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个友人
“好。” 早川澜缓缓拉上房门，上扬的嘴角在关闭的那一刻彻底凝滞在脸上，瞳色也慢慢地冷了下去。 走向客厅窗户边，顺道关掉了还在播放节目电视，一同连灯光也熄灭掉。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来到窗边，扯开窗帘的一角，早川澜直直地像根柱子般站在边上，雾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
直到大约四五分钟过去，斜下方对面楼房的阳台被屋内的灯光照出微弱的光线，早川澜才浅浅吐出一口浊气。
整个人疲惫般地往后倾倒在沙发上，伸出带凉意的手指抵在太阳穴轻轻揉着。
萩原研二到家了。
但早川澜的心却没有完全落下。
收到信息的时候，早川澜还在撤回的路上。
脱手的雨伞被打破了，夜晚的雨似乎还没有变小，不一会，早川澜的身上就沾湿，给厚厚的外套增加了水分的重量。
【打扰了早川，现在在家吗？】
手机里突然传来一条信息，早川澜拿出扫视一眼，划过熄灭，飞快放回口袋。
“里卡尔大人？现在要回去吗？”
同样被淋湿的金发少年耷拉着脑袋看向早川澜，身上的衣服又皱又湿，手臂处还沾上了红色的血迹，一阵狼狈的样子。
“你自己先回去。”早川澜摆手道，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的街头。
“是……”
早川澜没有过多关注背后塔那托斯的动静，离开的脚步带着略微的急促。
边走边再次掏出手机，早川澜垂下眼帘，一股不太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我在家，怎么了萩原】
早川澜快速敲击手机，发出信息的手一点不抖。
把谎话说得完全不紧张。
甚至面不改色，不过对方现在是看不到了。
很快，对面冒出一条回复的信息。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时间想来拿上次说的模型，现在方便吗？】
在信息页面扫视一眼后，早川澜脚下步子突兀一滞，旋即加快。
怎么回事？
难道萩原看见自己了？
早川澜眯起眼睛，思绪如头脑风暴般快速闪回。
方才的对战里自己一直处于观战的状态，就算对方怀疑有同伙，但这么原地距离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就连早川澜发现跟踪者是萩原研二，都是依靠先前超水平躲避攻击的车技与几乎开挂的夜视能力意外推断的。
那么，就可能是在上车前被看到了。
但是就现在试探的语气来说，萩原或许并不确定。
【好的】
【现在方便的，萩原等会来吗？】
早川澜快走的脚步改为奔跑，手指在屏幕上快按出花来，迅速打出两句。
既然如此，那自己得快点准备了。
从早川澜到达家门，距离萩原研二敲门，这期间粗略计算一共不到四分钟。
裹挟着泥土和雨水气息的早川澜推开大门，脱甩下带泥的鞋子，抽过一只黑色塑料袋，将带有最明显痕迹的鞋子塞进袋里。
边走边小心翼翼地脱着外套。
飞速来到卧室，早川澜将拎着的塑料袋和外衣一起踢进床底，啪地一下关上卧室门，又重新回到大门边。
卧室，私人空间。
一般客人不会选择进入。
从立柜里抽出毛巾铺在地上，早川澜快速将刚才进门时踩的泥渍脚印抹去，起身推开房门顺道将门外一周粗糙地擦了一遍。
随意地将毛巾混着衣服摔进洗衣机，早川澜直接把热水开到最大，将全身淋湿，又在头发上抹上味道极大的润发膏，确保自己身上的气味消失。
出来的时候，摔在沙发上的手机正巧响起来。
清脆的铃声像是在寂静的房间内炸开，格格不入。
早川澜弯腰一瞥，显示的联系人赫然是——
萩原研二。
早川澜没有着急接，反倒越过沙发走到电视面前打开按钮，冲到旁边饮水机上接上热水。
水管的速度不快，花了五秒才接好。
咕噜咕噜的声音跟外面沙沙的雨声显得映衬。
早川澜的视线望向大门内侧，镀膜房门上弯弯绕绕的花纹叫人看得眼花。
他有预感，萩原研二应该已经到了门外。
将水放回沙发前的茶几上，早川澜左手抽开地柜拿出今早的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右手指夹出里面的钢笔，单手拧开笔帽快速在纸上画出半写完的一个公式，然后丢在一边。
电话铃音停了。
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28秒，他在心里默数停止。
早川澜起身，走向大门。
第34秒。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38秒。
早川澜的手握在了门把手上。
第39秒。
早川澜回头将整个房间环视，打量从客厅到卫生间再到门边的短走廊。
第40秒。
确保没有问题。
第41秒。
推门。
“吱呀——”
“抱歉，刚才等待的时候，先去洗了个澡。”
早川澜嘴角扬起弧度，说出第一句见面语。
外面是个子高高的半长发青年，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湿，一颗晶莹的小水珠缓缓滑落至发梢尖端，最后没入脖子后消失踪影。
对方见到门里的早川澜，第一时间移开视线，很快又转回头。但这短短的下意识动作却被早川澜敏锐抓住。
【萩原】
早川澜嘴角扬得更上。
后面的进展都在早川澜意料之中，直到最后将萩原研二送出门外，早川澜都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但当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早川澜却突然感到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连眼睛也开始干涩，抬头望见天花板的灯光也刺眼无比。
早川澜关掉灯光，又摁灭了电视遥控板。
眼睛与耳朵终于清净了。
“呼……”
把身体放松横躺在沙发上，早川澜的头脑再次浮现一个小时间的每个场面。
毋庸置疑，萩原研二的确怀疑他了。
刚才的对话和表现，应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他对自己的怀疑度，但是早川澜却不会断言这次的事情就完全解决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会被轻易拔除。
这不管在哪里都适用。
更何况还是他。
想到快要进入11月的时间，早川澜把手掌搭在脸上只露出一丝罅隙，深邃的瞳孔沉了下去。
然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坐起来，早川澜抽出一边摆着的电脑，登录上一个简陋的网站。
【L大人，之前发过来的货很好用，但是尾款……最近还要的这批新货，我暂时还没凑出来，您能宽限一段时间吗】
看着这样的信息，早川澜莫名觉得一阵笑话感，在昏黑的房间哼出一声冷笑来。
【当然，我相信炸弹先生的信用。】
【那太好了！我保证在搞掉这些该死的条子们就立马付清……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恶心嘴脸上露出的恐惧表情了！】
对面仿佛时刻在线，在早川澜发出信息没超过十秒，就得到一大串回复。
言语间带着抑制不住的疯狂。
简直像个疯子。
不，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哦，是吗？那我很期待炸弹先生精心准备的精彩表演了。】
早川澜回复的口气透着相仿的轻松，宛若在说今晚吃饭了吗类似平常的事情。
【哈哈哈，到时候L大人可以通过网络看到，我保证让那群该死的老鼠们……哈哈哈】
【炸弹先生要选个最佳观影台吗？】
【当然，我要在最近的距离目睹这场绝妙的烟花！看清他们惊恐到极点的表情，可真是太美好了！】
【自以为正义的警察不不不，都是贪生怕死的东西。】
【我要看到他们最可怕的样子，彼此推辞，在自己和公众的生命面前纠结不堪……哈哈哈！】
【那就，期待一场好戏？】
早川澜打完字，终于像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将电脑推在一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放在茶几上轻轻按动。
“哼呵呵……哈哈哈……啊——”
寂寞的房间里响起早川澜诡异的低笑，声音不大，像是抑制过后的结果。
【宿主你别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跟早川澜的笑声混在一起。
【怎么了？】
早川澜勉强止住笑声，嘴角的弧度却一点没放。
【我发现就算不用冷面王卡牌buff，宿主也可以达到那样的效果……】
早川澜想起系统提到的陈谷子烂麻事情，眨起眼睛回复：
【时不我往，人是会变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
【变态？】
系统很快接话，蹦出一个词，然后熄火。
【……】
早川澜咧开的嘴角微微有些颤抖，面色变得逐渐复杂起来，刚要开口又被系统截断。
【抱歉，无意冒犯。】
【现在是现在。】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绝对不是在骂你变态。】
【今晚的月亮可以为我作证！】
【……】
早川澜沉默了。
【说点儿正经的，刚才的事情会被画上去吗？】
早川澜有些担心。
【有可能，但不一定。而且视角也不一定是上帝视角。】
问到正经问题，系统的回答也开始变得正经起来。
【知道了。】
早川澜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
【宿主是担心萩原吗？还是两周不到的计划？】
系统一语戳的。
早川澜微微睁开眼眸，嘴边扯出半笑。
【不，不是。】
一切应该还在计划轨迹内。
*
快进入11月的天气有些转凉，但东京仍然有些热。
这对于才下训练的晓乌琼瑛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沉重的防护服简直闷得她像去做了一个免费桑拿。
虽然一点也不享受。
“晓乌！”
办公位上的前辈同事朝回到办公室满脸疲惫的晓乌琼瑛打招呼。
“三治前辈，上午好。”
晓乌琼瑛坐到位置上抿了一口水，问好道。
“训练怎么样？身体还受得住吧？”中年男人看到晓乌琼瑛苍白的面孔不禁有些担心，语气缓和起来。
“没事，很快就休息好了。”
晓乌琼瑛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紧接着又朝松田阵平无人的座位处一瞥，略带好奇地问出口：“三治前辈，我注意到这两天松田前辈都很忙的样子，而且莫名有些……”
“急躁？”
说到后一句，晓乌琼瑛停顿两秒，面显难色。她感觉自己的话有点不恰当，但一时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是吗？……那应该是因为快到7号了。”三治英郎转换脸色，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唔……7号？”
“没错，晓乌你今年才进来还不知道，三年前的11月7号发生了大爆炸，以后每年警视厅在这天都会收到传真函，目前没有查到线索，但是我们猜测应该是当时没抓到的那个人……”
“是？三年前的那个事件？”听三治英郎一说，晓乌琼瑛似乎想到了大约三年前看到的那则新闻。
当时她还在上大学，不过已经下定决心当警察了，平时也喜欢关注社会方面问题。当时那个新闻还闹得很大，最后的结果好像是？
“当时有四名同事当场殉职，一名犯人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另一名就跑了现在还没抓到。”
一说到殉职两个字，三治英郎的眼神沉了下去，面色也变得阴郁起来。
“过后第一年发的是三，第二年是二，今年不出意外应该到数字一了。”
三治英郎继续说道：“当时……松田在第二现场，跟其中一个年轻同事关系挺好的，这件事应该埋在他心里很久了……哎，要不是这件事情，那孩子应该会和现在的松田一样出色，甚至更优秀。”
“唉，我们干这行的就是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大家也都知道，但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还是非常难受。”
三治英郎再次惋惜地摇着头，看向晓乌琼瑛的眼神不禁担心。
是个跟他一样优秀的孩子。
“那位，前辈？”
“是，叫浅海，浅海弥雾。是浅海明司的儿子，这个名字你们应该熟吧？”三治英郎笑出一声，浓密的眉毛弯成一团。
“浅海……明司？”晓乌琼瑛瞪大了眼睛。
或许她不知道浅海弥雾是谁，但浅海明司这一个名字却十分了解。
或者说只要认真学拆弹这方面的，都得知道这个人。
不管是教材还是课外杂志，亦或者考试的基本体系都跟这位业界大佬脱不了干系。
甚至在警校时期，一些同期在考试前还得摆上这位大佬的名字，祈求不要挂科。
晓乌琼瑛没想到这背后的事情还这么多，听着三治前辈的语气，心里缓缓地沉下去。
她眯起眼眸，突然想到了那天出任务回来时，松田前辈手机上的照片。
第三个年轻友人。
浅海，弥雾。
第25章 一撮火星
“萩原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下班后，萩原研二微笑着跟同事道别，没有直接走向回家的方向，而是朝着警视厅出来左拐的另一条街道走去。
路程不远，步行差不多十来分钟就到了。
萩原研二停在一家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门前，烟紫色的眸子闪动着，看不清什么情绪。
“呼……”
萩原研二做深呼吸状，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插在门上拧开。
“吱呀——”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冷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窗帘拉上了，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啪嗒——”
萩原研二在门口摁下开关，房间里终于亮堂起来，里面的装饰也随之展现出来。
沙发上铺着透明的塑料薄膜，茶几上没有装饰物件，干干净净以至于冷清。
家里的摆设很简单，电源也是在外边拉闸以后才开启的。
可以判断出这间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但灰尘却很少，应该有人进行过定期打扫。
“噗呲——”
萩原研二把紧闭的窗帘拉开，顺道推开窗户，下午的夕阳光线照进来，给房里面，包括萩原研二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橙黄的薄金。
萩原研二掀开沙发上的薄膜，咳嗽两声，继而走向卫生间抽下一块柜中的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浸湿。
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萩原研二默默地打扫着，等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半闭上了眼睛。
抽出手机，萩原研二打开了一个联系人页面。
【小萩，我最近会回日本一趟，差不多待上一周多时间，那天一起去吧。带上小松，也好久不见了。】
看着略带亲昵的称呼和未指明的“那天”，萩原研二嘴角扬起了半抹干涩的弧度。
【好的，千秋阿姨。路上注意安全。】
萩原研二抬眸张望四周，房间里单只有他一人，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似乎与自己不相关。
阳台外原本是有绿植的，不过现在因为没有主人照料，已经只有一个简陋的干盆立在那里。
突然不想待在这里了。
有些压抑。
萩原研二站起身，检查好屋内，把窗重新关好，拉上窗帘，关掉电灯。
在锁房门前手又一停，眼睛向里望去，跟来时一样的冷清。
萩原研二轻轻推上房门，拧好钥匙，迈步离开。
*
如果说一个人的人生里会有几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那么11月7日——
将会毋庸置疑地从三年前开始，成为萩原研二往后生命中一个不会忘记的一天。
11月7日。
对于大多数人只是普通的一天，但这对一些人来说，将是一次极不寻常的改变之日。
早上8点，警视厅里的空气陷入几乎凝滞的状态，大家在等着一个信号。
早上9点，手机里发来一条消息。
【萩，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也是】
上午10点，一条传真函在萩原研二愈发快起来的心跳声中如约而至。
72名圆桌武士的挑衅与宣言伴随着数字“1”出现。
警视厅凝滞的气氛破除，换上了另一种紧张的气息。
杯户购物广场摩天轮，72号吊舱。
谜底不难，或者说对方更像是在纯粹挑衅。
10点过2分，警局接到杯户区报警电话。
10点2分30秒，又一条陌生传真函传来。
【过于自信的表演家喜欢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观赏自己的“杰作”】
“这是？……”
警视厅正准备行动的同事们陷入沉思，萩原研二的眼神跟着沉下来。
通信技术同事没有跟踪到发信地点，但这上面的内容貌似不是出于犯人的手笔。
更像是，第三方的提示。
“我们要听……？”
警视厅的安排很快，迅速根据内容做出指示。
“萩原，佐藤！带人排查广场附近人员，其余疏散群众！”
“是！”
10点过4分，松田阵平接到通知，即刻出发。
在联系出警的时候，松田阵平作为爆处组成员特别参与，作为明面上的“迎战者”。
说实话，从私心上来讲，萩原研二并不希望去的是松田阵平。
或者说，自己去也可以。
他，不能承受如同三年前的同样结果。
【萩你在下面继续查上面我来负责】
松田阵平的信息甚至没有标点符号，但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信心。
对自己，也对收信人。
“真是的……那下面交给我。”
萩原研二呼出一口气，烟紫的眸子锐利起来。
10点过20分，萩原一行人已经便衣到场。
10点过21分，松田阵平提着工具包进入吊舱。
10点过22分，松田阵平发现炸弹异样。
“上面是定时7分32秒——不能拆，还有一个地方有炸弹，爆炸前三秒显示。”
松田阵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人根本听不出来他现在正处于进退两难的险恶境地。
“爆炸前三秒显示？！”频道里的短发女警官压低声音惊呼，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和不可置信。
报复，以命换命。
萩原研二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心传来，将目光投向半空处被阳光照射的72吊舱，脑子像被重物撞击后嗡嗡直响。
舌头也如同陷入寒冬腊月一般被冻住，在频道内吐不出一个字。很快，萩原研二又冷静下来，紫色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可怕，脚步加快。
10点过25分，五位便衣同事还在人群中排查，面露难色。
10点过26分，萩原研二停下步伐，额头上冒出的汗珠顺着侧脸滑落。他微闭上被汗水浸湿的眼睛。
静下来。
静下来。
还有四分钟。
周围是低抑的人声，空气中滑过耳边的风声，自己已经能完全感受到血液在血管流淌。
“哈哈哈……”
一股隐隐的笑声传出，混迹在人群中，掺杂着兴奋。
霎时间，萩原研二直觉般转向斜后侧的方向，猛地睁开眼睛。
10点26分45秒，萩原研二压稳脚步向后方退去。
52秒，发出通信频道提示。
58秒，成功到达目标。
60秒，人群中，灰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发出突如其来的惨叫。
27分5秒，三个便衣同事同时到场配合行动。
27分13秒，成功拿到停在爆炸页面的遥控器。
*
六分钟，三百六十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以用来做什么？
可以快速洗个头，可以看个小视频，可以从警视厅大门走到办公室座位，可以抽完一支烟。
但今天的六分钟却让萩原研二感到极致漫长又惊心动魄，直到最后配合同事把疯狂的中年男人按倒在地，踉踉跄跄地扑到对方脚边把他脱手的控制器捡起。
萩原研二的手开始抖个不停，所有血液都在往脑子里跑，冲击得让他一阵目眩。
遥控器还停在引爆的界面。
小巧的机械装置，把它放在手心一握就能全部包上，此时正平平稳稳地摊在手掌里。
殊不知，只需轻轻按下，就能让很多人命运的齿轮朝着不可预控的方向转动。
“报告！目标犯人……”
“已经抓获！”
萩原研二听着同事在对讲机里的报告，整个人才像突然活过来，烟紫色的眸子迅速望向悬在空中的72号吊舱。
他掏出手机，因为手抖险些掉在地上，泛白的手指反复点了三次才拨通了置顶的联系人。
头一转，远处的一个白色影子一闪而过，还没等他继续看清，电话对面被人接通。
“喂。”
一道慵懒的男声顺着电信频道传进萩原研二的耳朵，恍若从富士雪山的顶端飘来，最后实实在在地落在萩原研二所站的大地。
“阵平，抓到了。”
萩原研二干涸的喉咙溢出一声低语，干得他要努力吞咽两口口水才能发出正常一点的声音。
“辛苦。我现在准备拆了。”
“等把吊舱放下来，穿上防护服再拆。”萩原研二眼帘，即使把遥控器停下，他心里还是隐隐的担心。
“没问题。”松田阵平回答得利落，语气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他几年来很多次任务中的那样。
但是，他们都知道——
今天这次，绝对，不是一次平平常常的任务。
*
12点30分，警视厅食堂。
一个并排的座位上，半长发和黑卷发的青年正在一起吃着饭。
“萩，吊舱里和医院那边的炸弹都是哑的，不会爆炸。我……感觉这次的炸弹内部思路……”
黑卷发的青年说到这句，忽然停顿下来，过了两三秒才挤出一句话。
“跟他很像。”
处完排爆的松田阵平如是说道，凫青色的眼睛竟然显得落魄，失神又迟疑。
一般制造炸弹的内行家都有自己独属风格的思路构造，即使有意改变，但难免或多或少地带着不可磨灭的思想印记。
【你说——】
【他有可能……还活着吗？】
松田阵平睁大眼睛看向萩原研二，嘴巴一张一合。
他没有发出声来，只是用默默的口型问着。
“啪嗒——”
手里的筷子掉落，在餐盘上发出声响。
萩原研二抬起眼眸，脸色僵硬，口里的饭还没有嚼完，就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你，是说——”
萩原研二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连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起来。
一个绝对的开放密室。
如果是像他们一样的性质，那这也可不可能……
萩原研二目光中再次闪现过一道白影。
他突然，好像，有了一种预感。
一滩快沉寂三年的死灰中，貌似有一戳火星迸发出来，继而引发整个原野的燃烧。
第26章 一个墓碑
即使是已经提前做好心准备和无数次脑海模拟，真到了这一天，早川澜却意外地紧张起来。 11月7日，上午10：21
杯户购物广场游乐场内。
本该轻松愉悦的游乐气氛被一个不速之客彻底打破，人群中紧急赶来的警官们指导着疏散。
“松田，小心，我们这边已经在追踪信号来源了。”
“没问题。”
松田阵平压下墨镜，提着工具包在人群中逆行，按下手机，凫青色的眼睛顺势望去，上午的阳光像那天一样。
刺眼得，感觉要瞎掉。
摩天轮第72号吊舱。
真是卑劣的把戏。
松田阵平捏紧工具包带子，手背爆出青筋，嘴角却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迈步走向半逼停的吊舱内。
而在松田阵平进入舱内的那刻，早川澜远远地看见了人群中压低帽檐穿梭着的几个人。
不用看清脸，早川澜知道里面绝对有萩原研二。
【应该没问题吧？】
早川澜还是在心里问出来。
【没有问题，buff已经放下去了。】
早川澜听到回答，转身往后退几步，来到视线更高一点的地方。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松田阵平所处的中央摩天轮还有一段距离，吊舱内部看不清。
刚才早川澜已经将之前抽出的幸运骰子用在了远处卷发青年的身上。
【幸运骰子：哦，亲爱的少年啊，你掉落的是这个金骰子还是这个银骰子还是我们的超级幸运骰子呢？快快来一局，提高你的幸运E值，成为上帝的宠儿！】
一颗骰子扔下来，显示的最大数。
【6】
【很不错的运气哦！】
一道金色的光影飞向远处的半空，早川澜做了个深呼吸，唇角的弧度稍稍缓和，目光转向下方处的人群边缘。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眶眼镜的中年男人摸索着口袋里的东西，神色逐渐扭曲起来，看着半空吊舱的眼神愈发疯狂。
“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被压得极低，没有引起周围人更多的注意。
事情出乎的顺利，早川澜低头看向手表。
27分30秒
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灰色外套的男人被三两个便衣人员扑倒在地。
半长发的青年也扑在地上，神色似乎异常兴奋。
“哦！我的天，怎么回事？”
旁边有人发出惊叹。
将情况尽收眼底的早川澜压低帽檐，悄悄从人群中离开，迈出的脚步却异常轻松。
构划近半年的计划似乎在今天得到了完美落幕。
暗线的查询，有计划的接触，逐渐获得的信任，托盘而出的疯狂报复，调换的炸弹，预告的提示函。
一幕又一幕的过程在早川澜的脑海复盘，虽然他早已知道在现在的法律下，就算是这种恶劣程度的犯人也很可能不会得到死刑。
甚至曾经“私法正义”的念头也闪现过他的头脑，但早川澜觉得——
这样的处应当是最符合想的，让这场三年前的案件重新落下，得到一个该有的结局。
望向天边的夕阳，橙黄又温和，即使在一片极大的墓园里，也毫无阴冷之意。
现在他站的位置很远，没有急于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那里站着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稍微前面一些是一个中年女人，身着纯黑的连衣裙，乌黑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背后，手里捧着两束白色的雏菊。
早川澜站的位置刚好处于视线的夹角，三个人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不过太远，连嘴唇的形状也看不清，不能读出来。
为首的女人先转身离开，半长发和卷发的年轻男子跟在后面。
直至彻底看不见三人的身影，早川澜才朝他们刚才的方向走去。
这片墓地是东京最大的几个墓地之一，夕阳的余晖洒在一排一排的墓碑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微风拂过一些墓碑上摆放的的花朵，轻轻地摇曳着，像是在给逝去的亲人送上一丝温暖和安慰。
早川澜停在一个墓碑面前，跟其他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青石碑，上面刻着逝者的身份信息。
有的墓碑并未加上照片，但这张却很“幸运”地有着一张黑白照片。
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人，差不多才20岁出头的样子，干净利落的短发，连额前的碎发都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穿的衣服还是很普通的警察日常短袖，眼睛半眯着看向前方，左边的嘴角翘了一半，笑得很含蓄。
但青年人的眼里却莫名有一股引力，将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吸引到他如海洋般的眼中世界。
早川澜站立不动，天边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渐渐转暗，墓地上的墓碑连同站立者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半晌，矗立的人才轻笑一声，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
“好久不见。”
在这里待的时间不久，紧了紧身上的薄款米色大衣，浅海弥雾准备离开，还没走出墓园，却意外撞到了一个匆匆赶回来的人。
“抱歉我……”
浅海弥雾一抬头，没说完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里，雾蓝色的眼眸接连闪了两下，又快速归于平静。
“萩原，你也在这里？”
“早川，你也在？好几天没见了。”
半长发的青年抬头，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间，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诧，随后嘴角挂上了习惯性微笑。
刚才浅海弥雾撞到的黑色人影正是往回走的萩原研二。
事实上，距离上次晚上见面后，萩原研二跟他没有再见过。虽然在同一个小区，但他们两人平时的行程却不一样。
或许是本来想说的问题被对方抢先反问，萩原研二哑然失笑，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人。
黑发青年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大衣，面色略微苍白，此时的雾蓝色眼睛渐渐显出主人的几缕诧异。
雾蓝？
萩原研二瞳孔一缩。
所有的点像穿成了一丝隐线在脑中划过。
萩原研二的嘴角慢慢扬起，直到一个特定弧度滞下，眼里探究的意味缓缓爬上。
“早川，也是来这里看望亲友的吗？”萩原研二边说着边望向早川澜。
由于萩原研二站在夕阳的背光里，半张脸都隐在了阴影下，一时间让早川澜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是，这边有一个……之前认识的人，现在准备回去了。萩原你们今天是……辛苦了，我还没帮上什么忙。”早川澜苦笑一声，将视线移转。
因为下周要再次进行资料报告，早川澜这两天本来是在另一个区进行技术交流的。得到信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过完中午，只能通过其他同事的叙述了解当时情况。
如果没有撒谎的话，那的确就是这样的。
眉梢荡开一抹笑意，萩原研二摇头回答：“没有，今天的案件解决还算顺利。有个东西我要放一下，等会一起出去可以吗？”
说话间，萩原研二已然朝着前方一个墓碑走去，放下一张折叠好的，工工整整的纸条压在菊花下。
写的什么？
早川澜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在萩原研二的身后不远处。
他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但他却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卡片和墨水。
遇到暴晒或者阴雨天就会消散字迹，然后变成一张纯白的纸片。
“这是我和阵平的一个友人，之前的同事——今天是纪念日，我们和他的一个亲属来看望。早川应该听过今天的情况了吧，三年前开始警视厅就会在今天收到数字预告的报复——他是在三年前殉职的，今天还恰好是他的生日。”
萩原研二站起身，眼睛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声音不大不小地朝旁边的早川澜介绍起来。
没有说的很仔细，但了解过这件跨越三年的案件事实的人会明白今天的意义。
“今天该高兴的，至少犯人抓到了。”
萩原研二转身，带笑的脸却像硬崩出来的，苦涩的笑意费力地挂在唇角。
今天该高兴的。
可是他却不想笑。
“是吗……”
早川澜在看到萩原研二极少失神的模样，瞳孔不由得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眼帘垂下低语道：“很抱歉。”
“不用抱歉，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我们干这一行的早就已经考虑过，或者想象到这样的场景。只是真的到了那一刻——”
萩原研二轻笑一声，向早川澜的方向走进两步。
“还是，很，难，接，受。”
烟紫色的眼睛像是一把包裹着丝绒的利剑射向前方，半长发的警官一字一字地咬出字来。
很难接受。
很难接受。
早川澜的脸有些僵了，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间加快。
“三年前……”
扯出一抹略显苦涩的淡笑，声音带上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干哑，早川澜直视萩原研二的眼睛：“当时我还在英国那边研习，不是很清楚。今天听同事们讲了，属于是社会性报复，很庆幸这次能抓到犯人。”
“嗯，的确，拆除的炸弹最后是哑弹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我们还很疑惑，犯人自己也不知道。”萩原研二话锋一转，语速不缓不急，目光却一直放在早川澜的脸上。
早川澜闻言，雾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眉梢微微挑起，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因为提前有一封提示的传真函，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到是谁发送的，但是这次却异常顺利——更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控。”
说到最后一句，萩原研二语调扬起，狭长的下垂眼轻轻一眨。早川澜能感受到面前人隐隐灼热的目光正聚靠在自己的面庞。
此时早川澜和萩原研二的距离已经很近，近的能让自己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是在，怀疑自己？
早川澜眉心一跳，袖口下垂着的手指微蜷缩起来。
“是吗？”
三秒时间。
早川澜将后背挺直，没有顾忌两人间已经超出的正常社交距离。
眉毛随着主人微微蹙起来，雾蓝色的眼睛再没半点闪烁，就这样直直望进萩原研二的眼底。
“那萩原你们是打算彻查吗？”
彻查。
去查。
别查。
第27章 目标人物
从墓园里出来的时候，天变得更昏暗了些，太阳的四分之三已经没入地平线。 “萩——” 马路边传来一声男声，早川澜眯起眼睛顺着声源看去。
是一辆车旁站着的黑色西装青年，毛茸茸的卷发在微风中飘逸，男子身后还站着刚才一同看墓的中年女人。
松田阵平，还有……
她。
“我在这里！”
并肩而立的萩原研二看到等待的两个人，眼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招手回答间迈步向前。
早川澜收回远望的视线垂下眼帘，跟在萩原研二后不缓不急地走过去。
“嗯？早川也在这里？”
看清萩原研二身后的人影，松田阵平有些疑惑，脸上一瞬间闪过诧色又恢复自然。
“只是刚好碰见了。”
在早川澜作出回答前，萩原研二率先替他回应，然后又点头向站在松田阵平斜后侧的女人介绍。
“千秋阿姨，这是阵平他们组里的技术顾问，刚才碰上了一起出来。”
声音响起，中年女人轻缓迈出一步，终于让早川澜近距离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从远处看的乌黑长发里，竟然隐隐约约掺杂着几根白发，即使是画上了精致的妆容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纯黑的连衣裙，灰蓝色的狭长眼睛在听到萩原研二的话后，眼皮稍稍抬起看向面前的人，眼尾的红色却像熬夜过后。
或者在努力压制什么东西。
萩原研二自然也注意到女人不自然的神态，眼神一闪望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站在身后，微微张了嘴巴用嘴型无声回答，面无表情。
【死——刑】
读懂意思的萩原研二脸色一滞，随即跟着沉默下来。
死刑。
刚才她问了松田阵平关于这次犯人的最后处罚，也让松田阵平第一次觉得一句话是这么烫嘴。
先不论在日本，死刑本来就很难判，这次的报复事件也没有引起任何伤亡，就算把三年前的一并加上，判处死刑的几率还是……
萩原研二眼神沉下，重新将视线放回面前的两个人身上。
“您好，我是早川澜——”
早川澜张开嘴巴，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唇角缓缓带上淡微的弧度，“松田和萩原的朋友。”
“Slenna，千秋羽花，初次见面，早川君。”
女人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缓缓伸出手回握。
修长的指节间肌肉弧度流畅，即使纤细，但却可以让人感受到坚实、有力而又柔软。
只是短短一秒的接触，握力却均匀而稳定。
千秋羽花，国际演奏团，首席小提琴手。
女人灰蓝色的眼睛像一滩死水般平静，静默着注视早川澜，随即又飘忽起来，礼节性收回视线后，不再说话。
早川澜突然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迅速收回手，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千秋阿姨是小提琴手，平时待在国外，最近一段时间回日本了。也是——”
萩原研二偏头打破两人间的沉默，烟紫色的眸子仍然扫向早川澜的面孔，好像是要抓住一抹破绽。
“浅海君的亲属。”
话音刚落，千秋羽花的表情没有大变，只是灰蓝的眼睛更加灰沉，涂着艳红色号的嘴唇艰难地扯动起来，强作礼貌道：“是……”
“……节哀。”
早川澜能感到自己的脸已经僵硬地不能再扯出笑容，低下头掩盖住土色般的神情，勉强吐出两个音节。
“没事的，过去三年了，我……”
面色苍白的女人摇摇头，一阵风吹过将散开的长发掩住半张脸，千秋羽花费力地用手拨开，穿着高跟鞋往后退，一时间没站稳往后倒去。
“小心！”
萩原研二和早川澜同时向前，反应最快的是距离最近的松田阵平，伸手拦在千秋羽花背后。
“没事没事，刚才没站稳。”千秋羽花伸手搭在车窗上，稳住身形，摆头示意自己无事。
早川澜止住前进的脚步，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臂顺着力道收回背后，停在萩原研二的后侧，捏紧的指节开始泛白。
“那先送千秋阿姨回去。”
松田阵平有些担心地打开身边的车门让千秋羽花进去。
恰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早川澜侧身掏出一看，很快熄灭屏幕，继而转向面前的三人扯出歉意的表情：“抱歉，现在有点急事，就先告辞了。”
“没事，早川有事先走吧，我们现在也送阿姨回去。”
身后的话有些听不清，早川澜裹紧身上的大衣，脚步有些急促，走出好几十步，才回身再次望见正在上车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半个身体还在外面，看见回望的早川澜，伸出手挥了两下随即进了车。
早川澜转过头，一直扬着的嘴角终于放下。
拿出手机点击邮件，眼神又沉了下去。
是上面情报组直接发来的，信息很简单。
组织安排在警视厅的人参与了一些枪支内部流通的暗线，结果开始被人调查，自己不好直接出手，怕增加暴露身份的可能，要求其他成员协助。
真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早川澜点开附件，握住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紧。
插在警视厅的人？这次似乎可以进一步调查了。
信息还没加载出来，耳边突然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早川澜手一抖。
【啦啦啦！恭喜宿主人气值大增！这次简直超神了！】
系统雀跃的声音蹦出来，3D无死角环绕着早川澜。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像一个死人突然从棺材里蹦出来】
【可是这次真的很激动啊，宿主你快看看卡牌！】
早川澜抿起嘴，在系统焦急又兴奋的催促中打开了卡牌面板，视线在落向底部人气值的时候，瞳孔一停。
【怎么样？是不是很多？】
纯白边框的卡牌一闪一闪发着亮光，而人气栏的一串数字却在不断变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这是……】
早川澜打开论坛，弹幕以他前所未见的速度叠加覆盖，甚至快得连一条内容都看不清。
【342L鹤年一梦】我去去去！怪不得怪不得！我就知道早川专家身份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给的配角！
【343L木叁】1107的事件能这样解决？担心死我了，看见松田上72号吊舱，爷的PTSD差点又犯了。
【344L饿eeeeee】真是紧张死人了！差点就看到“白月光”灰飞烟灭组了。还是活的研二和甜甜好看。
【345L盐渍同学】@饿eeeeee，不好意思，白月光在后面。
【346L饿eeeeee】啥
【347L霖安】最新的人物外传，快去看！我嘞个天，这该死的if线总得给搞个白月光是不是！
【348L宫城羽的猫猫】我也没看呢，等等——雾蓝旧事？这是谁？出新篇章了？
【349L瞬间的尖叫】靠，你们还没看啊！你个家伙真是憋得住不看啊！
【350L金钱造就非凡】我之前就看到有人问松田手机照片的第三人是谁，好家伙可真就是埋伏笔哈。
【351L我磕的都没了】爆处三星没了！这次扫墓也太悲了吧，抓到凶手也没办法判死刑。
【352L有在认真看剧情】没办法，他们就是这么规定的。
【353L浅色海洋】废话不多说，家人们先分享这个帖子【通过我的眼睛你又在看谁】这是在干什么？找替身吗？我敲，还这么像！
【354L关于爱情就是痛】什么，昨天才上的帖子直接变第一了？我还没点进去呢。
【355L我是大好人】别点！是刀子——
【356L大哥的356A】雾蓝的大海与他！是哪个天才开的帖子，这么合胃口。
【357L这是什么磕一口】友情提示，泪点低的别点。我推的组合就这么be了，我恨！
【358L乱乱乱】时间是成长的必需品，这篇章名字还是真是取得好……
这是……把之前的事都画出来了？
早川澜将翻涌的弹幕按停，眉梢上扬，对着系统发出指令。
【系统，帮我点开最新链接的外传。】
【没问题哒！】
系统的速度出奇得快，嗖嗖两下调出链接画面。
【不是我说，这外传真是把宿主你画的帅惨了！直接颜值大爆发，人气值蹭蹭往上涨，综上，还是美强惨占市场！】
【是吗？】
早川澜笑出声来，在等待期间顺便拿起手机看完加载的信息。听到系统这么说，又想起自己跟它才见面不久时讨论“美强惨”的人物架构性，没想到现在又套到了自己身上。
画面是全彩的，映入眼帘的是半个教室的模样，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率先出现在走廊画面上。
然后随着分镜，他走近闹哄哄的教室，看到下面穿着警服的学生趴的趴，说话的说话，脸色瞬间变得不好，啪嗒一声将手中的卷子甩在讲台桌子上。
【大家安静安静，成绩考这么糟糕还挺高兴啊！及格率勉强过百分之三十，你们猜猜自己过了没有！】
配上不爽的表情，男人阴阳怪气的语气已经能顺着画面溢出。
果不其然，被中年男人一喊，教室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画面还给了几个同学特写，有的面如菜色，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则趴在桌上完全不关心这破成绩。
【那什么还不是因为新来的老师加强度嘛……】角落里，两个同学嘀咕出声。
【哼哼，这次的题是变难了，但还是有优秀的同学！】
中年老师不满地哼出一声，嘴角的胡子在边上一翘一翘，随即喊出一个名字——
【优秀，松田阵平！】
【到！】
画面从中间截断，教室后排的青年站起身，黑卷的毛茸茸头发配上特写似的上扬嘴角，大大的“优秀”两字嵌在身后，给整个人都染上了不羁般的感觉。
早川澜继续滑动，下面又是一个大大的特写——
【优秀，萩原研二！】
【到！】
松田阵平后一排的半长发池面青年举手，烟紫色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全彩的画风让整个画面绚丽，此刻青年人的眼睛就像是一块宝石。
紫色的，流光溢彩。
于此同时，早川澜手上的手机传来“滴——”的声音，邮件信息完全加载完毕。
跳出的界面是一件清晰的男子证件照，目标人物的眼睛竟与漫画上的紫色不差分毫。
紧随在其后的信息赫然是——
【目标小组领头人，警视厅搜查一课】
【萩原研二】
第28章 雾蓝旧事
“班长班长看着点！” “没问题！” “啧啧，小降谷你过去点，你把我位置挤到了。”
“那hiro过去点吧，我这里也没位置了。”
“嘘——小声点，被发现就惨了。”
午后，一间办公室外。
三个青年在紧闭的门外从高到低排列成叠叠乐，一个两个都聚精会神地支起耳朵，想听清门内的声音。
而边上一个高大的寸头青年则是四下张望，确认暂时走廊里没有人来，抽出个空低声询问：“嘶——萩原，你们听到什么了？”
“这门隔音效果有点强，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些东西。”
率先回答的是最低下的金发黑皮青年，他一抬头，浅金色的头发就在上方猫眼青年的手里摩擦起来。
“hiro，别把手放在我头上啊，你们两个的重量全都到这里来了。”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头上好像顶了两块大石头，压得他连脖子都转不了。
而闻言的猫眼青年则是将手一松，湛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白皙的脸上浮出柔柔的歉意：“抱歉zero，过于投入忘了重量。”
更上方飞来一句轻巧的“小降谷的头很硬啦，景光你别担心～”
听到这句的降谷零：“？”
我的头怎么就硬了？
萩原你搭在最上面就说风凉话是吧！
降谷零眉头一皱刚想反驳，就被上方的诸伏景光开口截断：“安静——有声音了！”
果然，门内传来鬼冢八藏震耳欲聋的喊声：“松田——阵平！”
带着四分怒不可遏，三分无可奈何，两分算我倒霉，一分恨铁不成钢。
“糟糕，松田说什么了？不会又惹鬼冢教官生气了吧？”伊达航有些担心，从鼻腔里哼出两句话。
“他有什么时候不惹鬼冢教官生气的吗？”
伊达航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吐槽，想起来又觉得很有道，于是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这样……”
过了三秒，伊达航又反应过来：“不是，松田他是代表我们寝室被批的，要是让教官更生气，那不会我们也要牵连吧？”
“等等，我们上次扫厕所一个月的处罚完了没有？”最上方的萩原研二突然问出声。
“额……好像……没有？”夹在中间的诸伏景光神色艰难地崩出回答，比起刚才道歉的样子，现在倒真是忧愁。
“不会……”
降谷零有阵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身体便失去了抵在门板上的支撑点，只来得及看到眼前有双黑色皮鞋，然后整个身体就朝面前的地板甩去。
“砰砰砰——”
叠叠乐的三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着办公室房门被人猝不及防拉开，从最底下没稳住重心的降谷零开始，形成连带反应齐齐倒向地面，最后摔作一团。
“！”
“？”
“哈，你们！”
等缓过神的时候，进门的地上趴着降谷零、诸伏景光、萩原研二，门外一点的是目瞪口呆的伊达航，门内一侧是及时避开的青年教师，此时半只手还搭在半空没收回。
更里面的是站在一旁挑眉又欲言又止的松田阵平，边上是同样睁大眼睛陷入短暂失神的鬼冢八藏。
场面一度尴尬。
“啊这……教官……我们是……”摔得最难堪的降谷零先开口，平时课上疯狂输出的嘴巴突然像是被人糊了一层502胶水，支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合适的由。
“降谷零，说出你的解释。”阴森森的男声压着风雨欲来的怒气从鬼冢八藏嘴里吐出。
看着鬼冢八藏愈发紧皱的眉头，降谷零再次感觉不妙，脑袋如同机器人一般卡顿地转向身后的三人，灰紫的眼睛不断飘着。
“hiro……”
诸伏景光接触到降谷零求救般的眼神，上挑的猫猫眼望天花板方向看去，快将纯白的天花板看出个洞来。
降谷零将头转向另一边。
“班长……”
伊达航压住咳嗽，神色严肃地，低下了头。
降谷零面色更难看了一分，僵硬地把头转向最后的萩原研二身上。
“萩原……”
萩原研二感到牙酸，在降谷零绝望又期待的目光中张开嘴巴。
然后闭上了。
降谷零：“……”
很好，以后不要再说我们是朋友了。
“哈，哈哈……咳咳！咳咳……”
看到四人像演无声默剧的神色，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结果没想到一下子呛到口水，弯下腰咳嗽不停。
连脸都咳成通红，但还忍不住笑意，眼边甚至憋出了生泪水。
“很好，你们也一起进来吧。”
鬼冢八藏没有四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倒语气平常地说道，顺道端起办公位上的水杯润了一口喉咙。
不妙。
不妙。
这下连刚才还在放肆大笑的松田阵平也支起身体，脸色收敛变得僵硬，望向哼出一声冷笑的鬼冢八藏。
“浅海，你先出去吧。”座位上的鬼冢八藏朝门口一抬手，示意门边的人可以先行离开。
众人顺着声音注意到刚才一直站在门边的人影，黑发青年正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的表现，此时听到鬼冢八藏的发话，才微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的。”
然后轻轻地拉上门，在松田阵平一行人的目光中离开。
浅海弥雾，学校最近来的爆处科教师。
因为出色的外表和超手速的实操拆弹课，仅仅来了一周就引起了抢课风潮。
“啊……什么出色的外表啊……哎。”
此时，话题中心的当事人正浅笑着拉上了办公室门，朝着楼外走去。
而当他走出第十步的时候，房间里就传出了一群人的哀嚎。
鬼冢教官生气起来整治人的手段，在整个学校都是很出名的，甚至在浅海弥雾上学那届也是荣获了“最辣魔鬼教官”之称，目前看来威力仍旧不减。
或者说，更上层楼。
几乎能想象到那群年轻学生们叫苦不迭的模样，浅海弥雾弯起雾蓝色的眼睛，看到四周没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候。
“浅海老师下午有课吗？”
“嗯？”
抬头看见一位身着教官服装的中年男人走近，浅海弥雾瞬间收敛笑容，恢复正常的表情：“我今天下午没课。小守教官，是有什么事吗？”
被称为小守的教官大叔一听，面露喜色，伸手拍在浅海弥雾的肩膀上，乐呵呵道：“下午我得出校一趟，今天排班的老师人少没抽得出空的，我班上那群小崽子没人管了，想叫你帮忙看看课，应该是体术类的不用干什么，随便看看就行。”
“没问题。”浅海弥雾欣然答应。
“那好，我现在就走了！下次请你喝酒！”小守教官再次重重地拍着浅海弥雾的肩膀，框框作响。
“不用……”
浅海弥雾扯出笑没推脱完，中年男人就收手急匆匆往外赶，留下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
浅海弥雾：“……”
好吧。
同学们，看来你们的教官对大家都很放心。
*
今天下午第1节 是剑道课，由本班同学抽签两两对抗。 降谷零抽到的号数靠前，与他匹配的同学一看对手竟然是第一的降谷同学，人差点要晕了过去。
一边的同学眉飞色舞，一些在暗自庆幸，更有甚者还幸灾乐祸，风凉话一缕一缕往外冒。
同学a：“加油！上木同学，我相信你一定能在降谷同学手下撑上两分钟的。”
同学b：“兄弟，保重。”
同学c：“能与第一的降谷同学交手也算一次不错的经历啊！你的运气不错哦。”
某个一抽就抽中警校第一的“幸运儿”上木折乐：“……”
这运气你要不要，我给你。
话说现在还能重新抽签吗
真的不想被降谷同学暴打哈！
结果当然是不能，在1分50秒的时候，上木果断选择投降。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绝对不是划水。
嗯，就是这样。
而上场不到两分钟的降谷零仍然意犹未尽，无奈对方已经投降了，只能相互鞠躬下场。
“不错哦，zero，这么快就结束了。”诸伏景光走向前，朝着眼前人眨了眨猫猫眼，露出欣赏又高兴的表情。
“。”
降谷零面无表情，以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家暂时绝交的幼驯染。
“zero，真的很抱歉，可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诸伏景光双手合十，皱起清秀的眉毛，满眼可怜。
那时候鬼冢教官的眼神简直像说不出合适的由就会吃人，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帮降谷零解围。
“真的吗？”
降谷零垂下眼睑，目光如炬又带寒意地望着诸伏景光，盯得人后背直发凉。
“真的！”
诸伏景光肯定地说，一双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让人看了不忍拒绝。
“呼——好吧，暂时相信你。”
降谷零呼出一口气，扬了扬眉毛，收回视线。
“嗯嗯……”诸伏景光脸上快要绷不住的笑容终于变得正常，继续谈起刚才的话题：“zero真的很棒，两分钟应该是今天最快的吧！”
突然被夸的降谷零突然不好意思，面色故意一板，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显示出主人的高兴。
“嗯……还好吧。”
真的，对方太弱了。
但是降谷零不好直说，本来想与班长来一场对抗的，或者与卷毛混蛋来一场也不错啊。
可惜，天意如此。
这场剑术对抗索然无味。
“等会你也加油，hiro。”降谷零拍拍好友的肩膀为对方鼓励。
“好的，我会全力以赴的！”
听到有人喊到自己的号数，诸伏景光伸出拳头与幼驯染碰了一下，转身走向中央比试的场地。
诸伏景光一走，降谷零又变成了一个人。远远望去没看见卷毛松田和萩原研二的身影，班长还在中央帮着裁判。
现在倒没有什么事，他走了两圈，发现旁边一个场地传来欢呼。
降谷零走近人群，从间隙中窜了进去，发现被一圈人围着的是正在过招的两个人。
半跪在地上喘气的是一个脸带雀斑的不认识同学，而站在对面的则是完全不同于这位同学的，一脸轻松的青年人。
浅海老师。
降谷零认出了场上人的脸，眉梢不禁挑起来。
“几分钟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地问道。
“从纪野上场到现在估计两分半吧，不过中间还停了一会，老师要是硬打，估计纪野一分钟也坚持不住。”
随着这句话刚落，人群中忽地爆开一声大喊：“闪开！”
降谷零还没搞清情况，脑袋一转就看见半空中一条木剑直直朝自己这边的方向飞来。
“！”
第29章 难得对手
剑飞出去的那一刹那，浅海弥雾的眉头跟着皱起来，迅速望向炸开声的人群。 因为速度太快，自己从这边已经不能制止了。
更何况飞出的木剑还不是他手里面的，而是从他对战的这名学生手里面飞出去的。
“啪——”
“啊！——”
随着几声急促的大叫，人群中一名金发同学直接在半空中举手，稳稳拿住了木棍最中心的地方，这才减少了一次可能造成误伤的事件。
浅海弥雾的动作停在场上，远远望去，认清了单手接棍的人影。
降谷零，警校第一，鬼冢教场学生。
“啊！抱歉抱歉，怪我手松直接飞出去了，同学你没事吧？”
棕褐色头发的雀斑青年飞速跑到降谷零面前，脚下步子踉踉跄跄。
因为紧张和刚才的对战，此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一张脸急得煞白。
“纪野，你这手也太松了吧，飞出来差点打到人了！”
“就是，要不是降谷同学接到了，打到别人头就太惨了吧！”
人群中回过神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被议论的褐发青年更是挂不住脸，连忙朝着降谷零道歉，着急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没事……”
降谷零还没回答完，褐发青年身后的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降谷同学，你现在怎么样，没受伤吧？”
降谷零闻言抬头，正好是从场上赶下来的浅海弥雾，青年教师微蹙着眉毛，走下的时候还带着一阵风。
“没有。”
降谷零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将手中的木棍一翻转抵在地上，随后递向面前的木棍主人。
看到降谷零风轻云淡的样子，浅海弥雾的眉头舒缓下来，算是放心了。
“老师我……”
干愣愣站在旁边的褐发同学也不知道继续该说什么，歉意又尴尬的眼神就在降谷零和浅海弥雾两人之间飘来飘去，张开嘴又闭上，只剩脸上的红晕加深，然后默默地垂下头。
“抱歉，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的手劲比较大，纪野同学可能一时没把握好。”
浅海弥雾将手搭在纪野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扬起浅浅的微笑：“先下场休息吧。”
这孩子，真是……
被浅海弥雾一拍，雀斑青年头猛地一抬，垂下的驼背瞬间挺得像竹竿，淡褐色的眼睛微微闪动甚至还带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然后顺着浅海弥雾给的台阶，从鼻腔里发出浓重的一声“嗯”，接着就拎起木剑一溜烟儿消失在人群中。
“下面该……哪位同学？”
浅海弥雾转身，目光扫向周围的人，思索着下一个班上的同学名字。
今天他帮小守教官带班，几分钟前有两个男同学打趣地提出要跟老师较量两场。
结果或许是没想到浅海弥雾欣然同意，个个睁大眼睛，一副“老师你别逗我们”的样子，齐刷刷地往后退。
“没问题，哪位同学先来？”
浅海弥雾将一根木棍从桶里挑起，随后在空中转个圈挥舞一周抵在面前，眉毛轻轻一挑，微笑着向面前年轻的同学们开口。
动作幅度不大，但在空中挥出的一瞬，木剑与空气擦出的凌厉声音已经可以看出使用者的道行。
“啧……大志君你去吧……”
“还是乌石君你去……你的剑术好……”
被浅海弥雾注视的几个同学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头皮发麻，神色尴尬地互相推辞着。
你一句我一言，愣是一分钟过去了都没选出个人来。
“如果……”
浅海弥雾看着面前的同学半天选不出人，不禁失笑，刚想开口，一个棕褐色头发的青年便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浅海弥雾眼睛唰地一亮，欣慰地朝对方点点头：“欢迎这位同学第一个尝试。”
实际上是在你推我推的情况下，一不留神被后面同学推出来的纪野道一瞪大眼睛：“！”
等等！
老师我不是！
可是这边的浅海弥雾注意到刚站出来的同学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兴奋地想跟自己过招，态度更加认真。
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摆好姿势：“纪野同学，请多指教。”
一看浅海弥雾如此认真的态度，纪野不好推辞，微蹙着眉头同样鞠躬，准备开始。
要说的话，跟老师比还是有顾虑的。
要是太差，直接在老师面前挂个坏成绩的印象。
要是太好，一不小心让老师下不来台，又挺尴尬的。
不过今天，小守教场的同学们可以没有这些顾虑了。
两分钟过去，新来的青年老师在场上就没有离开中心立足点半米范围内。
不论纪野快攻还是强行突破，浅海弥雾的脚底就像是扎了根，以极小的调控步伐略过攻击，同时借力打力，毫不费劲就将对手的体力消耗了大半。
最后一次击打更是直接将对方手中的木剑震了飞出去。
然后被路过的降谷零接到，彻底结束了此次两分五十秒的对战。
“浅海老师，我可以跟您比试一场吗？”
身后忽地传出邀请的声音，浅海弥雾转头，发现黑皮金发的青年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木剑，紫灰色的眼睛闪动着跃跃欲试。
“降谷同学……？”
先发出声音的是小守班上的同学们，降谷零是他们这届的综合第一，很多人虽然没直接跟他打过交道，但是却都认识这位从外表开始就显示着与众不同的“第一”。
“听说降谷同学剑术课成绩好像也是前几，浅海老师是爆处课老师，不会……”人群里悄悄地有人说着，语气略带担心。
“对老师有点信心好吧？没看见刚才纪野被打得根本没机会翻盘吗？”
另一个同学压低声音，但显然对他们班今天的带看老师充满信心。
“可是纪野本来剑术成绩就一般啊……”第三个声音插进来。
“哎呀，你们看就行了嘛！反正我支持老师！”
此时浅海弥雾没有仔细分辨同学们的话，听到降谷零提出比试，或者说——
更像是一次挑战，雾蓝的眼睛抬起与之对视，却见金发青年没有半点怯场。
“没问题，降谷同学请多指教。”
“浅海老师，请多指教。”
随着鞠躬完毕，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
两把木剑交错而出，虽然不是金属制的材料，但敲击在一起发出的激烈声音却令人一阵牙酸。
交错的木剑声打响了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回合。
站在场边的同学们被两人如此迅速的交战惊讶到。
原以为会互相试探一下逐步进入状态，结果降谷零和浅海弥雾却在一瞬进入了最高潮的攻击模式。
几乎是不给对方一丝可钻空子的机会，两人手中的木剑碰撞在一起的交击声和劈开的破空声就没有缓下的趋势。
更令人惊讶的是两人的速度反而在越增越快。
两人的动作迅速而准确，每一次出剑都攻敌要害，剑锋如电，木剑和人影已经变成了重影。
旁观的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惊叹声压在喉咙里不敢发出。
短短半分钟，降谷零和浅海弥雾已经交手不下十回。
平均不到三秒变换一次招式。
跟平常的剑术比试课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短暂的五秒停歇后，两人正式的第2回 合再次打响。
比第一次的攻击更快，底下的人更是直接分不清他们手中的木剑在哪里。 “哇塞，这里是在干什么？这么热闹吗？小阵平快来看！”
“啧啧，你就喜欢凑热闹，等等！别扯我衣服！”
松田阵平被萩原研二扯着挤入人群，正要让对方松手，眼睛一抬就看见场上停下动作的两人。
半跪在地上用木剑支着身体的金发混蛋，和他对面站着的青年教师。
“哈？金发混蛋这就不行了？”松田阵平脱口而出，眉梢一抖，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打趣的新大陆。
而场上半跪的降谷零没有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连同底下一切的人声都不能听见。
此时他的耳朵里只有狂跳的心声，和血液飞快流过血管的声音。
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持剑的右臂在隐隐作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反握木棍的右手虎口被震得直发麻。
力度太大了。
灰紫色的眼眸沉下去，降谷零眯着快要被汗水浸湿的眼睛趁着间歇打量对面的青年教师。
对方似乎好像还有余力，黑色发丝贴在额前，雾蓝的眼睛从高处往下俯瞰，如同深海表面毫无波澜。
看见降谷零看向自己，浅海弥雾甚至嘴角挂着半笑，眼睛一弯，似乎在问：
“还要继续吗？降谷同学？”
降谷零握在木剑上的手指一紧，手背青筋隐隐显出。
但下一秒又泄力松掉木剑，站起身吐出一口气，将木剑收回腰边半鞠躬，以自己的动作结束了此次比试。
“这就结束了？”
人群里终于爆发出声音，再次被两人莫名其妙的结束震惊。
一言不开的交战，戛然而止的停手，还有一分钟多的无缝隙对抗，这是半学期来大家第一次见到的对战过程。
而降谷零则是在嘈杂的人声中向浅海弥雾点头：“受教了。”
不用再继续。
这样的状态比下去，无非是在自己毫无失误的前提下，等待着对方一个可贵的破绽。
而就现在的情况，被震得发麻的小臂似乎在预告着降谷零，或许自己先露出破绽的可能性更高。
请教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一定要得出最后的一个结果。
今天是一次不错的对抗，几乎可以说是这学期来最精彩的一次。
想到这里，降谷零的嘴角扬起一个更高的弧度，视线看向面前回应自己的浅海弥雾。
一个难得的对手。
一个不错的对手。
这是降谷零的心声，同样也是浅海弥雾的。
第30章 人外有人
“喂喂小降谷刚才的动作好帅！” 降谷零才下场就看见挤在人群前面的两个高大青年，跟萩原研二在半空碰了个拳头，降谷零瞥向旁边的松田阵平。
“嘿，怎么不继续？一来就看见你跪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菜……”
松田阵平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想揍他的冲动。
“……呵呵。”
降谷零扯出嘴角冷呵一声：“你可以去试一试。”
被人使用“激将法”的松田阵平眼皮一翻，再次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不用这样，我又不急着找打。”
这句话其实不虚。
松田阵平在两人对战过半的时候才来，虽然没看清前半段部分对抗情况，但仅凭最后两个动作和两人的状态对比，他对于浅海弥雾的剑术能力已经有了初步评估。
松田阵平本身更擅长拳击，在剑术这方面倒是并不太突出。
这下连降谷零都一副打的够呛的样子，松田阵平自然不会赶着较量。
留点面子。
“哎呀，小阵平就是不会说话，明明浅海老师和小降谷都很不错嘛！别生气小降谷，他在夸你！”
萩原研二立马打圆场，各自拍拍两人的肩膀，眼角的笑意却掩不下去。
真是的……
都半学期了，两个人还这副两句话就能掐起来的样子。
萩原研二又想起了开学第一天，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才见面当天晚上就在天台上约了一架。
熄灯以后松田阵平咧着被崩掉大牙的脸一边等着萩原研二上药，另一边嘴里还在暗骂金毛混蛋。
一想起当时那滑稽的场景，萩原研二的嘴角也跟着扬起来，一时间消不下去。
“哈？萩原，你哪只眼睛听见他在夸我啊！”
降谷零将手中的木剑一挥，差点打中旁边的松田阵平，在对方发话前面无表情地道歉：“抱歉，没看见。”
松田阵平：“……”
这绝对是恼羞成怒了。
“松田，萩原同学？”
浅海弥雾插入了三人的对话，刚才见识过两人的对抗后，班上同学算是彻底取消了跟浅海弥雾比试的念头，一个个结伴到旁边练习去了。
生怕这位新老师随机再挑一个“幸运儿”进行“一对一指导”，一时间浅海弥雾仿佛成了个烫手山芋，避之不及。
浅海弥雾暗自揉了揉手臂，看到没人继续来，松了口气。
没想到，降谷同学的手劲竟然也不输自己。
直到现在虎口处还在微微发麻，浅海弥雾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金发青年。
警校第一吗？
果然名副其实呢。
如果这事被佐川知晓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自己。
取下剑道防护服，浅海弥雾走向降谷零，发现他身边站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
“浅海老师，你们的比试真是精彩！我也挺想和老师较量一番的。”
萩原研二站在松田阵平身后，前倾身体将手搭在自家幼驯染的肩膀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松田阵平：“……”
你想比，别让我站前面。
不过萩原研二说的的确是客套话，下一句就转到了昨天的爆炸物处试卷成绩的事情上来。
“浅海老师，听说这次的卷子最后两道题是你出的？”
突然被问的浅海弥雾眼睛轻轻一眨，愣滞半秒后点头，点到一半又变成摇头。
“额……我只是提了一些思路，最后出卷是老师们一起商量的。”
这样说完感觉还不够摆脱自己的责任，于是浅海弥雾又继续补充：“最后也是大家一起定的评分标准和无序批改的。”
言下之意，这次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及格率跟他没多大关系。
虽然这次的总体成绩比较差，但浅海弥雾也是能解的。
这次出卷的确跟平常的风格不同，前面看似简单实则挖了不少陷阱，后两道综合大题工序复杂。
最重要的是比较贴合实际，平时只接触教科书本的同学们自然实在说不出两句。
所有班级下来，能得优秀的同学少之又少，但是——
“如果我没记错，萩原和松田同学都得了优秀吧？很好的成绩。”
浅海弥雾唇角弯起淡淡的弧度，语气似乎很欣慰。
一个暴力拆解。
一个质疑题目。
但相同的是，两人的卷子都被卷组的老师们特意提了出来进行分析作成讲课的部分范本。
内容详实得看不出答卷人只是两个才上了半学期课程，且没有任何工作实践的警校生。
后生可畏，很有天赋。
这是一名前辈老师看完几份优秀答卷后的感叹。
“哈哈哈只是恰好比较擅长这方面，得了优秀，大家都很优秀呢！”
萩原研二“中央空调”式的发言成功让一边只勉强得了【良】的降谷零破功，面色复杂地移开视线。
而同样受到浅海弥雾表扬的松田阵平可没有萩原研二这般打哈哈，他所当然地接受了青年教师的夸奖。
嘴边微微勾起的弧度显示出，此刻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笑话。
这次卷子一半以上的时间都花在了最后两题，差点把松田阵平的手都写抽了。
暴力拆解极其复杂不容出错，还得不断分情况，他松田阵平这学期第一次考论试卷感到如此棘手。
但好在最后凭借前面题目极高的正确率和后两道加分大题，拿到了【优秀】。
如果没得优秀，松田阵平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在考试两个小时快要工作冒烟的大脑。
有一说一，这出的题真是——
恶心透顶了。
也难怪浅海弥雾一开口就是要“平摊责任”，这要是被哪个想要刷成绩但最后挂掉的同学听到，高低得在背后骂上两天。
“萩原和松田同学可以晚上有空来我们办公室，池井老师准备把你们的答案重新汇编成一种新的答题思路，可以在深入讨论一下。”
浅海弥雾向面前两位同组前辈老师眼中的“好苗子”发出邀请。
“没有问题，晚上我和小阵平会来的。”
萩原研二率先同意，看见松田阵平没有动静，伸出手指悄悄地在后背戳了两下对方，松田阵平这才叹口气道：“行。”
见两人同意，浅海弥雾高兴地道了声谢，没有接着再说什么，就被班上同学叫了过去。
“喂喂，小阵平和小降谷，你们觉得浅海老师怎么样？”
盯着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萩原研二将手抵在下巴处问出口。
“哈？什么怎么样？”
松田阵平转身走起来，不知道萩原研二问的是哪方面。
“老师剑术很强，下次可以再提出比试。”
并肩同行的降谷零回答倒挺认真，一说到比试，握在手中的木剑又紧了紧。
“啊哟，某个被老师打败的人不甘心呐～”
松田阵平斜着眼睛看向一边脸色严肃的金发青年。
从认识开始就一直处于处处争第一的奋进状态。
能得一百分，就绝对不允许自己失掉任何一分。
“我还没输。”降谷零反驳道，把右手上的木剑换到左边：“但的确浅海老师很强。”
“出题也很强。”松田阵平紧接着补充。
“哈哈哈，小阵平你这么说，浅海老师可能会伤心的啦～”萩原研二笑出声。
显然这次松田阵平已经将同学们认为的“罪魁祸首”的出题老师加到了浅海弥雾身上。
*
晚间。
办公室内。
松田阵平黑着脸把锐利的眼神甩向萩原研二，后者也是脸色略带尴尬，不敢再看松田阵平。
“萩，你挑的时间真是衰到爆炸。”
松田阵平没有出声，但萩原研二已经能熟练地读出幼驯染眼里的意味，眼神一瞟看向另一边。
“萩原和松田同学这次的答卷很好啊，我们决定将你们的答案成模范答卷公布，应该不介意吧？”
一个差不多五十来岁的中年老师朝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走近，一边亲切地开口，脸上浅浅的皱纹随着笑容推在一起。
“呵。”
先于两人回答的是角落边的一声哼笑。
坐在办公位上的鬼冢八藏哼出一声，端起热水杯轻啜两口，随即放下，像个没事人一样眼神幽幽地看着面前两个不省心的小崽子，没再发话。
“啧啧，鬼冢你们班这次的成绩还是第一呢，两个优秀都在你班上。”
中年老师看见多年同事的鬼冢还是这般，忍不住打趣：“夸夸他们呗！”
一听说要鬼冢夸人，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面色更加复杂起来了。
今早才被鬼佬训了一顿狗血淋头，再次喜提“两周澡堂打扫”。
不是松田阵平夸张，再这样下去他们寝室这几个人都快把男子澡堂和厕所卫生包完了！
以后要有人问自己在警校最难忘或者学到的东西，估计会答出——
职业澡堂厕所打扫技巧。
暂时先不说这倒霉的惩罚，现在中保老师提出要鬼佬夸夸两个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真是觉得不太妙。
“哦，还行吧。”
鬼冢八藏闻言，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松田和萩原，轻飘飘地哦了一句，“不过也都没得满分嘛。”
这句话瞬间拉满气氛，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眼睛唰地一亮，既惊讶又好奇，齐齐看向鬼冢八藏。
好家伙，难不成这题还真有人能得满分？
“没有，这次没人得满分，你们俩的成绩应该算是最高的了。”
先开口的是一边的中保老师，“你们都写了小C4的例子，几乎差不多，只看这一处有老师还以为是在互相抄袭呢哈哈哈！”
一听没人满分，萩原研二嘴角一弯像是松了口气，松田阵平则是更夸张地耸耸肩，眉飞色舞起来，看向鬼冢八藏的眼神一下子有底气。
“你看，这还没怎么夸尾巴都翘起来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鬼冢八藏朝同事一扬下巴，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啧，你们还真是……哈哈哈！”中保槙圭被三人的神态逗笑。
“如果让当年的浅海来做，可能还真能整出个满分，顺带还要提点批卷建议。”
“浅海……？”
萩原研二听到姓氏，眼睛轻巧一闪，不禁插声：“不会是浅海老师……”
“没错，就是浅海，说起来还是你们学长了。”
中保槙圭将资料收到抽屉，一边回忆着说：“还真是父子，不管答题出题都得了明司的真传，这次出的东西一开始连我都没思路……”
“别人当时可是论实操课全满分，你们两个别以为今年这届没几个对手就飘上天了啊！”
鬼冢八藏适时插话，语气嗔怪中又带着微不可察的自豪。
看着眼前两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在眼皮子底下眼神来回飘做着小动作，鬼冢八藏突然想到前几天爆处那边准备着在警校里挑人。
虽然说平时班上这五个人有时候的确把鬼冢八藏气的不轻，但好在最后都没引出大乱子。
而眼前这两家伙的能力肯定会被特招，一想到他们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后要去这么危险的岗位，鬼冢八藏又突然一阵感叹。
还是得多见点事，才能成熟。
毕竟，时间和阅历是成长不可或缺的营养品。
“哈？全满分？”
而听到鬼冢八藏话中“满分”两字的松田阵平眉头一抖，似乎很惊讶。
实操或者论考试，一次两次得满分其实并不难，至少这学期来，他们两个人都得过三四次了。
但是，合在一起，整个学期全满，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还是太难。
“准确来说，是任何一次大考，月考，平时测试和作业。”中保槙圭在一旁严谨地补充。
语气很平常，但此时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则是瞪大眼睛，各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离谱。
“呵呵，这下知道人外有人了吧！”
鬼冢八藏看到两人一副被刷新世界观的愣滞神态，趁热打铁煽风点火。
过了几秒又怕自己话太重，鬼冢八藏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准备打发走人。
“行了，你们别被打击太惨了，调整好心态回去好好学习就行！”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回过神，在鬼冢八藏半嫌弃似的眼神下，知趣地选择快点消失。
萩原研二走在前面，来到门边却突然停下，被挡在后面的松田阵平正要疑惑怎么不走了，抬头就看见门前站着的人影。
黑发青年似乎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雾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在灯光下闪出诧异又惊讶的光芒。
随即嘴角上扬，挂上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额，晚上好。”
“萩原，还有，松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