哇哇大哭了。
刘盈试图去折腾还只会爬的刘长。
刘邦吓得捞起刘长就跑。
刘长被吓到,不仅哇哇大哭,还尿了刘邦一身。
刘邦:“……”
他把还在尿不尽的刘长塞进了刘盈手中。
刘盈不仅不嫌弃,还用刘长的尿去滋刘恢和刘友。
吕雉匆匆扫清了刘邦推给她的政务,与曹夫人、萧谨匆匆来寻刘盈,安慰被坏人吓到的刘盈。
她大老远就听见宫殿里孩童的尖锐哭喊声,和刘邦、刘盈若出一辙的豪迈笑声。
吕雉身体晃了晃,被曹夫人和萧谨一左一右扶住。
刘季!刘盈!
吕雉甩开曹夫人和萧谨的手,冲进宫殿。
曹夫人和萧谨对视一眼,迟了几步才跟随。
走太快,会看到气崩溃的皇后追打皇帝和太子。
第157章 弟弟就是生来玩
刘邦刚有新儿子出生的时候, 吕雉曾忧虑过。
刘盈现在的地位虽然很稳固,战功很多,但她总是担心,太子是不是也会有功劳太大, 被皇帝忌惮的可能。
再者, 刘盈脾气嚣张, 性格乖僻。幼年时, 虎头虎脑的小孩一脸嚣张, 看着还算可爱。如今刘盈已经长成了虎背熊腰的不可爱模样, 再配上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吕雉够溺爱儿子了, 偶尔看着儿子也觉得心烦。
刘邦也是嚣张之人,以前他能容忍幼年的刘盈骑在他的脖子上, 用他的竹皮冠磨牙,现在不一定能忍得下已经长大的刘盈蹬鼻子上脸。
民间许多老人都喜欢小儿子, 说不定刘邦哪天脑袋出了问题, 疼爱某一位美妾生的幼子,就要废长立幼了呢?
即使萧谨劝她, 如果刘邦废长立幼, 以刘盈的本事逼宫就是,难堪的只会是刘邦。吕雉在忙完一日繁重的公务, 深夜躺在床榻上,因过于疲惫反而难以入眠时, 还是会胡思乱想。
这时曹夫人出了个主意。
刘邦当皇帝后纳的美妾较为年轻, 都是头胎,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再者,这些女子多是旧贵之女, 家中的教育让她们不会自己照顾孩子,都是交给仆从乳母。
“长于仆从之手,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既然她们过于年轻,没有养孩子的经验,阿姊不如派女官帮她们养。”曹夫人道,“只要日日在他们耳边叮嘱太子的好,他们长大后自然会敬仰太子。”
吕雉想起刘肥,十分认可曹夫人。
她向刘邦提议后,刘邦答道:“养育我的孩子本就是皇后的责任,你总推说你太忙。”
吕雉:“???”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是推说吗?我真的很忙!!
刘邦露出无耻的嘴脸:“很忙吗?那你养不养?”
吕雉忍耐:“养。”
刘邦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那之前就是推说太忙!”
刘邦把吕雉气得忍功破碎,破口大骂后,满足地离开。
萧谨在刘邦走后,惊诧道:“皇帝怎么越来越像太子了?以前的皇帝不是这样的人!”
吕雉骂声停了一瞬,然后骂得更难听了。
不过刘邦虽然口头上欺负了吕雉一下,行为上还是为吕雉减了负担。
他立了生了儿子的美妾为夫人,几位夫人与曹夫人一同,协助吕雉养育孩子。
协管六宫的曹夫人为带孩子的主力,其他夫人搭了把手,吕雉只需要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看孩子就成,琐事交由萧谨负责。
但吕雉的责任心很强。
虽然刘邦让她不用太费心,她还是以自己丰富的养育了汉帝国第一号熊孩子的经验,十分关心孩子们的生活。
投入的关心多了,吕雉对这几个比刘盈懂事太多的孩子,也有了些许感情。
已经会说话走路的刘恢和刘友都是乖巧的好孩子,吕雉第一次看到正常的懂事的孩童的模样,多次对曹夫人长吁短叹。
因新养的孩子很乖巧,让吕雉回忆中的刘盈的幼童时期也多了几分温馨的滤镜。
刘盈一回家,滤镜就破了。
“刘盈!你来看弟弟,就是专门把弟弟弄哭吗?!”吕雉夺下刘长,挡在满地乱爬逃跑的刘恢和刘友身体前。
刘盈大声回答:“阿父给我生的弟弟,就是给我玩的!”
刘邦在一旁助纣为虐:“对!朕准了!娥姁,不要打扰盈儿和兄弟培养感情啊。”
吕雉尖声道:“培养感情?欺负人也叫培养感情?!”
她终于明白,无论刘邦还有再多儿子,都不可能动摇刘盈的地位。
看看这对父子丑恶的嘴脸!刘邦无论还有再多儿子,就他俩才是亲父子!!
曹夫人和萧谨悄悄进屋,吩咐奴仆把孩子抱去洗澡换衣服,收拾屋内一片狼藉。
萧谨捏着鼻子道:“太子,你不嫌弃臭吗?你也快去洗澡……嗷,刘盈!你个混账!”
刘盈把带着弟弟尿骚味的外衣脱下,罩在了萧谨头上。
“阿父,快跑!”刘盈把刘邦的外衣扯下来,朝着他阿母丢去,然后拉着刘邦往外狂奔。
吕雉刚被曹夫人劝下来的火气,又腾了起来。
我忍不了了!
吕雉随手抄起身边木头烛台,朝着刘邦和刘盈追去。
“啊!阿姊,别啊,换这个,换这个!”曹夫人跟着往外跑,路上抢过瞠目结舌的奴仆手中的扫帚,让吕雉换一个趁手的。
木头烛台太危险了,扫帚就好,就用扫帚!
长辈都跑光了,萧谨摔了刘盈的外衣,磨了会儿牙,无奈独自去照顾受惊的小叔子们。
萧谨和刘盈同年,若是寻常人家,孩子都有刘恢等人这么大了。
刘恢、刘友见到萧谨来,都爬在她怀里,抱着她的手臂痛哭流涕。
连脑子没发育好的刘长都鼓足了劲,爬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钻进了萧谨怀里。
“坏!”
刘长用尽浑身力气,喊出了这个有意义的字。
萧谨十分激动:“长儿会说话了?真厉害!”
三只弟弟团在萧谨身边瑟瑟发抖,就像是受惊的小鸡仔。
最年长的刘恢的神情最悲伤。
常听别人说起太子兄长的丰功伟业,刘恢对刘盈十分崇拜。
今日能正式拜见太子兄长,以后自己的启蒙也是刘盈照看,刘恢激动得好几日睡不着觉,一直想象着和太子兄长相处的模样。
太子兄长很早很早就是大将军,又是举世闻名的大孝子。
大兄和二兄偶尔来看望自己的时候,都说太子兄长对兄弟非常好。自己乖巧懂事又聪明,太子兄长一定会喜欢自己。
曹夫人也常常在刘恢面前夸赞刘盈。她对刘恢说,等刘盈见到刘恢,肯定会给刘恢很多礼物,会带刘恢出门玩耍,教刘恢骑马。
刘恢可期待了。
“呜哇!”刘恢现在想到以后自己的启蒙是刘盈管,就悲不自禁。
不要啊!我不要和这么可恶的兄长一起玩耍!那根本不是玩耍,是他在玩我!
萧谨安抚了这个弟弟,又去安抚那个弟弟,愁得直叹气。
还好还好,等会儿可以把刘盈的弟弟都交给皇后和曹夫人,自己只是暂时安抚他们。不然自己不知道愁成什么样子。
以后我和刘盈生的孩子,不会也被刘盈欺负吧?
萧谨想了想,放弃思考。
长乐宫一阵鸡飞狗跳,刘邦和刘盈死不认错,坚称儿子/弟弟就是用来玩的。
吕雉最终被曹夫人劝下,没有再去理睬屡教不改的刘邦刘盈父子,去关心受惊的孩子们了。
曹夫人打趣吕雉:“阿姊不用再担心陛下和太子关系会变差了。”
吕雉捂着胸口,然后轻轻拧了一下曹夫人的手背,不准曹夫人嘲笑她之前的杞人忧天。
刘盈再次以一己之力化解了还未开始的宫斗。这个家真是离不开刘盈啊(抹眼泪)。
既然刘盈无事,还活蹦乱跳地欺负弟弟,吕雉便不担心了。
至于京中会因刘盈暴起伤人发生何种变故,刘邦和吕雉帝后二人都不太关心。
如刘盈所言,这群人也就嘴上厉害,不敢谋反。
韩信处置了一批人,刘邦换上了新的人。
现在的长安令,是刘邦特意从外地叫回来的大结巴周昌。
周昌素来刚直,之前被刘邦任命为御史大夫,常在各地巡逻不法之事。朝中的察举制还没有推行,能做事的文吏不够,刘邦又不信任那群不读书的泥腿子勋贵,他在自己不多的读过书的老下属那里扒拉了许久,最终让周昌回来救急。
周昌虽然说话不利落,做事非常利落。
他一到长安,长安混乱的治安情况为之一清,连刘盈他都敢追着骂。
刘盈不是怕周昌骂,只是周昌骂人他听着着急,焦躁。
谁听结巴骂人不着急不焦躁啊?
周昌性格百折不挠,刘盈就算可劲儿欺负他,他也不会更改自己的行为。最终刘盈只能自己退让,收敛了一些找碴的嚣张行为。
刘邦十分欣慰。
周昌就是他要留给太子的人!王陵、吕泽等人根本不行啊,只会一味纵容盈儿!
韩信因在迁都前就南下,长安的城防不是他负责。
又当上了太尉,梳理长安城防的时候,韩信在心里嘀咕了几声,原来大舅父吕泽也不是很有本事。
看看这长安混乱的城防,虽然他没去过咸阳,但都城的城防,肯定不是这样。
刘邦一边夸赞韩信,一边告诉韩信,咸阳的城防也不怎样。
刘邦忆苦思甜,和刘盈一唱一和,说起当初在咸阳的丰功伟绩。
正好,已经扫平南方残存叛乱的章邯回来述职,李由也被迫从北疆回来被刘邦委以重任。他们与蒙毅等旧秦臣一起,被迫听刘邦和刘盈的冒险故事。
“当初咸阳的城防可差了,我带着盈儿,都摸到了宫墙外。”
“对啊对啊,我和阿父在墙上刻了字!”
“我冒充役人,入李斯、赵高、蒙毅府邸如无人之境!”
“我还远远看见过赵高的车驾呢!可惜没见到李斯和蒙毅。”
“咸阳也就这样。”
“我觉得还不如长安呢。”
父子二人大放厥词,旧秦臣听得面红耳赤。
李由真是服气了。这两人还能偷偷跑到自家去?你们把公卿府邸当成什么了?踏青游玩的景点吗?
刘邦想起当初,啧啧道:“当初我还向章邯跪拜过呢!”
章邯:“……陛下,我给你多磕几个头,求你别提以前了!”他当时为何想不开,要去好奇蒙毅关照的人啊!
刘邦笑得直不起身。
他又对一直沉着脸的蒙毅道:“这竖子说他曾经见过始皇帝,是真的吗?”
刘盈做可爱笑容:“当然是真的!始皇帝见我太可爱,不仅请我吃饭,还给了阿父官做!唉,我真是太厉害了!”
蒙毅说不出话来。
虽然刘盈说的都是真的,但已经长大的刘盈还做出以前歪头卖萌的动作,真是令人反胃。
他真的后悔,当初为何要对刘邦和刘盈好。如果他没有……
唉,如果当初他没有接触刘邦和刘盈,未来也不会改变。在汉朝做了几年官,蒙毅对秦朝覆灭的不甘越来越淡,对自己没能及时劝谏君王的悔意越来越深。
“一转眼,盈儿都长大了。”刘邦笑着道,“我不懂太子及冠需要办什么典礼。你们大多经历过始皇帝的冠礼,就按照那个规格来。盈儿的冠礼,便拜托你们了。”
蒙毅皱眉:“我们?不让儒家来?”
刘邦摇头:“不让他们来。他们没主持过帝王冠礼。”
帝王冠礼……
旧秦臣悟出点什么,纷纷叩拜接诏。
第158章 我也想当太上皇
刘盈得知自己将行冠礼的时候, 正在检查刘恢的功课。
他嘲笑刘恢,自己在刘恢这个年龄,每日都能写一千个大字。而刘恢,居然总共认识的大字都不到一百个。
当刘恢快要哭出来的时候, 刘盈又话锋一转, 说除了自己和萧谨, 其余他认识的和刘恢同岁的人中, 没有比刘恢识字进度更快的。
刘恢要掉不掉的眼泪包在眼眶里, 不敢置信:“大兄二兄也比我慢?”
刘盈笑道:“那时候我们家很穷, 识字没有那么容易。你有许多学问很厉害的人围着教导你, 而阿兄和刘肥只能靠自觉。”
刘恢抹了把眼泪, 使劲点了点头:“那还是大兄和二兄更厉害!”
刘盈揉了揉刘恢的小揪揪:“嗯。你要成为家里第四厉害。”
刘恢傻乎乎道:“那第三厉害的是谁?”
刘盈正色:“当然是刘肥!”
刘恢反应过来:“太子兄长最厉害,大兄第二, 二兄第三?”
刘盈双手搓弟弟脑袋:“聪明!”
萧谨阴恻恻的声音从刘盈身后传来:“那陛下和皇后呢?”
刘盈毫不犹豫道:“阿父阿母那么笨,都垫底!”
萧谨道:“我会如实告知陛下和皇后。”
刘盈把被自己搓得晕乎乎的弟弟抱到怀里, 回头道:“好啊, 记得添油加醋,一定要惹他们生气。”
刘恢傻眼:“啊?”他听错了吗?
萧谨应道:“好。太子, 陛下即将为你举行冠礼, 一切遵循始皇帝行冠礼的旧制。”
刘盈示意萧谨坐到自己身旁,挤眉弄眼:“然后我行完冠礼, 举兵回长乐宫?”
萧谨忍俊不禁:“你可以试试,反正顶多挨顿揍。”
刘盈摇头:“不, 是挨两顿揍。阿父阿母肯定分开揍我?”
在刘盈怀里的刘恢有点听不太懂刘盈在说什么, 但他直觉不该是自己能听的事,悄悄捂住了耳朵。
刘盈嫌弃地按了按弟弟的脑袋:“胆子真小。”
萧谨道:“胆子都和你一样大,你就该头疼了。”
刘盈嘴硬:“那可不见得。”
萧谨继续说正事:“不开玩笑了。或许太子你想提前登基, 不用举兵回长乐宫。”
刘盈翻了个白眼:“阿父是急不可待,想要当太上皇享福了。”
萧谨点头。
这件事是她自己推断出的,连皇后都没告诉。
皇后心思太重,容易想太多,睡不着觉。
刘盈把怀里的弟弟递给萧谨:“你继续教他读书,我去骂阿父。”
萧谨抱住刘恢,也学刘盈揉了揉刘恢的脑袋:“好。不要牵连皇后。”
刘盈一边起身穿鞋,一边嘀咕:“你就宠她吧。”
萧谨嘴角微抽。即使刘盈是她发小和老大,有时候她也觉得刘盈的话很奇怪。
什么叫作自己宠着皇后?
萧谨叮嘱:“你要是让皇后太生气,皇后不肯做事了,所有的政务都要压在你一人身上了。陛下是绝不可能帮你分担的。”
刘盈穿好鞋子,拍了拍衣摆:“那我就拉着你一起干活。”
刘盈还是喜欢在宫里乱跑。萧谨看着刘盈的背影,“呸”了一声。
自己断不可能落到皇后的境遇。
她难道不会偷懒吗!
刘盈寻到刘邦,刘邦正骑在周昌身上殴打周昌。
那画面啊,刘盈用指缝张开的特别大的手掌捂住双眼,嘴角狠狠往上弯曲。
辣眼睛,太辣眼睛了!
史官呢?史官快记一记?
“哟,不教弟弟,跑这来干什么?”刘邦从周昌身上跳下来,系好撒开的衣襟。
宫侍这才从阴影中窜出来,给只穿了里衣和里裤的刘邦套外衣衫。
刘盈往刘邦身后探头探脑:“阿父,你该不会白日干那啥,被周大夫堵了个正着?”
周昌虽然已经兼任长安令,身上御史大夫的职位也保留着。
周昌和其兄周苛都是沛人,为泗水卒史。在刘邦攻占泗水郡的时候,就跟随刘邦左右。
他们虽然在沛县时与刘邦不熟悉,如今也是刘邦最信任的元从。
周苛口齿伶俐,先为御史大夫;周昌在刘邦麾下任军官。
不过萧何很快发现,周苛更擅长刑律,便将周苛要了去,帮萧何修汉律;周昌虽是个结巴,但是一个刚直不阿的结巴,连刘邦和刘盈联手吓唬他都没用,刘邦全沛丰的老兄弟都绕着他走,于是周昌就当这个御史大夫了。
御史大夫要巡视天下,上奏地方不法之事。连萧何醉酒,都没逃过周昌的上书。
此次周昌来兼任长安令救急,一回京就风风火火干起了大扫除。
刘邦让周昌有事去寻皇后和太子,但周昌坚持认为这些政务必须皇帝过目,所以次次都来寻刘邦。
周昌不是担忧皇后和太子分皇帝的权柄,而是劝谏刘邦,皇帝应该勤政,给太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皇帝现在怠政,还有皇后和太子帮衬,有萧相国敲敲打打。将来太子当了皇帝,不一定有厉害的皇后和太子帮衬,相国也一定比不过萧相国。如果太子学了皇帝,大汉的未来堪忧。
刘邦知道周昌说得对,但他总爱给周昌唱反调,并且行为越来越过激。
比如这次,周昌来寻刘邦,刘邦故意在他面前和姬妾欢乐。
刘盈拍了拍脑袋。
哎哟,这件事史书上好像有写!我遇到历史事件了?
汉高祖是不是故意的刘盈不知道,但他阿父居然是故意的?阿父你简直不要脸。
阿父不仅不要脸,连那可怜的姬妾也被迫不要脸,真可怜。
唉,阿父就是这样的恶人。桀纣等人吃饭时,阿父都有资格上桌添副碗筷。
“闭嘴!”听儿子评价自己为桀纣,刘邦一拳揍向儿子,被刘盈轻蔑地挡住。
刘盈帮周昌整理歪掉的发冠,在周昌耳边完全没有压低声音道:“你要报复阿父,来找我!”
周昌给了刘盈一个“你也是桀纣”的眼神,不想说话。
他心很累。
给刘邦和刘盈当忠臣,心真的很累。
周昌正准备告辞,刘邦道:“你要一起听听。盈儿行冠礼,你的事也很多。”
周昌正是为太子冠礼之事而来。他为长安令,冠礼期间洒扫开道都是由他负责。
刘邦不仅不好好听自己报告,还……还……
周昌越想越气,看得刘邦直乐。
叫你老是拽着我的袖子劝谏,结结巴巴喷我一脸唾沫,活该!
不过他不能把周昌气得挂印,只能遗憾地只过分一次,唉。
“阿父啊,你该不会想等我行冠礼后,就去当太上皇享乐吧?”刘盈把刘邦从上首处挤开,蹬掉鞋子坐到刘邦的榻上,还抢了刘邦靠背的凭依。
还好刘邦习惯刘盈抢他的位置,在榻上放了多个凭依。刘盈抢了一个,他顺手又拖了一个靠背。
周昌听了刘盈大逆不道的话,又转身想走。
被刘邦和刘盈同时拉着衣角和袖口。
他无奈,只好坐在榻旁刘邦赐座的木凳子上,被迫听这父子二人又要搞什么奇怪的事。
刘邦大大咧咧地伸直腿,捶着老腿道:“对啊,你长大了,该背负重担了。”
刘盈十分干脆道:“不要。”
刘邦嫌弃地瞪了刘盈一眼:“乃公让你当皇帝,你还不想当了?”
刘盈也嫌弃地看着刘邦:“阿父,我都说了,我还小,你自己的重担自己担。”
刘邦严肃道:“我已经老了,精力不济。你看周昌日日来劝我勤政。不是我不想勤政,是真的精力不济啊。”
刘邦假哭,刘邦抹眼泪。
周昌:“……”他怎么觉得陛下挺健康的?陛下如果精力不济,那就是把精力都花在了后宫上。只要陛下戒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盈伸手抹了一把刘邦的眼角。果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刘盈盘起腿,神色也稍稍严肃了一些:“阿父,你精力不济,有阿母和萧伯父帮你。壮壮也长大了,能为你分担。你当皇帝,我才能到处乱跑。这天下还乱着,需要两个皇帝镇守。等我当了皇帝,就不能到处乱跑了。难道你要代替我的位置,去给我当将军和御史大夫?”
刘邦道:“为何不可以?”
他觉得这样很好嘛。儿子当皇帝,肯定比自己强。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他是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刘盈摇头:“不好。你太弱了,没颠簸几年骨头就散架了。虽然我是个逆子,但我不想阿父早死。”
周昌以袖遮脸。
他一直很好奇,太子为何能将孝顺的话说得大逆不道?
刘邦也这么想。
他嘴角微抽:“你是瞧不起乃公这副老骨头。”
刘盈道:“我还瞧不起你偷奸耍滑的本性。你现在承诺给我当大将军,等你当了太上皇,肯定日日笙歌,我让你做事?呵,你肯定拿孝道压我,说什么太上皇都老了,做不了事的屁话。”
刘邦对刘盈破口大骂,因为刘盈骂他偷奸耍滑。
不过刘皇帝眼里也闪过一丝心虚。
都当太上皇了,他还不享福,他是傻的吗?
他确实决定一将刘盈扶上皇位,就什么活都不干,每日纵情饮酒作乐。
刘邦在打仗时受了太多太多的伤。即使当了皇帝之后,平叛和匈奴的亲征都由刘盈揽了去,他能好好休息了几年,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刘邦知道自己可能活不到刘盈而立之年。
就剩不到十年时间,自己还不享受享受?难道这一辈子,他要劳碌到死吗?
当秦吏时他日日劳碌糊口,当皇帝了他还要劳碌,那就当太上皇!太上皇总不该劳碌!
“看吧,我就知道。没有谁比我更了解阿父。”刘盈嗤笑,“阿父,别想偷懒。你敢把皇帝之位传给我,我马上就把皇帝之位传回太上皇,我也要当一回太上皇试试。”
周昌放下的袖子又举了起来,把整张扭曲的脸都遮住。
时隔几年(好像也没几年),刘邦再次为刘盈的荒唐瞠目结舌。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刘盈的荒唐,而刘盈次次突破他的想象。
听听,听听!人言否?!
你这个太子,连皇帝都还没当上,就想当太上皇了?
天下岂有把皇帝之位传给太上皇的皇帝?你是拿天下开玩笑!
然而刘邦也是最了解刘盈的人。刘盈这孽子,他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
刘邦可以想象,自己前脚下诏,刘盈后脚就给他当场现写一封传位诏书。
他们父子俩就俯首案旁,你写一张传位诏书,我写一张传位诏书,没完没了了!
刘邦腮帮子抖动。他的牙齿很健康,但现在感到牙都疼了起来。
我做了什么孽,才生出这样的孽子?
哦,这孽子不是我生的,是娥姁生的。
刘邦抚了抚胸口,感到了安慰。
第159章 基建本完美通关
刘邦本打算等刘盈行了冠礼就立刻退位, 没想到邦高一尺盈高一丈,刘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刘邦打消了美好的幻想。
那接下来的冠礼就很没意思了。刘邦兴趣缺缺。
至于冠礼隆重一点,让众人知道刘盈这个太子的地位有多高……没必要, 实属没必要, 刘盈这个太子的地位从小就够明显了。
如果有脑子不好的人现在还认为刘盈存在感太强, 刘邦可能忌惮刘盈, 那刘邦就要高兴得多吃两碗饭了。
啊?为啥刘邦会高兴?因为他又可以看见刘盈折腾人, 乐子谁不喜欢啊?
吃一堑长一智, 朝中和刘盈接触过的高官都越来越谨慎。刘盈又不是什么真的恶人, 别人笑脸相迎, 他也不会故意去欺负人,除非忍不住。
刘邦看的乐子少了许多, 浑身不自在。
刘邦仗着自己是皇帝,长吁短叹, 感慨生活的无聊。
刘盈频频点头赞同, 自己真是越来越成熟了,让阿父日子变得无聊真是不孝啊。
周昌听得很想拂袖离开。
啊?太子还不够折腾?
太子刚回来, 就纠集一群勋贵子弟和城卫斗殴, 并冲击长安令府衙,把长安令给揍了。这还不算折腾, 什么才算折腾?
陛下你无聊,只是因为之前太子在南方而已吧?!
你看看太子回京后, 哪一日没有欺负过朝中重臣?
太子唯一比较有分寸的一点, 就只是“欺负”重臣,而不是“欺辱”重臣而已。
这一点上,太子就比陛下强。陛下就喜欢欺辱臣子。
周昌这么一想, 对太子的行为释然了。
太子至少比陛下强啊!
“他自己的冠礼,他自己负责。”刘邦感到人生无趣后,便不想干活,“你有什么要求向他提,他哪怕想在冠礼上带着一群人吹拉弹唱都成,反正是他自己丢脸。”
周昌倒吸一口气。
自己给自己办冠礼,也不是不行。早早死了父亲的秦始皇也是自己给自己办冠礼,陛下就当自己死了吧。
但太子在冠礼上丢脸,丢的是整个大汉的脸!是会记录进史书的丢脸!陛下你怎么能置身事外!
周昌喉咙一动,开始酝酿谏言。
刘盈心念一动,扑上前捂住了周昌的嘴。
周昌:“???!”
刘邦:“哈哈哈!”
刘盈苦口婆心:“周昌啊,你要劝谏,等我离开后,你再谏。乖哈,我可听不得你的结巴谏言。”
刘邦:“哈哈哈哈哈!”
周昌被刘盈捂得翻白眼。
他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对父子当主君啊!
我们大汉的未来,还有得好吗?!
还好这个大汉皇室,还是有靠谱的人。
吕雉得知刘邦纵容刘盈,要在冠礼上亲自吹拉弹唱,为群臣高歌一曲之后,用刺破云霄的尖叫声和刘邦吵了一架,并把刘盈的耳朵拧了半周,成功阻止了这场闹剧。
朝臣们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甚至私下说了等同谋逆的话。
将来太子若登基,哪怕他已经及冠,太后若要垂帘听政,他们都要举双手赞成。
因为以太子如今的模样,只要太后还活着,太子就不可能放过太后这个好用的劳动力。既然干活的就是太后,为何不给太后尊荣?
每当萧何休沐时,萧谨就会大包小包地回家和老父亲团聚。
萧谨把路上听到的话告知萧何,正打瞌睡的萧何气清醒了。
还休沐什么?不休了!
胡言乱语的人都有谁?全部处置了!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皇帝愿意分权那是皇帝自己的决定,臣子怎么能讨论已经亲政的皇帝的权力分配?越俎代庖,等同谋逆!
这群人,还没有淮阴侯懂事!现在淮阴侯都不把“带着弟弟反了义父”挂在嘴边了!
萧谨道:“皇后也很生气,她认为是有人轻视太子。”
萧何听到这话,心里稍稍平静一些。
他还以为皇后有了念头,打算等太子继位后与太子争权。皇后肯定争不过太子,但太子叛逆虽叛逆,孝顺的顺没有,孝字却是真的。从小看着刘盈活蹦乱跳地长大,萧何不希望看到刘盈因为与亲人争执而难过。
“你要多劝皇后。这点小事,我等臣子自会处理,无须皇后担忧。”萧何安心后,心又提了起来。
皇后生起气来,戾气那是相当的重。
萧谨点头:“我已经在劝了。我说皇后如果不高兴,就把这事告知太子,太子肯定自己会处理。皇后就不敢不高兴了。她担心太子会打上门去。”
皇后可以罗织罪名送别人满门上路,但不想看到太子完全不需要寻找罪证,直接去别人家里掀房子。
明明太子的处置更轻啊!
萧何欲言又止。
他早就发现,女儿的言辞奇奇怪怪,多有僭越。但女儿的教养是皇后亲自负责,他不好多劝。
唉,看来皇后也挺令人头疼的。
萧何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明明自己比刘季更懂得养生,他怎么觉得自己比刘季多活不了几年呢?
朝中的闲言闲语被萧何知道,那这闲言闲语就该消失了。
萧相国平常不生气,他若生气,就不择手段了。
比如,随机选一家说闲话最多的人搜出盔甲,然后夷三族之类。
天下好不容易安稳,对于任何会危害大汉稳定的事,萧相国都是零容忍。
韩信这个太尉多次和萧相国合作,对刘盈使劲夸还是萧伯父国士无双,自己不配。
刘盈听得快笑破肚子。
阿兄夸萧伯父国士无双,明明不是笑话,为什么这么想笑。
而且萧伯父确实零容忍,另一个时空的你就是被萧伯父骗杀的,哈哈哈。
刘盈挂在韩信背上,差点把韩信压垮。
仍旧不肯回齐国的某挂名齐王刘肥忙拯救阿兄,把刘盈拖下韩信的背。
“啊,好无聊啊,我们在冠礼上做点坏事吧!”刘盈高喊。
韩信无奈:“你要做坏事,就不要高声喊出来。你这么喊出来,义父义母很快就能知道。”
刘盈摇头晃脑:“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一直在未知的恐惧中忧虑。”
刘肥张嘴:“啊……”呃,该劝点什么呢?想不出来。
刘盈压低声音道:“毕竟是会记录在史书上的冠礼,我才不会乱来呢。我天天嚷着我要乱来,但老老实实地走完整个冠礼流程,这何尝不是一种乱来?”
虽然刘盈的话很绕,但韩信早就习惯了弟弟的言行,听懂了。
他问道:“要我帮什么忙?”与其被弟弟卷入,不如直接加入,自己才有主动权。
阿兄和弟弟都要做坏事,刘肥也只能无奈合群。
刘肥积极道:“只是传递消息,交给我便是!我手下能用的人很多!”
刘盈搭着两位兄长的肩膀,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韩信和刘肥离开后,便悄悄地做准备。
比如整理一下马车啊,囤积一下粮食啊,私藏一些兵器啊……
知道的人知道他们又要和刘盈一起搞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在太子冠礼上密谋造反呢!
刘邦和吕雉真是气不打一处。
这两人,真是从小看到老,一点都没变。
什么?韩信小时候他们没见过?就当是见过了。
如刘盈所料,刘邦和吕雉紧张不已,整个朝廷都紧张不已。他们都在猜测,刘盈又想干什么。
是南边还没玩够,还是又想去北疆?
蒙恬被刘邦叫回来参加太子冠礼,每日都很忧愁。
自己不在北疆,太子若是去了北疆,能找谁?
李左车更是忧愁。他好不容易靠着镇守雁门郡,重操祖父的老本行,逃离了太子的祸害。怎么太子还不放过他?
如果太子乱跑,肯定会拖自己下水吧。
李由倒是很淡定。他对陈平道:“一看太子这姿态,就知道太子只是逗人玩,没想真的搞砸自己的冠礼。”
陈平轻轻颔首。
冠礼如期举行。
一群大儒们看见混入旧秦臣中筹办冠礼的张苍和叔孙通,都和看到叛徒似的。
张苍和叔孙通目不斜视。
张苍曾仕秦为御史,叔孙通曾仕秦为博士。两人是正儿八经的秦朝旧公卿,半点不带虚的。
论对大秦冠礼了解,谁能比他俩强?
张苍是荀儒,叔孙通是思孟之儒(曾子-子思-孟子一脉的儒家学派),两位大儒若是在战国时见面,是要打出狗脑子的。
现在两人同时以旧秦臣的身份出现,被寻回的秦国宗室在两人的指导下,为行冠礼的太子捧衣冠,看得许多儒者把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们对荀子和子思、孟子等先贤没有丝毫不敬,但这二人,妥妥的贱儒!
如果将来先贤的学说扭曲,有儒者空谈权术而不修道德,都是这二人的过错!
因张苍和叔孙通实在是太显眼,众人暂时忘记刘盈宣称自己要在冠礼上搞事。
等他们回过神,冠礼已经结束。
嗯?嗯!太子不是说要搞事吗?!全城都戒严了!我们都好几日没睡好觉!
蒙恬悟出点什么,对弟弟蒙毅道:“宣称自己要做坏事,让别人白白提心吊胆了几日,怎么不叫做坏事?”
蒙毅不想听关于刘盈的事,捂住了耳朵。
蒙恬见弟弟老顽童的模样,不由莞尔。
刘盈和韩信、刘肥兄弟三人恶作剧成功,让大汉帝后和群臣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刘邦和吕雉回过神来,还拿这三兄弟没办法。
他们总不能责怪刘盈、韩信、刘肥三兄弟没有做坏事吧?!
萧谨对皇后叹气:“太子的手腕越发厉害了。”
吕雉揽着萧谨低泣:“我们二人是造了什么孽,才给刘季刘盈父子二人当皇后啊!”
萧谨在心里道,她对老大这个良人很满意啊,皇后你抱怨别带着我。但萧谨不是刘盈那样口无遮拦的人,非常体贴地顺着吕后的话安慰吕雉,与吕雉共情。
有萧谨哄着,吕雉再次振作起来。
她让萧谨去询问刘盈,刘盈最近这么安静,是在做什么。
吕雉是不敢自己亲自问了,免得被刘盈气到。
刘盈在干什么?
他安静的时候,当然是在冲刺副本啊。
萧何等人把刘盈此次副本当作大汉基建试错的试验地。一个简简单单的摊派徭役,被萧何等人精打细算,一旦出错,萧何就让刘盈推翻重来,不浪费时间。
运河截曲取直,驿站驰道连接各大城池,沿海水港修建,黄河和长江的堤坝建设,石磨水车等工具严格以乡里铺设……当刘盈终于达成了系统目标时,大隋民间虽然有怨声,有零星起义,大局十分安稳。
如果刘盈现在宣布休养生息,不再折腾,大隋立刻就能吸收前期基建的成果,一只脚踏入盛世。
刘盈早就通关了,这次他达成了系统加萧相国心目中的完美通关。
另外一提,萧相国制定的目标比系统还苛刻,刘盈真是太难了。
还好系统解除了他的未成年和谐补丁,让他刷副本时有了更多乐子,不然他还真坚持不下来。
“好了,我要走了,你俩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刘盈牌杨广拍了拍身旁两个垂髫小孩的脑袋。
已经被刘盈喂出一圈肉的小小李玄霸,虽然听不太懂刘盈在说什么,也乖巧点头。
小小李世民歪头:“表叔,你要去哪里?”
刘盈道:“回我的大汉啊。”
小小李世民瞪圆眼睛:“我也要去!弟弟,弟弟,我们一起去!大隋真无聊,我们去大汉当冠军侯!”
小小李玄霸被兄长摇得晃来晃去,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是一只没了生气的布娃娃。
以前他身体不好,兄长又太爱闹,两人都是隔开养育。
皇帝表叔非要把他们放一处养,小小李玄霸就沦为兄长的玩具,十分可怜,已经麻木。
“哈哈哈,要是能把你二人带回去,那就太好了。”刘盈拍了拍表侄的脑袋,把表侄抛起来玩。
杨广的大胖儿子正好进门禀奏要事,吓得胖子捧心,尖叫着从不知道何时变成老顽童的父皇手中,再次救下了可怜的表弟。
“哦,对了,儿砸,为父要给你个惊喜!”刘盈笑眯眯道。
杨昭把表弟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父皇,你又想干什么!”
这几年,他可是被父皇折腾够了,连体重都轻了整整二十公斤!
再折腾下去,他都不胖了!
“惊喜,就是事先不能告诉你。”刘盈笑得十分神秘。
杨昭浑身汗毛倒竖。
救、救命!
这时候只能出宫找齐国公了。只有高公能拽着父皇的袖子骂,让父皇收回“惊喜”!
杨昭急匆匆出宫,却发现齐国公高颎已经被一道圣旨贬去巡视江南。
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而后,他真的晕了。
刘盈在系统结算时间,大手一挥写下传位诏书,任命了辅政大臣,给饱受自己欺凌的两位表侄封了郡公,然后穿着女装吊死在上朝的大殿上。
【完、完美通关,奖励正在计算……】
刘盈欣赏着自己的绝美女装大胡子露大腿上吊图:“系统,你声音好像抖了。”
看看这他专门留的大胡子,还有大胡子上绑的粉红色蝴蝶结。啊,我真是太有艺术感了!
【系统没有智能,声音不会抖。】
“哦。”刘盈催促,“快,快给我开启下一个副本。下一个副本是三征高丽了吧?”
【是打吐谷浑和分裂东西突厥。目标是打了吐谷浑但不能削弱吐谷浑太多实力,分裂东西突厥但让东西突厥变得更加强大和团结。】
刘盈摸下巴:“不愧是亡国副本,有趣!打仗的副本,当然是交给兵仙阿兄!阿兄一定可以的!嗯,下个三征高丽副本也要阿兄多费心了,嘻嘻。”
淮阴侯府。
刚睡下的淮阴侯某知名不具兵仙突然坐起,惊出一身冷汗。
第160章 完备的作业小组
刘盈告知众人自己已经通过“基建狂魔”课程, 即将开启下一个“纵横鬼才”课程时,都在担忧刘盈搞什么幺蛾子的众人,心中那一只悬着已久的靴子终于落下了。
他们就说刘盈安静得令人害怕,原来是在上课考试。
等等, 又有新的课程了?
萧何等人腮帮子抽搐, 前来长安抓逃班齐王的齐相国曹参想丢下齐王拔腿就跑。
这一刻, 所有人都记起了陪刘盈写作业的恐惧。
连沉稳如张良、陈平, 都生出了想称病的冲动。
没能成功推脱帝位的刘皇帝按压着太阳穴道:“那个‘纵横鬼才’, 又是指什么?”
刘盈没立刻解释, 先让刘皇帝滚一边去, 他占据上首处, 在墙壁上挂了一张目前最详细的大汉疆域图。
刘邦讪讪地坐在了刘盈的位置。
吕雉:“???”
你们父子二人真的够了!
不过吕雉坐着的位置背对着地图,也只能换个位置。
韩信拉着刘肥往后挪动了一个位置, 把刘邦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给义母坐。
吕雉十分欣慰。
还好收养了韩信这个义子。韩信才像个长兄啊!
刘肥!不准东张西望!你都有十个儿子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因刘盈太过厉害,吕雉不猜忌刘肥。她只希望刘肥能更努力一点, 好好帮衬刘盈。
可这帮衬, 不是只顾着陪刘盈做坏事!
感觉到吕雉刺人的视线,刘肥缩了缩脖子, 对吕雉讨好一笑。
吕雉心软地收回了视线。
唉, 肥儿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
父母的位次调整好了, 刘盈开始讲解自己的新作业。
“这里,对, 就是河套平原西边, 有个叫吐谷浑的国家。”
刘盈介绍起隋朝的西域情况。
隋朝北边大敌是突厥。突厥比如今的匈奴还要强大一些。在隋朝建立之前的乱世,北方政权想要站稳脚跟,都要向突厥称臣。
大隋建立后, 军事实力强大,经由高颎多次击败突厥,长孙晟经略突厥后,突厥被大隋分成东西两个部族。
东突厥是大隋最大的威胁,而西突厥占据了大汉曾经建立的西域丝绸之路。
被任命为还没有赵王的赵相国,被刘邦召回长安参加太子冠礼,一直拖拖拉拉不肯回赵国的雍齿震惊:“啊?大汉灭亡啦?”
刘盈道:“活了四百年,该死了。哦,假的假的,神仙在梦境里的世界是这么说的。”
雍齿看向刘邦。
刘邦不仅神色平静,甚至困得打哈欠。
好吧,大汉皇帝和太子都不震惊,他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雍齿十分心大地接受了大汉在刘盈梦境里早已经灭亡的事。
刘盈继续介绍何为丝绸之路,吐谷浑的战略地位,以及隋炀帝的西域战略。
张良皱眉:“隋什么帝?是谥号还是庙号?”
上一次副本也是这个皇帝,但刘盈没有详细介绍皇帝的身份,他第一次听到“隋炀帝”这个称呼。
刘盈让人在地图旁边挂了个白板,在白板上用炭笔写下了“隋炀帝”三个字:“是谥号。”
雍齿等人读书不多,没回过神。张良和几个大儒纷纷倒吸了好大一口凉气。
浮丘胡子颤抖:“亡国之君?”
毛亨神情茫然:“这大隋,才第二代君王吧?”
萧何眉头紧皱:“上一个梦境中,大隋不是进入盛世了吗?”
没来得及跑掉的蒙恬,和他苦命的弟弟蒙毅都有点尴尬,又有点幸灾乐祸。
原来不止大秦一个大一统王朝二世而亡啊。
而且比起大秦建立之初便风雨飘摇,大隋是直接从盛世二世而亡。大秦输啦输啦,输得心服口服(拈须颔首)。
读书不多的人,忙询问这个谥号的意思,然后纷纷迟一步倒吸一口冷气。
哇哦……等等,为什么神仙要让盈儿学习怎么当亡国之君?
众人默默想起了刘盈曾经的功课。
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盈。
刘盈回了他们一个一点都不萌的猛男偏头杀。
不,还是有的人认为很可爱的,比如刘盈的兄长和大舅、叔伯,就只有包括刘邦和吕雉在内的少数几个人露出难以直视的嫌弃神情。
“可能是神仙让太子从昏君暴君中吸取教训吧。”萧何平静地将这个问题轻轻带过,“那个隋炀帝,又要做什么坏事?”
之前的基础建设副本,也是这位隋炀帝当政时期。那时萧何就察觉刘盈扮演的不是什么好皇帝。
不过上一次那个明朝皇帝更加荒唐,萧何便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有个“炀”的谥号,那恐怕之后的副本才是重头戏。
刘盈介绍完了丝绸之路和隋朝西域势力构成,让众人对大隋的边疆形势有了初步了解后,才介绍此次任务的目标。
因有了基建副本打底,众人对隋朝官场配置已经较为熟悉,刘盈便不用多加介绍,开始让他们畅所欲言。
韩信一听又要打仗,就想装病离开。
他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的手被刘肥抱住了。
看着刘肥恳求的眼神,韩信默默抽回手臂,歇了逃避的心。
唉,他宁愿再打一次匈奴或者南越,长年驻扎边塞吃苦,也不想陪弟弟写作业。
打仗的事,曹参便不能躲懒了。
刘邦很清楚曹参的本事,曹参想在刘邦面前躲懒,定会挨刘皇帝的暴揍。
他也歇了装病的心,揉了揉太阳穴,道:“是先攻打吐谷浑,然后再威慑东西突厥?”
刘盈道:“一起一起。”
曹参听着,真是羡慕极了:“看来大隋的底子真厚啊,什么都能一起做。”
刘盈点头赞同:“是啊,不三征高丽,大隋还能活。”
虽然他对隋朝的历史了解不多,仅限于各种隋唐小说电视剧魔改,以及被动接受的网络半真半假的蒙人科普,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大隋的血是真的厚啊。
蒙恬和蒙毅想起之前基建副本中大隋的数据,牙都酸透了。
如果大秦有隋朝这么厚的血……呃,咳,胡亥那畜生估计还是能让大秦二世而亡吧,唉。
想着始皇帝不立太子,又信任赵高、李斯等人,恐怕结局不可避免还是胡亥上位,他们就难过极了。
蒙毅狠狠瞪了李由一眼。
李由懒得回蒙毅眼神。
我们李家除了我,三族都给大秦陪葬了,若论大秦忠良,你蒙家还差得远。
介绍完基本情况,众人开始自由讨论。
韩信吃一堑长一智,总结了他在大明战神副本中的教训,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盈儿,你这副本如果和原本的隋炀帝所做的事接近,恐怕又是最低分。你知道他原本是怎么做的吗?”
刘盈挠头:“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突厥和吐谷浑在隋末唐初都很强大,给唐朝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韩信问道:“隋之后是唐?它们在唐朝中期才被灭?”
刘盈道:“没啊,唐太宗好像刚即位的时候被突厥打到了长安附近,十分生气,四五年就把东突厥和吐谷浑打败了。”
韩信想了想,表情古怪道:“你经常欺负的那个叫李世民的小孩,不会就是唐太宗吧?”
刘盈没说话,但对阿兄竖起大拇指。
真了解我,不愧是我阿兄!
韩信叹气。真不愧是我弟弟啊,是我弟弟做得出来的事。
刘邦都觉得尴尬了。
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出这等……嗯,也不一定。
吕雉隐晦地瞪了刘邦一眼。
韩信提完问题后,其余人纷纷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然后又是各自讨论。
刘盈十分欣慰。
最初让众人帮自己写作业时,会议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很迷茫。现在汉初天团已经十分熟练,形成了十分完备的作业讨论流程,让刘盈仿佛回到了前世上大学做小组作业。
虽然他对前世的记忆几乎都是PPT画面,但小组作业互相拖后腿真的很有趣。记得有一次,临近截止日期,小组作业还没完成,导致两个组员当场斗殴。他记忆深刻。
可惜汉初天团没有互相拖后腿,他大概是不能看到这么有趣的场景了。
作为这个小组中唯一拖后腿的人,刘盈在众目睽睽下选择趴在桌子上睡觉,美其名曰自己去梦境里再收集一点情报。
虽然众人都知道刘盈在偷懒,但不能证明刘盈在偷懒,只能任由刘盈睡过去了。
刘盈确实进了副本。
一到副本,他就下旨把唐国公家的一对双生子接进宫玩,并一见面就踹了懵懵的垂髫李世民的屁股,把小朋友吓得大哭,没被踹的小小李玄霸也跟着哭了。
嗯,流程和上一次“基建狂魔”副本一模一样。
这才是隋朝副本正确的开场画面啊。
刘盈看着大哭的两只表侄,十分满意。
刘盈欺负完了小朋友,便随意推动进度,先自己敷衍地通关试试。
自从有了汉初天团帮他写作业,刘盈的主观能动性越来越弱,离垂拱而治的千古圣君又前进了一大步。
打吐谷浑多简单啊,刘盈随便找了个看上去就不能打的中级将领委以重任,然后让他随便打打。
本来刘盈想坑一下后勤,但系统不会让刘盈这么容易就通关。大隋自有流程,除非刘盈想让前线军队哗变,直接开口说不给粮草,否则真坑不到前线的后勤。
因为这个皇帝主观上不是奔着亡国去,所以刘盈所作所为必须“合乎情理”,不能一看就是亡国之君。
在结算画面之前,刘盈的自由度挺小的。
不过刘盈坚持认为,所谓“合乎情理”不就是系统一张嘴?
他所作所为皆合乎情理,是系统故意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