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

    陆大山神情仍旧落寞。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陆小言将钱拿了出来,说:“爹,你先去把崔奶奶和满福爷爷送来的钱还了吧,还有小姑家,其他几家我和小北哥去还,咱今天就把账清了,对了家里还有小北哥买的红糖,你给我小姑拎一斤,排骨也送去一半吧。”

    这些钱毕竟是给傅沉拿的,他理应去道谢,附近几家陆小言都送过糕点,也都道谢过,可以少跑一趟,其他家还是应该去一下。

    陆大山应了一声,“好。”

    陆小言看向傅沉,傅沉回屋将钱拿了出来,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他又拿上了油灯,将油灯点亮后,他才意识到,只顾着做台灯了,应该再弄个手电筒出来。

    他出来时,陆小言在院子里等着,他将钱递给了她,“走吧。”

    陆小言也没说啥,顺从地接过了钱。

    两人一同出了院子,他个头高,腿也长,两三步就超过她,走在了前面,见她没跟上,才放慢脚步,“先去谁家还?”

    “先去花大娘家吧,顺便恭喜一下她成了厂长,对了,你昏迷时,振南哥还给你送鸡蛋了呢,记得也感谢一下。”

    赵振南是花大娘的小儿子,也是傅沉的好朋友,傅沉点头,跟他肩并肩后,陆小言才看向他,“刚刚谢了哈。”

    “谢什么?”

    陆小言难得卡壳一下,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真不知道她在谢啥?

    傅沉已经移开了目光,淡淡抛下一句,“真想感谢,就来点实际的。”

    陆小言一头雾水,什么实际的?

    迟疑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崔奶奶家门口,两只威武的大狗狗瞬间又叫了起来,嘹亮的嗷呜声,直接划破天际,直冲天灵盖,陆小言险些吓了个半死,小跑着追到他跟前,才安心。

    过了小桥,又走了好几分钟才到花大娘家,他哥赵镇东结婚早,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此时,两个小不点正在门口疯跑,村里的小孩就是这样,天黑后也要在门口玩一会儿才去睡觉。

    陆小言揪住大娃,问了句,“你奶奶在家吧?”

    花大娘正是为了照顾这小子,才辞了妇女主任的工作,小男娃点头,脆生生应了一句,“在呢。”

    说完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家,喊道:“奶奶奶,小北哥和他媳妇来啦。”

    那句他媳妇让傅沉耳尖微动,不自觉垂眸,陆小言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小言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对着大娃喊了一句,“叫小言姐就行。”

    大娃嘿嘿乐,一头扎进她奶怀里,花大娘牵着他的小手迎了出来,“大晚上的,你俩咋跑来了?”

    她也不过四十多岁,圆脸,丹凤眼,眉毛很英气,笑起来相当爽朗,因为多年的操劳,脸上却有不少皱眉,不止她,这个年代好多人都很显老。

    没法子,整日风吹日晒的,也不用任何护肤品,皮肤都很糙。

    陆小言笑着说:“小北哥今天发工资了,我们来还钱。”

    花大娘嘿了一声,“这着啥急,快进来,哎,咋还拿红糖了。”

    陆小言笑眯眯说:“没多少,让家里的娃娃甜甜嘴。”

    这年头红糖可相当金贵,不仅要票,也不便宜,谁家来客人,要是冲一碗红糖水,那绝对是顶呱呱的待遇。

    花大娘招呼着赵振南去倒水,“别忘了沏红糖。”

    陆小言笑眯眯说:“快别让振南哥忙活了,我们刚从家里过来,不渴,坐一会儿就走了,还要恭喜您成为厂长。”

    花大娘笑得谦虚,“恭喜啥,我都没管理厂子的经验,让我说还是由你来当得好,听说这厂子都是你提议办起来的。”

    陆小言笑着说:“你当妇联主任时,管理的人可不少,论管理能力,可没几个比您强的,还是由你当,厂子才能发展得更好。”

    虽然能力被得到了认可,花大娘也没咋骄傲,笑盈盈的说:“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姑且试试吧,以后少不得要辛苦你指导,听说兽医都是你请来的,你这个小娃娃以前多内向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t成想这么有主意,真该让振南向你多学学。”

    田桂凤不是东西,陆小言七八岁时,就没少挨打,小小一个女娃,身上都是伤,花大娘是妇联主任,对他们家的事自然有所耳闻,她怕陆小言受欺负,往她家跑过好几次,想让田桂凤对孙女好一些。

    往她家跑得次数多了,她对陆小言也算了解,这丫头再孝顺不过,可惜太逆来顺受了,没成想,大了大了,反倒立了起来,这人呀,果然应该多学知识,眼界一开阔,心中也有章程。

    陆小言:“大娘快别夸我了,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哪里教得了振南哥。”

    赵振南端着两碗水走了进来,傅沉这才开口,“说了不用倒,客气什么?”

    换成陆铁成,肯定不会这么客气。

    赵振南笑眯眯地说:“来者即客,我要不倒,等你们走了,我娘一准儿数落我,喝了吧,你们也甭客气。”

    花大娘笑着摇头,“你这小子。”

    说完,端起碗递给了陆小言和傅沉,陆小言只好接了,花大娘笑着说:“小言呀,正好你来了,你振南哥还真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您说。”

    红糖水都递到了跟前,不喝也不礼貌,陆小言干脆端起来喝了一口。

    傅沉则将他那碗,塞给了赵振南。

    赵振南笑着接过,自个喝了一口。花大娘已经开了口,“听说搬家后,你和小曼走得还挺近,她本来昨天应该和振南相看的,结果昨个儿那边递了消息,说她身体不舒服,推迟一下相看时间,大娘拿你当自己人,干脆找你打听一下?她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想相看?”

    陆小言被“相看”两字呛了一下,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傅沉拍了拍她的背。

    “和谁?”她简直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小曼那丫头也才十五吧?

    花大娘叹口气,她之所以找陆小言打听,其实是因为听说陆小曼昨天跑出村了,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村与村之间就隔了一条河、一条马路,消息灵通着呢,她只是想不通,小曼要是没瞧上振南,说一声不想相看就行了,咋就跑了呢?

    说实话,要不是媒人主动上门,她也想不起来要和她们家结亲,实在是她娘不是很讨喜。花大娘是个爽快人,最见不得那些个弯弯绕绕,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过,小曼那丫头她也算熟悉,挺开朗一个小姑娘,每次见了她都会开开心心地喊大娘,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讨喜。

    花大娘:“就是小曼,陆小曼,你崔奶奶家三孙女。”

    陆小言好容易才缓过来,“小曼不是才十五吗?”

    花大娘也有些尴尬,“才十五吗?那确实小了点,媒人说十六七了,我还以为真这么大,村里一般都是十六七就相看了,一般相看也得几个月,要是能成,十七岁定下来,十八就能结婚了。”

    村里结婚都早,这会儿结婚年龄是女的十八,男的二十,还有不少年龄不到就办酒席的。

    花大娘在妇联干过,自然清楚太早结婚对女孩不好,说:“原本想着要是能成,让他们满结婚年龄再成婚,振南今年也十九了,还差一年。”

    赵振南没想到,他娘又说起了这事,斯文的脸上出现一抹狼狈,“娘,你打听这个干啥?都跟你说了,先不相看,人家估计也是嫌太早,不想成,你还张罗啥?”

    花大娘说:“你今年十九,正是定亲的好时候,拖晚了,好姑娘都被旁人抢走了,你懂啥,你看小北跟小言,人家都成亲了,说不准明年就有娃娃了。”

    陆小言也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娃娃?她觉得她还是孩子呢,咋可能生娃娃,她和傅北也不是真夫妻。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十九岁,也确实可以相看了,毕竟只是相看,也不是立马定亲,小曼那边我问问吧。”

    花大娘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哎,没想到她才十五,毕竟不是一个村,知道的没那么清,媒人也是,说媒前也不打听好年龄,这事闹得,我是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小,她要是不想相看,如实说就成,我再帮我们振南寻摸就是。”

    陆小言答应了下来,离开花大娘家时,还一脸不可思议,崔奶奶是村里难得不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小曼才十五咋就这么着急,让她相看。

    难怪这几天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的,敢情是因为相看的事,正思索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了,耳边传来一声提醒,“小心。”

    陆小言这才发现,前面有几块石头,再往前两步,她就撞上了。

    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娃娃跑来跑去的,在玩官兵抓土匪的游戏,月光暗淡,大家也不怕黑,时不时传来一声嬉笑声。

    陆小言往一旁走了走,绕开了石头,嘀咕了一句,“崔奶奶咋这么早让小言相看?”

    这是一门心思还惦记着这事。

    傅沉这才松手,另一只手仍拎着油灯,闻言,才不紧不慢地说:“未必是她张罗的。”

    陆小言一拍脑袋,“瞧我。”

    确实,崔奶奶挺疼孙女的,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撵她出门,陆小言总觉得这个年代都是婆婆做主,才想到了崔奶奶身上,家里的事就算是她做主,当妈的也能张罗闺女的亲事。

    他们又去了大队长家,大队长瞧见小言,还挺高兴,“我还正想去找你,听赵楠说你要去县城找廖兽医问小猪仔的事,甭管成不成,总不能再让你往里贴钱,喏,我刚刚去菜园,摘了一些菜,明天你带上吧,还有这框鸡蛋也一并拿上,听说城里也缺物资,好歹算咱一点心意。”

    陆小言也没拒绝,“成,那我就带上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我尽力吧。”

    大队长也明白其中的艰辛,“你尽管去,能多买一头是一头,总比没希望强,对了,今年又有一批知青下乡,都是中学毕业没找到工作的年轻人,咱们大队得分来四个,你下午回来时,顺便从县里将人领回来吧。”

    “往年不都是从公社领吗?”

    “对,之前都是公社派人去领,你不是正好要去县里?我让赵楠跟小李说一声,直接让你去知青办帮着领一下,这样一来,也省得他们跑了,咱们大队也能先选人,你争取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娃娃,往年送咱们大队的都是别人捡剩下的,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次咱们也先选一次。”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从大队长家离开时,傅沉将油灯递给了她,自己一手拎鸡蛋,一手拎菜全包了,陆小言还挺不好意思,“我帮你分担些吧。”

    “没事,不重。”

    陆小言乐得清闲,也没再问,拎着油灯在前面开路,路过原身爷奶家时,她往里瞄了一眼,院子里黑乎乎的,没啥动静,陆小言咕哝一句,“不会拉去看病了吧?”

    原身她爷爷没那么蠢,说不准还真看病去了,看一次病不过花五分钱,依他们的阴险,事后估计会颠倒黑白,说他们不管他死活。

    陆小言才不会让他们得逞,笑着说:“小北哥,你在路口等我一下吧,我去陆大夫那儿看看。”本来想说,你先回去,又怕路太黑,他拎着鸡蛋,看不清路。

    傅沉有些好笑,“一起吧。”

    陆小言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太沉了吧,我帮你拎一个。”

    傅沉没给她,“没事。”

    陆小言:“走走走,咱们快去快回。”

    她眼睛晶亮,想到他们一家气得吐血,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傅沉唇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一下。

    陆大夫家灯火通明,确实很热闹,刘蓉、陆二山也在,刚走到院门口,陆小言就听到了,陆建良的“哎呦”声。

    田桂凤说:“对对对,这儿也疼。”

    田桂凤继续说:“膝盖也疼,刚刚来时,都不能走路,我特意让儿媳妇借了个板车,还有肩膀,腰,脑袋,哪哪都疼。”

    陆建良有些汗颜,这死老婆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吧,整天蠢死得了。他就少叮嘱一句!

    陆大夫也有些无语。

    他这一跤摔得可真神奇,哪哪儿都疼,这是摔了前面,摔后面吗?连个破皮、红肿的地儿都没。

    他医术就算一般,也瞧出了建良叔这是装的,不知道他这是玩哪出。

    陆建良连忙找补了一句,“没t她说的夸张,就腿疼,腰也闪到了,小陆啊,你瞧瞧我这腿骨折没?需不需要多休养休养?”

    陆大夫答得还算中规中矩,“骨折倒是没有,我也没瞧出有啥大问题,你们要是实在想休养那就休呗。”

    反正扣得不是他的工分。

    田桂凤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啥叫没啥大问题,哪儿都疼,一看问题就不轻。”

    陆大夫最不喜欢的就是她,也懒得跟她争,随口敷衍,“是是是,你说不轻就不轻,就休养着吧。”

    “这还差不多。”田桂凤肉疼地掏出五分钱,这次倒是没讲价。

    她给钱可从来没这么利索过,每次都想讨价还价,恨不得一分不给,陆大夫觉得有猫腻,连忙说:“既没上药,也不需要喝药,慢慢养着就行,这次不用付钱。”

    听到这些,陆小言简直要笑死。

    田桂凤不满意了,“咋不用钱呢,我们可不是那等会拖欠医药费的,虽然老大不管我们,我们可还有老二呢。”

    说着要将钱塞给陆大夫。

    陆小言适时走了出去,笑着说:“既然我爷情况不严重,那就慢慢休养吧,陆叔,以后我爷奶来看病,我叔婶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们家来出,省得我爷奶到处说我爹不孝。”

    陆建良没料到,她会直截了当地点明一切,脸也有些黑,嫌这丫头不给他们留面子。

    陆大夫是个聪明人,隐约猜到了什么,笑道:“行,以后只收他们一半,剩下的找你们报销。”

    陆小言拿出五分,递给了他,笑着说:“不用找了,我把他们下次来看病的钱,先交上,你记账就行。”

    田桂凤气得头顶冒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恼得刘海都要翘了起来,“这是干啥?咒谁生病呢?”

    陆小言脸上仍挂着笑,“这不是怕您老也摔倒吗?营养费误工费没有,医药费我们还是掏得起的。”

    说完,拎着油灯就转了身,一秒钟都没多呆。

    田桂凤简直要气死,扯着陆建良说:“你看看,你看看,嚣张成了啥样!”

    陆建良脸色也不好看,她这一出现,他们也没法拿医药费说事了,小算盘再次落空。

    陆小言和傅沉还完钱,就沿着主街回了家,她仍惦记小曼的事,瞧见一群孩子在街上乱跑,她多看了几眼,没瞧见小军和小曼,反而看到了二柱。

    二柱也瞧见了他们,一溜烟跑了过来,冲到了陆小言跟前,“小言姐,你也出来玩吗?”

    小家伙脑门上跑得都是汗,小脸也红扑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陆小言笑着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一摸一手的汗,“跑这么快不热吗?我出来还钱,对了,你晚上有看到小军哥哥和小曼姐姐吗?”

    二柱摇头,“没看到小曼姐,小军哥刚刚也出来玩了,应该是回去写作业了,你找他们吗?我去帮你喊人。”

    小家伙龙卷风似的呼呼跑开了,一转眼就没了人影儿,陆小言吓一跳,喊了他一声,“你慢点,天黑,别摔了。”

    “没事。”

    等他们拐到小巷时,小军已经随着二柱跑了出来,“小言姐,你找我们有事吗?我姐不在家。”

    那边几个小孩在喊二柱的名字,小家伙跟她说了一声,就小兔子一般跑开了。陆小言拉着小军往巷子里走了走,这才小声问:“你姐不在家吗?”

    陆小军看了眼傅沉,也压低了声音,“听我奶说昨天去我姥姥家了。”

    陆小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娘刚刚又去喊她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娘肯定要发飙的。”

    “我听花大娘说你姐身体不舒服,才没相看成,不会是不想相看跑了吧?”

    陆小言将花大娘的话重复了一遍,才说,“花大娘说,之前不知道你姐年龄这么小,她要是不同意跟她说一声就行,她会再寻摸其他人。”

    人家花大娘也是个精明的,这是瞧出了陆小曼不愿意,才托陆小言传的话。强扭的瓜不甜,陆小曼又这么小,他儿子总不好等她三年,万一最后她心里还是不乐意,那不是耽误她儿子吗?

    陆小军眼睛亮了亮,“那好呀,我姐确实不想相看,她想等开学去读高中,都给我娘说了先不相,我娘不同意,让她必须去,还说读书没用,读啥读,趁年轻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的,见厂里招工,还帮我姐报名了,我姐一气之下,才跑去我姥姥家,昨天我娘就去喊了,她不肯回来,这不,今天又去了。”

    说到最后他又有些愁,“现在花大娘成了厂长,我娘肯定更不肯放弃了,她一直希望我姐嫁得好点,最好超过堂姐。”

    陆小言不好评价他娘,只说:“想读书是好事,你姐才十五,没必要急着嫁人,进厂也是,学历高了,以后干啥工作不行,那等你姐回来,你悄悄跟她说一声,就说花大娘说了,她要是不愿意,人家会再寻摸,不会勉强她,你娘总不能按着她脑袋,让她相看吧?”

    陆小军忧愁地叹口气,小言姐不了解他娘,他确实知道的,只怕没那么容易妥协。

    陆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别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跟花大娘说一声,就说你姐想去读高中,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陆小军挠挠头,“行,那就谢谢小言姐了。”

    “客气啥,行了,回去写作业吧,咱们村还没通电,晚上灯光暗,别学太久,爱护好眼睛,明天周末还能写。”

    陆小军嘿嘿笑,“我在复习,我们下礼拜就考试了,考完试就放暑假了。”

    “加油。”

    陆小言给他鼓了鼓劲儿,随后就回了家,刚洗完澡,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陆小言刚将洗澡水倒在院子里,正准备去开门,傅沉走了出来。

    他上下扫她一眼,小姑娘已经换上了红色睡裙,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在外,在现代很常见,在这个年代,这个衣服多少有些不合适,“我去开。”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小言瞄了眼自己的裙子,这才意识到,貌似有些不妥。

    她揉揉鼻尖,回了屋。

    第32章 第32章陆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

    门外是贼兮兮的陆铁成。

    许是有些心虚,他那么一个大高个,硬是缩着脖子,莫名有些怂,瞧见是傅沉开的门,还悄悄松口气。

    他将傅沉往外拉了拉,压低声音说:“小北,哥们找你办点事,这次你可得帮我。”

    边说边四处望了一眼,见没人还不放心,将手电筒都关了,鬼鬼祟祟的,活像接头的特务。

    傅沉挑眉,倒也没拒绝,原身虽然不爱说话,跟陆铁成和赵振南关系却不错,“说。”

    陆铁成说:“我想找你帮我换点工业券,咱们供销社附近虽然也有换票的,基本都是粮票,偶尔也就能换个肉票,没有工业券,你在县城,应该好换一点吧?”

    凭工业券购买商品的范围较广,像毛巾、毛毯、电池、暖水壶、闹钟、收音机、白酒等,都能用工业券来买。

    工业券是对在职人员按其工资收入比例发放的,平均每20元工资配一张券,城里公职人员多,工业券也多一些。

    “你要几张?”

    傅沉兜里确实有几张工业券。

    陆铁成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需要八张。”

    傅沉几乎以为听错了,买一个缝纫机才需要八张工业券,像搪瓷脸盆只需半张,他一张口就是八张,“怎么要这么多券?”

    “嘘,你小点声。”陆铁成吓得想去捂他的嘴,傅沉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觉得这小子没打什么好主意。

    “不说我回去了。”

    陆铁成连忙拦住了他,“哎哎哎,别走啊,我说就是,我说,是小雪她哥,她哥前段时间相亲成功了,不过女方要一个缝纫机,你也知道,买缝纫机需要八张工业券,他们家哪有券,所以我想帮忙寻摸一下。”

    小雪是他们俩的高中同学,是他们隔壁班的,挺漂亮一个女生,在他们学校算还挺有名,陆铁成从高中就喜欢她,毕业后也没忘,如今都惦记好几年了。

    傅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她让你帮忙的?给你多少钱?”

    “哎,分这么清干嘛,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我如果能帮她弄来票,说不准她就肯嫁给我了,兄弟,哥的幸福就拜托在你身上了,拜托拜托。”他一个大男人,t腻腻歪歪的,恨不得挂到傅沉身上。

    傅沉往一侧躲了躲,据他所知,这个小雪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他弄来票,也未必会嫁给他,人家眼光高着呢,根本看不上陆铁成乡下人出身。

    她想嫁的是城里的工人,傅沉还从原身记忆中,扒拉出一段回忆,成为临时工后,有一次去公社,傅北遇见了小雪,她还朝他示过好,羞答答的,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傅北顾及自家兄弟的面子,才没告诉陆铁成。

    傅沉倒也尊重原身的意愿,完全没了待下去的意思,丢下一句就要回去,“管好自己就行,人家券不够会自己想法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傅沉抬脚就往回走,陆铁成忙拉住了他,“兄弟要不要这么绝情?真的,哥的幸福,全系在你身上了,真的,她都说了,我要能弄来券,她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傅沉嗤笑一声,“你还是别弄来的好。”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自己都有媳妇了,怎么就不能帮帮我?”陆铁成扯着他不肯撒手,语气也软了下来,听着可怜巴巴的,“哥长这么大,还没求过人,就求你这一次,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瞧不上小雪,我也知道她风评不太好,但我是真喜欢她,她也就有点爱慕虚荣,人还是善良的,真的,我还见她给过二毛吃的。”

    二毛是他们公社有名的小傻子,大冬天都光着腚乱跑的那种,啥都不懂,他爹和他娘是表兄妹,他和他姐智力都有点问题。

    陆铁成说:“粮食有多金贵,你也清楚,她要真的是个坏女孩,不会这么好心,我也没那么傻,她就是家庭不富裕,过惯了苦日子,眼光才高了点,也是我不争气,没考上城里的招工。这次咱大队的招工,我还报了呢,再帮她弄弄票,说不准我们真能成呢。”

    傅沉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半晌问他一句,“认准她了?”

    陆铁成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几分,恨不得摇尾巴,“对,我就喜欢她,只想娶她,你就帮帮我吧,我虽然没钱,但有个好东西,是我老爷传给我的,当初他不是在地主家当过长工吗?机缘巧合救了他们家小少爷一次,东西是他们送的,一个白玉貔貅,十厘米长的一个小摆件,拿黑市卖应该能值几张工业券,你帮我换个试试吧。”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貔貅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傅沉,入手沉甸甸的,傅沉蹙眉,只觉得他败家,“白玉现在收的人虽然不多,等再过个几十年肯定值钱,说不准够让你在县城买一套房子的,你现在换券太亏了。”

    “几十年我都成老头子了,还是娶媳妇更重要,你帮我换了吧,我要求不多,能换八张就行。”

    他知道傅北不喜欢小雪,刚开始也没敢找他,赵古同有个小子,在村里倒腾鸡蛋,时不时会去黑市,今天下午,陆铁成去找了他,他说玉貔貅只能帮着换五张工业券,多了没有,毕竟这东西,被人发现了,也挺危险。

    缝纫机需要八张券,五张也太少了,他又弄不来另外三张,只好咬咬牙,来求傅北了。

    “真的,要是能换来,以后你但凡需要帮忙,喊哥一声就行,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成吧,那我帮你问问。”

    陆铁成捶了一下他的肩,“谢了兄弟,就知道你够意思,就是要害你冒险了,等我和她成了,肯定请你喝喜酒。”

    陆铁成高兴得不行,离开时,还哼上了小曲。嘚里嘚瑟的,好像已经要抱得美人归了。

    傅沉总觉得他还有的磨。

    这年头八张工业券可不是少数,估计也就他班长能吃下,就是不知道他对玉貔貅有没有兴趣。

    他回到屋时,陆小言刚擦好头发,正晃着脚丫构思小丫的故事,见傅沉走了进来,才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呀?”

    “铁成。”

    陆小言有些好奇,“他来干啥?我去他家拿小黑板时,还撞见了他,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不会出啥事了吧?”

    傅沉没瞒她,“他想找我帮他换几张工业券。”

    陆小言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手上,貔貅是白玉雕成的,瞧着栩栩如生的,很精致,“哇,他竟然还有这好东西?”

    这年头谁家要有个玉,都是藏着掖着,唯恐被扣了帽子,压根不敢拿出来,陆铁成也真够大胆的,还敢拿去换券。

    陆小言扬起了头,“他要换多少呀?会不会有危险?”

    “小心些就行,他想换八张工业券。”

    陆小言惊讶地瞪大了眼,脚丫子也不晃了,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给我看看,他就换八张?这也太亏了。”

    傅沉将小貔貅递给了她,“工业券也不好换,他坚持要换。”

    他用三个小风扇,才换来五张工业券,一些糖票,舍友的存票基本都被他全收割了。

    陆小言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也太可惜了,这么可爱,只换几张券。”

    别说几张券,在陆小言看来,就是换来好几辆自行车都不值。

    傅沉眸色一动,“喜欢?”

    陆小言当然喜欢,女孩对玉石一类没啥抵抗力,她下意识点头。

    “那就留下吧。”

    陆小言眨眼,“八张券呢,你去哪儿弄?”

    “转正后每个月我都有一张工业券,上周我用小风扇还换了五张,就差三张,先找朋友周转一下就行,到时再还。”

    陆小言听得很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那我也不能白要你东西呀,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借了,也不是那么好借的,直接找个靠谱的人,给他兑换吧。”

    傅沉说:“没那么麻烦,爹娘养我这么大,我养你都是应该的,不过一个摆件,你要不好意思,就当欠我的,有了券再还我就行。”

    陆小言可耻地心动了,只觉得原身这老公也太好了,可惜原身没福气,看上了另一个男生不说,还早早结束了生命。

    她又摸了摸小貔貅的脑袋,笑弯了眉眼,“你想尽孝,养爹娘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养我,那说好啦,就当欠你的,等我有了就还你。”

    “嗯。”

    陆小言开心地碎碎念,“那等有钱了,我去县城买个带锁的小箱子,到时锁起来。”

    她将小貔貅先收到了柜子里,特意放到了旧衣服的口袋里,暂时只能这样了。

    陆小言还不困,每天晚上,她都会画上一两个小时,构思完小丫的故事,她又拿出大丫的故事,看了看哪儿有不足,该改进的都改了一下。

    傅沉也有些好奇她画了什么,拿起前面的看了看,想起他的身份,陆小言还挺不好意思的,“那个,故事里我涉及了童养媳的事,大多童养媳遭遇都挺悲惨的,远的不提,咱们隔壁大队,就有两个,都过得很凄惨,我干脆以童养媳为题材,写成了故事,想起到一点点积极的作用,你不会在意吧?”

    不管对原身来说,还是对他来说,被收养都是一件幸运的事,傅沉摇头,难得自我调侃一句,“我还没看过小人书,只要允许我提前阅读就行。”

    陆小言莞尔,“看吧看吧,随你看。”

    反正这人话不多,不至于到处说。

    看她笑了,傅沉也无意识勾了下唇角,“收费吗?”

    陆小言哼哼,“不收成了吧?真是便宜了你,要不然你闲时,帮我给画稿上一下颜色吧?不让你白干,等我有了画稿费,让你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市面上的连环画好多是黑白色,陆小言也不清楚这个题材,会不会被采纳,她想一次投稿成功,如果有颜色,肯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傅沉倒是点了头,还调侃了一句,“明天闲下来,我去买颜料,就当提前投资。”

    陆小言莞尔。

    两人忙到十点,才关灯歇息,睡到半夜,身旁的小姑娘糯叽叽哼唧了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傅沉一下清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一片潮意,他打开了台灯,小姑娘蜷缩成一团,手抱着肚子,小脸埋在被褥里,唇瓣都咬白了。

    他眉毛拧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陆小言昏沉的意识,逐渐聚焦,软软开了口,“肚子疼。”

    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彻底清醒了,赶忙抱着被子跪坐了起来,还好还好,床单没弄脏。

    原身营养不良,十七岁才来月经,一共也就来那么一回,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很不规律,许是喝药调理的缘故,竟突然来了。

    陆小言有些抓瞎,她没有那个t呀。

    她呆呆跪坐在床上,小脸苍白,神情无措,难得显出几分无助来,这时肚子又一阵痛,她脸颊又白了几分,疼得咬住了唇瓣。

    傅沉还以为她是吃肉吃多了,得了急性肠胃炎,拿衣服一裹,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陆大夫那儿。”

    陆小言吓一跳,忙搂住了他的脖颈,因为不舒服,她不自觉蜷起,脸颊也贴在了他颈窝处,“没事,你给我煮点红糖水就好。”

    她说出的话绵软无力,呼出的气却热烘烘的,洒在他脖颈处,傅沉喉结动了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现代,她每次经期第一天都要疼得死去活来的,他见奶奶给她熬过红糖水。

    他将人又放了下来,陆小言没敢躺床上,挣扎着要起来,怕将床上弄脏,这年头没姨妈巾,大家都是用月事带或者干脆用卫生纸叠一下,她根本没月事带,幸亏家里有卫生纸。

    她正迟钝地思考着,傅沉已经将她按了下来,“乖乖躺着,脏了再洗就是。”

    陆小言有些不自在,脸有点红,“我没事,你去煮红糖水吧。”

    她每次疼得厉害时,奶奶都会给她熬,喝完确实能舒服一点点。

    傅沉又瞥她一眼,见她还能坚持才出去。

    他走后,陆小言才找出来卫生纸,厚厚叠了一下,幸亏原身量不多,要不然简直不敢想象。

    陆小言疼得厉害,已无暇顾忌旁的,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被喊醒时,傅沉已经端来了红糖水,他特意晾了一下,没那么烫了。

    陆小言还是疼,像只被人拔掉爪牙的小猫儿,委屈哒哒地蜷缩着,乖巧得不行。

    傅沉伸手将她扶起,将碗递到了她嘴边,陆小言就着他的手,喝完了红糖水,随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傅沉拉出夏凉被,盖在了她身上。

    第二天醒来时,腹部的疼痛才逐渐缓和了些,她睁开眼睛爬起来时,傅沉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走了进来,“还疼吗?把这个吃了吧。”

    陆小言摇头,“好多了,我先刷牙。”

    刷牙时,她还忍不住偷瞄他一眼,这个男人虽然瞧着沉默寡言,没想到如此会照顾人,竟然将吃的端到了她床头。

    原身还真够幸福的。

    同样是养子,她那个便宜哥哥,可从来没这么温柔过。别说给她端饭了,她喊他吃饭时,他顶多嗯一声,大一那年,不过忘了敲门,进了他房间,他一张脸便冷了好多天,平时眉宇间也总是压着一丝不耐,看她的目光,也活似要吃人,上辈子仿佛欠了他的。

    啧。

    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

    原身和她一样,差不多疼八个来小时就好了,吃完饭,陆小言已经没了大碍,她对陆大山和王月勤说:“娘,我今天要去县里一趟,不确定几点回来,应该赶不上做午饭,您提前回来会儿吧。”

    需要做饭的妇女,快到饭点时,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回来,王月勤点头。

    陆小言又说:“对了娘,我不确定几点赶回来,你跟秀儿说一声吧,让她通知一下孩子们,明天我再给他们上课。”

    上课的事,王月勤也是知道的,她大字不识一个,见闺女愿意教别的孩子,还挺高兴,昨天下午好几个家长见了她,都道谢了呢,都夸她将小言教得好。

    王月勤还挺骄傲。

    傅沉却突然说了一句,“非得今天去?身体受得了吗?”

    王月勤顿时紧张了起来,“小言这是咋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小言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当着陆大山的面多说,“没事,就是没睡好,不要紧,晚上回来,早点睡就行了。”

    王月勤却是个细心的,联想到傅北一大清早不仅煮了红糖水,还给她煮了鸡蛋,全是补身体的,隐约猜到什么,她眼底眉梢都是笑,“那让小北陪你去,重东西让他拎,你别累着。”

    陆小言点头,这个倒是没拒绝。

    陆大山还有些懵,总觉得媳妇笑得怪怪的,走出门还问,“闺女没睡好,你高兴个啥?”

    王月勤悄悄白他一眼,觉得他真够粗心的,“我当然高兴,两人总算圆房了,说不准今年我就能抱上外孙外孙女了,能不高兴吗?”

    陆大山也嘿嘿乐,“小北这小子,总算争气了,我还以为,他非要等到小言满十八呢。”

    “这不快了吗?就差一个月了。”

    *

    陆建良一家也刚吃完饭,在上工不上工之间挣扎了一下,这时却听儿子说:“爹,您还是去上工吧,左右要不到钱,工分还是得挣的,到时您干慢点,时不时哎呦一声,要是有人问,就说摔伤了,只能慢慢干,我到时再劝您回去,您就是不肯回,就说我知道心疼您,但是您也不想拖累我。”

    陆建良有些迟疑,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这么装模作样,万一被人识破,只会被人看笑话。

    到时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别看田桂凤风评不好,其实他名声还算可以。

    有啥事都是田桂凤在前面冲锋陷阵,他时不时还会劝上两句,大家都觉得他倒霉,娶了个拎不清的,还真没多少背地里骂他的,顶多说他怕媳妇。

    实际上,家里真正做主的,还不是他。

    他可不想老了老了,被人看笑话。

    不等他开口,田桂凤眼睛就亮了,“还是我儿子聪明!我这就去借板车,拉着你爹去,这样更显得你哥不是东西。”

    陆建良嘴角抽了抽,“借啥借,按二山说的就行。”

    他走出去时一瘸一拐的,果然,一出门,就接受了大家的瞩目,陆会计有事找大队长,来了村东头,走到主街时,恰好瞧见这一幕。

    他昨天可是看了好大一出戏,这会儿没忍住,笑了笑,“建良叔,您不是摔伤了要休养几个月吗?咋出来了?”

    陆建良斟酌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就听他老婆子神神叨叨地说:“不干能成吗?老大一家又不肯管,当然得上工了!”

    陆建良悄悄对她使眼色,唯恐她再说下去,把老二也衬得不像话。

    田桂凤这才闭嘴,她心中也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家老头子真是事多,整日让她少说话多做事。她说的哪句不好了?

    陆二山忙劝:“爹,您回去吧,听我的劝,我和刘蓉多干点,足够您吃喝了。”

    陆建良脸色略好了些,他们演戏时,傅沉和陆小言也出发了,两人已经坐上了拖拉机,陆小言又问了傅沉一遍,“你真不在家多休息一下?”

    她一般也就疼几个小时,现在肚子已经不疼了,感觉又是一条好汉,这些东西自己拿估计也没事,他也就一天假期,如果想多休息会儿,下午五点坐末班车去县城就行。

    傅沉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一起吧,廖兽医那儿要是弄不到砖瓦,我还能帮忙想想法子。”

    陆小言记得他那个班长人脉还挺多,便也没多说什么,“成吧。”

    因为傅沉跟着,赵楠只将他们送到了公社,两人从公社坐车去的县城,到了县城后,还要走一段路,也幸亏有他陪着,要不然陆小言肯定觉得累,走这么一截儿,腿都是软的。

    两人来到廖兽医家时,已经十点了,陆小言敲响门时,很快就有人开门了,是孔喜儿。

    瞧见她,孔喜儿脸上瞬间带了笑,闪身让出了空,“哎,小陆,快进来。”

    傅沉跟着陆小言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一大兜菜,一筐子鸡蛋,单鸡蛋得有几十个,这要是花钱买,可需要不少钱。孔喜儿看得咋舌,傅沉已经将东西放了下来,他对陆小言说:“我下去透透气,大门口等你。”

    孔喜儿这才回神,“哎,你们也是,干啥又拿东西?透啥气,进来喝口水再走。”

    说着要去倒水,傅沉摆手,“我不渴,婶子不用招待我,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他性子内敛,不爱说话,陆小言还以为,他是单纯地不想和外人打交道,也没阻拦,毕竟糕点方子的事,她也想保密,只拿出一样还好,拿多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婶,你不用倒水。”陆小言帮着关上了门。

    孔喜儿说:“下次来可不许拿东西了,再拿我可是要生气的。”

    陆小言笑着说:“这东西可不是我买的,是我们大队长让我来的,我这次来,其实是用新糕点方子换点东西,大队长知道我要来,想让我帮忙问问咱县养殖场有没有出售的小猪仔。”

    廖兽医也在家,听到t糕点方子时,他心中就动了动,前两天,厂里已经公布了转正名额,他媳妇已经成了正式工,下个月就能让他闺女接班。

    这几天蛋黄酥在县里已经开始售卖了,短短几天就卖了不少,他媳妇最近整日念叨蛋黄酥给厂里带来了多少利润,厂领导多高兴,他自然清楚陆小言的糕点方子多有值钱,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方子。

    如果能换到手,说不准她媳妇还能凭借方子重新得个正式工的名额,廖兽医心思转了转,有些遗憾地说:“五六月份出生的小猪仔基本都已经被人挑走了,就剩下十几头,都是皮毛不太好的,也不大爱动,精神头一般,不确定能不能长大。”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想换什么东西,要是以小猪仔做交换,只怕是不成了。

    陆小言记得,母猪怀孕三个多月就生产了,她想了想说:“廖叔,不知道县里有没有怀孕的母猪?晚一个月生产也没关系,我们等得起。”

    “那还真有,县里有三四百头母猪,近期怀孕待产的有三十几头,最快的二十天生产,其他的基本得一个月,你们如果愿意等,我可以提前帮你预定一下,不过,其他公社也有需要小猪仔的,没办法全给你。”

    他们县的母猪一头能产8到12只小猪仔,三十多头估计能有三百多只小猪仔,养猪场的猪卖谁都是卖,基本都是先卖给有关系的。

    他在养殖场也有一定的话柄权,这些年也没帮人预定过,想起糕点方子,他有意卖个好,主动说:“我尽量帮你订一百头吧,一百头够吗?”

    陆小言弯弯唇,“太感谢廖叔了,我们这边多多益善,因为要扩大规模,最缺的就是小猪仔,最好多来点小母猪。”有了母猪,他们才能更快地扩大规模。

    很多地方小母猪都不售卖,都会留着,等长大了好配种,他们养殖场倒是也卖母猪,母猪的寿命一般是四年,为了更换新鲜血液,每年他们都会留下三分之一的母猪,剩下的才会出售。

    廖兽医招呼着她坐了下来,笑着说,“我尽量帮你争取数量吧,不过价格上没法给你优惠,我们养殖场是财务收款,价钱都是统一的。”

    “这已经很好了,要是没您帮忙,我们估计连十头都订不到,接下来全仰仗您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说。”

    她这番话说得熨帖,廖兽医也笑了笑,“这就甭客气。”

    见自家媳妇悄悄对他使眼色,他才笑道:“你刚刚说糕点方子,是想换什么呀?”

    陆小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前段时间,我爹和我叔分家了,房子分给了我叔,所以我们需要重新盖个五间的房子,盖房子所需的砖瓦我们都没,自己买的话起码得三百块钱,我们手头没那么多钱,所以我打算拿糕点方子来换,如果将方子送到食品厂,应该能给厂里带来不少利润,换一个工作名额应该是可以的,我在县里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才想到了找您帮忙。”

    不等廖兽医开口,他媳妇就激动地说:“我们就认识砖瓦厂的人,可以帮你买到,糕点方子就换给我们吧。”

    县城没多大,别说认识,就算不认识,她也要想法子帮她买来。说实话,她还不到五十,两个儿子都还没结婚,不需要看孙子,要不是为了闺女,她根本不想退下来,一想到下个月就没了工作,她就浑身不得劲。

    要是能凭借方子,再得一个工作,那再值得不过,毕竟工作可不好买,怎么都是他们占便宜。

    她笑着说:“婶子不瞒你,我的工作打算让我闺女接班,等她接了班,我就没工作了,干脆换给我得了,我也闲不住,等会儿我们就能去一趟砖瓦厂,这几天保准将砖瓦给你拉过去,他们除了砖瓦,还有水泥、沙子,我一并给你弄好。”

    能有砖瓦就很棒了,陆小言忙道谢,“那可太好了,真是麻烦婶子了。”

    “麻烦啥,我还要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接下来我肯定闲得长毛。”

    陆小言将方子递给了她,笑着说:“雪梨酥成本比蛋黄酥要低一些,应该也好卖,步骤我全写好了,根据步骤来,肯定能做出来,您要是有时间,咱现在去买材料,我教您做一遍也行。”

    “没事,你的步骤写得很清楚,肯定能做出来,上次我就做出来了,等会儿我和老廖先去砖瓦厂一趟,先把这事敲定了。”

    陆小言笑着道谢,“那可真是麻烦您了。”

    孔喜儿哎了一声,“这麻烦啥,我还想感谢你呢,要是没你的方子,我闺女还闹着下乡呢,她从小娇生惯养的,真下去了,哪里受得了?我和老廖也不放心,这次你又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廖兽医也说:“确实,没有你,我们这会儿不定怎么愁呢,光我闺女闹着下乡的事,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陆小言才对孔喜儿说:“我还得麻烦您一件事,这方子其实是一个老师傅交我的,他的身份不便透露,您交给厂里时,也不用提我,我甚至没告诉村里人有第二个方子的事,等砖瓦拉到我们村时,我就说是您转正后,廖兽医得知我们批了一块地,出于感谢,才送来砖瓦的,你看成吗?”

    换成其他年轻人,要是身怀秘方,肯定巴不得大张旗鼓的炫耀,她年纪轻轻,却懂得藏拙,孔喜儿都更欣赏她了,只觉得自家女儿要是有她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人一怂恿就头脑发晕。

    孔喜儿一口应了下来,“自然可以,你放心,我和老廖肯定帮你保密。”

    陆小言下来时,傅沉正站在大门口的树荫下等她,他上身是白色短袖,下身是黑色裤子,那双腿格外笔直,往那儿一站,修长的身姿比梧桐树还要挺拔。

    许是没干过多少农活的缘故,皮肤也很白,侧脸线条异常冷厉,眸色也漆黑深邃,悠远的目光落在熙攘的行人身上,透出一股子冷漠来。

    陆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头不自觉一跳。

    第33章 第33章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尚未抓住什么,他已经回过头,迈步朝她走来,那张立体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深邃,一双眸也熠熠生辉,眸色却显得温和许多,像是周身的冷漠一下散了个干净,整个人都似活了过来。

    他挑眉问了一句,“好了?”

    伸手接住了她手里的竹篮,这是临走时,孔喜儿塞给她的,是她自己做的辣椒酱,给她拿了两大瓶,据说很下饭,陆小言推辞不过,索性收了。

    陆小言心头的异样感已散了大半,她弯了弯唇,点头,“嗯,好了。”

    这才瞧见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竟然是颜料。

    他真的买来了,陆小言很惊喜,“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他也没多说,将颜料放进了竹篮里,随即转移了话题,“知青办离这儿有点远,坐车去吧。”

    他们挺幸运等了没几分钟,车就来了,坐车也挺快,十来分钟就到了,来到知青办时刚十点四十,时间不算晚。

    傅沉四处瞄了眼,看见一家国营饭店,说:“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门口见。”

    陆小言点头。

    这批知青是今年刚到的县城,也刚到一会儿,大家正等着公社的人来接,这次分给他们公社的有三十八个人,工作人员看完陆小言的介绍信和公社盖的章,便将人喊了出来,说:“你们被分到了团结公社,这位小陆同志,是特意来接你们的,你们随着这位女同志走吧。”

    说完,递给陆小言一叠资料,这是各位知青的籍贯,基本家庭情况。

    三十八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最小的才十五,是个娃娃脸的少年,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大家都背着一个包,瞧着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

    陆小言清了清喉咙说:“我是团结公社陆家大队的陆小言,大家先随我去坐车吧,咱们人多,只能坐车回去。”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生,好奇地打量了陆小言一眼,她以为村里的女生,都是穿着碎花衣服,露脚拇指的布鞋,土不拉几的,谁料面前的女孩,白色上衣,黑色裤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要说五官多美,倒也t不至于,有些电影明星还是比她漂亮的,可那纤细的腰身,雪白的小脸,清凌凌的眸,组合在一起时就是说不出的动人,就连头发跟别人绑得也不太一样。

    陆小言懒得编麻花辫,大夏天的头发垂在脖子里她嫌热,干脆扎了个丸子头,她可是凭一己之力,推广了丸子头的扎法,这个年代的审美,还是麻花辫,她们大队的小姑娘都觉得她这样好看,一个个争先效仿,如今丸子头已经是陆家大队的一道风景线了。

    女生还在打量陆小言,只觉得她的头发瞧着很蓬松,刘海也是,没那么齐,她哪知道,陆小言的刘海是特意打理过的,她实在不喜欢齐刘海,每次洗头擦头都挺注意,还自己修剪过一次,跟后世的空气刘海差不多。

    原身皮肤又白,最近陆小言又一直在喝药调理身体,肤色健康了许多,虽然发质还是一般,瞧着却漂亮不少。

    不仅女生,连两三个男生都忍不住在看她,其中一个眉眼不善的寸头男生,也多瞥了她一眼,嘴角挑出一抹笑,“村里还使唤童工的吗?”

    陆小言看他一眼,没理这话,说:“走吧,大家跟我去坐车。”

    萧宁挑了挑眉,也不在意,背着包跟了上去,漆黑的目光仍落在陆小言身上。

    一群人从知青办走出来时,傅沉也过了马路,朝他们走了过来,陆小言一眼就瞧见了篮子里的烧饼,大油纸里包了不少,这厚度,肯定有六七个,她眼睛亮了起来,“你还有粮票吗?”

    “嗯,还热着,到车上要是饿了,就先吃一个垫垫。”他将手里的水杯塞给了她,“里面灌了热水,可以直接喝。”

    陆小言只注意烧饼了,没看到他另一只手里的水杯,乳白色水杯还挺漂亮,上面印着一幅山水画,湖中央的小舟上坐着一个垂钓的老人,很有意境。

    陆小言扬起了小脸,“刚刚买的吗?得花不少钱吧?你还有钱吗?”

    确实没了。

    不过宿舍还有材料,能再做个小风扇,到时换点就行,他们在食堂吃饭也用不了多少钱。

    傅沉没说实话,“没花多少,据说可以保温,你试验一下,要是不保温,可以到公社给我打个电话,再拿去换新的。”

    陆小言点头。

    两人说话时,一群人都在打量他们,单看陆小言已经让人觉得好看了,傅沉这相貌又这么能打,不仅女生在偷瞄他,男生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这气质,这相貌,哪里像农村人?连他手里的竹篮都好像高级了一分。

    之前盯着陆小言猛瞧的女生,没忍住,问了一句,“小言同志,这也是你们大队的?”

    陆小言记得她叫桑渺,因为姓挺独特,点名时,陆小言记住了她,陆小言点头,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哥,傅北。”

    大家点点头,也没多问,唯独萧宁嚼着糖,目光一直落在陆小言身上。

    下乡前,他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总梦见一个陌生女孩,最后会定格在一个画面,女孩朝他抱歉一笑,最后朝另一个人走去,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始终记得梦中锥心般的痛,似乎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想伸手抓住她,却总是徒劳。他这人一向放荡不羁,也从不信什么感情,更不觉得自己会是个痴情的人,梦得次数多了,他却记住了女孩的模样。

    原本他没在意,甚至觉得梦境过于荒诞,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直到此刻梦中的女孩从梦境中走了出来,活生生立在他跟前。

    一瞧见她,第一反应不是荒谬,也不是震撼,胸口竟一阵奇怪的感触,说不清是宿命感,还是什么。

    萧宁死死盯着她,又看了眼傅北,几乎要从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他要笑不笑地问了一句,“一个姓陆,一个姓傅,什么哥哥?不会是情哥哥吧?”

    声音也痞里痞气的。

    一路上,萧宁都吊儿郎当的,早跟大家混熟了,有两个男生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傅沉淡淡瞥了萧宁一眼。

    这眼神让萧宁想起了继母带来的那个便宜大哥,也总是这样看他,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令人讨厌得紧,萧宁恶劣笑了笑,也吹了一声口哨。

    这时车已经来了,陆小言对大家说:“走吧,大家跟我一起上车,先去公社报道。”

    傅沉随着陆小言一起上了车,这个点,车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受不了车里的味道,傅沉找了个前排靠窗的位子,他将竹篮放了下来,对身旁的小姑娘说:“这个点了,我就不回去了,要是觉得重,辣椒酱,我先拿宿舍,下周再拿回家。”

    陆小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就两瓶,没多重。”

    她将篮子放在了座位上,冲他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到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没再管他,而是点了一下人数,三十八个人呢,可不能弄丢了。

    傅沉点头,刚让开,萧宁就迈着拽了吧唧的步伐,走了过来,他将包裹放在了脚边,自己翘着二郎腿,在陆小言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还吹了声口哨。

    傅沉目光微凝,瞥向陆小言,小姑娘已经在核对人数了,压根没在意萧宁。

    他们人多,一上来,车上就坐满了,不用再等人,可以直接发车。

    司机开口撵人,“送人的下去吧,这就要出发了。”

    傅沉下了车,这时陆小言也点好了人数,车门关上时,傅沉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小姑娘将篮子放在地上,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身旁的萧宁偏头说了一句什么,她下意识侧脸倾听,傅沉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却瞧见她白皙的小脸腾地红了,粉嫩的唇微微抿起,神情一下变得很生动。

    说不清是羞恼还是什么。

    萧宁笑得肆意,转过头挑衅地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时车喷出一阵黑色尾气,缓慢朝前开去,将他抛在了后面。

    车上萧宁继续孔雀开屏,“真的,给哥哥当情妹妹绝对不亏,哥哥身强体壮,长得俊,还有钱。”

    饶是陆小言见多识广,也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撩人的。这可不是现代,这年头,男女谈对象时都不敢拉小手,一个比一个纯,竟还有这么骚包的人。

    真让人一言难尽。

    陆小言身体后移了一步,离他远了些,眉毛也蹙了起来,严肃地开了口,“我结婚了。”

    这个时候,陆小言才发现,结婚还有这好处,多好的挡箭牌呀,所以识相点就理她远点。

    萧宁意外地挑眉,随即笑了,“刚刚那个真是你情哥哥?”

    陆小言没理他,她可不想被缠上,甭管他是花花公子,还是单纯的嘴贱,就喜欢撩妹,她都没兴趣。

    她也不可能跟这个年代的人谈恋爱。

    她拿起水杯拧开了瓶盖,杯子里的水还有些烫,她只喝了一小口。

    坐在她后面的姑娘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诧异地开了口,“小言同志,你真的结婚了呀?你看着好小,也才十六七岁吧?结婚这么早吗?”

    陆小言笑了笑,“我十八了,村里结婚都早,好多十八九岁结婚的。”

    桑渺也直勾勾看着她,说:“刚刚送你的那个,就是你的结婚对象?”

    陆小言只是笑了笑,没答,而是说:“得一个小时才能到,谁要是晕车,就提前说一声,可以坐在前面,要不然等会儿扛不住。”

    大家都坐过车,也没咋晕过,没太在意她的话,这群年轻人,都是刚中学毕业,对乡下还充满了幻想,忍不住逮着她,叽叽喳喳问了起来,“你们乡下真的很艰苦吗?听说连电都没通,真的假的呀?”

    陆小言:“艰苦是真的,粮食不多,还要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没通,我们公社是有电的,富裕点的大队也有通电的,不过我们大队还有隔壁几个大队,都还没通呢。”

    “啊,没电可咋整,就用蜡烛和油灯吗?那也太不方便了。”

    陆小言也觉得挺不方便,他们大队实在穷,拖拉机都是公社淘汰下来的,一年能坏几次,要不是教授们会修,他们连这个拖拉机都没得开。

    想通电t,只能先致富,好在养殖厂慢慢走上了正轨,只希望一切顺利。

    一路上大家好奇地不行,车子开出县城后,入目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还有人惊呼,“哇,这就是麦田吗?”

    陆小言也看向了窗外,耐心地回,“不是,冬小麦五月底已经收割了,地里种的是玉米,这是玉米苗儿。”

    结果车子没开出十分钟,就有一个女知青白着脸举手,“那个,我、我想吐。”

    这年头可没塑料袋,司机师傅也不希望车上臭烘烘的,忙停了车,“下去吐。”

    陆小言也下了车,拍了拍她的背,等她吐完,才说:“乡下都是土路,比城里颠簸一些,你坐前面吧,前面靠窗的位置好受一些,咱们换一下位置。”

    陆小言拎着篮子去了后排,将自己的座位给了女知青,她已经坐了好几次车,倒是习惯了一些。

    见她走得毫不留恋,萧宁挑挑眉。

    车子再次启动后,陆小言想起了大队长的话,让她挑几个身强体壮的干活好手,如今村里已经有了养殖厂,以后还要建学校,比较缺的其实是技术人才。

    知青们都是中学毕业,顶多有的成绩好一些,其他水平应该差不离,反倒是父母的职业更重要,说不准以后就能帮上大忙。

    陆小言干脆翻了翻知青办给她的资料,上面是这三十八人的基本信息。

    陆小言大致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下看一跳,这些知青还真是卧虎藏龙。

    陆小言率先瞧中的是楚航,父母一个是化肥厂的主任,一个在农业局上班,以后要是需要化肥,说不准可以找他们。

    这年头化肥可是相当紧俏,基本还靠进口,分到他们县的都少之又少,陆小言记得,去年他们大队一共就领了不到十袋化肥,量实在少,基本起不到作用,但是想提高亩产,用化肥又是必须的。

    接下来是林媛媛,她父亲很厉害,是供销社的副主任。这个女生,她也必须争取到手。

    还有萧宁父母也很牛,父亲是食品厂的副厂长,母亲在药厂,赵魁也可以,母亲是纺织厂主任,父亲则是公司汽车修配厂的工人。

    翻完陆小言心中大致有了数。

    车子开得快,路上也没人拦车,五十分钟就到了公社,下车时,陆小言正要拎起篮子,萧宁已经把她的篮子拎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拿起了行礼。

    陆小言忙说:“哎,我自己拿就行,你顾好自己的行礼就可以了。”

    萧宁已经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笑着回了一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悠着点吧。”

    车子就停在了公社大院门口,他们一群人下车时,还是挺壮观的,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小跑了出来,“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吗?”

    陆小言也下了车,倒完谢,从萧宁手里将篮子接走了,笑着回了一句,“对,这些都是咱公社的。”

    这人带着大家进了大院,里面是公社各办公室,刘主任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见还有十几岁的少年,不自觉叹口气。

    目光触及陆小言手中的竹篮,他笑了笑,“难道你就是陆小言?”

    陆小言笑着点头,“对,是我,刘主任好。”

    刘主任没想到她竟这么年轻,一时更惊讶了,赵楠随着陈婶来公社挑小猪仔时,他才知道他们大队的一位女同志为他们大队请来了兽医。

    这年头赤脚大夫多,正儿八经的兽医可是很少见的,连他们公社都没有,前年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因为受不了乡下的苦,又跑回县城了,真没想到,她小小年龄这么能耐,难怪社长都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刘主任脸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这次还要多谢你将人领了回来,替公社省事了,最近公社忙着建卫生院,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都抽不开空,多亏了你。”

    陆小言笑着说:“应该的,为公社排愁解难是每一个队员都应该做的,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分人?往年我们大队都是等别人先选,剩下的归我们,这次能往前排排吗?以前我们怕公社添麻烦,也没提过要求,这次主要是因为养殖厂已经开起来了,比较缺人才。”

    让谁先选都无所谓,今天她又帮了忙,刘主任爽快地应了下来,“成,那你们公社先选吧,其他公社的人,估计下午才来,你直接带走四个就成。”

    提前带走,他们还能省顿饭,也挺好。

    陆小言笑着说:“那可太感谢了。”

    她直接报了四人的名字,“楚航、林媛媛、萧宁,赵魁。”

    楚航、林媛媛、赵魁都站了出来,楚航竟然是那位年龄最小的少年,今年才十五,林媛媛是个很文静的女生,齐耳短发,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赵魁穿着尿素裤,也挺显眼,说起尿素裤,还得从布票紧俏说起,每年全家的布票加起来,只够给一个人做衣服的,所以从日本进口的尿素袋就火了起来,在染缸里一泡,就是条新裤子。

    说起来也挺心酸,人家装化肥的袋子,到了这儿也不是人人都买的起,毕竟一个袋子可不便宜,能买好几斤白面,寻常人甚至穿不起,穿一条尿素裤都是时尚的。

    萧宁则笑着举了一下手,“这里。”

    瞧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陆小言神情一顿,她只顾看家长信息了,没留意照片,没想到他就是萧宁。

    刘主任说:“那你们四个跟陆小言去陆家生产大队吧。”

    桑渺却开了口,神情有些别扭,“等一下,我想问一下,陆小言同志是依照什么选的人?”

    这个陆小言还真不好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桑渺当然不想说,她想去陆家大队,她说:“男女体力差距挺大的,这次知青,女生本来就比男生多两个,你一下选走三个男知青,其他大队要是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吧?”

    她是笑着说的,比起挑刺,更像友善的提醒。

    说完,还笑盈盈看着陆小言,又问:“刘主任您觉得呢?”

    往年别的大队,还一下选过四个男知青呢,这话刘主任也不好说,毕竟敢这么选的,都是有点关系的,他干脆看向了陆小言。

    将难题抛给了她。

    陆小言看向了萧宁,打算将他踢出去,不等她开口,赵魁就情意绵绵地看了一眼桑渺,局促地说:“那我不去了吧,陆同志,你再选一个女生吧。”

    他正好不想去陆家大队。

    慢一步的陆小言:……

    这会儿再踢萧宁倒是不合适了。

    桑渺顺了顺长发,她打扮得很时髦,是众多女生中,唯一一个烫头发的女生,本以为这次陆小言会选她,谁料陆小言却报出一个陌生名字,“那就韩晓云吧。”

    韩晓云嘟嘟嘴,小跑到萧宁跟前。

    她一米六左右,小脸圆乎乎的,瞳仁颜色却很浅,长了一张很清丽的脸,这会儿小脸上,露出一抹强挤出来的雀跃,假的不行,“太好了,宁哥哥,咱俩竟然分一起了。”

    呜呜呜,竟然和这个可怕的男人分到了一起,她是什么狗屎运!

    韩晓云内心咆哮,小嘴无意识撇着,她也是从首都来的,跟萧宁还是同学呢,她爸爸是军人,她妈妈和萧宁的妈妈一样,都在药厂上班。

    萧宁懒懒睨她一眼,轻嗤了声,“不会笑,就别笑。”

    韩晓云撇唇,悄悄冲他扮了个鬼脸,哼,狗脾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讨好。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被盯梢的人生,呜呜就算来到乡下,也不自由,嗐,罢了罢了,起码父母放心了。

    桑渺没想到陆小言会选别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陆小言没管她,笑着对四人说:“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大队,走吧,我带你们回生产队。”

    几人还有行礼,陆小言也挺累,不太想走回去,就去了刘老头家里,他家有牛车,虽说不能投机倒把,东西拿不完时,还是可以租一下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累死吧?

    当然了,明面上都是说借一下,只能私下悄悄给钱或者给粮食,只要不被逮个正着,就没啥事。

    陆小言花了五分钱,租到了牛车,几人t挤了挤,林媛媛话不多,没怎么开口,韩晓云和楚航性子都很开朗,韩晓云还好奇地看向楚航,“你真的才十五呀?这么小,是初中刚毕业吗?”

    韩晓云也很显小,她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列宁装,虽然打扮的成熟,却稚气未脱,纤细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块手表,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这年头一块手表可是工人近一年的工资。

    楚航骄傲挺胸,笑得龇出一口小白牙,“我们那儿高中改成了两年制,我高中毕业了。”

    韩晓云嘟嘴,跟谁没改一样,他们也改了的,**期间,初中和高中都改成了两年,虽然就上了两年高中,她还是十八岁才毕业,只能说这孩子上学太早了。

    一路上都是两人的话,本着和人打好关系,换取自由的目的,韩晓云又换了个笑脸,笑容亲切,友好地对萧宁说:“宁哥哥,咱俩真有缘分,没想到真能分到一个大队,我妈原本还害怕我和你不一个地儿呢。”

    乡下路不平,马车一晃,她险些栽到他身上。

    萧宁伸出修长的手,嫌弃地推了推她的脑袋,眉毛都挑了起来,“说话就说话,扶好。”

    韩晓云吐了吐舌,这才扶住车上的板子。

    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韩晓云看了眼手表,说:“十二点半了,怪不得肚子好饿。”

    陆小言说:“我有烧饼,要吃吗?”

    韩晓云带的零食,在火车上都吃光了,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吗可以吗?我妈妈说,对你们来说,吃的可是相当珍贵的,还让我来了乡下,不能挑食,不能剩饭,更不能随便蹭饭,不然会遭人恨,说不准会被人套麻袋,你真要把烧饼分给我吗?”

    小姑娘比林媛媛还大一岁,瞧着却稚气未脱,整个一傻白甜,一看就是被家人宠大的。

    陆小言笑了笑,“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吃吧。”

    韩晓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脆生生说:“那太感谢了,我不白吃你的,我好多粮票,我拿粮票给你换。”

    萧宁抽了抽嘴角,有些怀疑,这丫头怎么活这么大的。

    蠢死得了。

    连楚航都瞠目,还不忘提醒她,“晓云姐,你还是长点心吧,财不外露!”

    韩晓云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

    陆小言好笑地摇头,总觉得以后,他们大队会热闹一阵了,她从竹篮里拿出了烧饼,递给韩晓云一个,随即又看向另外三人,“你们饿吗?要不要吃?”

    楚航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笑容明媚,“我也拿粮票换。”

    两人给她粮票时,陆小言没收,“就一个烧饼,也不是超级贵重的东西,你们初来乍到,还有缘来了我们大队,以后就是朋友了,就当我请客了。”

    她说的大度,实际上也有一丢丢肉疼,毕竟物资匮乏,这个月肯定是买不到其他烧饼了,可想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以后他们大队肯定能用的上他们,还是没收。

    瞧,她就是这么大度。

    呜呜呜,不知道大队长能报销不?

    她还落落大方地看向林媛媛和萧宁,“你们吃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一个是看她没要票,单纯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另一个纯粹是因为没洗手,不想吃。

    在几人的叽喳中,马车很快到了陆家大队,这个点儿各家各户都回去吃饭了,地里、河堤上都没人。

    进村后才瞧见人影,今天天不热,还有风,有人端着饭碗正坐在门口吃饭。

    “嘿,小言,这就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吗?”

    “嗯,一共四个。”这时老黄牛也哞哞叫了两声。

    孩子们听到牛叫声,都端着碗,一股脑跑出来看热闹,刘蓉他们也在吃饭,听见热闹也端着碗走了出来。

    刘蓉一眼就瞥见了车上那两个文文弱弱的女娃娃,一瞧就不是干农活的料,另外两个男娃,一个懒洋洋的,一个稚气未脱,像是未成年。

    刘蓉呵呵笑了笑,阴阳怪气的,“小言,大队长不是让你选几个干活的好手吗?你就是这么选的?一个个瞧着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干农活,怕是连饭都做不熟吧?”

    她这么一说,韩晓云、林媛媛,连同楚航都有些脸红,咳咳,他们还真不会做饭,愁啊愁。

    可小言都将他们选出来了,总不能让她受攻击不是,韩晓云当即拍了拍胸脯,表忠心,“我吃得很少的,可以少吃点,真的,我也不是啥都不会干,在家我扫过地,以后我可以负责扫地。”

    这副傻乎乎的模样,让其他人也抽了抽嘴角,都有些一言难尽。这下不止刘蓉不满了。

    其他人也有些埋怨,赵大妞她婆婆也出来了,倒不是看热闹,而是不想面对赵大妞,没错,今天赵大妞已经回来了,她儿子整天又是去干活,又是送吃的,赔尽了不是,连她也被请去道歉,过去请人。

    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做好饭,她就端着碗出来了,压根不想面对赵大妞。

    她心情正不痛快,听到刘蓉的嘲笑,也上下打量了陆小言一眼,哼道:“说好的给养殖厂扩大规模,连小猪仔的问题都没能解决,现在又带回一群吃白饭的,就这还养殖厂的顾问,什么顾问啊,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能耐,啊呸!”

    她刚“呸”完,就听到一声轻嗤声,声音散漫随意,陈红叶顺着声音看向了萧宁,面前的小子顶着一张寸头,脸倒是挺好看,面上却不善,嗤笑完还不算,他慢悠悠地说:“听着确实能耐。”

    还是这城里娃娃有眼光。

    她可不就是能耐,干活那是一把好手,可不像那些个爱偷懒逃滑的。还不等陈红叶得意,就听他说:“这泼妇骂街的本领,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第34章 第34章惹不起惹不起。

    陈红叶气了个倒仰,“嘿,你这臭小子,说谁泼妇?”

    跟她的炸毛不同,萧宁始终挂着笑,身子也慵懒地靠着板车,“谁认领就是谁喽。”

    陈红叶跳脚,“你、你、你这个臭小子,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娃娃,我就怕了你。”

    萧宁又哂笑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搅合,大家的注意力倒是都到了他身上,一个个都有些头疼,这唯一一个身强体壮的,咋还像个刺头?

    好几个人都不由叹口气,觉得陆小言不靠谱,好不容易大队长发话了,这次他们能先选,咋选的都是不靠谱的?其他人都要脸,也顾及邻里间的面子,虽然不满,并未表露出来。

    不像陈红叶,这会儿更气了,跳脚归跳脚,她还真不敢冲上去教训人,这人一看就不好惹,陈红叶可不想挨揍,只是放狠话,“臭小子,笑什么笑,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娃娃,就了不起,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时大队长也跑了出来,“陈红叶,干啥呢?”

    大队长还是挺有威严的,陈红叶闭了嘴,“能干啥?还不是这小子不老实,哼。”

    说完,端着碗溜了。

    他一来,刘蓉也不敢多嘴了,大队长也瞧见了车上的娃娃们,他倒是没觉得多失望。经过这几次的事,他对陆小言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单瞧小言这丫头,不是同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她脑子好使啊。

    说不准这几个,也各有厉害之处。

    大队长笑着说:“小言,你快回去吃饭吧,我带他们去知青点就行。”

    陆小言点头,顺势下了牛车,正要往回走时,又想起小猪仔的事,说道:“大队长,县养殖场已有的小猪仔已经被人买走了,就剩十来头长得不好的,不过有一批母猪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廖兽医说会帮咱预定一百头,到时咱们过去买就行,就是得等等。”

    大队长脸上满是笑,他就说这丫头能耐,等一段时间算啥,养殖厂的扩建还需要时间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不等他开口,大家就欢呼了起来,“哎呦,那可太好了。”

    “对啊对啊,一百头呢!这可是一百头,往年咱们大队,最多养十头,一下翻十倍,小言,你也太能耐了。”

    那个些不满的都有些羞愧了,“是啊是啊,难怪大队长和书记让你当顾问,亏得选了你,还得是你才能解决问题。”

    大家一个比一个高兴,能不高兴?本以为他们大队压根买不到小猪仔,t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养,年底还要给钟兽医发补贴。

    结果她去了一趟县城,就弄到一百头,一百头啥概念,他们大队总共也就三百来户,如果真要分给大家,平均每三户就能得一头猪,乖乖哟,那是多少肉啊!

    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比过年还激动,拉着陆小言夸个不停,完全将新来的知青无视了,有了猪,这几个知青娃娃算个啥。

    大队长看得好笑,“行了行了,小言从县里回来,还没吃饭呢,你们别耽误她回家吃饭。”

    大家这才放她离开。

    陆小言回到家时,王月勤和陆大山也在吃饭,瞧见她回来了,王月勤忙站了起来,“锅里给你留了饭,还热着,正好趁热吃。”

    她熬的红薯粥,主食是白面馒头,总算不是窝窝头了,陆小言吃得挺开心,还将辣椒酱拿了出来,对陆大山说:“爹,你可以夹馒头里吃点,娘,咱俩还在喝药,等停药了再吃。”

    王月勤哎了一声,陆大山夹了一些放在了馒头里,在省城他连胡辣汤都喝了,也放了辣椒油,倒是能吃辣,饶是如此一口下去,还是辣得直哈气。

    陆小言看得有些馋,“好吃吗?”

    已经不用问了,看她爹吃得停不下来,就知道了。

    又香又辣,一口下去,真真是好吃,他只顾点头,都顾不上说话了。

    陆小言看得更馋的,可惜姨妈刚来,晚两天还好,今天吃,铁定要肚子疼,只好忍了。

    此时的知青点正热闹着,如今村里已经有十一个知青了,加上今年新来的都十五个了,一共七个男知青,八个女知青。

    男知青和女知青各两个房间,知青点只有一个空房间,被当成了办公室,他们新来的,只能和老知青们住一起。

    大队长对徐宽说:“这四个新人就交给你了,他们刚来,估计啥农活都不会,你们老知青就多带带。”

    徐宽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挺踏实一个小伙子,刚来时也啥都不会,让他们给菜浇个水,连菠菜和油菜都分不清,现在已经干得像模像样了。

    徐宽爽快地应了下来,“行,您放心吧,知道他们今天来,我们特意多做了点,正好,大家一起吃。”

    他做事靠谱,大队长便也没多待,徐宽让他们将行礼放了下来,招呼他们先吃饭,边吃饭,边给他们挑重点讲了讲,“为了省事,男知青和女知青都是一起吃,男知青负责捡柴劈柴,打水,打扫卫生,女知青们负责做饭,分下来的粮食,都是放一起统一管理,你们刚来,虽然没工分,不过有队里给的补贴,粮食够吃一个月的,这个月算是你们的适应期,适应后就全靠工分吃饭了,干得多的粮食多,可以多吃点,粮食少的就只能少吃了。”

    林媛媛和韩晓云都听得很认真,楚航也好奇地问了一句,“工分少的,能吃饱吗?”

    “够呛。”小李举起了手,“我体力跟不上,每天只能拿三、四个工分,要不是家里时不时寄来点粮票和吃的,我肯定早饿晕了。”

    小李是去年来的知青,也是省城的,知道楚航同样是省城的,主动说:“我的床旁边正好有个空床,你睡我旁边吧,我等会儿帮你把床收拾一下,上面有我们的东西。”

    楚航忙道谢,嘴甜得不得了,“谢谢李哥。”

    至于萧宁被分到了徐宽所在的宿舍。

    第一顿饭,大家倒是吃得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徐宽就帮着将空床收拾了出来,没办法,房子小,难得有个空床大家将东西全堆了上去。

    徐宽和另外一个知青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收走了,萧宁就倚在门上,站着看,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另一个叫魏荣生的知青,反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之前房间里只有他们俩,空间也大,现在多个知青,他自然不高兴,很想让萧宁去隔壁住,他笑着说:“萧宁是吧?你和楚航一起来的,不去隔壁和他住一起吗?”

    隔壁加上楚航都四个知青了,也不知道他咋好意思说出这话的,原本他们屋就有三个人,小李正是和他处不来,才搬去隔壁的。

    说起来小李也是个心善的,怕楚航年龄小,住隔壁会受魏荣生的欺负,才主动邀请了楚航。

    萧宁虽然还不了解各人的脾性,数人头,也知道隔壁住了几个人,他也笑,“要不然我将楚航喊过来?”

    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悠哉样,多少有些欠揍。

    魏荣生顿时不说话了,脸也有些黑。

    萧宁才懒得看他臭脸,他也不打算和他们一起长住,看政策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回去,他当然想住得舒服点,他长这么大,还没跟人睡一个屋过。

    他直接看向了徐宽,“村里有空房子吗?让出租吗?”

    “原本有一个,不过前段时间陆小言和她奶分家了,他们一家人搬了过去,目前没空房子,不过听说她找大队长批了地,估计过段时间有了钱就会建房吧?她家如果盖了新房子,等他们搬走,就空下来了,咋?你想租房?”

    萧宁脑海中浮现出女孩那双清凌凌的眸,他不由轻笑一声,“不,我也建房。”

    “啥?”这下不止徐宽震惊了,魏荣生也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你建房?”

    盖房子可得花不少花钱,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萧宁嗯哼了一声,没理他,只问徐宽,“大队长家离得远吗?批宅基地是不是要找他?”

    徐宽震惊得无以复加,饶是他是个老知青,也没见过哪个知青一来,先盖房子的,别说他们大队,十里八村,别的大队也没这种情况啊。

    这人难不成真想扎根农村?

    徐宽说:“咱们一插队,虽然落户在了这儿,毕竟不是本村的人,以后能返程时肯定是要离开的,大队长肯定不会给咱轻易批地的。”

    两人都觉得萧宁太傻了,真有这个钱,不如留着买粮食,以后要是工分不够,分的粮食可填不饱肚子。

    萧宁显然不是个听劝的,问了一下大队长家在哪儿,溜溜达达出了知青点。他大老远跑来乡下受苦,首都那群人也别想好过,反正盖房子用的不是他的钱,能过好点,他为啥委屈自己?

    萧宁来到大队长家时,大队长正准备去找刘书记,打算将买小猪仔的最新情况告诉他一声,这几天因为养殖厂的事,不仅他的心情跌宕起伏,刘书记更愁,眼瞅着都快秃了。

    瞧见萧宁,大队长有些惊讶,“嘿,你小子怎么来了?还没到上工时间呢,吃完饭可以休息一会儿,先回去休息吧。”

    四个新来的知青,萧宁最让人印象深刻,这小子虽然长得不错,却痞痞的,一看就是个刺头。

    大队长对知青一向都是能敷衍就敷衍,这会儿风风火火地说完,就想离开,结果却听到这小子,“大队长,我想批一块地盖房子。”

    大队长手里的烟屁股都掉到了地上,“啥玩意?”

    萧宁一派淡定,“我都落户了,按理说也是咱大队的人了,批块地盖个房子,也不逾矩吧?”

    知青盖房还真是闻所未闻。大队长也没听说过这事,忍不住挠头,“不是,你以后不回城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队长还是搞不懂他咋想的,“盖房子可不少钱,这倒是其次,你毕竟不是我们大队土生土长的,日后肯定会离开,想批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宁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离开不更好,等我走了,房子可以归大队所有,你们想怎么支配都成,相当于我出钱盖个房子,等我走了,房子归你们,这种好事,你们该高兴才对吧?”

    嘿,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大队长爽快地点头,“我这儿没意见,我再去问问刘书记,我正好要去找他,走,你跟我一起,他如果也同意,这地就给你批了。”

    陆小言有些累,这会儿已经躺到了床上,准备午休一下,她并不知道,她家后面那块地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一觉醒来,她才觉得没那么累,看天色应该三点左右,陆小言咕哝了一句,没手表真是不方便啊,等攒了钱,还是要买一块手表。

    她打起了精神,继续作画,今天估摸着就将大丫的故事画完了。

    接下来两天,陆小言都没出门,每天除了教孩子们知识,就是在作画,大丫的故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已经在画小丫的故事了。

    故事中,小丫与姐姐截然不同,陆小言就是想通过两姐妹不同的遭遇,来告诉大家,忍气吞声只会挨打挨骂,如果有t不同的选择,就会有不同的人生。

    小丫也经常挨打,童养媳都被看做家里的佣人,所有人都对她呼来唤去,她还因为反抗,被打得奄奄一息。

    与姐姐的逆来顺受不同,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时,会忍不住问月亮:为什么女娃就得被卖?为什么哥哥弟弟就能留在家里?为什么她和姐姐,就只能成为童养媳?为什么她努力干活还要挨打?

    她哪里知道,父母爷奶是受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才把她贱卖给另一个家庭。对方买她,也不过将她当成一个便宜的货物,一个衡量过后觉得很值的半大劳动力,以后还能传宗接代,何乐而不为?

    小丫来到新家后,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能念书的孩子,不用挨打,也不会有干不完的活,家长会告诉他们,好好念书以后才有出息。

    她也想有出息,每次路过学校,听到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她眼中都满是羡慕,夫家不让她念书,她就趴在窗户下,偷偷听讲,割猪草时还会拿石子写字。

    九岁那年她已经偷偷认了好几百个字,她趴在窗前,听课的事被发现了。

    一群孩子都将她围起来,骂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既然当了童养媳,就该好好去干活,她的小丈夫会带头欺负她,骂她晦气,不该来学校,还将她的脑袋按进水桶里,说她臭,要给她好好洗洗。

    小丫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被按进桶里时,都能挣扎着抬起脑袋,给坏孩子来一拳,将其中一个打得嗷嗷直哭,还敢将小丈夫夫按进桶里也尝一下臭味。

    她打架很凶,被人骑在身下时都能拿脑袋撞倒身上的人,一口咬哭一个,谁上来就踹谁,像个小狼崽子。

    小孩们都被她的凶猛吓到了,哭得吱哇乱叫,小丈夫跑回去告状,小丫被婆婆抓回了家,狠狠一顿揍。

    小丫挨了打,也不怕,第二天就将小丈夫堵到了小巷里,也揍了一顿,打到他不敢告状为止。

    就算如此,她也经常挨打。

    那几个挨了打的坏孩子更排斥她了,还怂恿其他孩子一起打她,谁同情她,就说谁是叛徒,那些可怜小丫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了。

    小丫还是想听课,虽然很谨慎,还是被那群坏孩子抓到了,还有两个男孩喊来了哥哥们帮忙。

    他们将小丫围在中间。说小丫污秽,弄脏了他们学校,还将小丫抬了起来,要将她丢到粪池里。

    小丫拼命挣扎,成功跳了下来,逃跑时,被人用石头砸破脑袋,晕了过去。

    陆小言花了许久,晚上吃完饭,又画了几个小时,一口气画到小丫昏迷,才停下笔,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直到门被敲响,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头一次起这么晚。

    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忙换了衣服,去开门,门口果然是那群小萝卜头。

    一个个神采奕奕的,都抱着小板凳,眼巴巴望着她呢。

    秀儿盯着她蓬松的长发看了眼,细声细气地问她,“小言姐姐,你刚起吗?身体不舒服吗?”

    陆小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嘿嘿笑了笑,“昨天一不留神熬了夜,刚醒,你们先回忆一下我前天讲的内容,看看能不能想起来,我去洗漱一下,马上来。”

    秀儿的哥哥陆石小大人似的开口,“我们不急,小言姐你先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讲课。”

    其他小孩也附和了起来,“对呀对啊,小言姐先吃饭。”

    锅里热的有烧饼,熬的还有粥,陆小言洗漱好,火速吃了个早餐,就开始给孩子们讲课,这个时候小学一到三年级只学语文和数学,数学还叫算术,直到四年才加一门自然科学。

    陆小言上午教的语文,下午教的算术,这些孩子,都是想念书却没机会念的,一个个学得都很认真。

    她教学的事,不算秘密,有几个家长已经知道了孩子们跟着陆小言学习的事,还找王月勤道过谢,也有两家长是今天刚知道。

    这俩孩子怕家长不让她们去上课,一直瞒着家里,刚开始家长并不知道这事,他们还指着孩子干活呢,结果这几天,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找不着人,也不知道野去了哪儿,赚的工分也少了一个。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本以为她们偷懒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们竟然跟着陆小言在学习,怕陆小言事后收孩子的学费,这不,两个家长一合计,当即跑大队长那里告状去了。

    尤其陆雨的家长,满脸不高兴,一瞧见大队长,就一通输出,“我真是服了小言那丫头了,高中生了不起啊,这么想当老师,咋不去公社应聘,找不见工作,就跑来祸害我们的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反正我们是没钱,要钱一分没有,就没见过这样的,抓着一群孩子,就想当老师,也不问我们家长同意不。”

    刘荷花偷瞄了一眼大队长的脸色,没敢说话。

    大队长则是有些震惊,“她教了一群孩子?”

    他一直以为,她就教了秀儿和她哥,顶多三、四个人,压根没问她教了多少。

    陆雨她娘曹怜轻哼了一声,“何止啊,都二十多了,一个班了都,还真是野心大,也不知道怎么将人骗去的,瞧着不吭不响的还偷摸干坏事,反正我家是没钱。”

    大队长脸有些黑,“什么干坏事?她啥时说收费了,她可怜孩子没书读,好心教大家的,你胡扯啥?少搁这儿败坏她名声。”

    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队长都想骂人,总算是忍住了。

    他一发脾气,还是挺吓人的,曹怜缩了缩脖子,“哪是我胡扯,可不是教了一次,语文、算术都教,一天教两个小时呢,不要钱,她费心费力地教个啥?吃饱了撑得啊。”

    大队长简直要气笑,人家好心教,你还嫌这嫌那儿,还真是不知好歹,“她愿意教对孩子来说是好事,白让你占便宜,你还不乐意了?”

    曹怜还真不乐意,原本还缩着脖子,想到跑去听课的可是自家孩子,她又硬气了起来,“就算她不收钱,那也不能耽误孩子干活啊,一天两小时呢,跑去捡牛粪都能捡不少,学习能学出个啥来。”

    大队长这下是真气乐了,他最瞧不起那些个不把闺女当回事的,“一个七岁的小女娃,能给你捡多少牛粪,儿子你都知道送去学校,咋,女娃就不配学是吧?亏你自己是女人,咋能这么偏心。”

    曹怜家儿子确实被送去了学校,就女娃没去,曹怜还挺不服气,“儿子可是我家的命根子,上了学说不准能当工人呢,女娃可是要嫁出去的,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不是我偏心,荷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荷花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她想附和两句,见大队长脸色难看,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说,她可没曹怜莽。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她才扯了扯曹怜的袖子,对大队长说:“不收费就成,我们是都没钱,怕她收费,才找你反应一下这事,既然不收费,我们也懒得管了,走吧走吧,咱们也别耽误大队长忙活了。”

    曹怜还想说啥,硬是被她扯走了,走出一截儿后,她还念叨着,“哎,你扯我干啥?”

    刘荷花说:“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大队长只会不高兴,咱不乐意让孩子读,喊回家不就得了,没必要起争执。”

    说完,就扯着曹怜去了陆小言家,打算将孩子揪出来。

    一个女娃娃读啥书,有那个时间真不如给家里多干点活,捡点柴火也是好的啊。

    曹怜一想也是。

    两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陆小言家,她过来时,陆小言正在教孩子们识字,家里房间小,随着孩子们逐渐增多,屋里实在坐不下,陆小言便让孩子们坐在了院子里,幸亏陆叔家有一个很粗壮的梧桐树,大家挤巴挤巴倒是没那么晒了。

    大门敞开着,两个小女娃一瞧见自家娘气势汹汹闯进来的样子,小小的身体就抖了一下,胆子小的那个一紧张,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撒腿就想跑,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

    曹怜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死丫头,你还敢跑!”

    第35章 第35章小言啊,还是你脑子活……

    陆小言拧眉,放下了粉笔,上前一步,拦在了曹怜跟前,想将小雨解救出来,“曹嫂子您这是要干嘛?有话好好说,干嘛揪孩子耳朵?”

    曹怜一下推开了她,哼道:“我没管你乱教孩子的事,你也甭多管闲事。”

    说完t,揪着小雨就往外走,刘荷花也冲了进来,同样拽走了自家闺女。

    两个女娃都哭了,一个小嘴一瘪,嚎啕大哭,小雨则是连大声哭都不敢,直默默掉眼泪,哽咽着求情,“娘,你让我听课吧,其他时间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好干个屁,你自己说说,你少捡多少牛粪?”

    年龄小的孩子干不了重活,也就能捡捡牛粪,捡捡柴,平日小雨都是背着背篓跟着牛屁股后面捡牛粪,也能赚两个工分呢。

    小雨一味地抹眼泪,根本不想走,抽噎着说:“我、我会早起,我努力,我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让我学吧。”

    小姑娘六七岁大,却又矮又瘦,比皮包骨头的二柱都显得瘦骨嶙峋,这会儿哭得额头眉毛都红了,愣是不敢大声,只弱弱求情。

    陆小言瞧着都觉得不忍心,她娘却一瞪眼,“不听话是不是?又想挨打是不是?真是反了天了,都敢提要求了,惯的你。”

    陆小言抿了抿唇,又看向曹怜和刘荷花,语气严肃了些,“这么小的孩子,两位嫂子真要强迫她们去干活吗?”

    曹怜嘿了一声,“这是我家娃,咋地?你要多管闲事吗?你有啥资格,别以为多读两天书,就有资格干涉人家的事!”

    “是,我没权干涉,不过妇联有,你这么苛待孩子,我可以上报给妇联。”

    刘荷花吓了一跳,抓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曹怜却不带怕的,还生气地冷笑了一声,“你去,我看你能以啥名义去,我就不信自己娃,我还不能管了?我一没打死,二没打残,不听话揪一下耳朵就是苛待?公安来了我都不带怕的。”

    说完揪住小雨的耳朵,手下的力道都重了一分,小姑娘小小的耳朵被拽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只能踉踉跄跄跟着她离开。

    刘荷花没揪耳朵,却拽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将人也硬是拽走了。

    陆小言也清楚曹怜说的是对的,她确实管不了这么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掳走。

    秀儿几人都有些担心,已经有孩子,叽叽喳喳问了起来,“小言姐,小雨和小叶子不会挨打吧?”

    陆小言也不知道。

    另一个孩子说:“哎,小雨的娘可凶了,肯定要打她,我之前看到小雨挨打,她娘拿棍子抽,打得可狠了。”

    胆子小的抖了抖,抱住了身边的小女娃,“幸亏我娘不拿棍子抽我,这也太疼了。”

    疼是一回事,遭受的心灵摧残得多严重?

    陆小言头一次生出一股无力来,但是这个年代的农村,打孩子却是普遍现象,尤其是女娃,就是家里的出气筒,更是免费的劳力,甭管多小,都得干活。

    有的几袋粮食就换了出去,给人当童养媳,没被换出去的,待遇也不是多好。在这里待得越久,陆小言就越同情这些小女娃。她们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事。

    好多人却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女娃就该被这么对待,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认知。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孩子,又哪里有独立的人格?只会有更多的女孩被同化,从受难者,变成施暴者。

    难怪曾有人说教育是国家万年根本大计。

    在这个年代,教育真的很像一门精细的医术,需要一点点去治愈脓疮。

    秀儿也轻声问了一句,“她们俩以后是不是不能上课了?”

    陆小言想了想,说:“我想想办法,争取让她们也能来。”

    这种家庭连免费的教学,都不肯让孩子来,想治住他们,只能直接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才成。

    见孩子们都受了惊,接下来陆小言干脆没再教她们认字,而是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小孩子忘性大,一下就沉浸到了故事中。

    等陆小言讲完时,才发现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门口站着,孩子们乖巧地喊人,有的是爷爷,有的是大爷,喊什么的都有。

    大队长笑出一脸褶子,等孩子们散去后,他才说:“刘荷花和曹怜是不是将她家孩子揪走了?”

    陆小言点点头。

    大队长叹口气,“哎,就猜会这样,咱们大队算好的了,因为出了个傅北,大家都指着男娃们有出息,能当工人,所以男娃去上学得还挺多,其他大队还有觉得学习没啥用,不让男娃上学的。”

    大队长却清楚学习的重要性,旁的不提,拿陆小言来说,他觉得,她要是没读书,肯定没这么多主意。

    对啊,小言这丫头,主意多,说不准真能有法子。

    大队长直接问了出来,“你说有啥法子,能让她们把孩子送你这儿学习不?之前不知道你教这么多学生,你放心,大队不会亏待你,你不是一天教两个小时吗?以后给你按三个工分算,我和刘书记都商量好了。”

    曹怜他们找完他,他没直接过来,就是找刘书记商量去了。

    陆小言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脸上带了点欣喜,能算工分当然好啊,秋收时,可是能分粮食的。

    陆小言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您和刘书记能不能狠下心?”

    “刘书记比我清楚教育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将孩子送去公社读书,就是因为公社教育比隔壁大队强,你说吧。”

    陆小言说:“如今也不是六十年代,虽然吃的不算饱,也不至于饿死人,大部分家庭节省点,其实还是能省出几块钱学费的,我觉得可以这样,以后计算工分时,十三岁以下的孩子但凡是不上学的,不论男孩女孩,干的活一律不计入工分,至于上学的孩子,寒暑假捡的牛粪,割的猪草,可以计入工分。要是出现私下使唤孩子,拿孩子干的活,赚工分的,一旦发现,不仅东西全部充公,还可以倒扣两个工分。总之就从严处罚,邻里之间也可以互相举报,只要查明被举报者压榨孩子,可以奖励举报者两个工分,这样一来,就能杜绝一些家庭奴役孩子的现象。孩子的身体还在发育,原本就不能干太多活,国外有的国家已经严禁使用童工,咱们国家其实也是,除了父母双亡,不得已接班的,工厂的招工要求都是必须满十六岁。”

    大队长有些迟疑,“这样一来,只怕会得罪好些家庭,咱大队也确实有经济条件困难,上不起学的,总不能一刀切吧?”

    陆小言说:“当然不能一刀切,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分析,我教他们时,又不要学费,送来多少都没问题,等明年,咱们大队有了钱,可以建个自己的小学,到时针对困难家庭,可以给与一定的帮助,好比可以免除孩子一半的学费,或者让家长农闲时来学校干活顶替学费。”

    大队长眼睛亮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好,想到村里的复杂情况,又不由叹气,“今年还好说,不收学费的话,他们应该愿意让女娃们学一学,就怕到明年,有些家庭不肯为女娃们付出,你是不知道?好多家庭还是旧思想,觉得女娃就是泼出去的水。”

    “以后说不准就普及九年义务了,上学不要钱。”

    大队长一愣,“九年义务?”

    “哦,说错了,现在小学初中,改成了七年制,社会在发展,国家也会越来越重视教育,说不准以后就不要钱了,远的先不谈,既然您和刘书记都重视教育,不如再想点法子杜绝这种现象,这次咱们厂里不是在招工吗?招工时再多加一个条件,后勤工作女娃优先录取,让他们意识到只要女娃优秀,一样可以当工人。别的厂咱们管不着,咱大队就看您和书记的意思了,也可以这样,准许女娃上学的家庭,说明思想先进,家里的男孩来招工时,咱厂里可以额外多加一分,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会优先录取这种家庭的男娃。”

    大队长一拍手,“这个好!正好这次报名的人多,我还愁该选谁,不该选谁呢,如此一来,还能多刷掉几个人,等明年咱有了学校,也不怕他们不送女娃了。”

    大队长有些高兴,“亏得问了你,小言啊,还是你脑子活。”

    陆小言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她不过是从现代穿来的,见得多罢了,还真不是多聪明的人,顶多有点小聪明。

    “大队长,您再夸下去,我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大队长爽朗地笑了笑,“哈哈哈,翘吧翘吧,年轻人可以骄傲一下,对了,以后你去会议室给孩子们上课吧,好歹能遮阳,让孩子们自己带上t小板凳就行,虽然没几张桌子,总比没有强。”

    “好嘞。”

    大队长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打算去找刘书记。

    陆小言并不知道,她给的这几个建议会彻底改变他们大队这些女娃的命运。

    估摸着该做饭了,她就去了厨房,家里还有烧饼,陆小言打算把烧饼烤一下,再煮点粥,煮三个鸡蛋,中午就吃这吧。

    正准备烧火,门再次被敲响了,陆小言正在点火,没进来,喊了一声,“进。”

    她将点着的麦秸秆扔进了灶膛里,片刻后,门口就露出一颗小脑袋,是陆小曼。

    小姑娘难得有些局促,抠着门框没进来。

    陆小言招招手,“小曼,快进来,咋地,去姥姥一趟,就跟我生疏了?”

    陆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才走了进来,“小言姐,花大娘真那么跟你说吗?只要我不愿意,他们就再相看?真不勉强我?”

    陆小言好笑,“你都不愿意了,她还怎么勉强?振南哥也很优秀的好吧,肯定有喜欢他的呀。”

    陆小曼这才笑了,坐在了她身旁,“我这不是被我娘吓到了吗?我也认识振南哥,见过他好多次呢,他是优秀不假,我拿他当哥哥,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呢。”

    “听小军说你想继续读高中?”

    “嗯,我奶说了,只要我愿意读,她愿意去初中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我安插到初二,重新考一下高中,现在上高中都是看推荐名额,有一半的人没法上,还是得先考个好成绩,我都一年没上学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那就先努力呗,你年龄还小,读完高中再找工作不迟。”

    陆小曼弯了弯唇,“小言姐,你说我能学画画吗?你画得真好,看着就让人喜欢,我也好想学呀,不知道这个年龄开始学晚不晚。”

    “当然不晚,学习什么开始都不晚,只要有兴趣,愿意下功夫,铁杵都能磨成针,你要是喜欢,寒暑假时,可以来找我,我可以从简单的教教你,前期你多临摹,总能进步的。”

    陆小曼开心地摇摆,脑袋蹭到了陆小言肩膀上,“小言姐,你也太好了吧。”

    陆小言啧了一声,“多大点儿事。”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也很喜欢和孩子们相处,每次瞧见他们满是希冀的目光,都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

    陆小曼嘿嘿笑,“我先回去复习啦,先努力考上高中。”

    “去吧去吧。”

    下午,孩子们搬着小板凳过来听课时,陆小言瞄了一眼,小雨和小叶子果然没来,孩子们忘性大,已经不记得她俩的事了,催着陆小言先讲个故事。

    每次上课前,陆小言都会给他们讲一个寓言故事,这也是他们为啥这么喜欢上学的原因。

    陆小言笑着说:“讲故事前,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以后咱们也有教室啦,就去知青点的会议室上课。”

    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哇,太棒啦!”

    大夏天在外面听课,其实还是挺遭罪的,毕竟有些晒。陆小言也不由翘起嘴角,“走走走,咱们带上小板凳出发啦。”

    到了会议室后,她干脆讲了个“买椟还珠”的故事,她讲得总是很精彩,抑扬顿挫,极有感情,一个小小的故事都妙趣横生,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的,还有小孩感慨,“换成我,才不会放弃珍珠,这个人真傻。”

    “对啊对啊,真是个大傻瓜!换成我,我全要,还不如我聪明。”

    “少吹牛啦,你连箱子都买不起。”

    孩子们哄堂大笑,每次她讲完一个,大家总要叽叽喳喳讨论一下,各抒己见,相当的捧场。

    陆小言也不阻止,任他们讨论了几分钟,才忍俊不禁地打断,“好啦,都收收心,接下来要学算术啦,算术是很严谨的学科,一不留神就会出错,大家不要马虎哦。”

    再枯燥的内容,她都讲得兴味盎然,中间还会穿插小游戏,穿插各种鲜为人知的故事,总能让学习氛围变得很轻松,孩子们一个个都听得认真极了。

    一节课总是过得好快好快,每次她讲完时,孩子们都还意犹未尽。

    刚给孩子们讲完课,陆小言就瞧见大队长过来了,他站在窗边往里看了眼,见她还没结束,也没进来,陆小言笑着说:“好啦,咱们明天见。”

    有两个孩子没看到大队长,哒哒哒跑到了陆小言跟前,抱住了她的腿,开始撒娇,“小言姐,你再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我还想听。”

    “我也想听,我也听。”

    一个个仰着小脑袋,咧着小嘴,活像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陆小言忍俊不禁,“明天吧,没看到大队长他们来了,估计要用会议室了。”

    一瞥见大队长,两个孩子瞬间站直了,其中一个胆子小的,猫儿一般弯着腰溜了出去,唯恐被批评。

    大队长已经走了进来,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不点,将孩子轰走后,见窗外没人,他就对陆小言说:“我们打算就中午的问题,开个会商讨一下,让大家投个票,今天这个会,你就别参与了,我会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是抢你功劳。”

    不等他解释,陆小言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么一来,大家可就将火力对准您了。”

    不需要他解释,这点好歹她还是分的,一旦实施,他肯定要挨骂。

    大队长也笑了,“让他们尽管放马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总比让你担着好,成了,你回去忙吧。”

    陆小言便也没跟他客气。

    大队长以为外面没人就保险了,哪知道隔壁男知青点有人嫌太阳晒,溜达了回来。

    此时萧宁正翘着二郎腿躺床上,光明正大偷懒呢。

    他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止对话,连她讲课的内容,他都听见了。

    当天下午,大队长和刘书记便一同主持了会议,虽然经历一番波折,陆小言提的那些建议,最后还是通过了。

    大队长特地启用了队里的大喇叭,“各位请注意,各位注意,针对社员偏心,不让女娃读书一事,大队特意讨论了一下,现在出了几条新规定,请大家注意听。”

    喇叭声还是挺大的,每次一使用,都说明有大事,大家顿时竖起了耳朵。

    刚播放完第一条,大队里一下就炸开了锅,“啥玩意,不上学的孩子不算工分?这是要搞啥?大家还能举报?还扣工分!简直离谱!这是要闹啥?”

    好多人家都不敢置信,村里不上学的孩子还是很多的,尤其家里有女娃的,就算疼孩子,也顶多让女娃娃们上个小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上初中的都少。

    这一下整个大队都沸腾了起来。

    刘荷花和曹怜一张脸同样臭得不行,曹怜直接就嚷嚷了起来,“大队长这是干啥?我家孩子,我还使唤不得了?人家别的大队可没这样的。”

    曹怜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撸起了袖子,“不成,我非得找大队长理论去,没这么欺负人的,凭啥我家娃不能算工分?谁愿意送赔钱货去上学谁去送,我家才不送。”

    大家都知道她今天做了啥,顿时有聪明的联想到了她身上,忍不住问她,“你今天找大队长是不是说了啥?”

    “嘿,你这啥意思,还怪我喽,我不过是提前给大队长打了个预防针,告诉他我家可没钱给陆小言交学费,我不让我家娃读书,还碍着你了?咋地,今天的事,还怪我不成?”

    “肯定怪你,要不是你,咱大队咋会突然改变?人家小言都不收学费,你还多管闲事,肯定是你惹恼了大队长。”

    曹怜不乐意,叉腰骂道:“你少他娘的给老娘扣帽子,咋怪我,有本事,找大队长理论去?往我身上怪,算什么本事,再污蔑老娘,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

    年轻媳妇里,曹怜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之前他们家和邻居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了起来,听说曹怜差点将隔壁的小秦薅秃。

    “你扇个试试!”

    刘荷花和曹怜关系不错,上来拉住了她,“行了,都是一个大队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少说两句,听说下午还开会了,今天的事肯定是大家投票决定的,找大队长也未必管用,下面还有呢,大家都安静点,先听广播吧。”

    果然,大队长重复播报完第一条,又念了第二条,大家这下更沸腾了,这次却是家庭贫困的人蹦了起来,有一个甚至忍不住抹眼泪,“太好了,等咱们大队有了学校,不仅能给贫t困生免一半学费,还能让家长干活抵钱,这个好啊,这个好啊,我家娃以后也能读书了!说不准我家也能出个工人呢!”

    秀儿她爹也忍不住抹眼泪,他家实在穷,每次石头和秀儿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他眼睛都一阵发酸,觉得是自己没本事,孩子才读不起书。

    现在好了,只要他们多掏力气,他们家娃也能读书了!这个消息,简直比养殖厂招工还要让他高兴。

    要是放在别的大队,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没他们大队的人高兴,不得不说,还是傅北给大家做了一个好榜样,因为他成了工人,哪怕只是临时工,一个月也能赚二十一块钱,他们一年到头能有二十一都是好的。

    他一个月就赚来了,通过傅北,大家都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正因为如此,这个消息,才格外让人振奋。

    还有人唱衰,“养殖厂还没正儿八经开起来呢,学校更是没影的事,大前年咱们大队就说要建学校,都两年了,还没个影儿,这次未必能建成。”

    一下还真是,大家的兴奋劲儿这才散去些。

    大队长重复两遍后,又播放了第三条,这下,让女娃读书的人家,高兴地蹦了起来,“啥?养殖厂招工时,让女孩读书的可以加分,哎呦喂,这可太好了,我闺女在读小学呢,我儿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初中生,这一加分考上的几率,可不就大了。”

    大家更是艳羡地看着崔老太,“崔大娘,你家小曼是不是也报名了?她也初中生,哎呦,她还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咱们大队一共就两个女娃,初中读完了,后勤要优先录取女娃,这下你家娃可出息了,这可是工人哦。”

    陆小曼她娘陈素云,也高兴坏了,她虽然给闺女报名了,却也知道竞争有多大,原本以为自家女儿没啥希望,这一改,可不好极了,她兴奋地手足舞蹈,“这个改革好,这个好!女娃能优先录取,这也太好了!我闺女也能当工人了。”

    说的就跟陆小曼已经考上了一样。

    崔奶奶眼皮跳了跳,瞪了陈素云一眼,陈素云这才收敛了些。

    经过这三个改革,崔奶奶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大队长也是重视教育的。

    刚刚乍一听消息,她还有些后悔同意让小曼上高中的事,仔细一想,也没啥可后悔的,她上了高中,日后只会更出息,反正这次她儿子也报名了,他也是初中生,因为家里的女娃读书了,还能加一分呢。

    多好。

    她笑着回道:“我家小曼只怕是没福气了,她想和小言一样读高中,既然孩子想读,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呀,我们家可不是那等子偏疼孙子,不管孙女的,这女娃读好了,不照样出息。”

    其他老太太都觉得她脑子被门夹了,这个节骨眼让孩子跑去上高中,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多浪费两年的学费不说,还丢了工人的名额。

    陈素云同样这么觉得。搞不懂她婆婆咋想的,好不容易小曼考上的几率变大了,她咋就非要搅黄?

    整日就会惯着那个死丫头,现在那死丫头都跟她不亲了,弄得活像她是后娘。她那么费心费力地给她张罗亲事,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死丫头,她可是托了最好的媒人,挑的还是他们大队最有出息的崽,为此还虚报了年龄,结果这死丫头愣是不同意相看。

    哎呦喂,真不能想,越想越生气。她甚至觉得,这个婆婆就是来克她的。

    章老太却巴不得崔老太让孙女去上学,她小儿子也难得读完了初中,这次也报了名,因为没让女娃读书,已经少了一分,要是陆小曼还跑去竞争,岂不是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她还言不由衷地恭维了一句,“老姐妹,还是你开明啊,对孙女那可是真好,以后我家,也要像你们学习,一定要送女娃去读书。”

    大队长里热热闹闹的,因为有人受益,反对的呼声倒也不算高,曹怜倒是想纠结一群人,去找大队长闹,大家心中跟明镜似的,各位干部已经投票通过的事,你再去闹,那不是得罪领导吗?日后万一被穿小鞋可咋整。

    大家可没那么莽。

    知青们也有些惊讶,根本没想到队里会这么改革,韩晓云眼睛亮晶晶的,“我真是来对地方了,没想到陆家大队对女娃这么好。”

    别说乡下,连城里都有些人家重男轻女,不让女娃读书呢。

    老知青徐宽都跟着感慨了一句,“他们都说是大队长的主意,大队长平时再刚正不过,没想到他还能想出这么个损招,这么一来,那些重男轻女,使劲奴役女娃的家庭,也只能捏着鼻子送女娃去读书了。”

    足足在屋里躺了两小时的萧宁,一过来就听到了这话,他微微挑眉,想起中午那番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损的分明是另有其人。

    第36章 第36章傅沉不由垂眸看她,……

    第二天上课时,果不其然,小雨和小叶子都被送来了会议室,刘荷花还不好意思地说:“小言啊,这小丫头我给送来了。她要是不好好学,你尽管打。”

    她瞧着不如曹怜嚣张,下手却是个狠的,平时可没少打孩子,小叶子和孩子们玩时,不小心露出过小腿,上面可都是棍子抽出的痕迹。

    陆小言要笑不笑地说:“嫂子快别这么说了,看把孩子吓的,老师是传授知识的,不好好学时认真教就是,哪有随便动手打人的?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娘要是不心疼,当老师的再不心疼,孩子得多可怜。”

    刘荷花有些讪讪的,终究没说啥。

    被送来的,不止小雨和小叶子,还来了十来个女娃,幸亏会议室不算小,要不然还真坐不下。

    陆小言倒是挺开心的,教一个是教,教一群同样是教,过来学习的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周六晚上,傅沉回来时,又带来一兜烧饼,除了烧饼,竟然还有一块肉,两根芹菜,瞧见这两样东西,陆小言眼睛瞬间亮了,夸奖的话张嘴就来,“小北哥,你也太好了吧!又让你破费了,哎,可惜我的稿子还没画好,最近真是全靠你养家,辛苦啦。”

    傅沉微微挑眉,状似不经意说了一句,“真感谢就来点实际的。”

    陆小言眨眼,这句话,咋这么耳熟?

    他好像说过一次啦。

    不不不,不是好像,确实说过,她陆小言还没得老年痴呆呢,他这是对她表达感谢的方式有所不满?

    好吧好吧,她确实只有口头感谢,他究竟想要什么实际感谢?

    陆小言眨眼再眨眼,一时没想出来。

    傅沉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随口丢下一句,“我上周找同事换了不少票,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他挺喜欢收藏画,不然你抽空,画一幅,我当礼物,送给他?”

    陆小言有些迟疑,“他既然喜欢收藏,收藏的肯定是不普通吧?我的画不行吧?”

    傅沉:“没什么不行的。”

    陆小言一脸纠结。虽然老师总说她有天赋,她顶多在同龄人中显得出类拔萃一些,哪能跟那些老画家们比。

    不成不成,他还当礼物,这也太羞耻了。

    陆小言的脑袋快摇成了拨浪鼓,“拿我的画送人也太不好了,改天咱们去书店逛逛,给他选一幅店里出售的吧。”

    傅沉:“……”

    要他帮忙数数,她送了多少人吗?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幽幽开了口,“你刚画的那幅,不就是要送人?”

    “那哪儿一样,我这是送给孩子的,随便画一幅,他们都高兴,你那儿可是成年人,还是个喜欢收集字画的,我哪好意思献丑,反正不成,等我有钱了,买一幅再给他。”

    傅沉:“……”

    “不用。”他不是赚不了钱。

    这时,大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了陆铁成的声音,“小北,你回来没?”

    陆小言眨眼,“是铁成哥,估计找你要工业券的,你换好没?”

    傅沉点头,走出了厨房,陆铁成已经走了进来,脸上紧张兮兮的,“怎么样怎么样?”

    傅沉点头,“我回屋给你拿。”

    陆铁成高兴的摩拳擦掌,兴奋地搂住了傅沉的肩膀,“太棒了,兄弟,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你就是我的福星。”

    傅沉往一旁躲了躲,他扑了个空,也不介意,见陆小言在厨房冲他打招呼,他才挠了一下脑袋,笑着应了一声,“在做饭?你做吧,不用招待我。”

    陆小t言原本也没将他当外人,继续切肉,没往上凑,他换券的事,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傅沉很快就出来了,手里不仅拿着八张工业券,还有一个收音机。

    他对陆铁成说:“按市场价,你那个貔貅确实只能换几张工业券,你既然找了我,我就给你说清楚,以后玉的价值肯定会涨,这个收音机算是补贴给你的,你把字据签了就行,以后想反悔,也无效。”

    能有八张工业券,陆铁成已经超级兴奋了,更别提多台收音机,一台收音机,不仅需要几张工业券,最便宜的也得好几十块钱。

    可是天价。

    他们家所有的存款,都未必够买一台的。别说他们家,他们整个大队可就一台!

    陆铁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补偿给我的?”

    天啦撸,乖乖呦,这种补偿也太香了吧。他陆铁成以后竟然也是有收音机的人了!

    陆铁成简直要被天降的喜事砸晕过去,怕一不抓紧,收音机就插着翅膀跑了,陆铁成一把抢过字据,“我签,我签。”

    别说只是签字据,让他接下来打三年的零工,来还收音机的钱,他都觉得值。有了收音机,他就是全大队最靓的崽,还愁小雪看不上他吗?

    陆铁成咧着嘴一直傻乐,飞快签了自己的名字,见上面还让写身份证号码,他也一股脑填了上去。

    陆小言隐约听到几句,有些惊讶,没想到傅沉搞得这么正式,竟然还签字据。

    她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收貔貅的是她,他才搞这么正式的,收音机是他额外做的,就是为了补偿陆铁成,这样一来他等于是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买的,就算放到以后,他也亏不了多少。

    毕竟这年头,收音机卖得挺贵。

    陆铁成将工业券揣到了兜里,小心翼翼抱住了收音机,他高兴得恨不得飞天上转悠一圈去,抱着收音机离开时,脚下都轻飘飘的,整个人跟梦游一样。

    陆小言都怕他摔一跤。

    陆铁成离开后,傅沉来厨房打下手时,陆小言才问道:“你额外给他做了一个收音机?”

    “嗯。”旁的傅沉没有多提,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砖瓦已经送来了,今天我和开车的师傅一起回来的,卸在了你批的那块地上,我看到大家正在忙廖兽医盖房子,是等他们建好,再让他们盖咱们的?还是重新找人?”

    陆小言惊喜地转过头,“太好了,竟然已经拉回来啦,你咋才说,我还以为,那边还没协商好呢。”

    傅沉揉了一下鼻尖,难得不自在,刚一回来就被她夸,就只惦记她的画了,谁还在意这点小事?他回来时,还引起了轰动,好多孩子跑去围观,大家还以为是钟兽医买的砖瓦,要扩建,一个个眼热得不行。

    傅沉淡淡说:“刚刚忘了,廖兽医直接和我联系的,将砖拉过来需要人带路,我干脆和他们约了今天。”

    要不是在做饭,陆小言都想跑过去亲眼看看,一想到他们也要有新房子啦,心中就热乎乎的,开心得想转圈圈,陆小言弯唇:“咱们还是找人盖吧,公社不就有专门盖房子的人吗?那么多砖瓦啥的,时间久了,被偷了不白忙活了?”

    村里出过偷菜的小偷,陆小言还是挺担心的。

    傅沉点头,“我明天上午去公社看看,公社最近在建卫生院,建筑队的人估计也被请了去。”

    傅沉边说,边拿出芹菜,洗了洗。

    陆小言:“嗯嗯,明天先去看看吧。”

    等他洗好,陆小言将芹菜切了切,因为可以盖房子了,她做饭都更起劲了,将剩下的排骨也拿了出来,傅沉有些惊讶,“还没吃?”

    这排骨是傅沉去供销社买的,当天晚上炖排骨有些晚,就没做,第二天他们又一早去了县城,就给小姑家送了一半,剩下的还够熬一次的。

    陆小言弯了弯唇,“没呀,排骨还是你买的,我们总不好吃独食吧,放心,已经处理过了,还刷了一层蜂蜜,风干的,不坏。”

    傅沉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她一直留到现在,毕竟没冰箱,想保存一周,处理起来也挺麻烦,不过几根排骨,还不够折腾的。

    以前她可是最怕麻烦。

    陆小言已经将处理好的排骨清洗了一遍,直接下了锅,打算炖个排骨汤,她都好久没吃过排骨了,一想起排骨鲜美的味道,忍不住吞口水,还不忘给傅沉来点实际的承诺,“小北哥,等我挣了钱,也给你买排骨,每周让你喝两次。”

    傅沉抬眸,瞥她一眼,轻飘飘怼了一句,“要你一幅画,都难于登天?还一周两次?”

    陆小言被他怼得脸红,大呼冤枉,“我又不是舍不得给你画,这不是怕丢人吗?”

    经此一事,陆小言倒是觉得,他也不像印象中只会埋头苦学,好歹有点人气,陆小言继续哄,“哎,等我有了钱,先给你买画行了吧?”

    傅沉哼笑一声,倒没再多说什么。

    一群人归来时,一拐进小巷,再次闻到了香味,章老太鼻子尖得很,顿时皱皱鼻子,看向崔奶奶,“这是排骨味吧?哎呦喂,谁家又熬排骨了,不会又是你家吧?这一天天的,真是不考虑邻居死活。”

    崔奶奶的大孙女陆小芹嫁到了公社,她男人是屠宰场杀猪的,时不时能捞点大骨头啥的,她出嫁两年,已经往娘家送过好几次骨头了,是个很孝顺的。

    崔奶奶嫌她说话不中听,翻了个白眼,“上个月你家还熬鸡汤了呢,咋滴,就准你家吃肉,别人家连喝汤都不成?”

    今天家里做饭的是她大儿媳,这个儿媳妇倒是个舍得的,每次闺女回娘家拿的骨头,她都会主动熬成肉汤,一家子一起喝,不过上个月大孙女已经来过了,应该不是她家做的。

    就算离得近,也不能总往娘家跑呀,崔奶奶可是叮嘱过她,没得让人看笑话,小芹虽然不如小曼嘴甜,却再听话不过。

    都晚上了,应该不会有人下午走亲戚。

    崔奶奶脑子转得很快,笑着看向王月勤,“今天小北回来,应该是这孩子买的吧?我生了这么多小子,可没见哪个会拎着肉回来的,几人加一起都不如小北这个孩子争气,你真是养值了。”

    六个汉子脸都有些热,小儿子委屈地叫冤,“咱家情况可不一样,咱又没工人,年底分粮分钱时,可都是您收着,我们哪有钱买肉?”

    崔奶奶白了他一眼,“那你不会努努力,考个工人出来?”

    她生了六个儿子就一个闺女,孩子小时家里也挺穷,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点也不假,当初学费虽然便宜,也供不起那么多娃,学习好的就继续供了,学习不好的都是读到三年级就完事,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就老六成绩最好,几个儿子中,是唯一的初中生,这次除了小曼,她家大孙子、小儿子也都报了名,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考上。

    王月勤红光满面的,只觉得自打分家后,这日子过得就跟神仙一样,她话也多了点,柔声对崔奶奶说:“我家小北是出息,你家也很争气啊,几个儿子个个是一把好力气,咱大队哪个不羡慕您?这次红兵和小铭都报了名,说不准能出俩工人呐。”

    章老太听得牙酸,要不是她老头子也在,她一准儿“呸”出声,这两人忒没下限。本以为王月勤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这么会拍马屁。

    真真是没眼看。

    崔奶奶却通体舒畅,整个人被夸得轻飘飘的,满脸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别说出俩,能出一个我都能半夜笑得嘎嘎响。”

    说话间,已经到了家门口,几人各回各家,果然一进家门,王月勤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还真是她家做的。

    陆大山也咧嘴笑了笑,只觉得这日子可真有奔头,陆小言已经听见了脚步声,笑着说:“爹娘,你们快洗手,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就盛。”

    不论是芹菜炒肉,还是排骨汤,都鲜美不已,吃饭前,陆小言还拿出了收音机,打开后,放在了桌子上,收音机已经开始播放新闻了。陆大山也跟着听了一会儿,比起新闻节目,他更喜欢革命样板戏,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的。

    大家边吃饭,边听新闻,一顿饭吃得异常餍足。

    六个烧饼全干完了。

    王月勤去刷锅时,陆小言也想帮忙,被她撵了出来,“一会儿就好了,你休息会儿吧。”

    陆小言也没再客气,出了厨房,今晚有风,小风吹着暑气散了大半,还挺凉快,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爹娘,那我去东地看看咱们的t砖瓦,今天小北哥将建筑材料拉回来了,咱们很快也可以盖房子了。”

    厨房内传来“啪”得一声,王月勤心疼地“哎呦”了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碗已经摔碎了。

    陆小言也吓一跳,“哎,娘,你小心点,别划破手。”

    傅沉也跟了进来,弯腰捡起了碗。

    王月勤没再看碗,摔都摔了,再心疼也晚了,她抓住了陆小言的手,“你刚刚说啥?啥盖房子?咱家要盖房子?”

    连陆大山都急急冲到了厨房门口,他同样没看碗,眼巴巴盯着自家闺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小言笑道:“嘿嘿,没错,咱家要盖新房子了,砖瓦水泥都拉过来了。”

    两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圆,王月勤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咋、咋就盖房了?咱不是没钱了?赊账买的吗?这可不少钱吧?人家咋肯赊账?这以后要是还不上可咋整。”

    要不是心脏没问题,她这状态,一准儿犯心脏病。

    陆小言嘿嘿笑,“我之前不是用了一个糕点方子,请来了廖兽医吗?凭借这个方子,廖兽医的媳妇得到了转正名额,一个工作咋地也值二三百块钱,有了工作,他闺女可以接班,也不用下乡了,廖兽医心中感激咱们,上周我去他们家,听说咱们批了地,想盖房子后,他就说他有门路,可以帮忙搞来砖瓦和水泥、沙子,不过就这四样,像木材、玻璃窗户啥的得咱们自己买。”

    两人都被这个巨大的惊喜震得有些懵,陆大山更是喃喃道:“这么贵的东西,你直接就放那儿了?不成不成,媳妇,你赶紧把凉席找出来,我收拾一下褥子,晚上我得盯着,这要被偷了,可咋整?”

    陆小言揉揉鼻尖,倒是没想到她爹比她还担心,原本是陆小言想去看看,等他们出发时,一家四口都去了,陆小言拎着油灯,傅北抱着被褥,陆大山拿着凉席和油布,王月勤则抱着枕头和蒲扇。

    幸亏天气预报没雨,晚上好多人坐在门口乘凉,尤其是主街上,不少人拉家常,瞧见他们一家四口抱着东西往外走,大家还挺奇怪,山峰叔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山,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干啥去?”

    陆大山是个老实人,直接说:“廖兽医为了感谢小言,给我家送了砖瓦,已经卸在东地了,我不放心,晚上想睡东地,守着点。”

    有人惊讶极了,“今天那一大卡车砖瓦是送你家的?”

    陆二山也惊呼出声,“啥玩意?”

    这两天陆二山一直气不顺,后悔自己没读初中,要是读了初中,他也能报名了,因为小言上学的缘故,说不准他还能加一分,没准儿以后就是工人了,他偏偏没坚持,小学没读完,就不上了。

    如今一想起来,就心烦意乱。家里的事也让他烦,自打分家后,做饭洗衣服全成了刘蓉的,刘蓉自然不满,她不敢将活儿推给田老太两口子,只能自己做,自己做吧又不甘心,整日气不顺,难免要抱怨几句。

    陆二山自然不乐意听,人家王月勤都能干,换到你身上,咋就不成,惯的你。

    他不想听媳妇叨叨,干脆来街上乘凉来了,谁料刚出来,就听到了这话,他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哥,那些砖瓦,真是送你的?”

    陆大山立马警惕地转过了头,这小子一直瞧不上他,嫌弃他嘴笨,不会哄爹娘高兴,也嫌他生不出儿子,丢老陆家的人,一直懒得叫他哥。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大山可清楚砖瓦房的价值,怕他打新房子的主意,立马说:“不是送我的,是送给小言的,盖新房还要买其他东西,我也没钱盖房,肯定是小言和小北出,所以这房子是他俩的。”

    陆二山一张脸臊得有些红,解释这么清干啥,没看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他又不是在打房子的主意。

    好吧,虽然有这心思。他也不可能明抢啊,顶多想法住进去,现在房子还没影呢,他再着急,也得等他们盖好了再筹谋啊。

    陆二山笑着说:“瞧你说的,你们可是一家人,小言又是个孝顺的,她的房子,不一样让你住?我还帮人盖过房子呢,到时再喊上几个年轻人,直接帮你将房子盖起来。”

    这个叔叔可是无利不起早。

    他这么勤快,铁定有猫腻,陆小言还不了解他,他说的盖过房子,无非是大队长家盖房时,他去献过殷勤,帮着递了递瓦片,总共也没干几个小时。

    真找他盖,以后房子的归属肯定说不清。

    陆小言眯了眯眼,笑着说:“大队里会盖房的年轻人如今都在帮钟兽医盖呢,肯定忙不过来,我们打算找公社的人来盖,就不麻烦你了,叔,先不聊了哈,你们凉快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说完,扯着王月勤就离开了。

    走远了,还能听见有人在笑话陆二山,“分家时,闹这么难看,一看人家要盖房子,就往上凑,啧啧啧。”

    陆二山虽然懒了点儿,在外人面前却很少表现出来,加上他嘴甜,人缘其实比田桂凤好得多,分家的事虽然有人说他们的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在骂田桂凤不是东西,单独将他拎出来骂的还真不多。

    这不,还有个大娘替他说好话,“都是邻居,快少说两句吧,人家二山也是好心,估计就是想帮忙。”

    陆小言撇撇嘴,几人来到了东地,这边原本是一大片树林,一颗颗枝繁叶茂的,六零年闹饥荒时,树皮全被人扒光了,好多树都死了,后来大队长就让人把树都砍了,前几年种的也是树,树还没长多大,就都在传公社能给拨款,让他们大队也建个学校,这些树,就被移植到了河堤上,结果公社一直没钱,只在隔壁大队建了一个。

    这块地就这么空置了下来,大队长和刘书记一直想着建学校的事,也没让人在上面种粮食,如今倒是方便了陆小言他们。

    陆小言走近后,才发现这儿搭了一个草棚子,里面还亮着灯,她有些惊讶,走近后,才发现钟兽医在这儿,“钟兽医,您怎么在这儿?”

    钟兽医笑着说:“前天我发现砖头少了几块,干脆临时支了个棚子,好守着点,别到时砖不够用。”

    少的起码有几十块,要不然他也发现不了,怕是村里人偷的,钟兽医没好声张,还是盯着些吧,“你们咋来了?”

    陆小言指了一下后面的砖,“这些砖是我们的,以后咱们要做邻居了,我爹不放心,也打算守着,正好和您做个伴。”

    钟兽医笑着说:“哎,我正觉得无聊呢,多个人唠唠嗑,正好棚子不算小,能挤下两个人,让你爹晚上和我迁就一下,也不用再搭棚子了。”

    “成,那就谢谢您了。”陆小言知道他爹不善言辞,笑着说,“我一会儿把家里的收音机给你们拿过来,你们无聊时可以听听,晚上也有节目。”

    钟兽医家也有个收音机,因为老爷子爱听,他忍痛留家里了,原本以为这两个月需要熬一下,如今真是峰回路转,他这下是真高兴了,笑得露出了牙齿,“那感情好。”

    陆小言看了看他们的砖瓦,心中一阵高兴,不久后就能住得舒服点,真是太好啦。

    不仅她高兴,这一晚,注定许多人夜不能寐,陆二山回家后,就将消息告诉了田桂凤和陆建良,两人同样恍恍惚惚,一时间更后悔分家的事了。

    偏偏已经分了。

    田老太当即说:“还盖砖瓦房,咋不上天,这么好的房子,合该咱们住。”

    她气咻咻站了起来,一撸袖子,就想过去闹。

    还是那么没脑子。

    陆建良抽了抽嘴角,伸手拉了她一把,他可不希望她再冒冒失失的将事情搞砸,上次要医药费就是,不仅没要到钱,还闹出了笑话。

    陆建良至今记得大家意味深长的眼神,要不是强撑着装了几天瘸,大家还真以为,老太太是故意跑去讹钱的,见他真摔了才不再议论纷纷。

    要不然他一张老脸真真没地儿搁。

    陆建良说:“房子还没盖呢,你现在闹个啥,就不怕闹大了,他们一闹,直接撂摊子不盖了?”

    田老太一想也是,就算稀罕砖瓦房,也得等房子盖好啊,现在着急,屁用没有。

    陆小言这会儿正在看夜空,她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注意农村的夜空有多美。

    浩瀚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颗颗星星真的如同璀璨的宝石,不远处竟然还有萤火虫,一个个尽情飞舞着,如t同一盏小小的灯笼,点缀在夜空中,为这沉寂的夜色,添了一抹活力。

    陆小言不由感慨了一句,“好美啊。”

    有种心灵都受到洗涤的感觉。

    她生活在大都市,傍晚城市就亮起了灯,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景,很难静下心感受大自然的美。

    傅沉不由垂眸看她,小姑娘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澄清的目光里满是惊叹。

    第37章 第37章没错,只要她不脸红,脸……

    傅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夜色浓得似墨,一望无垠的夜空中坠满了星星,一轮弯弯的明月被繁星簇拥着,像银钩一样,挂在树梢,透着皎洁的光芒。

    确实很美。

    他们只待了一会儿,手臂上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陆小言扛不住了,看向了陆大山和钟兽医,“爹,钟叔,你们怕蚊子吗?晚上睡外面估计会有蚊子咬。”

    钟兽医笑着说:“没事,我备了驱蚊花露水,特意托人从上海买的,挺有用的,一会儿让你爹也涂抹一些。”

    陆小言笑眯眯道了谢,“那我爹就劳烦您照顾了,我回家给你们拿收音机去。”

    陆小言不仅拿了收音机,还给暖水壶给他们拎一壶水,让他们晚上口渴时喝。

    钟兽医还挺高兴,催着陆大山打开了收音机。

    此时大队长家却因为收音机险些引发一场战争。说起来,陆铁成也真够倒霉的,他才将收音机和工业券拿到手,还没焐热呢,准备明天中午休息时,再给小雪送去,结果家里这群淘气的小崽子们竟是提前发现了收音机的存在。

    这群讨债的玩意,玩个捉迷藏竟然钻到了他的衣柜里,收音机有多金贵,连四岁的娃娃都知道,他大侄子今年都七岁了,发现收音机后,顿时激动地叫了起来,“啊啊啊收音机!爹娘,爷奶,小叔买收音机了!你们快来啦。”

    他这一叫,茅坑里蹲坑的陆铁成,整个一抖,险些栽下去,等他提上裤子,飞扑进房间时为时已晚,他娘已经将收音机拿到手了。

    陆铁成简直欲哭无泪,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这不,一家人都在审他呢,不仅他的收音机被发现了,工业券也没跑掉。

    闯了祸的小崽子们,丝毫没闯祸的觉悟,还兴奋地围着他奶转,小嘴叭叭个不停,“奶,赶紧给我们播放节目呗,我要听《小喇叭》。”

    这年头《小喇叭》可是唯一的少儿广播节目,自打在书记爷爷家听过一次后,小崽子们就有些念念不忘。

    刘霞一把将儿子搂到了怀里,捂住了他絮叨个不停的小嘴,没看两老脸色不对吗?这小崽子真是看不清眉眼高低。

    这时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神情都有些凝重,两人正在审问陆铁成,“你老实交代,好端端的,你柜子里怎么这么多工业券,还有收音机,究竟哪里来的?”

    就是将这小子卖了,都不值这么多东西,要不是清楚他的为人,大队长都以为他去做贼了。

    陆铁成不想说,他老爷走时,可是交代了,这东西就是给他的,让他别声张。

    说起这位老爷子,也是位命运多舛的,他给人当过长工,还打过鬼子,什么苦都受过,虽然有四个儿子,还足够好运地活到了九十多,最后几年却瘫了,只能床上吃床上拉,四个儿子推三阻四的,都不乐意照顾他,当真是应了那句久病床前无孝子。

    最后还是身为长孙的大队长,看不过眼,将他拉回了自己家。陆铁成那个时候已经七八岁了,他就是个小话痨,也喜欢听老爷讲年轻时候的事,时常拉着他讲故事,每次听到精彩之处,都呱呱鼓掌。

    别看他小,临终那两年,却给了老爷子一丝慰藉,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老爷子这才将东西传给了他,之所以让他悄悄的藏起来,也是怕他叔伯几人发现后闹腾。老爷子走时正赶上饥荒,他心中清楚,这块玉可是好东西,关键时候可是能换粮食救命的。

    老爷子走时,陆铁成已经九岁了,已经是半大小子,老爷让他自个收着,他就自个收了起来,这会儿见瞒不过去,只好交代了,“这东西,是我让小北帮我换的。”

    他大哥陆铁柱还有他二哥陆铁新都有些酸,他们也是很孝顺的好吧,还经常给老爷端饭呢,咋就没这么好的命。

    都说这小子傻,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两个嫂子也酸得不行,偏偏这东西,是去世的老爷给他的,想让他充公,都说不过去,毕竟老爷子给他东西时,她们都没过门呢。

    大队长还是不信,现在这世道他再清楚不过,根本没人敢私下买卖,就算拿去黑市也只能贱卖,顶多换几张工业券,咋可能再多个收音机,对方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买一个收音机不止要钱,还得好好张工业券呢。

    “真的,收音机是小北亲自给我的,已经银货两讫,还让我签了字据,双方都不能后悔。”

    陆铁成为了自证清白,将字据也拿了出来。

    一家人都有些沉默,连字据都有,对方就是想反悔,都不成了,“不对,这咋是傅北签的名?难道玉他悄悄收了?”

    陆铁成探头一看,还真是,“是他帮忙收的,估计不想暴露那人的姓名才写的他的名字。他还特意叮嘱了过我,说几十年后,这玉肯定会升值,他估计是不想我吃亏,才努力给我争取了收音机。呜呜呜小北对我真好,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哎,我真不是人,之前还和振南吐槽过他,说他一结婚,就和我们疏远了,也是个怕媳妇的,重色轻友,我真是冤枉他了,你看,为了我的事,他真是操碎了心,硬是多要了一台收音机。”

    陆铁成狠狠脑补了一出大戏,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这么一说,大队长倒是能理解了,这傻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他们家几口人奋斗好多年了,也就盖了个房子,买自行车的钱,虽然攒够了,却愣是没券,他可倒好,三大件直接得了一件,工业券还得了八张,都够买缝纫机了,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真是一下少奋斗十年。

    大队长最后发了话,“老爷子既然将东西给了你,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如今字据都立了,也不好反悔,既然是小北给你的补偿,这东西,我们也没资格要,你自己妥善收着吧,以后对小北也好点,为了这个收音机,他不定欠了多少钱。”

    大队长那关过了,他娘却觉得有蹊跷,曹春叶仍狐疑地看着他,这臭小子一撅腚,她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让他收个屁,这么多年了都没换,咋突然跑去换东西了?肯定有猫腻,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

    陆铁成瑟瑟发抖,迫于他娘的淫威,只好招了,一家子都抽了抽嘴角,这会儿连刘霞都觉得他蠢了,“所以明天,你打算将票和收音机直接送给那姑娘?”

    陆铁成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知道东西贵重,可再贵重,也不及小雪在我心中的分量,反正我是认定她了。”

    大队长吸气再吸气,才控制住怒火。

    曹春叶却没忍住,一巴掌抽在了他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还直接送她,你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这么财大气粗!你要真喜欢她,娘就托人给你提亲去,这些东西,可以当彩礼给出去,不清不楚的算个啥,啊,你啥算个啥?”

    她气不过又拍了陆铁成一下。

    陆铁成心中委屈,却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娘收走了收音机和工业券。

    呜呜呜,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飞了。

    他真是太惨了,咋就这么命苦。

    见他挨了打,几个小崽子这才意识到好像坑了小叔,一个个鹌鹑似的缩在自家娘怀里,也不敢听小喇叭了。

    陆小言和傅沉并不知道大队长家还闹了这么一出,两人回家后,就各忙各的了,一个在画画,另一个也在画。

    傅沉画的是太阳能热水器的设计图纸,他记得国内第一台太阳能热水器是在1958年研究出来的。不过研究员在测试、运行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介绍这台热水器的文章,一直到74年才在《科学实验》上发表出来,他这个时候画出图纸,其实也不算太超前。

    陆小言并不知道,他随手画的这张图纸会再次引起轰动,画好后,傅沉翻了个面,在背面就热水器的运行原理,写了一篇小论文。

    他写完时t,就随手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就开始帮他的画稿上颜色,陆小言原本还以为得交代几句,等看见时,他都上了好几页了,和她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眼睛亮晶晶的,觉得这人对色彩的把控真的太牛了,完全清楚她想要什么感觉。

    聪明人真是有天赋,干什么都很快。

    陆小言也没再管他,继续作画去了,两人一忙就是三、四个小时,眼瞅着夜色已经很深时,傅沉才收起画稿,铺好床,才喊她,“早点睡吧。”

    陆小言伸了个懒腰,胡乱应了一声,将手头的人物画好,才停笔,因为画了不少,陆小言还挺累,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饭,傅沉就打算去公社请人盖房子,陆小言喊住了他,“小北哥,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去公社买点东西。”

    她来月经时,造掉很多卫生纸,在省城买的卫生纸已经用完了,陆小言打算去公社买一点。

    傅沉点头,他去大队借了自行车,他腿长,长腿一迈就坐了上去,两只脚轻松撑地,“上来吧。”

    陆小言眨眼,“你会骑吗?”

    原身还真没骑过,不过傅沉却是会的,四五岁,刚到陆小言家时,陆叔叔就给他和小言各买了一辆,他们小时候就会骑,“在厂里跟人学过,上来吧,摔不了你。”

    陆小言眨眨眼,跳上了后座,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她才不是怕摔呢,她嘴硬地说:“摔了也不怕,我肯定能第一时间跳下来。”

    傅沉扬了下唇。

    自行车“嗖”地一下,骑了出去,没想到他骑得还挺快,陆小言吓了一跳,连忙揪住了他的衣摆,“哎,你慢点,乡下路不好走,摔了咋整。”

    傅沉轻笑一声,“不是不怕?”

    陆小言鼓腮,这男人,没想到报复心还挺强。她一时又有些好笑,戳了一下他的背,“骑吧骑吧,真摔下来,看咱俩谁跑跑快。”

    傅沉扬唇,太阳还没露头,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倒是觉出一些惬意来。

    骑自行车还是挺快的,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公社,公社有一个建筑小队,陆小言和傅沉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建筑队和采购科离得挺近,

    他们过来时,传达室就一个看门的老大爷,

    见他们是想找建筑队的人,老大爷说:“那你们估计得等等了,他们最近在给公社建卫生院呢,人都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公社建卫生院的事,陆小言也是知道的,“我们就是来问问情况,不知道应该找谁咨询。”

    陆小言也不确定公社建筑队会不会接私人的活。

    陈大爷正想开口,就见到了郑副主任,他笑着说:“郑主任,您回来的正好,喏,来两个想盖房子的,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的,想要找你们咨询一下情况,小刘不在,您要见一下吗?”

    郑副主任瞧着四十出头,挺着个小肚腩,一脸倨傲,这年头,大家都缺衣少食,他能将自己养这么胖,还真是一种能耐,难怪都说建筑队油水多,看来是真的。

    他不经意瞥了两人一眼,只一眼就惊艳到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好看,尤其是傅沉,一个大男人五官竟说不出的俊美。

    他们公社还没这么好看的男人。他也就听说陆家大队有一个相貌相当出众的,还是个工人。

    这位副主任看人,看的可不是脸,而是衣服和手表,两人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裤子,瞧着是再普通不过的棉布,也都没带手表。

    傅沉掏出一盒烟。

    陆小言有些惊讶,真没想到他兜里还揣着烟,虽然烟盒满当当的,抽出来的也是第一根,陆小言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虽然在车间工作,洗得也很干净,手上倒是带着薄茧,不过并不发黄,不像抽烟的样子。

    傅沉将烟递给了郑副主任。

    郑主任一瞧,嘿,竟然还是好烟,他伸手接住,笑着将他们带去了办公室,这会儿才热络两分,“你们哪个大队的?想盖学校?还是盖办公室?”

    傅沉说:“陆家大队的。我们想盖自住房,准备盖四间卧室,一个堂屋,坐北朝南一排盖成五间,东边再加一个厨房。”

    算起来相当于盖六间了。

    陆小言原本打算的也是盖这么多,不过她想的是她和傅北一人一间卧室,多盖一间书房,傅沉却是想多盖一间浴室,以后洗澡方便一些,冬天上厕所也方便,省城已经有抽水马桶了,过段时间可以去买一个,乡下用水虽然不方便,也可以先安装上,前期多打点水就行,用水问题过段时间也可以解决一下。

    郑副主任有些惊讶,“你不会就是那个傅……就是那个,年年第一,还考上工人那个?”

    他一时是没想起名字。

    傅沉点头,“是我。”

    郑副主任笑了笑,“还真是巧,你在咱公社可是名人。”

    傅北在他们公社的名气可不小,凭借一张脸和优秀的成绩,还得了社长小闺女的青睐,他要不是有了娃娃亲,只怕真要成为社长的乘龙快婿了。

    当时他们可是津津乐道了好一段时间。

    郑副主任有意交好,笑着说:“自住房还真没几个找我们的,我们都是给集体盖,工资拿的也是死工资,真要给你们盖,工钱也贵,最便宜也得八九百,一般人也盖不起,乡下盖房都是请相熟的人帮忙盖,一般都是每天包一下伙食,再送点东西就差不多了。”

    陆小言坦诚地说:“我们大队的人正忙着建猪圈呢,还得给我们的兽医盖房,最快也得一个月了,我们不想等太久,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大队里的人,所以才想找人盖。”

    见他们是真心想找人,郑哥心中动了动,倒是想起一个会盖房的,那小子最近正闲着,每年农闲他都会出来打零工,是个会来事的,给他介绍活,少不了他的好处,他胆子也大,还组织过一个建筑小队,偷接私活,帮人盖过不少房子。

    这两年因为投机倒把抓得厉害,他们不敢收钱了,都是要粮食粮票啥的,主要也怕人眼红,怕万一有人举报,真被举报了,总归是件麻烦事。

    其实这种私下交易,只要不放在明面上,只要没收钱,换点粮食,其实也是可以的。

    郑副主任如实说:“就算你们出得起钱,这两个月我们也帮你们盖不了,建完公社的卫生院,我们还得去县里盖招待所,得忙挺长一段时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他不要钱,只要粮票、粮食,工业券啥的,你如果诚心找人,直接去他家找他,到了报我的名字就行。”

    两人道完谢,才来到秦胜家。

    秦胜的媳妇,正坐在门口的树荫下掐辫子,用麦秸秆掐的,掐出的辫子可以制作草帽,厂里不定时会收一些,也能额外给家里增一笔收入。

    见来了人,她忙站了起来,“你们找谁?”

    陆小言开了口,“是秦胜家吗?我们是郑主任介绍来的,有事找她。”

    郑主任的名头,在整个公社都是响亮的,秦胜媳妇忙招呼道:“你们快进,我去喊他。”

    正好公社有一家盖房的,秦胜正在那儿干得热火朝天呢,见媳妇找他,他打了声招呼,才赶忙往家走,郑主任之前就给他介绍过私活,他心中已经有了数,见他们俩不论相貌、还是气度,都一等一等的好,他还挺惊讶,难不成是城里人?

    他让自己媳妇去倒水,自己则压低了声音,单刀直入,“你们是想找我们建筑小队帮忙盖房子吗?”

    “对,听说你们只要粮票、粮食?”秦胜作为建筑小队的队长,还是挺谨慎的。

    “对,我们不收费,就卖点力气,换点粮食,换点票,每天不让我们白干就行。”

    他们大概谈了一下,他们要得倒是不高,如果干到最后,每人个人能给一张工业券,粮食和票都能少点。

    划下来,一个月也就七八十块钱的东西,“我们建筑小队有八个人,就算给你干两个月,要的这点东西二百块钱就买齐了。你们要是找其他建筑队,起码这个数。”

    秦队长比了个四百的手势。

    这倒也不假,盖几间房子没四百真拿不下来。

    秦队长虽然是公社的,跟着他干的,都是乡下汉子,大家都不乐意闲着,干一个月能换来两个月的口粮,都能高兴t得不得了,毕竟大家都不想闲着。

    陆小言觉得可以,郑主任既然敢介绍,说明他们应该盖得不错,陆小言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过去?”

    “这几天手头这个就能忙完,最多六七天吧,你要觉得成,我们忙完直接过去。”

    “行。”

    帮人盖房基本都是完工后给工钱,三人谈妥后,陆小言和傅北就去了公社的供销社。

    陆小言还是第一次来,规模比县城的小不少,只有一层,不过日用品啥的倒是都有,瞧着琳琅满目的,他们手头没多少钱了,陆小言只买了卫生纸、画本,外加一斤盐。

    傅沉上车后,就看了她一眼,“东西给我吧,挂车把上。”

    “没事,我抱着就行,不重。”

    傅沉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等她坐稳后,就骑着车出发了,回去时,已经快十点了,陆小言说:“我还得上课,就不回家了,你把东西拎回去吧。”

    傅沉知道她上课的事,伸手接住了东西,陆小言来到知青点时,又瞧见了萧宁。

    这大少爷来乡下,就跟旅游一样,每天悠哉得不行,就早上干两个小时,下午干两个小时,一旦太阳有些晒,就会跑回知青点,下午没那么晒时再出去,每天只拿四个工分,有的孩子还能拿五个工分呢。

    听说大队长还找过他,问他干啥总请假,人家给的理由都无懈可击,说什么对阳光过敏,晒久了会休克。

    大队长虽然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怕他会休克,城里少爷真是惹不起,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反正他兜里有钱,也不靠工分吃饭。

    陆小言来知青点上课时,都撞见他好几回了,他嘴上没个正经,时不时就要打趣她一下。

    陆小言上高中时,班里就有种男生,倒也没大惊小怪,就是不咋搭理他。她正准备进会议室,萧宁却喊住了她,“小言同志。”

    陆小言挑挑眉,萧宁朝她走了过来,依在了门板上,“找你打听个事呗,你家不是要盖房子?请好人没?”

    他问得是正事,陆小言便也停了下来,“请了,今天刚找好,你真要盖?”

    她倒是听说了他在忙批地的事,刚开始刘书记还不大同意,见他这架势,倒像是批下来了。

    萧宁点头,当然要盖。

    萧宁问她,“是陆家大队的,应该对这片比较熟悉吧?附近还有会盖房子的吗?不白找你帮忙,你要是能帮忙找到,不让你白忙活,我可以出五块钱的辛苦费,工钱也不会拖欠,就按公社厂里招零工的标准来,一个月十五块。”

    陆小言啧了一声,这人真是散钱童子,五块钱顶工人几天工资了,他要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赚一下他的钱,也无妨,但是这人吧,没那么好掌控。

    陆小言可不想跟他有金钱往来,万一遭算计,以后说不清,“大队里想必好多人愿意赚这个钱,萧知青还是找别人吧。”

    萧宁笑了笑,没想到还真有不爱钱的人,“我这不是初来乍到,跟大队里的人不熟悉吗?要不是你主动,从三十八个人中把我选出来,我也没机会来你们大队不是?既然将我选来了,小言同志总要对我负责。”

    陆小言抽了抽嘴角。

    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哪儿需要她负责?她只帮忙选了一下人,又不是他爹娘,负什么责?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把什么话都说得暧昧不已。

    “是从三十八个人选了四个,不是独独选了你,其他三个人都没让我负责,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

    萧宁好意思啊,农村生活这么枯燥,就她还有点意思,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

    余光瞥见傅沉的身影后,他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吧,既然你不想要钱,我就给点你想要的,你们不是要开养殖厂?养殖类的书籍应该不多吧?首都各方面技术都更先进,包括养殖技术,我可以找朋友弄来几本养殖方面的书,怎么样?这个有诚意不?”

    陆小言还真有些心动,当初选他来,看重的是他父母的职位,没想到他能先帮上忙,目前这几本书,还真不够,尤其没有母猪产后护理的书。

    “成吧,那我帮你寻摸一下,你尽量让朋友找一些母猪产后护理的书。”

    萧宁:“……”

    陆小言说完,就想进屋,忽然听见陆石喊了一声,“小北哥哥。”

    陆小言偏头,才发现傅沉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来了多久,陆小言愣了一下,瞧见他手里的水杯,她眼睛不自觉笑弯了,“来给我送水吗?还真有点渴了,还是你细心。”

    陆小言朝他小跑了过去,笑容很灿烂。

    傅沉将水杯递给了她,瞥了萧宁一眼,萧宁唇边带着一丝痞笑,耸耸肩,进了房间。

    她拧开就喝了一口,他果然细心,水杯里的水并不烫,恰好能喝,估计是在搪瓷缸里凉了一下。

    傅沉不经意问了一句,“他找你帮什么忙?”

    陆小言没瞒他,“他也想盖房子,想让我帮忙联络一些会盖房子的人。”

    傅沉皱眉,随口说了一句,“这人不太靠谱,还是别有金钱往来得好。”

    陆小言笑得狡黠。如果私下收他的钱,确实不妥当,不过她可以找大队长帮忙啊,毕竟,收他那些书,也是为厂里做的贡献。由大队出面,就算不上私人交易了。等他走后,他盖的房子肯定是归大队所有。

    大队长也不算白忙活,书有了,房子也有了,还帮其他队员创收了,一举三得。

    傅沉当即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时有些好笑,余光瞥见孩子们眼巴巴的目光,傅沉将其他话咽了下去,“行了,先去上课吧。”

    陆小言嗯嗯点头,跑去上课了,上完课出来时,她才发现傅沉竟然还在外面等她。

    幸亏树多,他正站在树荫底下,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斑点点,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竟说不出的好看。

    陆小言眨眼,朝她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没回去?”

    傅沉:“看看你怎么讲的。”

    陆小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天知道,为了逗孩子开心,她还模仿了女巫的声音,呜呜呜,太羞耻了。

    她忍着羞耻,强自镇定道:“怎么样?是不是挺像老师的?”

    没错,只要她不脸红,脸红的就是别人。

    奶奶刚去世时,她和爸爸关系很紧张,连他的生活费都不肯要,将近一年时间,陆小言都在当家教,她不仅教人画画,还过英语和语文。

    虽然最后原谅了爸爸,实习时还去了他的公司,陆小言还挺喜欢这段经历的,她教的几个学生,进步都挺大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小骄傲呢。

    傅沉眼中带了点笑,“嗯,挺像。”

    他的目光瞟过男寝,萧宁斜靠在桌子上,正看着窗外,傅沉收回了目光,随她一起走出了知青点,走出一截儿后,他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新来的这四个知青,都是你选的?”

    第38章 第38章铁了心要娶。

    陆小言毫不设防,笑着说:“对,我看过他们的资料,这几个人以后说不准有大用。”

    傅沉闻弦音知雅意,只怕这四人都有点用,萧宁并非是特例。

    得到想要的后,傅沉也没再追问,陪着她一起去找大队长。

    陆小言将萧宁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在省城跑了好几个书店,都没找到几本养殖类的书,也没母猪产后护理的书,咱们厂既然要扩大规模,肯定得养母猪,让母猪们多生崽,产后护理还挺重要,他朋友在省城,资源应该多一些,说不准真能找来,既然如此,咱们就答应吧,就由咱们大队出面给他找人盖一下,反正是他出钱,其他队员肯定愿意来,咱们还能多几本书,多好的事。”

    大队长也挺高兴,“这事就交给我了。”

    他们最缺的就是技术,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又不是农忙,消息只要一放出去,会盖房的肯定会寻着味儿主动找过来。

    大队长又好奇地问:“听说廖兽医为了感谢你,还给你送来了砖瓦,你家的房子是不是很快也要动工了?”

    “对,打算早动工,不然有个刮风下雨啥的,沙子水泥肯定会损失。”

    大队长叹口气,“可惜,咱们村会盖房子的,全被我使唤着建猪圈去了,剩下的几个也去给钟兽医帮忙了,等他们完工最快也得一个月,要不然还能让他们帮你家盖。”

    农村盖房就是这样,要是不t想花钱,都是请相熟的人来帮忙,到时候送点东西就行,算下来能省不少钱。

    陆小言笑着说:“大家都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要是没左邻右舍的帮忙,我都没底气带小北哥去省城看病,盖房子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也不好总麻烦他们,我已经找到人了,很快就能动工了。”

    两人唠完,陆小言就回去画画去了,傅沉则去了牛棚,瞧见他,金教授还挺惊讶,忙撵人,“大白天的,你过来干啥,也不怕其他人瞧见,去去去,赶紧走,我们一切都好,没啥需要你帮忙的。”

    傅沉:“没事,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人往这边来。”

    傅沉从现代穿来的,清楚政策会改变,也不害怕和这些老教授们相处,他说:“我来是想和您再探讨一下太阳能转换为热能的事。”

    傅沉将兜里的草稿纸递给了金教授,说:“上次和您聊完,我又受到了一些启发,有了一个新构思,想找您看看。”

    当时傅沉特意提起了乡下没电的艰难,还感慨能利用起太阳能就好了,两人还就此问题讨论了一下。

    金教授接住图纸看了看,他先看的是设计图,只大致瞄了一眼,起初倒是没太大反应,觉得他一个小年轻,有想法是好的,就算失败了也不怕,起码尝试了。

    毕竟失败是成功之母。

    等完整看完时,他神情就严肃了起来,瞧见背面还有字,他迫不及待翻了过来,等他瞧见太阳能热水器的运行原理后,他双眼几乎在放光。

    在国外,太阳能已经用于太空了,他们国家这一方面的技术却是落后的,国家虽然已经有了第一台太阳能热水器,但是这项技术还不是很成熟。

    虽然早就觉得傅北有天赋,也将他视为了关门弟子,金教授根本没想到,他会写出这个论文。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试验成功了?”

    理科就是这样,每一个设想,都需要试验的验证,如果没成功,也就没这篇论文了。

    傅沉笑了笑,“我带了简易的材料,您可以亲眼看看。”

    热水器虽然暂时做不出来,可以先制作集热器,集热器是太阳能热水器的核心部分,用来吸收太阳辐射能,并将其转换为热能,这一部分一旦完成,储水箱和循环系统的组成也能紧跟着完成。

    闻言,金教授更激动了,几乎手足舞蹈,“老陈、老李,你们也来看看,这小子了不得啊。”

    其他教授也不忘撵他,“你先走,大白天的别来了。”

    金教授也直摆手,撵小鸡仔一般,“走走走,剩下的我们自己弄,你甭管了,下周晚上再来,让人举报了就不好了。”

    他们已经被打成了臭老九,跟他们接触也落不着好,大队里近三百户人家呢,指不定就有小人盯上他。

    傅沉也清楚这点,没再多说,将图纸留下,就离开了,就算国内已经有了太阳能热水器,他也不好直接将东西拿出来,还是要借借这些大佬的光。

    傅沉回去后,又看了看陆小言的画稿,继续帮着上颜料,离开前,他还征询了一下她的意见,经过她的同意后,傅沉将一部分画稿带去了单位,这样,每天晚上下工后,都可以帮忙涂一下色。

    接下来几天,陆小言一直在努力画画,盖好房子后,肯定要给工钱,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花傅北的钱,打算在房子盖好前,将小丫的故事画好,在她的努力下,故事推进得很快。

    小丫刚醒来后的情节,也已经全画好了。

    故事里,小丫醒来后发现,她好像拥有了神力,一掌就能拍飞一个屋子,那些欺负他的大孩子,也变得弱不禁风,她打个喷嚏,都能吹飞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摁倒一个。

    在陆小言的笔下,小丫一下变得英武无比。但是,将其中一个坏孩子再次摁倒后,小丫心中却涌起一个念头:我如果也欺负他们,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小丫并没有以暴制暴,打算和他们光明正大地较量,她带着这群坏孩子,找到了深山中最有智慧的教授,让他分别从语文、算术、自然常识来考察他们。

    输掉的人要认真道歉,还要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肯认错的,就会承受她的喷嚏轰炸,反正她一个喷嚏就能打飞一个孩子。

    这几个坏孩子,平时不好好学习,成绩都很差,老教授的问题,他们没一个答得上来的,反倒是小丫屡战屡胜。

    孩子们刚开始还很不服气,说小丫作弊,她一个没上过学的野丫头怎么可能懂得这些知识?

    小丫才没作弊,她虽然没上学,但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她会在窗外偷听,会听知青姐姐们讲外面的故事,她每天都在进步,都在获取知识。

    小丫生气了,坏孩子只能承受她的喷嚏轰炸,一个个被撞到了墙上,撞得头晕眼花的,每个都哭得涕泪横流,求小丫放过她。

    小丫恨不得叉着腰嘲笑他们,一个个不用干活,坐在教室里听课,都没有她懂得多,真是羞羞脸。

    傅沉再次回来时,瞧见了她的新画稿,大丫的故事,他已经看完了,又看了看小丫的。

    他看的正是这段有趣的梦境,陆小言将情节设置得很有趣,教授考察孩子们的问题,也都很有技巧,传授了不少知识。

    他看得快,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张画里,坏孩子痛哭流涕地悔过时,小丫得意地笑醒了,再次醒来,小丫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神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实际上她被坏孩子打晕了。

    陆小言不仅画工了得,也很擅长讲故事,短短一个梦境都被她写得跌宕起伏的,真真是趣味盎然。

    小丫的这个梦也愈发衬出了她和大丫现实中的悲惨,傅沉只看过专业类书籍,没怎么看过故事,这会儿有些好奇接下来的进展。

    她起来活动时,傅沉抬眸看向了她,“后续是什么?”

    陆小言原本还没太大信心,怕自己刻画得不好,也怕自己只专注于教育性,失去了可读性,既然能引起他的好奇,说明这个故事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吧?

    她稍微安心了些,弯了弯唇,“剧透多没意思,画出来你再看吧。”

    傅沉没忍住,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陆小言一下躲开啦,大眼忽闪忽闪的,“干嘛?不让看就报复呀?”

    傅沉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前两天不是去医院复查了?医生怎么说?”

    “我不要紧,以后都不用喝药了,营养跟上就行,娘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最近她肚子都没疼过,精神状态也不错,大夫说把这次开的药喝完就成,不用再去复查了。”

    这倒是好消息。

    第二天秦队长也领着自己小队的人过来了,说是可以施工了,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陆小言十分欣喜,也跟着去东地看了看,这下大家都知道他们要盖房子了,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章老太,嫉妒之余,她又有些高兴,还忍不住和自家老伴说:“等他们搬走后,陆老头这房子就空下来了,你说咱们能不能一块钱租一年?”

    要是能的话,先花一块钱,租下给儿子结婚,以后就不搬走,房子不就成了他们的?

    陆满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一块租一年,你做梦呢?别人租一个月都得四、五块钱,当初大队给他家优惠,是因为小北出了事,你也想出事?还是你想出五十块钱租一年?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有这些小心思,不如多干活攒钱,争取在旁边给老小盖一间。”

    章老太讪讪闭了嘴,很是心疼,盖房子不要钱啊?就算盖土胚房也得请人帮忙不是?到时还要管吃管喝,也不少花钱。

    人家傅北都能一块钱租一年,她咋就不成?大不了她就装病,她瞥了眼自家老头子,又觉得他不会同意。

    哎,这个老古板。

    陆小言来到东地后,才发现这里真是大变样,才一周没过来,钟兽医家的房子,已经到腰部这么高了,他家后面,萧宁的房子也都打好地基了。

    没错,就是这么神速,当初大队长刚放出消息,隔壁大队会盖房的就主动找了过来,这不,才没几天,地基都打好了,瞧这架势,也要盖五间,还真是有钱啊。

    陆小言啧啧称奇,一抬头,瞥见了萧宁,他竟然也在,正斜靠在歪脖子柳树上。

    毕竟是他的房子,说不好能住几年,萧宁自然上心,这不,趁天不热,过来监一下工,看一下进度,看t见她和傅沉,萧宁挑挑嘴角。

    原本是找她做的交易,结果最后却是大队长找他说的好消息,当时萧宁才知道她当了甩手掌柜。

    陆小言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哪里知道,她的态度反而勾起了萧宁的兴味。

    萧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他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两人不是真夫妻,新结婚的小夫妻,哪个不是腻腻歪歪的?他们俩连亲昵都谈不上,顶多像朋友,走路各走各的,也压根没什么眉目传情。

    这几日,他倒是也听说了傅北的身世,从小被陆家收养,说是童养夫,陆大山两口子却把他当成了亲生的,农闲时还硬是靠着打零工供他读的书,一满十八岁,他就被田桂凤盯上了,怕他长大后,翅膀一硬,不认小时候答应的婚事,便催着他们结了婚。

    酒席没摆,证都没领,算什么结婚?

    萧宁瞟了一眼傅沉,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陆小言身上,口吻是一贯的熟稔,“舍得出门了?”

    陆小言点点头,看向了秦队长,“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秦队长还谦虚,“应该的,这是设计图纸,你们看一下吧,哪儿有不满意,可以直接说。”

    他在公社建筑队干过,还系统地学习过怎么画设计图,因为和副主任闹了矛盾,待得不顺心,才离开的。

    陆小言更惊喜了,还有图纸,廖兽医和萧宁盖时,就没这个东西,全靠双方沟通。

    陆小言大概看了一眼,她也不懂这个,递给了傅沉,傅沉和对方沟通了一下,确认了粪池的位置,又说了一下管道的事,他们盖房时,需要连管道一起弄好,后续傅沉可以自己安装马桶。  :

    秦队长也算见多识广,去年还给县里的一个有钱大爷盖过房子,他家厕所就在一楼,还安了蹲便,为了干净,粪便都排了出去,同样走了管道。

    所以沟通起来,还挺快。

    萧宁也听到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见识,乡下长大的还知道马桶,上周他跟村民们沟通马桶和管道问题时,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反倒是陆小言刚想到这一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咱们也能安马桶吗?县里是不是没卖的?”

    傅沉:“省城肯定有,过段时间我抽空去省城一次,买回来就能装,不费事。”

    陆小言还挺兴奋,来到乡下后,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厕所,要是能安装上马桶,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就是可惜没有自来水,啥时候咱们也通上电,有了自来水,生活就彻底舒坦了。”

    “慢慢来吧,会有的。”

    两人的讨论,钟兽医也听到了,他在省城分的是楼房,厕所也在房内,回到乡下后,只想着这儿条件不行,盖房时也没要求旁的,这会儿才想通,就算没水,他们也是可以安马桶的,大不了多打点水就行了。

    “还是年轻人脑袋活,我都没想到可以安马桶。”他忙说,幸亏我的没盖多少呢,好整改,我也加个室内厕所吧,再弄个浴缸,以后泡澡也方便。”

    崔奶奶几个儿子都在,小儿子脑子最灵活,当即笑着说:“可惜我们没盖过,少不得要偷师了。”

    他还拿出一盒烟,给秦队长他们发了发,这也不算偷师,其实很简单,就算没跟着学,看一眼别人盖过的房子,基本就弄清楚了。

    秦队长也挺敞亮,接过烟,笑着说:“你们随便学,不会的直接问我们就成。”

    听到浴缸,陆小言眼睛也亮了,这年头乡下可没暖气和浴霸,冬天洗澡肯定能冻死,要是有个浴缸,倒是能舒坦些,她眼巴巴看向傅沉,“咱们也能搞浴缸吗?”

    等房子建好后,傅沉想安上太阳能热水器,见她想要浴缸,也没多说什么,“那就安一个吧,我去省城时,一并买上,多走一个管道就行。”

    钟兽医忙说:“去省城时也喊上我吧,我也一并买上。”

    钟兽医一下更有干劲儿了,不止他,连陆小言都喜滋滋的,小脸上一直带着笑,惹得萧宁瞟了她好几眼。

    傅沉目光幽深,淡淡瞥了萧宁一眼,他这副少年老成的稳重样,萧宁还真是看不惯啊,他恶劣一笑,看向陆小言,亲昵地开了口,“小言同志要去省城吗?要是去的话,我干脆也一起吧,我还没去过省城,倒是可以逛一下。”

    陆小言还真不想去,房子都开始建了,村里盖平房还挺快的,两个月差不多就能完工。接下来一个月她得将小丫的故事画完,然后尽快投稿,总得赚点钱,要是过不了,也得想法子赚点钱,总不能啥都靠傅北,盖房的工钱也是一笔大钱呢。

    “我不去。”见大家都盯着她和萧宁,目光有些好奇,陆小言顿了顿,说,“我虽然结婚了,也还是位年轻女同志,萧知青还是称呼我陆同志吧,免得惹人误会。”

    萧宁轻笑一声,也没再多说,他仍依靠在柳树上,姿态懒散,目光却含着一丝戏谑。

    这模样多少有些碍眼。

    傅沉也扯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太阳已经出来了,萧知青还不回去?不怕休克了?”

    萧宁勾唇,笑得满面春风,“没想到傅同志这么关心我啊,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陆小言也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神情顿了顿,才说:“休克不是小事,萧知青既然晒不了太阳,就不要给大队添麻烦了。”

    陆小言忍不住轻笑,她就说嘛,好端端的,他咋会关心人,敢情也是看不惯萧宁的做派。

    萧宁笑嘻嘻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短暂地晒一下是不要紧的,呦呵,傅同志的新家,也没选在河边呀,这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呢。”

    这是嫌他管得宽。

    一个大好青年,还挺会阴阳怪气。

    傅沉扯扯唇角,怼了回去,“乡下不比城里,河没那么多,萧知青如今的住处已经算住在河边了。”

    说完,没再理他,反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看向秦胜,“秦队长,动土前,是不是得放鞭炮?我昨天买了,我回去拿一下吧。”

    秦队长说:“挺多人讲究这个,既然有,那就回去拿吧。”

    虽然不让搞封建迷信,不过盖房子是大事,大家权当庆祝了,也没人管放鞭炮的事。

    陆小言嘿嘿笑,“我和你一起回去拿。”

    他买了挺大一盘呢,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陆小言怀疑他已经负债了,毕竟上周还给陆铁成做了个收音机呢,想起陆铁成,陆小言笑着八卦了一句,“对啦,昨天铁成哥定亲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傅沉还真有些意外,“真定了?”

    “对,就是公社那位陈小雪同学。”陆小言听说不少八卦呢,忍不住跟傅沉分享了一些,“她哥不是相中一个姑娘吗?那姑娘起初要一个缝纫机,见她哥痛快答应了,又觉得要少了,追加了一百的彩礼,他们家没啥钱,她哥却寻死觅活的,非要娶,她爹娘合计了一下,打算拿陈小雪换个缝纫机,外加一百块的彩礼。”

    农村穷,好多人结婚都是十块钱、二十块钱的彩礼,一百块钱的彩礼已经是天价了,还得额外加个缝纫机,就算陈小雪长得漂亮,也不成啊。

    陈小雪是个心气高的,之前仗着漂亮,一直想嫁给城里人,但城里人也看条件,她爹娘又不是好相与的,没哪个愿意出这么多彩礼的。

    隔壁大队一个老鳏夫听说了这事,愿意出一个缝纫机,这老鳏夫已经娶过一个媳妇了,家里还有一个九岁大的儿子,媳妇几年前就死了,他家里正好有个缝纫机,他又是学校的大厨,倒也存了一笔钱,愿意再出五十块钱的彩礼。

    缝纫机虽然是二手的,却有个八成新,总比没有强,五十块钱在公社也不算少了。陈小雪她娘找不到出价更高的,终究还是同意了。他们家还有点块钱,凑一凑,倒也能让儿子结婚。

    陈小雪虽然为了弟弟愿意放低条件,却不愿意嫁给一个老鳏夫,这人都能当她爹了,她死活不同意,她娘才不管她咋想呢,和她爹商量完,就准备答应下来,陈小雪自然不愿意,她心气高,好多年轻小伙子都瞧不上,又哪里瞧得上一个老男人。

    为了逼她就范,她父母直接将她关了起来,不同意就让她出门。

    赵铁成知道这事时快急死了,要不是她娘死死捏着工业券和收音机,他早将东西送给陈小雪了,现在只能求他娘想法子。

    曹春叶已经托人打听过陈小雪,原本以为儿子眼光不会差,结果就是个看脸的,这姑娘人品咋样先t不说,爹娘真不是好东西,真结亲以后有他受的。

    陆铁成不管,铁了心要娶。

    曹春叶没办法,只好托了媒人去提亲,说起来也是一波三折的,对方只肯要缝纫机,最低五十块钱的彩礼,就算曹春叶有收音机和工业券都不成。

    曹春叶忙活了好几天,才找到一家家里有缝纫机,并且愿意交换的,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人家这家家庭条件挺不错,一直想买个收音机,可是却没票,反倒是得了一张缝纫机的票。旧的这个换成收音机,再买个新缝纫机也是可以的。

    缝纫机虽然比收音机贵,但是他们家的缝纫机已经用了四年了,就算很爱惜,也只有六七成新,曹春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才让对方同意交换的。

    如此一来,她再出五十的彩礼钱就成。实际上,曹春叶一分都不想出,偏偏儿子不争气,满心满眼都是陈小雪。

    她实在没法子。

    拿到缝纫机后,曹春叶才再次登门,将闺女嫁给一个老鳏夫,名声也不好听,闺女还寻死觅活的,同等彩礼的情况下,陈小雪的父母,倒是更倾向于选择赵铁成,毕竟是头婚,也省得让人看笑话。

    陆小言唏嘘不已,“听说曹大娘还额外出了四张工业券,她虽然答应铁成哥娶她,不过也有一个要求,需要他们签一个断绝关系的协议,结婚后,他们不能以任何形式找闺女要钱。他们竟然真签了,这不是卖闺女吗?”

    虽然知道农村这种事真的很多,陆小言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女孩也是人呀,怎么能随随便便,为了一点彩礼,就卖掉呢。

    第39章 第39章偏偏喜欢上有夫之妇,……

    傅沉也有些唏嘘。

    这三年,陆铁成一颗心都扑在陈小雪身上,傅沉对她家的家庭,倒也了解一些,一家子就是吸血鬼,当初陈小雪一直想嫁给工人,说到底也是家长灌输的思想。

    他们之所以供陈小雪读高中,一是因为她读书好,二是因为高中生可以卖个好价钱,她如果能当上工人,还能将工作让给弟弟,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一打听就知道,毕竟,陈小雪还有个姐姐,也被他们卖掉了。

    说到底,曹大娘也是为了陆铁成,怕他这个傻子,被他们一家人拖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也不能说她做错了,她只是站在自己立场上,选了对儿子有利的做法。

    傅沉挑了下眉,“铁成生气了?”

    “可不,说曹大娘不该这么做。”

    陆铁成可不止生气这么简单,他辗转反侧了一宿,心中都不得劲儿,这不,今天直接跑到了公社,找到了陈小雪。

    短短几天,陈小雪就像变了个人,之前的她虽然不爱笑,却是个自信、骄傲的小姑娘,眼中也有神采,她一直以为喜欢她的人这么多,以她的条件,肯定能嫁得不错,她可不像姐姐,嘴笨,人也蠢,挨了打也不敢反抗,她以后的日子绝不会这么窝囊。

    爹娘也是疼她的,这次父母明码标价要卖她时,她才意识到,在儿子面前,她和姐姐同样一文不值。

    她追求者多,本以为就算爹娘出价高。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愿意娶她的,结果却只有一个老鳏夫找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之前太看得起自己了,喜欢她的那些人也未必是真心的,不过是看她漂亮,一旦彩礼过高,一个个全退却了。

    众多追求者中,陆铁成并不算出众,她也不太喜欢他,一是嫌他二,二是嫌他不够稳重,连工人都没考上,还天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道高兴个啥劲儿。

    这会儿见了陆铁成,她也没啥笑脸,脸上也没半分女孩的娇羞,“找我干嘛?”

    陆铁成讷讷说:“那个,昨天我娘登门提的要求,我都知道了,我、我没想到,她会逼你断绝关系,对不起啊。”

    瞧吧,果然是个二傻子,明明是她父母卖了他,他反倒道歉。陈小雪气不顺,漂亮的也脸蛋也板了起来,带了分嘲讽,“你来就为这个?”

    陆铁成摸摸脑袋,心中又有点难受,他瞧着心大,实际上,也没那么傻,对人的情绪再敏感不过,清楚小雪并不喜欢他,他垂着眼睛说,“不、不是,那个,我没想逼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嫁。”

    陈小雪讽刺一笑,冷着脸说:“彩礼都送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岂止是彩礼,连出嫁的日子都订好了,就在下个月,说是卖女儿,一点都不冤枉她父母,见了缝纫机后,就眉开眼笑,更别说还多得四张工业券。

    陆铁成宁可她不笑,也不希望她这么笑,他沉默了一瞬间,坦诚地说:“原本我就想把东西送给你,我娘不准,她才来提亲的,你要是瞧不上我,我不会勉强,彩礼就当我送你了,咱俩相识几年就当我给你的嫁妆,反正这些东西已经到了你手里,我娘也不可能再找你要,等你哥顺利娶上媳妇后,你娘应该不会拿你换彩礼了,你可以嫁给想嫁的人。”

    陈小雪听得一愣,不由抬眸,少年局促地抓着脑袋,清澈的眸透着紧张,眼神再干净不过,一瞧就是真心话。

    陈小雪心中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疼疼的,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她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真是个傻子。”

    陆铁成就很委屈,他咋就傻了?再没有比他更男人的,换成其他人,可舍不得将这些东西白送人。

    谁有他大方,为了喜欢的女孩能幸福,他可是连老爷送他的玉貔貅都送出去了。就算不觉得他爷们,也不能说他傻吧?

    他陆铁成也是要面子的好么。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陈小雪,奶凶奶凶地抱怨,“干啥总说我傻,我明明最爷们,趁我没后悔,就这样说好了,反正以后你要好好的,嫁个喜欢的人,我看上的女孩过得总不能比我差吧?要是真这样,我以后可是要叉腰笑话你的。”

    陆铁成碎碎念,念完心疼地转过了身,“走了走了。”

    他怕自己待下去,会后悔,天知道他多喜欢她,得多克制,才能压住心中的后悔。

    转过身后,他脑袋才耷拉下来,呜呜呜就很难过,回家后,他娘肯定会打爆他的狗头,不行就去傅北家躲几天吧,他可以打地铺,他娘总不能追到傅北家揍人。

    他走得干脆,背影都可怜巴巴的,活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陈小雪鼻头莫名一酸,从小到大,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陈小雪咬紧了唇,忽然喊了他一声,“喂。”

    陆铁成蔫头巴脑地转过身来,却听到他喜欢了几年的女孩,脆生生地说:“你还想看我被卖第二次是不是?”

    陆铁成挠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小雪哼了一声,“说你傻还不服气,赶紧回去准备婚事去,我可不想被卖第二次。”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陆铁成傻乎乎站在原地,眨眼再眨眼,反应过来后,忙迈着大长腿,追了上来,喋喋不休地问,“啥啥啥?你啥意思?准备啥婚事?你同意嫁给我了?”

    陈小雪耳根一红,他越追,她走得越快,最后忍无可忍,扭头踢了他一脚,“再啰嗦就退婚。”

    陆铁成瞬间闭了嘴,怂得一匹,直到陈小雪跑回家,他还傻傻站在原地,所以她这是真要嫁给他了?

    靠靠靠。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难怪大家都羡慕他,呜呜他也开始羡慕自己了,上一刻陆铁成还难受地快要死掉了,这一刻,就乐成了二傻子,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几乎是蹿回的陆家大队。

    这个点,傅沉和陆小言已经将鞭炮送到了东地,鞭炮都放完啦,鞭炮也相当矜贵,除了过年,也就谁家红白喜事时会放一下,平时可见不得。

    这两天孩子们都已经放假了,一个个也不怕热,顶着太阳在街上玩,还有下河摸鱼的,一听到鞭炮声,孩子们顿时像闻到鸡味的黄鼠狼,一窝蜂都跑了过来,鞭炮声一停,他们就冲了上来,想捡漏,看看有没有没炸的鞭炮。

    陆小言还瞧见了二柱,这小家伙眼尖,还真捡到一个,他拿着鞭炮,开心地冲到了陆小言跟前,“小言姐,你家也要盖房子啦。”

    大队里一盖新房子,孩子们还挺高兴,这个月都捡了三次鞭炮啦,真呀个真开心。

    陆小言捏了捏他的小脸,“对呀,要盖啦,等盖好,邀请你们来做客。”t

    二柱开心地蹦蹦跳跳,“好呀,小言姐,这些砖瓦全是你家的吗?你们要盖多少间呀?是不是等我开学就能盖好了?”

    他小嘴叭叭的,陆小言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答完,说:“好啦,你们玩去吧,我该去上课了。”

    一听上课,二柱顿时小尾巴一般黏在了她身后,“小言姐,我可以去听吗?秀儿姐姐说你还会讲故事,我也想听。”

    “想听就去,不过先说好,去了就要安静听课,不许调皮,也不许乱讲话哦。”

    二柱高兴地摇摆,拍着小胸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上课时要安静,老师教我们啦,不听话的都要被打屁股。”

    见他要跟着去上课,其他想听故事的,也连忙举手,陆小言干脆将这一群小崽子全带上了。

    傅沉也没管他们,留下帮了帮忙。

    一回到陆家大队,陆铁成就看到了傅北,傅北正在帮着打地基,他身姿挺拔,瞧着鹤立鸡群的,哪怕手里拿着铁锹,也不像农村人,一群汉子硬是被他衬得土里土气的。

    当初上高中时,喜欢他的女生就挺多,因为他和傅北玩得多,还有女生凑上来,找他打听消息。

    不止别人,就连小雪对傅北都没那么冷淡,他一度以为小雪是喜欢傅北的,有一段时间,他还吃过傅北的醋,嫌他长得太招摇,别扭了好几天,放学都不想跟他一块,实在憋不住了,才偷偷问过他会不会跟其他女生好。

    傅北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他只会娶小言。听到这话,他一颗心才彻底放到肚子里。

    说到底,他也是没自信,他成绩不如傅北,长相也不如他,总觉得傅北要是喜欢小雪,他指定没戏。

    就算没了傅北,小雪还有很多追求者,陆铁成真没想到他能胜出,这会儿他高兴坏了,将傅北扯到一旁后,就喜滋滋地炫耀,“小北,兄弟今天有未婚妻了。”

    傅沉往一旁躲了一下,挑眉,“昨天不就有了?”

    他一下猜到了重点,“你跑去退婚了?”

    陆铁成开心地头发丝都竖了起来,脑袋一晃晃的,“小雪不乐意退,嘿嘿,我终于有媳妇了,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多给了个收音机,我和她估计真成不了,你是不知道,他哥那个相亲对象,真是贪得无厌,见他们家答应给缝纫机,又额外追加了一百的彩礼,这可害惨了小雪。”

    他巴拉个不停,傅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陆铁成难得卡壳,“啥?”

    “昨天大队里就传遍了,小言跟我说了,你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忙去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哎哎哎,你别走啊,兄弟都要娶媳妇了,你就不能陪我高兴一下?你不也刚娶了媳妇吗?总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正好给我讲讲,新婚小夫妻该怎么相处,你俩肯定很甜蜜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沉:……

    因为要盖新房,陆小言格外兴奋,讲故事时都神采飞扬的,新来的孩子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恨不得她再多讲几个。

    上完课,大家还舍不得离开,缠着陆小言又讲了一个故事,陆小言心情好,也没推辞,爽快地多讲了一个。

    放在平日,小大人似的陆石,肯定会站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乖一些,不用缠着小言姐,今天他却垂着小脑袋,还挺沮丧。

    陆小言讲完故事,又多看他一眼,小家伙好似霜打的茄子,蔫啦吧唧的。

    陆小言将课本收好,连同小黑板放到了桌斗里,走时,锁上了会议室的门,队里不常开会,没建养殖厂前,一年顶多开个两次,大队长干脆将钥匙给了她,让她自己保管。

    陆小言将门锁好后,又瞄了陆石一眼,前两天他就有些蔫,陆小言之前没太在意,她时不时还会丧一下呢,见他还没好,有点上心,难道遇到了什么难题?

    等孩子们陆续离开时,陆小言喊了他一声,“小石头,你等一下。”

    小石头是陆石的外号,大家都这么喊他,陆石勉强打起了精神,秀儿则忧心地看了哥哥一眼,陆石说:“你先回去吧,帮娘看着点弟弟。”

    秀儿乖巧点头,他们家一向如此,哥哥经常去地里挣工分,秀儿年龄小,能干的有限,也就能帮忙照顾一下弟弟。

    等其他孩子都离开后,陆小言才说:“走吧,咱俩聊聊。”

    陆石有些紧张,“小言姐想聊啥?”

    陆小言很少拐弯抹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我就是看你有些蔫,想了解一下你咋一直这么沮丧,长期下去,可不利于身心健康。”

    这些学生,秀儿和小石头是最好学的,许是家里太穷,两人格外刻苦,勤奋好学的孩子,所有老师都喜欢,哪怕陆小言只是临时教导一下他们,也希望他们能茁壮成长。

    陆石比秀儿还像他娘,文文静静的,一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没啥。”

    对上小言姐关心的目光后,他忍不住坦白,“就是感觉自己好笨,我比秀儿大三岁,还没她记东西快,你教的课本,她多读两遍,就会背了,我读了十遍了,还没背会,好不容易背会儿一段,第二天还忘了。”

    陆小言还以为啥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学习,见他越说越郁闷,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口,陆小言才正色起来。

    她兜里恰好有个鸡蛋,是早上她娘塞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吃,陆小言将鸡蛋拿了出来,又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问:“我手里的鸡蛋和地上的这块石头,你觉得谁更硬?”

    陆石不懂她干嘛这么问,老实说:“自然是石头硬。”

    陆小言拿鸡蛋撞了一下石头,鸡蛋壳果然裂开了,她将鸡蛋递给了陆石说:“你尝尝,鸡蛋味道怎么样?和石头比,谁美味?”

    陆石没尝,虽然没吃过鸡蛋,他也知道鸡蛋比石头美味,“当然是鸡蛋啦,石头哪里能吃。”

    陆小言弯了弯唇,“对呀,鸡蛋和石头比硬度时,肯定毫无胜算,和石头比美味时,却稳赢,这说明,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优点。”

    “你也一样啊,秀儿记性确实不错,你们这十几个孩子,数她记性最好,大部分人都是读个十几二十遍才能背会,也就你妹妹读一两遍能背会,连我都要读十来遍才能记住呢。你也有优势,你的算术很好,其他孩子都不如你细心,从教你开始,你的正确率一直很高,作业完成的也最好,这一点,你比秀儿棒多了。”

    陆小言不止给他们上课,也给他们布置过作业,其他孩子因为粗心,或者学的不够认真,都出过错,唯独陆石还没出过错,字迹也是最工整的一个。

    陆石原本没觉得自己有啥优点,被她这么一夸,心情一下明朗起来,“我、我也有优点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我们学习时,也应该将心态放平,别一味地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较,只要好好努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就行。”

    陆石郑重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言姐。”

    说着将鸡蛋递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没接,笑着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你吃吧,你作业完成的一直很棒,我原本还在发愁怎么奖励你,这个鸡蛋就奖励给你吧,记住鸡蛋的美味,下次沮丧时,就多想想自己的优势。”

    陆石不好意思收,“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小言姐你吃吧。”

    陆小言佯装生气地板起脸,“嫌弃一个太少吗?”

    陆石拼命摇头,“不是,哎,我收就是,小言姐别生气。”

    陆小言这才笑了,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声轻笑,陆小言扭头,这才发现萧宁吊儿郎当依在门板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会儿倒是不怕太阳晒了。

    他看向陆小言,笑眯眯地开了口,“小言同志连安慰人都别具一格,长见识了,难怪故事讲得这么精彩。”

    陆小言神情有些古怪,难道她每次讲课,他都听到了?想到农村的土墙,确实不隔音,她一时有些不自在,这人可真是,天天躲知青点偷懒,咋好意思的?

    她扭头就走,背影都气呼呼的。

    萧宁唇角勾了勾。

    陆小言直接跑去了东地,她过来时,秦队长正t带着人打地基,已经七月份了,天还挺热,一个个额头满是汗,却干得热火朝天的。

    其他两队的人同样如此,没一个偷懒的,个个都干得很卖力,连陆大山都来了,地里已经没啥活了,去地里忙一天也赚不了几个工分,他也跑来帮忙。

    只是站着不动,陆小言都觉得晒,他们却很能吃苦。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天气干活,每到农闲的时候大家都会出去打零工,所谓农闲也就几个月,要么是最热的时候,要么是最冷的时候,一年到头辛苦几个月,都赚不了几个钱,最苦的就是老农民。

    陆小言正想回家拎一壶水,就见傅沉拎着暖水壶走了过来,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一上午,他已经送了两次水了,架不住人多,天又热,水一拎来,一人一杯就没了。

    陆小言说:“大家还是休息会儿吧,天热,别干这么猛,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都十一点了,也确实热。

    秦队长招呼着大家休息一会儿,说:“中暑倒不至于,这会儿还不是最热的时候,都戴着草帽呢,人容易没精神是真的。”

    陆小言还是怕大家中暑,这才刚进入七月份,后面还得干一两个月呢,“还是避开午时吧,中午多休息会儿。”

    拎着水壶,和傅沉回家时,陆小言说:“下午你去上班时,路过公社,往供销社拐一趟吧,买点绿豆,让陈宇帮忙带回来就行,我以后每天熬点绿豆汤,可以解解暑。”

    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她还真怕大家中暑,傅沉点头,“嗯,家里还缺什么吗?我一并买上。”

    “油好像快没了,应该还能用个几天,咱们也不咋炒菜,下周回来再买也行,就先买绿豆吧。”刚还完债,家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陆小言就剩一块二,怕傅沉也没钱,她把这一块二递给了傅沉。

    傅沉没要,“你留着花吧,手里总要有点钱,我还有一点,够买的。”

    陆小言也没再跟他客气。

    下午陈宇下班时,便将绿豆送了过来,傅沉找了好几个换票的,折腾大半个小时,加一起也才买了九斤。

    傅沉还嫌少呢,家里人多,熬一次,就得下去大半斤,九斤绿豆顶多喝个十来天。

    用完也不怕,下周回来,可以再买点。

    陈宇却咋舌不已,只觉得他们家自从分家后,真是越过越好了,他在公社当邮递员,也有工资和补贴,家里的条件算好的,都不敢这么买,“你们咋买这么多,这够吃一两年的了,也不怕放坏。”

    陆小言笑着说:“我们不是分家了吗?只能盖个新房子,今天已经动工了,我怕秦队长他们忙起来,容易中暑,打算每天熬点绿豆水,晌午的时候给他们送过去,解解暑。”

    陈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盖个房子竟还请其他人?他们大队可没姓秦的,谁家盖房都是邻居们搭把手,“你家难不成要盖砖瓦房?”

    也就砖瓦房,大队里会盖的不多,一时忙不过来时,可能需要其他大队的人帮忙。

    “对。”

    陈宇这下更惊讶了,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是给外人喝的,这小丫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得花多少钱啊,陈宇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肉疼。

    说实话,他都想帮他们家盖房子了,这待遇也太好了,他一年到头都没喝过绿豆粥。

    陆小言笑着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得往公社跑一趟,陈宇哥,你快进来喝口水。”

    “不了不了,从公社回来时刚喝过,我就不进去了,正好去看一眼大妞。”

    陆小言也听说了大妞回来的事,最近不是画画,就是在教学生上课,她还没去看过大妞,她顺口问了一句,“大妞最近怎么样了?她婆婆没再为难她吧?”

    陈宇是个疼妹妹的,当即说:“她敢,你放心,大妞性子也强,吃不了太大的亏,倒是你,你家这一盖房子,你奶奶那边肯定要作妖,你们可得小心点。”

    陆小言点头,道完谢,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说:“走吧,我跟你一起,我也看一眼大妞去。”

    刚走出院子,他们竟是瞧见了大妞,她牵着大花儿和小花儿,另一只手还拎着东西,看到陈宇,大妞还挺惊讶,“二哥?”

    她的目光不自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

    赵大妞一共三个哥哥,大哥和三哥都结婚了,就二哥还单着,虽说是邮递员,算是铁饭碗,今年也二十二了,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她娘还挺发愁,每次让他相看,他都说不急,死活不肯相,也不知道想啥呢。

    这几天更是见不着人,公社邮递员下班还挺早的,单位给他配的有自行车,按理说每天五点多他就能到家,最近回家后,经常天都黑了,一问咋回事,就说忙,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猫腻。

    不仅她,连她娘都怀疑她二哥心里有人,所谓的忙,肯定是约会去了,可他嘴巴严得很,就是不肯说看上了谁,也没见他跟哪个小姑娘来往过。

    难不成她二哥喜欢的竟然是小言?

    赵大妞越想越震撼,望着他哥的目光,都带了点儿同情的意味。

    小言都结婚了。他看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有夫之妇,难怪不肯相看。

    第40章 第40章一看就是全大队最中用的……

    陈宇总觉得她眼神有些怪,大花儿、小花儿三天两头的头见舅舅,舅舅还会偷偷给他们麦芽糖。

    小花儿是个热情的小姑娘,当即迈着小短腿,小弹簧一般,扑到了他跟前,搂住了他的大腿,脆生生喊“舅舅。”

    陈宇一把将小花儿举了起来,他个头高,长得也壮实,抱着小花儿时,活像抱着一个洋娃娃。

    三个兄弟,他是长得最好的,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剑眉星目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很阳光,肤色也随了他娘,原本很白,当了邮递员,经常风吹日晒的,才被晒成了古铜色,就这,都比赵大妞还白一些。

    他阳光的面容上,是宠溺的笑,低头在小姑娘脸蛋上亲了一口,逗得小花儿咯咯咯笑。

    陈宇这才看向赵大妞,“你咋来了?”

    赵大妞还想问他呢,见他先问,更觉得他这是先发制人,她似笑非笑看了二哥一眼,才说:“小言不是在盖新房吗?我今天刚知道,来沾沾喜气。”

    说是沾喜气,她却从兜里摸出两盒勇士牌的香烟,递给了陆小言,“我家票不多,就买了两盒,别嫌少。”

    陆小言还有些惊讶,眨巴了一下眼睛,好端端的她送烟干嘛?

    她一个大好青年,可不抽烟呀。

    她从原身的记忆扒拉了一下,才了解到他们这边的风俗人情,有人盖新房时,关系好的人家都会送烟。

    这年头缺衣少食的,一盒勇士,得一毛四,两盒将近三毛了,还要票,谁家盖房,能送两盒烟已经是很有牌面的了。

    陆小言连忙道了声谢,“你家还得养娃,本就花钱多,还买啥,快进来坐吧,我和陈宇哥还原本打算一起去看你,正好你来了。”

    赵大妞又瞥了陈宇一眼,他原本在逗小花儿,听见陆小言的话,笑了笑,“可不,既然来了,先进屋歇会儿吧。”

    这是心疼妹妹挺着个大肚子,从东头走到了西头。

    赵大妞却在心中呦呵了一声,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家里的男主人呢。

    把人家傅北当什么了?

    她又忍不住看陆小言,小姑娘脸上也带着笑,已经牵住了大花儿的小手,带她进了院子,还扭头招呼他们,“陈宇哥,你也进来吧,再坐会儿,刚刚急得连口茶都没喝上,正好喝点茶再走。”

    这声陈宇哥叫得也怪亲热的。

    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喊。

    赵大妞忍不住又瞄她一眼,心里也暗自嘀咕起来,难不成他哥不是单恋?

    赵大妞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不管是比相貌,还是比工作,比学历,傅北可比她哥强多了。

    陆小言笑着说:“你们先坐,我正好买了红糖,去给你们沏点糖水喝。”

    赵大妞思绪乱糟糟的,还在想傅北条件有多好,小言就算傻,也不可能看上她哥吧?她内心已经唱了一出大戏,连陆小言说了啥都没在意。

    陆小言已经进厨房,沏红糖水去了,陈宇瞥了自家妹子一眼,哎,这妹妹,以往不是挺懂人情世故,人家都进去沏糖水了,你就算想喝,好歹推辞一下啊。见妹妹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他只好跟进了厨房,忙说:“沏那个干啥,多贵。”

    陆小言这时已经将家里的t四个碗全拿了出来,陈宇吓一跳,“沏这么多干啥,快别沏了,反正我是不喝,你费这个钱干啥,不行就沏一碗,让孩子甜甜嘴就好了,我和大妞不贪这个。”

    陆小言没听他的,直接往四个碗里都倒上了红糖。这可把陈宇心疼坏了,这倒得也太多了,他娘够大方了,平时放红糖时也舍得放,就这都比陆小言少一半。

    赵大妞原本还盯着他们看呢,见小言倒个水,他哥都要凑上去看着,心中那叫个五味杂陈,陆小言倒红糖时,她才回过神,忙说:“你看你,倒这么多干啥?我不喝。”

    刚说完,就看到从小疼她的二哥,幽幽瞪了她一眼,哎呦,这眼神,分明是怪她呢。

    瞧她哥心疼地要死的模样,难道这红糖还是他买的?这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

    啊呸!屁的媳妇。人小言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她哥明白吗?清楚吗?真想把他脑子里的粉色泡泡晃出来。

    赵大妞神情有些凶。

    陈宇还挺委屈,咋地,不就瞪她一眼,还凶上了?在自家咋样都成,在外面可不兴占人便宜,他妹之前也不这样啊?肯定是嫁给陆晨后过得太苦,连红糖水都喝不上,才这么嘴馋。

    陈大妞见不得他委屈巴巴的神情,简直没看眼,他这个当哥的不知轻重,她身为妹妹,理应让他明白事理,就算小言是个好姑娘,她也结婚了,他哪能惦记有夫之妇?

    她说:“哥,你赶紧回去吧,这几天你回得都晚,娘在家不定怎么担心呢。”

    她特意将老娘搬了出来,想提醒陈宇,咱娘都已经怀疑你了,你小子可注意点吧。

    两人脑补时,陆小言已经倒好了水,足足四碗,每碗都倒了不少红糖,陈宇这下更是一言难尽了,他妹为了多喝一碗红糖水,都开口赶他了?

    咱就是再馋,也不能这样啊!

    他还偏就不走了。红糖水多金贵啊,就算他家条件不错,一个月也就喝那么一两次,哪能一下喝人家四碗。

    他都看不过去。

    陆小言说:“壶里的水不烫,正好能喝,大妞,你带着两娃,去院子里等着,我和陈宇哥一起端就行。”

    虽然水不烫,但是她倒得太满了,还真怕一不留神把水洒到孩子身上。

    赵大妞将孩子扯到了院子里,又说了一遍,“你真不用弄这么多,给孩子端一碗就行,其他的等叔、婶回来后,让他们喝吧。”

    听到这话,陈宇才满意点,总算会做点面子情。

    陈宇也没帮着端,让陆小言留给二老喝,她放了那么多红糖,到时正好兑点热水,分成四碗,够他们一家四口喝了。

    最后这四碗红糖水,大花儿、小花儿各喝一碗,两娃还小,喝不了太多,赵大妞把闺女剩下的喝了,陈宇、陆小言都没喝,一个是无论如何不肯喝,另一个则是不爱喝。

    陈宇愣是赖到最后,还挺高兴,瞧,他妹妹还是有救的,有他盯着,她果然没好意思,单独喝人家一碗红糖水。

    赵大妞则有些脸黑,她哥还真是,竟然撵都撵不走,就不怕被人瞧出什么吗?

    走到主街上后,赵大妞才隐晦地提醒她哥一句,“我都知道了,哥,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赵宇还以为小妹在向他认错,让他以后不用再盯着她,陈宇挠挠头,他平时忙得很,也没功夫盯着她啊,“成,听你的,你也注意点。”

    他答应得太过利索,一瞧就没走心,还让她注意,她有啥好注意的,难不成怕她到处说?

    这种丑闻,她捂着还来不及,咋会到处说?她又不傻,她哥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

    知道不应该,还巴巴惦记人家。

    真是。

    原本赵大妞,还只是猜测,见他哥承认得这么痛快,赵大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是作孽哟,这都闹的什么事。

    她是知道她哥的,别看一团和气,其实就是个牛脾气,从小就倔,她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改好,看来只能从小言下手了。

    她哥再好,也不如傅北啊,还是得让他认识到傅北的能耐。

    赵大妞心中有了成算,才松口气,也懒得再看他,这么大人了,还让人操心,“成了,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娘又要担心。”

    陆小言可不知道,赵大妞误会了。她正要去做饭,结果院子里又来人了,这次是陆铁成的大嫂和堂嫂,两人都拎着烟,结伴上礼来了,陆小言招呼了一下,让她们进屋坐。

    两人没进屋,就站着和她聊了几句,“天快黑了,我们还得做饭,就不多待了,下次闲了咱们再唠。”

    等他们走后,陆小言找了个本子,将三人的姓名,送的什么烟,都记了上去,等他们盖房子时,这些都是要还礼的。

    第二天又有不少人来送烟,他们家一动工,关系不错的都来了,包括斜对门的章老太也在自家男人的叮嘱下送来两盒烟,陆小言全记了下来,记好后,她就去熬了一下绿豆水,因为人多,她熬得也多,一放就是大半斤绿豆,大锅小锅一起开的火,满满一两锅,足够装五、六瓶的绿豆水。

    没法子,人多只煮两壶压根不够分的。陆小言可不希望有人中暑。

    天热,等绿豆水放凉后,她才装到壶里,给他们送到了东地。

    她过来时,大家盖得热火朝天的,不仅她爹在,她娘也来帮忙来了,重活做不了,却能帮着递砖块,铲铲土,当个小工是没问题的,两人都想尽快将房子盖好,早盖好一天,就少一天工钱。

    大家过来时,都带着自己的搪瓷缸,陆小言拎着水壶,一人倒了一缸,十来个汉子都兴奋极了,根本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以往给人干活时,遇见抠门的,大冬天连个热水,都不给烧,嫌费柴火,他们没法子,有时候冬天,去干活,还得带上个小炉子,自己烧水喝。

    遇见好心的,虽然不缺水喝,也没见哪个给煮绿豆水的啊,这可是实打实的绿豆水,他们缸子里都倒出绿豆了。

    秦队长也笑出一口小白牙,又感激又感动,还不忘道谢,“真是让你破费了。”

    陆小言笑着说:“应该的,你们这么辛苦。一天天的多累,快喝吧。”

    他们累不假,可也是有赚头的,又不是免费给他们干,别说秦队长了,听了这话,其他人也挺感动,个别干活慢吞吞的都羞愧了,觉得不该因为热就偷懒。

    这么好的绿豆水,他们一年都舍不得喝一次,他们家却这么舍得。

    陆小言跟他们说了几句,给爹娘也倒了一杯。

    她这次拎了两个水壶,给自家人倒完,就拎着壶来了隔壁,“钟叔,你们的搪瓷缸呢,我煮得多,给你们几个也倒点,解解暑。”

    距离这么近,大家都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没看隔壁大队的人,还伸着脖子看呢么。

    陆红兵正羡慕,就看到小言过来了,闻言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小言,我们也有份吗?”

    “当然啦,红兵叔,你们快别干了,大热的天,喝绿豆水解解暑,休息一下再干。”

    陆红兵已经将大家的搪瓷缸找了出来,陆小言给几人各倒了大半杯,没办法,她这次过来一共就拎了两壶,肯定是先紧着自家干活的人,剩下的全给他们倒上了。

    就这,大家也满足极了,钟叔一口气干了大半,“喝点绿豆水,真舒服,还是你想得周道。”

    喝到后面还瞧见不少绿豆,陆红武说了一句,“小言,你这可没少煮绿豆啊。”

    陆小言笑了笑,“煮得多才解暑嘛,锅里还有几壶呢,等会儿我再送来两壶,估计底下绿豆更多。”

    钟兽医当即说:“下午我也去买点绿豆,每天煮点真不赖,到时还要麻烦你帮着煮一下。”

    这是不想占她便宜,起码可以出绿豆。

    陆小言也没直接拒绝,笑着说:“小北哥买了好多斤,起码能熬个二十来天,后面没了再说吧。”

    “成。”

    隔壁大队的汉子,只能眼巴巴瞧着,那叫个馋,萧宁过来时,恰好瞧见这一幕,干脆也让他们休息了,可惜他们只能没滋没味地喝着杯子里的凉白开。

    有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还时不时瞄一眼隔壁,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啧,简直没眼看。

    萧宁都觉得自己成了剥削老农民的资本家,他这次下乡,单从他爸手里就抠了六百块钱,买砖瓦啥的倒是花了一百多,还有四百多呢,乡下汉子没多少工钱,盖完房子,还能剩下不少,他想了想,干脆去了供销社,反正没钱后,t还能再要,苦谁他也不会苦了自己。

    陆小言又和钟叔唠了两句,就拎着空水壶离开了,打算再去灌两壶水,走到主街上时,她瞧见了赵大妞,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咋出来了?”

    赵大妞就住东头,刚刚出来找小花儿,看到她拎着水去了东地。

    赵大妞特意堵她来了,不过赵大妞没说,她笑着找了个借口,“我想找一下柜子上的东西,可惜肚子太大,不敢爬高爬低的,正想出来找个人帮忙,就看到了你。”

    “走,我去帮你拿。”

    赵大妞道了声谢,“重不?我帮你拎一个。”

    陆小言瞟她一眼,“空的,能重到哪里去,瞎客气啥,就算重,我也不敢使唤你呀。”

    赵大妞爽朗一笑,倒是很喜欢她如今的性子,哎,她喜欢就算了,她哥发什么晕?

    赵大妞脸上的笑收了收,陆小言问了一句,“你这个肚子越来越大了,不会是双胎吧?什么时候生?”

    赵大妞笑着说:“双胎的几率倒是挺大,不过具体也没去医院查,只让陆大夫看了看,别看肚子大,最快也得两个月才生呢。”

    她还挺喜欢孩子,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胎动,她伸手摸了一下胎动的地方,神情都温柔了些。

    “那正好,到时天气就没那么热了,你坐月子也舒坦一些。”刚说完,陆小言也瞧见她肚皮鼓了一下,有些惊奇,“宝宝动了吗?”

    赵大妞莞尔,“要不要摸摸?”

    陆小言才不跟她客气,赶紧摸了摸,嘻嘻,小宝宝又踢了一下小脚,还挺好玩。

    赵大妞的婆婆陈红叶一共就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他们家房子倒还宽敞,当初赵大妞之所以看中陆晨,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家庭简单,嫁过来,不用担心妯娌矛盾,一个陈红叶,赵大妞还不放在眼里。

    如今农闲,地里活不多,两人都去公社打零工去了,都不在家,没法子,以后说不准得养四个孩子,儿子又被拿捏得死死的,就算生的可能是女娃,陈红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家衣柜还挺高,陆小言还没赵大妞高,根本够不着,只能踩着板凳找,“你要拿啥?”

    赵大妞说:“你把衣柜上那个黑色布兜拿下来吧。”

    陆小言帮她拿了下来,里面像是大花、小花刚出生时的小衣服,陆小言还以为里面藏了她想要的东西,也没多问,给她放到了床上。

    赵大妞连忙道谢,“多亏了你,我还真不敢上凳子,就怕不小心踩空,来,赶紧喝口水。”

    水里还放着红糖,陆小言笑着说:“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喝不下,我拎着壶就是给他们送水去了,刚喝了绿豆水,让大花儿和小花儿喝吧。”

    两个小丫头都眼巴巴望着娘亲。

    赵大妞是个爽利的,也没再跟她客气,她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将一碗水,分成两半,倒进了两人的小搪瓷缸里,让她们抱着,自个喝去了。

    她则对陆小言说:“那你坐下,陪我唠会儿吧,等会儿再回去做饭不晚。”

    陆小言点头,最近画画还挺累的,干脆坐了下来,刚坐下,就听赵大妞说:“你和傅北结婚也有一个来月了,你肚子有动静没?”

    这话,让陆小言怪不好意思的,她揉了揉鼻尖,说:“没呢。”

    她和傅北是假夫妻,咋可能有动静,怕她再追问,她连忙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好快啊,大花儿和二花儿下个月才满两岁吧?结果你这又快生了。”

    赵大妞笑了笑,“我男人别看个头不高,那方面倒厉害,我就喜欢孩子,多生两个也挺好,一个娃是带,三、四个还是一样带,不如一带带一群。生完这胎,我就不生了,等他们大了,我就彻底轻松了。不说我,你家傅北,个头那么高,那方面应该也挺强吧?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多少姑娘羡慕你。”

    赵大妞可是来吹傅北的,想让她深刻意识到傅北的好,当然要夸,可劲儿地夸。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陆小言一下闹了个红脸。

    “真的,背后大家都羡慕你呢,傅北这相貌,可没人比得了,偏偏工资还高,就算没工资,大家都眼馋死了,远的不提,香花没出嫁前啥德性,你还记得吧?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傅北身上。”

    所以呀,你可别犯糊涂,放着傅北那么好的不要,反倒被我哥迷了眼。

    陆小言自然不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她对香花倒是有印象,是王大娘的闺女,比她和傅北大一岁,应该是挺喜欢傅北,还勾引过傅北呢。

    没错,就是勾引。

    农村姑娘同样有性情豪放之辈。她订婚前夕,跑来了陆小言家,将傅北喊了出去,说有事找她,傅北跟她出去后,她羞羞答答地,说想嫁给傅北。

    傅北原本以为她真有事,一听她要说这个,扭头就走,结果她忽然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傅北的腰,搂住还不算,还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摸。

    动作那叫个豪迈。

    傅北耳根都红了,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了她。香花毫无防备,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嗷嗷的。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从原身记忆中,扒拉出了这段回忆。

    没错,这一幕,恰好被原身撞见了。

    瞧见她后,香花更是羞愤欲死,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走的,打那以后,但凡遇见陆小言,她都绕道走。

    赵大妞还在夸傅北,想突出傅北的优秀,只能拿别人对比,她吹起来,毫无压力,毕竟句句是真的。

    “你家傅北让人惦记的可不止脸蛋和工资,那挺直的腰板,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除了香花,惦记的可不少,别看咱村的汉子挺能干活的,有好些不行的,背后这些老娘们也没少议论你家傅北,还有人猜他一晚上能来五六次,那喉结,那手指,啧啧啧。”

    说着说着又飙起了车。

    陆小言发红的脸蛋又滚烫几分,这这这真是她能听的?她恨不得堵住赵大妞的嘴,“你快别说了,孩子还在院子里呢,也不怕污了她们的耳朵。”

    两个小丫头已经喝完了红糖水,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呢。

    赵大妞不以为意,“她们才多大点,一玩起来,喊她们名字都听不见,不怕。”

    说着说着,赵大妞反倒来了兴致,“傅北一晚上,真能五六次吗?”

    陆小言脸上又升温了,小姐妹之间一旦混熟,好像总要开一下车。大学时她们宿舍一个女生谈了个男朋友,大三有一天晚上她没回来,第二天晚上,大家一个比一个激动,纷纷问她为爱鼓掌没,鼓掌几次。

    她们口嗨时,陆小言也兴致勃勃加入了一下,问她啥感受?真像小说里写的一样疼吗?舍友闭眼装死,被逼急了,才说想踹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如今,她陆小言竟然成了被审问的那个。她哪里知道能不能五六次,他们又不是真夫妻。

    陆小言一脸麻木,耳根悄悄红了,只能随口敷衍,“你一个已婚妇女,还好奇个啥劲儿,都是男人,能有啥区别?”

    “嘿,这区别可大了,你是不知道吧?陈芝她男人就不行,个头不高,走路晃三晃,一看就不行,要不然陈芝也不会眼馋你家傅北的身子,上次她还跟我说,傅北那坨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全大队最中用的。”

    赵大妞一下捂住了嘴。靠,一不留神,说秃噜嘴了,陈芝要是知道了,一准儿跑来打她。

    啊啊啊,什么鼓囊囊的。

    陆小言简直听得面红耳赤,一下具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