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剑峰上利刃破空的声响和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无端让肃穆冷硬的地方有生气许多。



    为了方便练剑这里没有大面积地种什么植物,唯一的几点绿意还都是丹修们移植过来的。



    磕磕绊绊长着,每天心惊胆战地听着剑气划破地面的“刺啦”声惴惴度日。



    这几日不知名的树木开了花,白得像雪,在黑夜里隐隐散发着微光。



    树是长得又高又粗,只是那花稀稀疏疏的,一阵风拂过就簌簌地往下落花瓣,春雨一般看得人心软。



    洛槿白难得忙里偷闲,接到师兄的通知后就在树下等待。



    月色空明,倾泻一地。



    清风掠过,本就不多的花又开始地往下掉。



    不解风情的花瓣落在他的鼻尖,浅淡的香气唤醒了发呆的少年。



    睫毛轻颤,回过神来的人才发现乌黑的长发里不知何时溜进了几片雪白。



    指尖拨开发丝,轻轻拈起藏在里面的花瓣。



    洛槿白垂着眼睛,忽地想起家里院中的那棵梨花树,一到春天也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



    他好像······有点想家了。



    又或许只是那花坠得太急,砸得他鼻尖酸涩。



    思绪纷乱扰人难安,不由得闭眼默念起清心诀。



    待到心中安定下来他才缓缓睁眼。



    眼前是一场无声的细雪。



    漫天的花瓣盘旋飘落,轻飘飘、慢悠悠地乘风而舞,模糊了事物的边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原本浅淡的花香却是意外的清晰浓烈。



    “这儿没有雪,只有寥寥几片花,要是嫌不够我再给你摇些下来。”



    熟悉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仰起头,淡蓝的月色从她身上潺潺流淌,半透明的纱一般笼住周围的景象。



    洛槿白摇摇头,牵出一抹笑来。



    “足够了。”



    云绾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心下有些后悔。



    早知道应该种樱花,枝繁叶茂又是那样好的颜色。



    粉粉的花一落,谁见了都没法和坏心情扯上关系吧。



    “他睹物伤怀呢,你倒好,把物全给摇没了。”



    是吗?



    云绾看向姗姗来迟的月魄。



    “这不正好,治标又治本。”



    她跳下来,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花瓣。



    “你们也是竹笑师兄叫过来的?”



    “是大师兄通知我过来。”



    “陈师姐。”



    竹笑一个人可以说是恶作剧,其他两个可不会像他一样无聊。



    云绾正思索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时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我的花!谁干的好事!?”



    来者是鹤观砚,清俊的脸上满是震惊,银白的发尾微微上翘,不用看也知道化做原型一定是被气得炸毛模样。



    “我。”



    云绾面不改色承认。



    “云师妹,你简直太让我痛心了,这是你的花吗你就摘。一朵两朵就算了,这是一整棵树啊,你是不是和那些剑修待久了也学着那些臭毛病了。”



    “怎么不是我的花,我种的种子我浇的水,我摘一树花怎么了。”



    云绾眯起眼睛,“而且······”



    她走到鹤观砚面前,细细打量这只炸毛的鸟。



    “这树的花本就会在三天内全部掉落,掉不完甚至会影响后续的结果。鹤师兄,你是管这些东西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鹤观砚坦然地任她打量。



    “果然······”



    云绾停下脚步,一巴掌拍到他背上,



    “我说一天天事情怎么那么多呢,合着是你把手头上的事务都丢到我身上了。”



    “少污蔑我。”



    鹤观砚打掉她的手,拂了拂她碰过的地方。



    “我的新衣服。”



    “什么衣服这么金贵,我摸一下还能给你摸破了不成?”



    “你刚刚才摸了树。”



    鹤观砚截住她再次伸过来的手,清澈的水流从他的指尖缠了上来,冲刷掉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



    “娇气。”



    云绾抽回了手。



    抬眼间和远处的月魄对上视线。



    “话说鹤师兄怎么会过来?”



    她往回走去,鹤观砚跟在她身后。



    “来办点事,倒是你们几个,大半夜的不休息聚在一起干嘛呢?”



    “我也不想啊,炼丹炼到一半被竹笑师兄叫出来,又冷又困,有时候真想把亲传这个职位给辞了。”



    “哎呀呀,怨气滔天呢。”



    “那可不,所以啊······”



    云绾忽然回头看他。



    “就等着找师兄算账呢。”



    话落,无数傀儡丝从“鹤观砚”身上浮现,纤细透明如点点星尘。



    与美丽外表不符的,是那张牙舞爪的气势,活像是要把人大卸八块。



    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有心情朝云绾笑。



    三人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那细丝笼罩之处已没了身影。



    动作挺快啊。



    云绾敛眸,跑到哪里去了呢。



    背后忽然传来动静,她甚至来不及转身回防。



    掌风吹动她的发丝飘扬,整个视线像是碎掉的玻璃,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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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呼啸,一瞬间掩盖了其余的声音,某些在平常里未曾注意的白噪音却在此刻清晰起来。



    呼吸凝滞心跳鼓鼓,汁液在叶脉中缓缓流淌,风托举起沾染了尘土的花瓣,在半空相遇纠缠。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缓放键,却又在一声嗡鸣中恢复。



    繁复的阵法展开,恰好接住落下来的一掌。



    剑气横扫,以至于脚尖刚点地的人不得不换个地方躲避。



    “反应都很快嘛。”



    云水蓝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一个后空翻在不远处稳稳落下。



    那张脸却不知在何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要一起上吗?”



    竹笑挑衅地向三人勾勾手。



    不是大哥,你看了一天公文居然还有力气打架!?



    云绾表示无法理解。



    “你叫我们过来就为这事?”



    “对啊。”



    竹笑理直气壮。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当然可以。”



    他的答案出乎意料,



    “不过我会带着你最讨厌的东西一直缠着你们。”



    “哈。”



    云绾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



    “将将。”



    竹笑举起手里的生物,向对面的人展示。



    “深海章鱼!”



    紫黑色的生物缓慢地蠕动着自己的触手,深色的吸盘一张一合,像是一张嘴在艰难地呼吸喘气。水流混合着不明的黏液顺着触手滴滴答答往下落,海鲜的咸腥气扑面而来,新鲜得仿佛刚从海里捞上来。



    “虽然不知道小阿月和小白讨厌什么,但我知道你讨厌什么。”



    云绾顶了顶腮帮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真的有被恶心到。



    “云道友,你讨厌的东西可以小众一点吗?”



    “学人精闭嘴。”



    关键时候月魄还来火上浇油。



    “绾绾家里不是养了一只水母吗?”



    “这个丑。”



    章鱼:修真界禁止外貌歧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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