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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如果说出身富贵是老天给她的赏赐,那么豪门联姻就是保世世荣华的捷径。

    叶声笙当然可以跟很多很多男人谈恋爱,但结婚肯定不行。

    如果说嫁给边澈能解决现在所有的麻烦,她不介意跟他做一对假面夫妻,反正圈子里表面岁月静好私下鸡飞狗跳的夫妻比比皆是。都是不动声色的成年人,谁还没有冲击奥斯卡的演技。

    爱情其实挺单薄的,在利益面前退避三舍,在责任面前不堪一击,亲情站出来更会让它碎成齑粉。

    谁的婚姻不是开盲盒呢?

    再说了,边澈也没什么不好,不就是阴险一点、恶劣一点、嘴毒一点……

    太阳穴突突突直跳,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敲退堂鼓了。

    他也有优点……

    叶声笙扒着手指头细数——

    有钱,可以为她那些稀有皮和限量款买单;

    有能力,可以辅佐叶淮生,成为叶家的高级牛马;

    有颜值,不开口的时候,他的帅气值还是满分的;

    基因好,两人可以生一个高质量的宝宝,最好是继承她的美貌和他的工作能力,实现她生娃养老的梦想。

    想明白这一层后,叶声笙整个人都轻松了,连日来压在身上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拿起小镜子补了个妆,确实自己还是美出天际的小公主,就把手机架在窗口,打开抖音开了个变装的特效,开始录最近很火的手势舞。

    「time is due看清楚」

    「Baby我会出现在大荧幕」

    「不会觉得孤单」

    「有你才会舒服」因为在云展科技耽误了时间,再坐地铁回澳星影业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杨堃一见她就从座位上弹起来,表情堪称谢天谢地,他伸手接过叶声笙的单肩包,又把办公椅旋到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把包递了过去,靠到椅子上,“别一副有求于我的表情……”

    刚一开口,就被杨堃打断,“笙姐,你声音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有点着凉了。”

    杨堃从旋椅上弹起,“我去给你泡杯姜茶”,说完便大踏步地往茶水间去了。

    视线撂回桌上的时候,叶声笙眉头微蹙。

    带着晨露的向日笙插在花瓶,马克杯蒸腾着水汽,粉色的玫瑰花飘在上面,旁边是一罐新西兰的蜂蜜。桌子的正中间,还有一大盒切块水果,芒果、草莓、奇异果、山竹,码得整整齐齐,四色分明。

    晓冰终于找机会插进话题,她挤眉弄眼道,“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太不够意思了,瞒得我好苦。”

    叶声笙抬眼,像在听天书,“什么?”

    “你接受杨堃的表白了。”

    是肯定句。咳,解释。

    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搁浅,但又不想跟他对视,想出合理的应对之前,她先无意识地反驳,“我说的真不是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叫言多必失。

    打火机“擦”一声响,有烟味飘过来。

    边澈站在暗处,脸上表情看不分明,他朝她走了一步,空气变得压迫,叶声笙有点呼吸不顺。

    有时候身高真的是一种气场,近一米九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只站在那儿,就是一种无形的气场。

    更何况,他还在等她的解释。

    “我刚才听你说,要送丁柠一个热搜……”边澈指间夹着烟,袅袅的烟气漫在周身,草草看她一眼,那眼神比随便还随便。

    “我很好奇,你说的边公子是谁?”

    不知道这人在那站了多久,反正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入耳了。

    叶声笙吸一口气,身子往遮雨棚的里侧退了半步,用掌心擦拭手机屏幕上的雾气,“边总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你吧?”

    细雨被风裹挟,偏了方向,三秒钟的反应时间里,她衣服下摆被打湿,天蓝色的衬衫被泅成深色。

    他不置可否,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从边澈渐渐生趣的眼神里,她灵光一闪,脑子里跑出个名字,“是边佑,最近发新专辑的那个,粉丝们私下都叫他边公子。”

    大概是淋了雨有些着凉,她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颤。

    手机这时来了消息,是杨堃问她安全到家了吗?

    她一心二用回两个字:【到了】

    “边佑?”薄薄的唇抿起淡淡的弧,边澈似笑非笑。

    “对,边总平时也关注娱乐圈?”她庆幸自己对娱乐新闻如数家珍,要不还真的从乏善可陈的圈子里找不到一个姓边的。

    “确实认识……”淡蓝色的光线洒下来,漆黑深邃的眉眼凝睇着她,“那是我堂弟,我爷爷嫌他丢人,不让他用本名出道。”

    叶声笙反射性地抬额,心尖“啪”一声响,是无法掌控的场面撞上了无法预知的消息,神经摧枯拉朽崩断的声音。

    呼吸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这么巧?”

    可不是巧透了吗?好不容易搜刮出一个姓边的人来,竟然天杀的跟他是亲戚关系。

    边澈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在唇边浅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对,这事儿没人知道,你记得保密。”

    深不可测的眸子审视着她,像要把人吸进去。

    叶声笙的脸上带着错愕,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唇都快要被咬破。

    既然没人知道,就不要告诉她,现在没了台阶,她怎么下台。

    边澈还在兀自吸着烟,朦胧的烟圈氤氲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他贴心提醒,“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个边公子呢?”

    他什么都知道,偏要用和风细雨的语气,打破砂锅问到底。

    叶声笙侧了侧头,声调抑扬起伏,“我说的是边宗棠,就一新人……”

    乌黑的秀发被风吹得凌乱,随意地散落在肩侧和胸前,含讥带诮,“边总听过吗?”

    “新人的话,没听过。”

    他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我只听过祖籍是湖南的晚清东阁大学士,也是二等恪靖侯的边宗棠,京市边家就是他的后裔,我是他七代子孙……”

    晓冰嘴巴朝桌面努了努,“他今早来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以前给你买花和早餐的时候,还知道打着我的旗号,现在光明正大地往你桌上摆,一点都不避嫌。”

    叶声笙静默了整整十秒钟,她招手示意晓冰过来,“你以前给我带的早餐,顺路帮我买的花,都是杨堃让你买的?”

    “对呀,他喜欢你好久了。”她撑着腮,越说越来劲儿,“小奶狗香死了。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又高又帅,还那么听话……”

    叶声笙这时才进入状况,表情产生细微变化,她看晓冰,“听话?”

    “这还不听话?杨堃为了你可是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晓冰又把椅子凑近了一些,压低音量,“我们都知道丁柠背后是有大佬的,你让他撞,他就撞。”

    然后给了一个让她细品的眼神。

    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喉咙倏地就干了,突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杨堃确实听话。

    叶声笙一直把这点归咎于自己的领导能力强,她甚至邪恶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跳槽了,一定要把这么听话的下属带走。

    晓冰睨一眼营销部方向,看回来的时候带着股小心翼翼,“笙姐,我觉得你俩还是低调一点,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也知道余衫和邓总私下都传成什么样了,所以最好还是发展地下情。”

    想得还挺周到……

    两根手指捏着眉心,她的头因为昨晚吹了冷风而阵阵发晕,此时此刻更是嗡声一片。就在叶声笙终于理清思路想解释的时候,清润的男声传来,“姜茶来了。”

    “哟,暖男呀。”晓冰暧昧地调侃,最后自觉调戏够了,才笑嘻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杨堃将马克杯稳稳地落她桌面,耳朵有点红,但是没反驳。

    “谢谢。”她避开他的视线。

    桌上的姜茶瞬间变得灼热了,她把水果盒子推到一边,手指僵硬地开电脑。心不在焉地看电脑屏幕的时候,手机跳出一条消息,周遭人的手机也同步响。

    余衫:二楼会议室开会@所有人

    会议主题是关于电影首映礼的,邓总坐镇,余衫侃侃而谈地发言,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底气。

    叶声笙转着笔,偶尔在记事本上写下几个字,没对首映礼的形式发表任何看法。

    因为真的无话可说。

    辛北辰昨晚没跟她有单独对话,可今天,关于首映礼的无理要求就来了。

    她强烈怀疑这就是昨晚说的要“弄死”她。

    投资人的要求很简单:办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首映礼。

    这个假大空的命题从余衫口若悬河的提案上可见一斑——水中首映、云端首映、太空首映……交头接耳的讨论声开始蔓延,会议室热锅沸腾。

    “太空主题其实挺契合的,电影本身就是科幻题材。”

    “做不好很容易显得廉价,还是以水为主题比较好实现。”

    节后第二个工作日,叶声笙总算从昨天的低气压中找回了点状态,晓冰在跟驻地发行收集影院信息的更新表,微信发个不停。

    她阖眸靠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马尾垂在脑后,以脚为轴心轻微晃动转椅,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脑子里跑着首映礼的流程。

    杨堃在做电影的物料分配,间隙偶尔朝她看,被晓冰抓包后,又耳朵红红地移视线。

    叶声笙的手机在这时候震起来,静谧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来电人是辛北辰的助理,让她们准备好首映礼方案,下午一点去云展汇报。

    对方刻意强调了一下:边总也会出席。

    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叶声笙听出来了,她摘掉耳机,展了展身子,打开PPT又过了一遍内容。

    杨堃这会儿有点沉默,他目光踌躇地开口,“笙姐,我也一起去吗?”

    上次被丁柠扣在蓝调,辛北辰和边澈当时都在场,他多少觉得有点丢人。

    晓冰还不知道蓝调的事儿,也没听出他话里的迟疑,只不着调地干起哄,“呦呦呦,杨堃,我才是笙姐的助理,你想抢我的饭碗是不是?”

    也不等他答话,就特别深明大义地挑了挑眉,“行吧,正好我手头上的工作没弄完,给你个机会。”

    叶声笙的视线穿过去,四指在桌上点了几下,“你们都先忙手头上的工作,我自己去就行。”

    临出发前,到底出了点曲折。

    邓总来了内线,让余衫跟她一起去,说是怕她单枪匹马,一个人应付不了甲方。

    挂了电话,就看见余衫满脸红晕地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眼角含情,嘴角含笑,白色修身短裙起了皱,高跟鞋踩着“嗒嗒嗒”的鼓点踏过来。

    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第一句就是,“车准备好了吗?”

    能力不足,架子倒挺大,做派跟邓总如出一辙。

    叶声笙懒得跟她计较,额头朝外面歪了歪,“门口等着呢。”

    春天尾巴里的那点料峭寒意,过了个假期,消失得无影无踪。叶声笙只穿一件素色T恤,黑色仔裤,整个人清爽干练。

    到了京怿大厦十九层,前台主动把她们领进会议室。

    边澈不在,会议室里只有辛北辰。

    门还没关上,他就坐在位置上发飙,“澳星就这么点水平,首映礼出的是什么狗屁方案?”

    气氛陡然变了调。

    余衫没想到是这种场面,后悔走在前面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辛总,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尽管提,我们会尽快给您换方案。”

    辛北辰把打印出来的A4纸甩在会议桌上,“哪儿都不满意。”

    话是对着余衫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叶声笙的。是局势就很明显了,这是辛北辰在践行自己的承诺:要“弄”叶声笙。

    余衫收嘴了,这波儿不是针对她,她乐得看好戏。

    叶声笙先把门关上,然后不急不缓地坐他对面,“辛总,您不说哪不满意,我们没法改,首映礼的日子也不远了,方案总得定下来。”

    辛北辰睨她一眼,用指节敲响桌面,“我说要别人没做过的东西,这是什么鬼东西?”

    叶声笙面色如镜,继续耐心地跟他解释,“辛总,首映礼做得再隆重,也转化不了票房,电影市场的份额已经下沉到四五线城市,对于一个小县城的青年来说,一场坐在太空里的首映礼,不如十块钱票补来的实惠……”

    辛北辰打断她,“首映礼的钱,我出,票补的钱,也是我出……”

    他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的角度,“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能听懂吗?”

    夜深人静,京韵别墅区的东南角有个露天篮球场,篮筐后方泄下的昏暗灯光勾勒出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辛北辰双腿大敞,坐在地上喘粗气。他今晚本来就喝醉了,又被人虐了四十分钟的篮球,生无可恋。

    “咣”一声响,一枚篮球越过半个球场,砸到他腿间的空地,然后回弹了几下,又被走过来的男人掌住。

    边澈衬衫折到小臂,原地拍球,“继续。”

    辛北辰满头汗,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好久没打了,体力真的跟不上了。”

    边澈睨他一眼,稳稳地原地起跳,“砰”一声,篮球撞到筐,回旋了几下,进了。

    他收回看篮筐的视线,后颈带汗,眼神直直刺过去。

    辛北辰被他盯得头皮都麻了,心肝一起颤,“我真的错了。”

    边澈走了几步,夹球坐他边上,球场上没什么讲究,两人都席地而坐。

    他幽沉一句,“哪错了?”晚风阵阵吹,黯淡的夜色里只有屏幕交错的光影。

    很快,一个更亮的嗓音没收了叶声笙的注意力,同样是近一米九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裤,满脸倨傲地看着她,“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堵在路口做什么?”

    叶声笙微怔了几秒,转瞬破颜笑,从善如流地给财神爷让位。

    这人她认识,辛北辰。

    媒体上的常客,富二代,喜欢跟娱乐圈在一起玩,经常被拍。

    辛北辰短暂刹停步子后,又匀加速跟了上去,高亮的声音渐行渐远,“澈哥,四库全图要不要增加一个明星播报,我看柠柠就挺合适……”

    男人脚步没停,目光懒懒一抬,任风吹开额前碎发,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邓总步子紧随其后,他一身正装,抓了发型,愣是在十几度的气温里,跑出一头汗,经过她身前时,气还没喘匀,“叶声笙,丁柠那边怎么样了?”

    看来余衫的枕头风已经吹过去了。

    叶声笙拨开抿在唇角的碎发,喉咙里溢出一抹轻笑,“放心吧,人马上就到。”

    邓总没跟她对视,视线一直跟着那两个高大的背影,听她答得笃定,微微松了口气。

    “边总是电影最大的投资人,我先去招呼他们,红毯这边交给你了。”

    他简单交代两句,脚步飞快地追上去。

    晓冰瞪大眼睛,情绪澎湃,“天了噜,刚才过去那个比男明星还帅的男人,是云展科技的总裁——边澈?”

    晓冰哑口,脑热渐渐平息,她无意识地咬了咬食指,“要是丁柠是边总的人,我们会不会踢倒铁板了?”

    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被风吹散。

    女明星和投资人的关系,往往不可言说。

    什么都是真的,什么也都是假的。

    丁柠一个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处女作就是投资三亿的暑期档大制作,搭戏的还是暌违三年的影帝梁召文,怎么看都像带资进组的关系户。

    虽然只是一个花瓶角色,但是不妨碍她是这部科幻男人戏中的唯一女性,她的团队从电影开机以来,一直营销丁柠的女一身份。

    名不正,但是言顺。

    叶声笙隐忍着吸一口气,目光再落回晓冰脸上时,已经变得坦然,“算了,管它是不是铁板,反正已经踢完了。”

    保姆车缓缓驶入红毯入口,粉丝的呐喊声潮水一般涌过来。

    与此同时,《平行人生》发布会正式开始,百米的红毯现场被电视、网络、手机同步直播放送。

    车门打开的时候,镁光灯成片成片地闪。

    丁柠搀着经纪人的手臂下车,第一个踏上红毯,颊边酒窝深陷,嘴角含笑,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辛北辰轻吁口气,“我再也不撮合你和丁柠了,等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我就封杀她,行不行?”

    他都快要烦死他老婆这个闺蜜了,害得他被千夫所指。

    边澈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水,矿泉水瓶捏得咯吱响,“再想。”

    “你总不至于因为我喝了你的可乐吧?”最后那几个字,辛北辰咬得极重。

    黑眸在暗光里看不分明,但是他没否认。

    辛北辰瞪大眼睛,嘴角抽抽了两下,“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还不如一罐可乐?”

    然后表情渐渐转为痛彻心扉,“终究是我错付了……”

    “我赔你,行不行,去墨西哥给你拉一集装箱够不够?”

    边澈对他的苦情戏毫不买账,“你没好日子过了。”

    说完,他径直起身,没再搭理他,留了个挺狠的背影。

    辛北辰扯着嗓子哀嚎,“不是,你那瓶里面装的是长生不老水吗?”

    叶声笙对辛者库贱婢的遭遇一无所知,她一脸倦色地上楼,钥匙扭动两圈,刚打开大门,就被站在客厅的王歆玥长久地盯着。对方一边往嘴里送薯片,一边以发现奸情的口吻,“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

    叶声笙把包放在玄关柜上,用脚挪开了挡住鞋柜门的快递盒子,抽出拖鞋换上,“交代什么?”

    客厅里又新到了一批直播样品,把空地占得满满的。幸好当初租房子的时候,王歆玥让房东把茶几电视柜都拿走,只留下了一组沙发,要不然她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王歆玥满脸暧昧地挤眉弄眼,“我都看见了,今晚送你回来那人是谁?”

    “就是上次借充电宝那人,我今晚请他吃了顿饭。”

    她嘶了一声,“那人?上次还是劳斯莱斯,这次换阿斯顿马丁了?”

    “对,这辆更不实用,只能坐俩人。”

    叶声笙物欲挺低的,对豪车没什么兴趣,现阶段只对驾照感兴趣。她换了睡衣重新出来,随手把头发绑个丸子头,去卫生间洗漱。

    被她的形容无语到,王歆玥一路跟着,“行啊,还知道请人吃饭,开窍了?”

    镜子里的人卸妆、洁面、擦脸,带着水汽的脸颊微微泛粉,额前和鬓角的碎发都被打湿,衬得肤色愈加的白,像沾着晨雾的白玫瑰。

    叶声笙对着镜子拍爽肤水,纤长的白颈凹出一个好看的弧,视线跟她对上,“你以为我想?对方是个要债的。”

    王歆玥觉得,这女人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张脸。从上大学开始,不知道有多少学长学弟前仆后继,可她多数时候都不爱笑,骨子里透着尖锐张扬,特别是那双眼,总有股事不关己的冷淡,男人们最后都铩羽而归。

    她撇撇嘴,“人家都开阿斯顿马丁了,还差你一顿饭,摆明了是对你有好感。”

    叶声笙贴上一贴补水面膜,声音变得囫囵,“我哪有时间谈恋爱,我要赚钱。”

    京市的这个季节太干燥了,她撩撩头发,把剩余的精华抹在手背。

    “谈恋爱又不耽误你赚钱,你干吗一直这么排斥?”

    她刚刚在梳妆台前坐好,浴室门就突然打开,视线扫过去的时候,正好跟边澈的眼睛对上。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衣服也不好好穿,裸着上身围一条浴巾,形状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

    叶声笙脸红得要滴血了,正要大骂他这个暴露狂,一份文件从空中划过,落在她脚边。

    “这是什么?”她眉头拢起一座小山。

    水珠顺着他颈项往下滑,他波澜不惊地走过来,视线特意扫了扫她因害羞而蜷起的脚趾。

    “这是我的身体报告。”

    叶声笙听他的腔调就知道没有好事,摘头纱的手滞了半秒,心内微妙地悬了一下:“你身体有什么问题?”

    边澈开口:“上次你往我被窝里塞了个男人,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最近去医院检查,医生的诊断是……”

    她愣了两三秒,深呼吸:“是什么?”

    没有任何花哨的话术,他眉宇间透着股疲惫:“勃||起功能障碍。”

    第16章

    仿佛被枪击中,又仿佛唱片卡带,叶声笙感觉自己全身的关节都生锈了,耳膜被一层气压阻隔,把他的话变成了嗡嗡鸣音

    她无声地瞪大眼睛,想问点什么,唇瓣张张合合,最后措辞困难地重复了一遍:“勃||起功能障碍?”

    边澈把医院的检查报告塞她手里,另一手特别自然地搭她肩膀上,神色坦然:“嗯。”

    怎么可能,明明那晚……

    尽管他的演技毫无破绽,可叶声笙直觉就是——

    他!在!撒!谎!

    四月的晚暮来得很早,刚过六点,天已经黑成大片,《交换人生》电影首映礼半小时后准时开幕。

    红毯就设置在了宝格丽酒店的门前,电影频道的转播车早已就位,媒体人端着长枪短炮候着,翘首以盼的粉丝们举着应援物抢占C位,安保人员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

    现场衣香鬓影,时尚达人和网红大咖或西装革履,或奢华礼服,在十几度的气温里,言笑晏晏。

    而红毯的重头戏就是影帝梁召文的压轴出场——暌违影坛三年的首次公开露面,势必成为媒体的焦点。

    叶声笙就站在红毯的入口处,跟主持人Re发布会的终版流程。

    夜风凉凉,吹得她卫衣领口扑簌作响,食指在台本上敲了两下,她强调,“梁老师不想捆绑CP营业,要是有记者问到这个问题,你就把CP转移到电影里Ai的角色上。”

    主持人在手卡上标注,“叫Talker是吧?后来跟男主的关系是亦车亦友?”

    叶声笙裸妆淡唇,绾一记被风吹乱的碎发,“对,女主角在戏里还吃过两人的醋,CP绑在他俩身上更有噱头。”

    某些艺人为了蹭流量昏招百出,主持人经验丰富自会把控舆论导向,她只要把资深艺人或者导演的忌讳提前告知就行。

    与会嘉宾陆续到场,人声嘈杂,红毯尽头还放了一块巨型LED,上面循环播放《交换人生》的电影预告片,屏幕上的光时不时地扫过来。

    晶亮的瞳仁裹上层光,她的声音清澈有力,“还有一点是今天的重中之重,电影投资人会出席,但是对方比较低调,不想被拍……”

    手机频闪,她撂一眼后干脆利落地熄屏,“麻烦你跟直播团队说一下,切现场观众的时候,不要切到投资人的镜头。”

    流程Re得很顺利,两人合作多次,很有默契,叶声笙终于准备抽出精神处理震到发烫的手机,拇指还没按上接通键,动作就被一串脚步声终结。

    对方气势汹汹地杀过来,破胸而出的急躁摆在脸上,气息紊乱地质问:“叶声笙,在你的国家里接电话会判死刑吗?”

    上蹿下跳的鲶鱼加入沙丁鱼的队伍,会让沙丁鱼因为这个“异己分子”而加速游动……女人踩着高跟鞋疾步而来时,叶声笙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句话。

    来人是余衫。考官:“你倒是下车检查呀!”

    叶声笙:……

    张教练站在远处,见她三秒不到就下了车,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差得要命。不过也不敢给她压力,硬是苦着脸隔空喊了声加油。

    风把打气声送过来的时候,叶声笙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了。

    重新上车。坐在客厅看着那两个人气呼呼地走了,大门“咣当”一声砸上,她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叹,“妈,你干吗什么都跟奶奶讲?”

    郑云秀拿了茶具去水龙头下冲着,“他们总说你不如右丞,我就是不服气……”

    叶声笙起身,站在饭厅里看她的背影,白发都盖不住了,她上前几步把头靠上她肩颈,“妈,要不然你跟我去北市住吧。”

    郑云秀背脊僵了一秒,手上动作又恢复,“妈妈在这里住习惯了,在北市一个人都不认识,你天天上班也不在家。”

    “我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你?”

    “你有那个时间,能不能带个男朋友回来?”

    叶声笙啧一声,决定单方面结束话题,“我困了,去睡一会儿。”

    郑云秀不是滋味地撇撇嘴,“右丞都要结婚了,你还比他大一岁……”

    “知道了,你没看我现在就是为情所'困'嘛!”

    叶声笙是真的累了,埋进太阳味儿的被子,一觉睡到天擦黑。

    醒来的时候,橘色的暮光照进来,整个房间被镀成焦糖色,她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枕头边的手机陡然“滴答”一声,弹出一条消息。

    边宗棠的不肖子孙:【想看电影,有没有推荐?】

    叶声笙迷迷糊糊地还没有醒,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腾一下从床上弹起。

    为什么要问她?

    唇瓣被咬成绯色,羽睫短促地扑簌了几下,纤白的手指敲下:【五一档期的几部大制作都还不错,您可以看看预告片选选。】

    回完消息,她坐在床铺上回神,觉得边澈问她也不奇怪,毕竟她也算是电影行业的专业人士。

    想到金主爸爸终于对自己投资的电影上心了,要主动了解市场了,她还挺开心。

    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他消息回得很快。

    边宗棠的不肖子孙:【我是让你推荐一个陪我看电影的人】

    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

    补考就顺利多了,她先是绕车检查,通过了灯光测试,然后汽车启动,很顺利地变道、超车、会车……

    老旧的桑塔纳压着档,又模拟了右转弯、通过人行道、通过学校……一路磕磕绊绊,好几次险些熄火,张教练和监考官,车外车里看得心惊肉跳。

    就在最后一段直线通过减速路段了。叶声笙吸一口气,轻踩油门,因为一路紧张,脚都快抽筋了。

    突然,超跑特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跑车疾驰而过。脑子那一秒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躲避,方向盘一歪,又很快反应过来地回正,桑塔纳在直线通行的路段上兜兜圈圈地画了一个S。

    无情的电子音播报:“成绩不合格。”

    叶声笙像是被雷劈到,视线在路面上定格了一会,双手揉了揉脸,问一句,“考官,你看到了吧,我刚才是被那个车辆影响的。”

    考官因这句话而看她,没摆出任何可以通融的表情,“所以呢,你以后上路的时候,全体车辆禁止通行吗?”

    按下车窗键,风吹了进来,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她咬着牙说,“考官,车上有摄像头?”

    “你想干吗?”

    “我要去交管局举报。”

    原谅他是上帝的事儿,她要做的是送他去见上帝。①

    车门“砰”一声关上,她跟考官交换位置,手在衣兜里摸出那个小布袋,拆开看,是王歆玥去方玄观替她求的符,上面四个大字:喜结良缘。

    澳星影业的营销总监,高叶声笙这个项目经理半级。

    荒谬的是,三个月前,她还是叶声笙手下的实习生。如今职级坐了火箭,气势也随之疯涨,余衫做事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架势。

    叶声笙原本Re完发布会流程,工作就算完成大半,这会儿轻松的情绪全都被这条鲶鱼搅乱,根根神经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她把电话挂耳侧,接通:“是中国移动没替我道歉吗?还是余总监看不懂成年人的已读不回?”

    五分钟,黑色迈凯伦停在了一个无人的路段,特别讽刺的是,边澈今天这辆车,就是害她路考挂掉的,也是被她举报的那辆。

    安全带扑簌一声缩回原处,叶声笙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腿还没跨出去,胳膊肘就受一记力,她别头看过去。

    边澈意味不明地看她,“不是有急事?”

    “边总,戳破就没意思了。”今晚路况好,边澈送叶声笙回家后,又被辛北辰三请四请催到了蓝调,非要给他赔罪。

    拎着那听可乐进夜店的时候,电音震耳欲聋,红蓝交替的激光靡艳,一群人在举着酒杯在座位上群魔乱舞。

    卡座里生脸很多,男男女女都有,没有艺人,辛北辰就没开包厢。

    刚刚在米线店喝了有股子怪味儿的水,他灌了口冰酒入喉,总算觉得胃里舒服了。

    辛北辰从女人堆里起身,已经喝多了,摇摇晃晃地盯着边澈,脸上一股子埋怨,“你给丁柠甩脸子,我老婆不理我了,这是什么世道?”

    他真的是比窦娥还冤,丁柠吊边澈这颗树上跟他有毛关系,为什么女朋友非要逼他创造机会,最后还把这位少爷得罪了,简直里外不是人。

    边澈推开他的大脸,情绪欠佳地提醒,“你别指望我安慰你。”

    什么乌烟瘴气的场合,给他面子能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辛北辰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借酒装疯,他夹着烟摊在沙发上,“你到底什么情况?哥们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要发疯给我滚远点。”

    边澈又喝了一口冰酒,身上的冷气嗖嗖嗖地往外冒。

    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辛北辰跷着腿,干脆把话说透,“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交女朋友,你该不会……”

    边澈瞥他一眼,寒意凌厉逼人,“信不信我今晚就能让你再也不行。”

    “咳咳咳”,辛北辰被烟呛到了,他双手投降,“我错了,澈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电话响,Muse总裁时砚池打来的,他去了安静的后巷接。

    Muse和云展的战略合作不少,时砚池还在英国,两人隔着时差敲定了不少细节。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感受到了普通人的烟火气,忽然对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生厌,他踱着步子回去,准备打个招呼就离开。

    穿过群魔乱舞的舞池,他在袅袅的烟气中看见,辛北辰面前的酒杯空了,手指捏着个红色易拉罐,正侧头跟人碰杯。

    一时间,下颚线绷紧,再去看原本他放可乐的地方——空了。

    昏昧灯光下,他扯过辛北辰的领子,声音泛凉,“说吧,你想怎么死?”

    顿两秒,她补充,“你叫个代驾,我叫个车,我们大道两边,各走一边。”

    月色朦胧,夜风拂过,车载音乐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有一种旖旎的气氛在二人间涌动。

    “说了要教你开车”,边澈把手上的烟吸了,弹出窗外,“今天正好有空。”

    叶声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还是试图跟他讲道理。

    “边总,我不想跟一个被扣了十二分,驾照即将回炉重学的人学车。”

    低醇的笑声从滚动的喉咙里溢出,磁沉的质感在耳膜掀起阵阵酥麻,她别开视线,“再说了,谁会开一个跑车练车?我要练的是手动挡的桑塔纳。”

    她的长发被风扬起,一部分飘过界,边澈眸底漆黑缓动,“懂了,我明天去车库找一辆手动挡的车。”

    叶声笙在暗处翻了个白眼,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马路杀手而已,撞烂了桑塔纳和撞坏他的千万豪车,是一个量级吗?

    他侧头,“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冒昧就别问了,我怕不知道怎么回答,太尴尬又不能跳车。”

    “行。”他又笑。

    密闭的空间,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叶声笙沉默了几秒,终于问一句,“你是在追我吗?”

    这个问题一出,两个人从认识以来藏在暗礁之下的汹涌终于被掀到了岸上,那些若有似无的故意撩拨,那些心猿意马的特殊对待,都被她直接摊开了。

    “首先,你这个问题,挺冒昧的。”

    路灯斜照进来,他上半身前倾过来,深黯的眼神凝着她,声线不疾不徐,“其次,你终于发现了。”

    一出露台,就看见边澈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来一句:“我可没跟她说过话……”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听全了两人的唇枪舌战,还顺便脑补了自己是块香饽饽的戏码。

    叶声笙现在看他一眼都嫌烦,晃一眼时间,硬声硬气地说:“回家。”

    就这么一眼,手机屏幕解锁,页面还停留在之前的搜索记录上。

    边澈低头,倏地笑了:“这么关心我的病?”

    叶声笙真的快要被他打败了,杏眼圆瞪:“你想要大家都知道你的秘密?”

    指针指向十点,所有人开始催着新婚夫妇回家,车门关闭前,她听到了最扎心的祝福——

    “早生贵子。”

    第17章

    御景湾别墅环山而建,夜里十分幽静,只有细雨敲打窗户的声音。

    主卧里,橘暖色调的香氛夜灯在角落里点亮,空气中有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气。

    偌大的主卧床上只有叶声笙自己,整个人蔫头耷脑的,被一种淡淡的疲惫笼罩。

    想她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公主,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这个不举的混球套进了婚姻的枷锁。

    边澈倒是狡猾得很,以工作为由躲到了书房,让她独自瞪着天花板发呆。

    叶声笙在等着睡意降临的同时,重重复杂的情绪在脑子里打着旋。

    两人的第一次,她其实还能记个囫囵。

    碎片化的记忆里,她塌下腰肢抖得像风雨中的蝴蝶,层层叠叠的花瓣被裹挟着高温的炙热贯穿,身体像是钟摆,不停地跌宕起伏。

    叶声笙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觉得羞耻极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些画面。

    她从床上坐起,真丝眼罩一摘,拖鞋也不穿,直接光脚进了衣帽间。

    晚上走得仓促,那份诊断报告还静悄悄躺在梳妆台上,她没开灯,就借着手电筒的光,把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纸张上带着褶皱,有被揉烂后又压平的痕迹,像是承担过某个破防男的暴力对待。

    再撂一眼诊断报告出具的日期,合着她提出联姻的那天,边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生理性缺陷,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夫妻义务……

    讨论到白热化的时候,她借着接咖啡的空档,出了会议室。

    开会的时候,一直没顾上看手机,从一排红点中看到边澈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边澈:【手机要没电了。】

    没有前缀后尾,就这么来了一条消息,那时候,呼吸都屏住了。

    身价千亿的总裁,手机电量就靠她手上那个容量可怜的充电宝续命?

    简直是天方夜谭。高原和丁柠原本就是不甘心被她拿捏,想要出口恶气罢了。现在盯着眼前俏生生的脸,高原态度松动,他吐了一个烟圈,“补偿?可以。你欠我们一个热搜。”

    叶声笙大饼画得痛快,“没问题,澳星肯定在电影发行期送丁柠老师一个热搜……”

    电影发行期的热搜?

    高原还真没看上,他轻嗤一声,“你觉得我家艺人看得上那种热搜吗?”

    一个热搜几万到十几万,澳星跟微博签了年度战略合作,拿出一条给丁柠,这个权限,叶声笙还能做主。

    可热搜和热搜属实不一样。

    丁柠和高原确实有眼光,无论是#力压影帝红毯压轴#,还是#落难礼服美人#,这两条热搜的分量都足够给自家艺人提升商业价值。

    叶声笙原地徘徊了几步,侧头看他,“《交换人生》首映当天礼服秀的?”

    “连着两次都是礼服,营销太明显了。”

    “让梁影帝夸奖一下丁老师的演技?”

    高原语气很淡地拒绝,“然后上映之后被打脸吗?”

    自家艺人是个什么演技,他心里有数。

    叶声笙微微沉默了两秒,“要不跟占周炒个CP?”

    和梁影帝炒绯闻肯定是不行,她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男二占周,他在电影里一直喜欢丁柠。本人是个歌手,脸小腿长,两人颜值也般配。

    高原弹了弹指上的烟灰,“我们艺人现在不想靠绯闻上热搜?”

    不想炒绯闻?说得好听。

    叶声笙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她似笑非笑,“是因为传绯闻的人不对吗?假如传绯闻的是边公子……”

    话音落,高原的视线撞过来,眼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丁柠这种混圈的女人,是进不了边家大门的,边澈向来行事低调,私生活更是鲜少被媒体挖到。

    要是丁柠真能跟他被拍……

    叶声笙的心脏咯噔一声响,刚才就是话赶话随口诌出来的,她怎么敢得罪金主爸爸。

    “还是算了吧,我再想想别的……”

    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一条信息删删减减编辑了一分钟,最后又被她逐字删除。

    还有天长地久的会议要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于是她按灭手机,选择无视,重新进会议室。

    “叶声笙,正好你回来了,代表发行部谈谈你们的想法?”

    像是终于说腻了单口相声,余衫双手支在桌子上,颇有几分拿职位压人的姿态。

    视线分分钟都集中在她身上。

    叶声笙从容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色如镜,“这种哗众取宠的首映礼就是在浪费预算,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这无疑是在当众打余衫的脸。

    余衫睨她一眼,笑意不抵眼底,“那叶经理有何高见?”

    叶声笙没理她的阴阳怪气,声线清润:“电影宣发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得奖和票房。”

    她在四周的细语声中接着往下说,“这部科幻片的题材,就注定了它冲不了奖项,那么我们就只能追求最终的票房。首映礼就是为了票房服务的,你就是整出花来,电影的口碑要是没跟上,什么用都没有。”

    余衫踩着高跟鞋在原地徘徊了两步,冷哼一声,“这是投资人要求的,我们是乙方,做好服务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投资人对电影市场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吗?”

    打蛇打七寸,叶声笙的这一句反问,胜过千言万语的辱骂。

    椅子挪动的声音嘈杂,会议草草结束,会议室里只剩三人。

    余衫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她,“你就是推卸责任,不想办好首映礼。”

    一场独树一帜的首映礼,才能让她在业界打响名声,才能让她的职务名正言顺。

    叶声笙耸肩,放弃解释,“随你怎么想。”

    “小叶担心的是预算,认为首映礼的内容比形式重要,这一点确实没错。”邓总先是打了个圆场,然后转头变为苦口婆心,“但是,投资人的想法也得顾及……”

    “既然这样,就让叶经理跟投资人沟通吧。”余衫突然眼神放柔,嘴角含笑,极具嘲讽地甩来几个字。

    邓总还挺吃她这套,于是这桩大任又落她身上了。

    出会议室的时候,天已经黑成大片,办公室已经空了。

    叶声笙坐在位置上回未读消息,指腹悬在边澈的名字上时,觉得再不回复就真的不礼貌了。

    于是键盘上轻巧地打字:【您在哪?我现在把充电宝送过去。】

    风里雨里,就算他在西天,叶声笙也准备赶快把充电宝还他。

    消息很快回来,像是掐着点在等她这条一样。

    边澈:【你公司门口】

    叶声笙差点骂脏话了。

    为了一个充电宝,追杀到她公司门口……有这时间跟丁柠约会不好吗,是第一志愿滑档了吗?

    视线在这条消息上反反复复确认好几次,她秀眉不自觉地蹙起。

    唬人的吧。

    雨滴密集地打下来,遮雨棚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叶声笙的耳朵像堵了一块棉花,有种无法消弭的眩晕。

    经历了半分钟的耳鸣后,她一时没把握好面部表情,“边总误会了。”

    说实在的,边澈和丁柠的关系,叶声笙有点猜不透。

    要是说两个人没关系吧,丁柠一个新人能上这部电影,电影的投资人是他,电影圈的不可言说都是摆在台面上的;可要说有关系吧,他早就知道丁柠的车祸不是意外,刚刚在包厢里,他也没替对方出头。

    叶声笙跟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早就习惯了遇事挑大梁,虽然参加工作没几年,但对人对物她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处事方法——那就把所有人都当题做:根据对方的身份背景性格过往经历,推导他们会做的决定。

    可目前的形势是,她对边澈所知甚少,压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狡辩。

    边宗棠的后人?!

    说完这句,叶声笙抬眼,边聿按俯视线,两人的目光电光火石地撞到一起,就这么过了三四秒,像比拼,也像是僵持,一副谁先撤回视线,谁就在这场对峙中认输一样。

    就在叶声笙快要败下阵来的时候,后门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辛北辰的声音隔着道门板传来。

    “祖宗,我真的是在忙工作,等忙完电影我带你去马尔代夫度假去。”

    “……”

    “那就去米兰,去瑞士,地点随便你……”

    “……”

    “刚才视频里面我不是把人都给你拍过去了吗,再说了柠柠也在……”

    “……”

    “我怎么可能跟边澈狼狈为奸骗你?”

    他可是连夫妻义务都可以恬不知耻问出口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娇羞。

    “你到底怎么了?”

    叶声笙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再不开门,我找人撬锁了?”

    拍门的声响一声高过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边澈打开花洒,喉结不可控地上下嗡动:“我正在洗澡,已经全身脱光了,你确定要进来?”

    叩门声戛然而止。

    叶声笙的脸颊迅速升温,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过度魔幻了,她本意就随便看看他出糗,怎么发展到要看他洗澡了?

    她泄愤般把裤子扔到地上,想要痛骂他一顿,又觉得说不出什么比他更不要脸的话,噔噔噔地扭头离开。

    一门之隔,边澈抵在门板上,听见叶声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微微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装病第二天就差点破功。

    他给手机解锁,按号码的指节都是僵硬的:“彭宇,帮我安排一下出差。”

    “……”

    对方还在一头雾水地询问细节,他突然发脾气——

    “去哪儿都行,最好是十天以上的行程,现在就给我订机票。”

    第18章

    阳光高照,阔叶绿植被秋风吹得摇摇晃晃,从御景湾重新回到京韵别墅,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保姆一开门就笑:“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叶声笙拖鞋还没换好,就被从楼梯上冲下来的Model整个扑住,它特兴奋,喘着气围着她转圈,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

    娟姐好不容易才把她拽住,脸上也噙着笑:“Model想姐姐了。”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边澈单独让司机开了一辆车装礼物,这会儿全堆在客厅里,奢侈品的袋子叠得小山一样高,吃穿用度,全都是顺着叶淮生和阮晴岚喜好来的。

    叶家也是诚意满满,为了招待新女婿,阮晴岚从星级酒店雇了个米其林主厨,又从叶声笙嘴里撬了好几次边澈的口味,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家宴。

    饭后,四人坐在客厅里喝茶闲聊。

    边澈从佣人手里接过茶壶,主动给叶淮生倒茶,凸起的腕骨瓷白硬朗,自带一股心无旁骛的气质。

    两人聊了会公司上的事,他规规矩矩地弯唇回应。

    水汽袅袅,茶香四溢。

    距离杨堃的求助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大雨加晚高峰,网约车实在排不到,叶声笙换乘了两次地铁才姗姗来迟,她脆生生的嗓音带着疏离,眉眼没有任何起伏。

    丁柠的经纪人高原从沙发中间站起来。

    叶声笙黑白分明的眸子迅速扫全场,最后落到沙发一隅的边澈时,正好撞上他幽深的目光。

    汹涌、危险、深不见底。

    视线在他手里的酒杯上辗转零点一秒,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她收视线。

    高原耐心稀缺地问开口,“这是私人包间,你找谁?”

    明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找谁,偏偏明知故问,丁柠这是给她下马威的意思了。

    “我是叶声笙,澳星的项目经理,不是我要找谁……不是丁老师想要找我吗?”

    叶声笙极具讽刺地甩来几个字,丁柠从角落里抬头,两人的对视中,迸发极其强烈的火花。

    所有人都停止闲聊,放下手机,开始看戏。

    丁柠被她点名也不恼,她朝边澈方向看,他在位置上抿了口酒,辛北辰指间的烟草燃着,两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这是不打算替她出头的意思了。

    叶声笙捏住伞柄的手指泛白,僵直的后背也放松了一瞬,她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来对了。他们这种身份的男人,总不至于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女人。

    丁柠别过头,轻抿着唇温温柔柔地说,“那天被人追尾,时间太紧也没了解清楚,今天就把肇事司机请过来,问问当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堃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只是个毕业一年的社会新人,哪见过这种阵势。高原板着脸一威胁,他就全招了。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有对事件走向的恐惧,有对供出叶声笙的愧疚,更多的是无助,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丁柠那双眼睛,如钩子一样看着她,叶声笙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一定会心动。

    可惜了。

    她捋了把额前被打湿的碎发,唇角一寸寸扬起,“丁老师有事儿可以找我,杨堃是澳星的发行专员,我是他的上司,他有些工作上的细节可能不太清楚。”

    丁柠点点头,“他说他是故意撞上来的。”

    “是意外。”叶声笙毫不犹豫地反驳。

    “他说是你让他撞上来的……”

    这时候内场换了音乐,整个包间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空气变得灼热,十几双眼睛扫过来,嗖嗖嗖地撩起她的神经,全是坐着的,独独叶声笙一个伫在门口。

    肇事者独断,好事者围观,这出兴师问罪的大戏,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落败。

    “那天的车祸如果不是意外的话,总得有个人对这件事负责……”丁柠吐字很慢,像在说别人的事。

    “丁老师,你确定要在这里说细节?”叶声笙打断她。

    她语气很平常,甚至有点浅淡,可灰头土脸、黯淡离场不是她的风格。

    两人一站一坐,一强一弱的气场被悄悄扭转。

    丁柠喉咙一紧,跟高原对视了一眼。她倒不担心现场的男人会漏什么消息出去,都是辛北辰的兄弟,还是知道轻重的。可爱八卦的女人,就不好说了……

    僵滞间,单人沙发处发出嘈杂的声音,边澈像是终于结束了安静的修行,特别高调地刷起了财经短视频。

    淡淡开嗓,“二十四。”

    辛北辰败下阵来,他揉了揉脸,“行,你是祖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丁柠也往声源处盯了一眼,几秒后,她玩笑似的跟经纪人开口,“高哥,你跟叶经理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我们这点私事儿别影响其他人。”

    ……

    雨丝还在飘,后巷光线黯淡,只有“蓝调”两个字的灯牌发出幽兰的光。

    后门时常有客人出来透气,夜店老板就让人在房檐上支了个半米宽的雨棚。

    叶声笙跟在高原身后,手里已经空了,那把透明长伞,她给了杨堃。

    小伙子今天吓得不轻,她刚才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让杨堃先走,丁柠很大度地同意了。

    在金主面前扮演温柔晓意,那是只有女人才懂的心机。

    空气中浸着水汽,高原打了根儿烟,夹在嘴上,语含轻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叶声笙抱着臂,四周打量了几眼,视线重回他身上的时候,唇角勾起个弧度,“高哥,丁老师年纪小,可能有点阴谋论,当天就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交通肇事。”

    他的手机搁耳边,正在专心致志地听着,没留心辛北辰说了什么,叶声笙也收回了知道他俩秘密的表情,移开视线,会议室里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我过几天去海城找你。”

    挂了电话,边澈重新坐下,这回他没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到了她对面,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彼此的香水味在空气中交缠。

    叶声笙理了理紊乱的呼吸,端起得体的笑,“边总,您有什么电影方面的事情要问我?”

    手机掷在桌面上,他松了松衬衫领口,“五月六日,那天你做什么了?”

    要是平时,有人问叶声笙哪天做了什么,她可能还得想想。可五月六日这个敏感的日子一出,她神经都绷紧了,“您问这个干吗?”

    “你先告诉我。”

    “这是我的隐私。”

    “你那天在西浦路?”

    叶声笙眼神一秒变得防备,“你怎么知道?”

    边澈舔唇,拾起桌面上的手机,调出条短信,举到她面前。

    “有人上交管所的网站,举报我超速百分之百。”

    害她路考挂掉的人,竟然是他!

    叶声笙的心脏漏了一拍,强撑道:“现在举报有奖,民众热情很高。”

    边澈没理她躲闪的眼神,双手支在桌上,嘴角轻微上浮,“我找人查了举报者的信息,你说巧不巧,跟你重名……”

    “我上高中的时候,就上网查过,和我重名的有7564人,最近肯定更多了。”

    “举报电话,也跟你的一模一样……”

    叶声笙眼里的理智瞬间塌陷,“交管所怎么能透露举报者的信息呢,我要举报他们。”

    说完她真的拿起手机。

    热搜榜已经重新洗牌。

    #梁召文息影三年回归之作#已经攀上热搜榜首,这是营销部的手笔,除此之外,《交换人生》相关词条发帖量剧增,热度不断攀升,前十已经占了四条。

    有那么两三秒地屏息,一条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首发是个圈里颇有名气的营销号,标题为:“丁柠红毯路上出车祸”。

    她脸色一凝。

    点开大图,照片是丁柠站在保姆车旁,路上的车水马龙已经虚化,身上就穿着今天这件礼服,领口和裙摆在风中抖动,眼尾有点红,竟有种别样的凌虐美。

    美人落难,让评论区直接没了免疫力。

    叶声笙点进去,食指指腹在评论区缓缓地滑,越看心越沉。

    【对不起,歪个楼,只有我觉得柠柠这件礼服裙好美吗】

    【开个破车去红毯,该省省该花花。】

    【主办方是在欺负新人吗?】

    从这层开始,风向急转直下。

    丁柠的铁粉不多,但战斗力惊人。谩骂对象从丁柠的经济公司,到电影主办方,最后到《交换人生》电影,极端女主控打着女权的旗帜,开始攻击这部男性题材的电影。

    【拯救世界的凭什么都是男人】

    【女权这么多年沦为空话,就是被这些打着主流价值观的影视作品带偏的】

    【这部电影,狗都不看】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手里空了,边澈抽走她的手机,跟自己的叠在一起,目光逼视,“举报的事情你先放放,先来解决一下我。”

    “解决什么?”她的火噌噌蹭地就烧上来了,“你少恶人先告状,因为你超速,我路考都挂了。”

    “哦?”漆黑的瞳仁闪过一抹意外。

    叶声笙越说越替自己不平,“就差二十米,我马上就要过了,你一个超速影响我发挥,知不知道我考了多少次科目三了?”

    边澈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你知不知道驾照扣十二分意味着什么?”

    叶声笙吸一口气,不跟他对视。

    扣十二分,需要重新学习才能上路。

    “所以现在我跟你一样,不能上路了!”他幸自己的灾,乐自己的祸,然后换了个姿势,抱臂看她。

    “干吗这么看我,我才是受害者。”叶声笙拒绝道德绑架,背脊挺得很直,纤长的脖颈上有马尾落下的碎发。

    “也对。”他轻吁了口气,唇角牵动,“所以我决定了……”

    她抬额。为了这场见面会,她特意斥巨资置办了奢牌的套装,现在衣服上的每一个LOGO都跟她的面部表情一样,颓废到变形。

    “我们?”

    “不见得吧……”

    叶声笙把手机缓缓从耳边放下,后退半步拉开唾沫星子波及的范围,脸上既没有急迫,也没有不耐,反呛道:“这跟我们发行部有什么关系呢?联络艺人本来就是你们营销部该做的,不是吗?”

    这么两句话甩出来,余衫收嘴了,可胸口还剧烈起伏着,“叶声笙,能不能别用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对待工作?”

    她嗓门不由自主地拔高,因为没控制好音量,周遭视线三三两两地看过来。刚刚签完到正在调整机位的几个记者,敏感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耳朵竖得比谁都高,“叶声笙,哪个艺人出状况了?”

    余衫才上任不久,媒体记者们跟她不熟,所以直接跟叶声笙套话。

    叶声笙不落招,露出熨帖人心的八齿笑,朝那边打了个手势,“没事儿,你们几个大笔杆子一会儿可要多提问,今晚的热搜全靠几位了。”

    视线再挪回来的时候,骤然一冷,“余总监,别给我乱扣帽子。电影发布会本来就是你们营销部的工作,你以没有经验为由,拿邓总压我,我带着发行部的同事们跨部门协作你,已经仁至义尽,留给你们营销部的只剩艺人对接的工作,现在艺人出了纰漏还来找我吗?”

    “可他们就是死不接电话,我有什么办法呢?”余衫盯着她,显而易见地慌了,“大家都是澳星的员工,红毯出了问题影响的是整个公司的声誉,你非要现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叶声笙抱着臂嗤笑一声,“权责分明可是职场第一要义,你们营销部申请预算的时候,不是跟我们发行部划得很清吗?”

    余衫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跟我提预算?”

    晚上十八点十三分,距离《交换人生》电影发布会启幕还有十七分钟,距离丁柠整个团队不接电话已经超过四十分钟。

    酒店内场座无虚席,澳星从全国各地邀请了四百多家娱乐版块的媒体记者,就是要砸钱把这部电影的营销首秀炒热。

    余衫笔直地僵在原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妥协般收敛了傲慢的态度,“这次你帮我,我跟邓总申请一下,把一部分营销预算用于影片发行……”

    叶声笙凝了凝细眉,拿出手机切到录音程序,举在两人之间,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就像提前演练好了似的。

    她翘着唇瓣说重点,“余衫总监,那你们营销部,可以匀多少费用给发行部呢?”

    对付这种易反悔体质,口说无凭,还是留下证据的好。

    “一百万,可以吗?”余衫深吸一口气,磨着牙挤出个数字。

    “费用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叶声笙耸耸肩,不置可否。

    余衫脸色特别难看,喉咙紧了又紧,“叶声笙,我劝你适可而止,预算分配早就审批到董事长了,这笔钱我要找多少人签字,你是知道的吧?”

    这倒是实话。

    叶声笙啧了一声,拢眉,像是在思考,三秒后杏眼微眯,“成交。”

    语气很勉强,心里却泛起欢愉。一百万,够跟两条院线谈合作了,排片压力缓解不少。

    余衫达到目的后甩手走了,走一半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挺复杂的。

    那个眼神叶声笙看懂了,是希望她搞定丁柠捅出的篓子,也是诅咒她最好栽在这个篓子上受万人唾弃……愿望属于“既要,还要”型,挺贪心的。

    助理晓冰听了全程,她从余衫求助开始,眉头就没松开过,现在余衫刚走,就开始叽里呱啦持反对意见,“笙姐,这个烂摊子接不得。刚才我问了营销部的同事,丁柠团队所有人集体失联,怕是早就计划好要抢梁影帝的风头……”

    叶声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风头要是真被她抢了,澳星的脸皮就被人撕了,到时候谁也摘不干净,你觉得邓总最后会让谁来背锅?”

    “教你开车。”

    下一秒,边澈把叶声笙束进怀里,掌心箍住她的细腰,下巴抵她颈窝里:“我会想你。”

    所有人都在门口看着。

    阮晴岚和叶淮生对视一眼后,掩唇偷笑。

    叶声笙呼吸都乱了,用力捏他的侧腰,咬着牙吐字:“边澈,你的演技有点浮夸了。”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做戏做全套,要不要来个告别吻?”

    她眼里有杀意,用口型说了一个字。

    滚。

    第19章

    因为边澈的演技过于一骑绝尘,以至于这几天,阮晴岚一直担心她会思念出差在外的丈夫,带着叶声笙把京市高奢的商场逛了个遍儿。

    C家的秋装正当季,叶声笙撑着腮,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着一群Sales簇拥着阮晴岚,看着她衣服试了一套又一套。

    阮晴岚刚把自拍照发给叶淮生,就看见叶声笙盯着某个虚无的点在发呆,她放下手机,让Sales把选好的衣服包起来,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没有喜欢的?要不一会去H家看看?”

    叶声笙回神,身子倾了倾:“你喜欢就行,我懒得试。”

    她穿衣偏爱设计感剪裁,更喜欢小众设计师品牌,对大牌略显浮夸的LOGO和配色并不感冒。

    阮晴岚笑:“你的身材那么标准,哪需要试穿,喜欢就全都包起来就好。”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叶淮生的微信来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婆奴,他先是对着阮晴岚试穿的照片发了一堆表情包,再行云流水地发了好几条59秒的语音版赞美,最后以一笔可观的转账收尾。

    转账100000元,备注「亲亲老婆带女儿吃点好的」

    云层中又滚起一道雷,积蓄已久的大雨倾盆落。

    路上车鸣嘈杂,雨刷器不停地摆动,边澈单手转动方向盘,轻踩刹车,黑色迈巴赫卡在车流里走走停停。

    司机临时请了假,他今晚自己开车,要不是辛北辰持续不断的电话轰炸,他早就掉头回去了。

    本来心情就糟,又进了电音轰鸣的夜店,边澈进包间的时候,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股冷淡疏离。

    七八个人站起来迎他,二代圈里朋友,旁边的是他们带来的女人,丁柠和她经纪人也在。

    都是熟人,也不用自我介绍。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就一个脸生的男人坐在角落,垂着头,表情看不分明。

    辛北辰很会圆场,他暧昧地打趣,“没办法,你不来,就有人不开心。”

    边澈朝他身后微微抬了抬下颚,算是跟在座的打过招呼。

    场子恢复原来躁动的氛围,爱玩的女孩子心思藏不住,互相在角落里说着小话,视线有意无意往边澈的方向盯。

    他从桌上顺了杯酒,坐在他们让出来的单人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一盘子盐焗银杏果隔了两三个人递了过来,壳已经剥好了,盐粒擦得干干净净,颗颗晶莹剔透。

    辛北辰碰了碰边澈的杯子,“给点面子吃一颗,柠柠特意给你剥的。”

    边澈撂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她是清冷挂的长相,平时很少笑,真心实意的更是鲜少,这次显然也不是。

    用的尊称,带着轻微的嘲讽,边澈察觉到了。

    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他缓缓合上车窗,甩了句,“算了,你充满电给我送到公司吧。”

    叶声笙:……

    雨在下,空气在烧,她在呼吸。

    然后咬着牙直身,看着劳斯莱斯的尾灯渐行渐远。

    手机“叮叮”作响,有消息连续点亮屏幕。

    边澈:【还充电宝的时候,麻烦直接交给我本人】

    边澈:【毕竟是贵重物品】

    这个该死的资本家。晚上八点半是叶声笙的打卡时间,东阳公园里只有风吹树冠的沙沙声。

    她毫不拖沓地走着,眼里装着手机屏幕的光。

    静谧的空气中传来汽车解锁声,车灯闪了两下,叶声笙抬额,跌进一双不慎分明的幽深眸底。

    刚才微信里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视野里。

    一双长腿迈出驾驶位,身板挺拔,一手插兜,另一手把玩着打火机,橘蓝色的火苗在风中忽明忽暗,照亮他棱角有致的薄唇。

    “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了?”

    玩味的语气,戏弄的眼神,就像是精明的猎人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

    回应他的,是不漏一丝情绪的对视,“我也没想到边总能亲自来取。”

    风声和金属打火机的碰撞声交替,公园幽暗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叶声笙递过充电宝的时候,长发微凌,“谢谢。”

    边澈倚在车门上,从兜里抽出手接过,两人手指短暂相碰,又一触即分。

    他换了个姿势,动作悠哉而缓慢,“不知道这句谢谢,值不值一顿饭?”

    他一身黑色衬衫,手腕处折起,喝了一口威士忌,含了块冰在嘴里。

    辛北辰知道边澈是什么性子,看似在声色犬马的场合里游刃有余,但是半点花边都不沾。不少混圈的女人还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就迷上了他的那张脸,搭讪后被噎得死死的。

    他跷着二郎腿,身子往他方向一倾,“听说老爷子过问你的婚事了?”

    边澈偏头瞥他,辛北辰找补:“我可没打听,是我妈回来说的。”

    “你干脆在脸上点个痣,去当媒婆得了。”边澈把手机熄屏,目光懒懒一抬。

    “柠柠不是挺好的……”他余光斜了下某个角落,压低音量,“我跟你说,不图钱的女人,别碰。那种物质上对你没有要求的女人,肯定在精神上要求特别高。”

    边澈唇角拉开个冷嘲的弧度,“许梦伊是图钱的,还是对你精神要求特别高的女人?”

    辛北辰啧一声,反驳特别快,“哎,你少曲解我的意思,我老婆在米兰看秀,本来就对我不能陪她不满,你今天这话要是传她耳朵里,我又得哄半天。”

    边澈执起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敲了几下,喉间溢出一抹轻笑,“你哄自己老婆,怎么非得把你老婆的闺蜜往我身上推,有意思吗?”

    “这不就是近水楼台的事儿……”辛北辰哪能说这是许梦伊给他下的KPI,他目光瞥向角落转移话题,“看到斜对面那男的了吗?丁柠红毯那天的车祸,那人是故意追尾的。”

    边澈撂一眼过去,表示自己听到了,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辛北辰暗戳戳地咬牙,“据说还有幕后主使,妈的,害老子多花了几十万,看我一会儿不把他皮扒了……”

    “你的钱还是我的钱?”边澈闲适地抿了口酒。

    辛北辰被噎了一秒,用肩膀拱他,“咱兄弟俩谁跟谁,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边澈拒绝身体接触,收脚,重新靠回沙发。

    电音突然变大,内场频闪的白光刺了进来,包间门被人推开。

    伴随着一股子带着潮意的风,女人抖了抖手里的透明伞,伞尖上的水珠汇成一小束,无声地淹没在地毯上。

    坐在门口的辛北辰反应最快,夹烟的手臂僵在半空,一声暴嗓,“我靠,你谁呀?”

    杨堃闻声抬头,丁柠看过去,边澈也看过去。半秒不到的反应区间里,他换了个姿势,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女人脸很白,不知道是被雨水打掉了妆容还是本身就没化妆,淡颜美人的长相,杏仁眼,鼻梁挺直秀气,淡蓝色的衬衫敞着,胸口轻微起伏。

    边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老宅喝茶。

    叶声笙:【这么荣幸的事情不能便宜别人,非辛总不可】

    淡金色的夕阳洒在茶台,高山流水的禅意里,茶香甘醇,他坐在古香古色的茶椅上,嘴角上翘地瞧手机上的字,修长指端在桌上点了两下。

    边佑帮他添茶,不知道堂哥在笑什么,抻着脖子凑上去看,“哥,谁呀?”

    边佑是了解边澈的,这人有一个特点——懒得回消息,给他发微信永远都是石沉大海。现在这么耐心地盯着手机看,属实不正常。

    边澈没理他的好奇心,瞥了瞥视线,“娱乐圈混不下去,改当八卦记者了?”

    边佑朝边老爷子使眼色,“爷爷,我哥不对劲。”

    边老爷子端起紫砂杯,唇舌回味之余,闲闲望去一眼,“一脸奸佞。”

    边澈喝着茶,硬声冷笑,“都说我跟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些话您想好了再说。”

    边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啐他,“谁跟你像,一把年纪没人要。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娶了你奶奶,你爸爸已经满地爬了。”

    这话全落边佑耳朵里了,他在一旁搭腔,“爷爷,你是没关注娱乐新闻,我哥不缺人要,扑上来的女明星一抓一大把。”

    “哪个女明星?”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杀伐决断,风流韵事也不少,一直对娱乐圈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边佑又给他添了一盏茶,笑得挺无辜,“远的不提,最近的这个叫丁柠,哥花了三亿捧她当女一号。”然后又不着调地把外面传的绯闻添油加醋了一番。

    老爷子眼风扫过去,佯装发怒,“我看你是越活越混了。”

    风从窗外送进来,麻料衬衫的领口微微摆动,衬得他一身软筋软骨,边澈煞有其事地扯了扯唇角,“您在外面骂装孙子的,在家里就骂您亲孙子?”

    目光扫过边佑,他不咸不淡地提醒,“您可不止我一个孙子。”

    边佑没想到台风尾一个回旋扫到了自己,他气势减半地后退,起身接莫须有的电话去了。

    “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边老爷子越骂越精神越抖擞,“我是着急抱重孙子,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嫁进来的,那种抛头露面的女人,你最好给我打发了。”

    看穿爷爷七拐八拐地往他婚事上拐,边澈懒得配合,自顾自地捞起手机回叶声笙:【你倒是挺会嫁祸于人的。】

    正准备去招呼其他客人的老板,被懒散嗓调刹停。

    四周噪声一片,边澈腕骨瓷白朗硬,举着手机,一身慵矜不羁,跟人间烟火边儿都不沾。

    叶声笙停下筷子看过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板干笑一声,把收款码反转了一下,“好,你扫这个。”

    扫了码,他垂下眼睑在屏幕上在打字,几秒后扯开唇角,“好了。”

    老板满意地走了。

    叶声笙不经意地扫过去,手机屏幕还亮着,还是大众点评的页面,最新一条评论是七个字。

    五星好评送可乐。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洁身自好,实在是英国校园里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她不想去谈一个好几手的男人的同时,还要周旋在他们的各种前任里。

    视频的最后,Bailey提醒她,IAI设计大赛的报名已经快要截止,并预祝她拿到奖项。

    叶声笙叹一口气,她最近灵感枯竭,难道真的是中了“virgin”的魔咒。

    罪魁祸首还是边澈,心里又把她诅咒了好几遍。

    付芷橙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声笙的Ipad屏幕已经快要被她戳烂,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漫不经心地按了免提。

    “喂。”

    “你跟边澈在一块吗?”

    叶声笙微微挑眉,正要否定,就听见付芷橙带着谴责地说:“我在SKY看见了祝泽和高雪莹,那不是你老公的地盘吗,怎么还对这两个贱人开放?”

    “宝宝,是时候拿出老板娘的气势了,把他们赶走!”

    第20章

    下午五点,又逢周五,二环到京郊一路拥堵。

    秋日的夕阳透过车窗探进来,落在叶声笙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镀着橘光,她阖眸倚在后座。

    一小时后,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警察局正门,后面还跟着一辆阿尔法,里面下来四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自从上次在港城被狗仔围堵后,她只要出门,保镖就是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今天的天气不错,云淡风轻的,特别适合来警察局捞人。

    叶声笙刚下车,手机又响,风从宽大的灰色针织衫中呼啸而过,她按下接通键,张口就是讽刺:“边总可真是能掐会算,我这刚到警局,你的电话就来了。”

    她撂一眼那排黑衣保镖,嘴角勾起一抹轻嘲。

    通风报信的速度真够快的。

    上一秒她才接到付芷橙的求救电话,下一秒边澈就知道了,而且太阳都落山了,一个个鼻梁上都架着太阳镜,不知道是为了凹造型还是心虚不敢跟她对视。

    远在泰国的边澈都要气笑了。

    天太热了,户外的风都是燥的。

    宿醉的后果,就是隔天躺尸到中午才起床。

    叶声笙也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客厅灌入的巨大声响震醒的。

    骤然惊醒,心脏跳得七零八落,“玥玥?”

    一开口,才发现嗓口干涩得厉害。

    “没事儿,是东西掉了。”隔着一道客厅,王歆玥别过头回她。

    东阳区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两人合租的。

    叶声笙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王歆玥正在客厅里捡掉落满地的瓶瓶罐罐。

    她将那些护肤品摆到客厅的置物架上,到叶声笙卧室门口,只探进一个头,“对不起,吵醒你了。”

    王歆玥是一个美妆博主,在抖音和小红书都有大几十万的粉丝。那会儿入场早,加上她审美不错,专教手残党速成约会妆,粉丝粘性很高。这两年直播盛行,她也时不时选品带货,家里集了不少品牌PR寄的样品。

    沾她的光,叶声笙这两年白嫖了不少化妆品。

    那时候,才重重地吐一口气,起伏不定的心脏重新归位。尽管口渴,叶声笙还是懒得下床去喝水,身子直接软成一摊泥,重新落进被窝,眼皮子继续打架。

    今儿是周六,不用上班,她打算在床上挥霍一天,这是前几天熬夜加班的梦想。

    手机有不少未接来电和信息,驾校张教练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按了接通键。

    话筒里有呼啸的风声,张教练的语气也带着风雨,“小叶,你什么时候来考试?”

    “过几天吧……”她的声音一听就没醒透。

    “到底要过几天,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张教练叹口气,带着妥协与认命,“别人的驾照四十五天拿证,你已经快两年了,路考还没过。拜你所赐,我今年已经有六个月没拿到全额奖金了……”

    他停顿了一秒,用鼻翼重重地出了口气,态度换成慈父教训逆女,“你能不能这个周末抽空过来,我们一鼓作气练两天,周一就把路考过了……”

    黯淡的天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天是阴的,有下雨的迹象。

    这种天气,就只适合睡觉。

    叶声笙陷在枕头里,意识已经飘走,浑浑噩噩地听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一声暴嗓,“祖宗,你倒是给我回句话呀。”

    吵死了。

    叶声笙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摆着一心两用的腔调。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张教练快速地重复了一遍,“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明天练两天车,周一直接考试。”

    “啊?”

    “我答应什么了?”叶声笙回魂了一秒,意识渐渐聚拢。

    听筒传来“嘟嘟”的收线声,张教练电话挂得干脆,根本不给她留转圜余地。

    “你确实答应了。”王歆玥倚门上,手里端着个果盘,一边吃草莓一边看她笑话。

    叶声笙的驾照考得比唐僧取经还难。

    科目二考了四次才通过,路考折了两次,拖拖拉拉快两年了,还没有拿到驾照,是驾校里有名的钉子户。

    王歆玥和张教练同为受害者,对她的嘲讽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

    耳朵还是嗡嗡的,头也疼得厉害,叶声笙无力地捶床,“大周末的,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要承受这种折磨。”

    王歆玥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相信我,但凡可以选择,张教练宁愿去杀人放火……”

    这句话击中了叶声笙,她从被子里爬出来,乱蓬蓬的长发有些许打结,眼神澄澈地求助,“玥玥,你陪我去练车吧。”

    “不。”拒绝,没有一秒犹豫。

    “为什么?”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王歆玥嘴里嚼着草莓,脸颊徐徐地动,“上次陪你练车,我扭伤了脚,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叶声笙闷头坐着,小声反驳,“谁让你穿那么细的高跟鞋?”

    王歆玥用眼尾瞪她,把草莓蒂丢进空盘子,继续讨伐,“姐姐,我就是一个陪练,我穿什么鞋子坐车不行?重点难道不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在行驶的汽车上跳下去……”

    “我那车真停不下来。”

    叶声笙觉得很冤枉,她学的是手动挡,驾校的桑塔纳又老又旧,怠速高得离谱,整个人都在驾驶位上弹跳。

    她仰视线解释,“我当时真没踩油门,车子自己走的。”

    “不踩油门,你倒是踩刹车呀。”

    “踩刹车容易熄火。你知道边右脚配合,在0.1秒内松离合踩油门启动一辆桑塔纳,有多难吗?”

    王歆玥:……

    她白眼翻得太用力,给自己整恶心了。

    不想纠结在车技这个短板上,叶声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毛绒拖鞋刚迈出半步,脚下就被绊了个回旋,手机充电线拖着个尾巴,一个橙色不明物“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王歆玥下意识扶她,半盘子草莓咚咚咚滚落一地,她蹲身去捡。

    叶声笙拖鞋被绊掉一只,她反应过来后也帮忙一起捡,最后拾起那个橙色不明物时,秀眉微微蹙起。

    王歆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地惊呼一声,“我靠,不会是那个牌子的充电宝吧?”

    四四方方的充电宝中间,有个显示电量的圆形开窗,复古指针下面是一排低调小字“HERMES”,颜色是典型的爱马仕橙。

    四方体突然变得烫手,叶声笙目光停滞在那几个字母上,屏息几秒,“这东西哪来的,怎么会插在我的手机上?”

    王歆玥这才嗅出点苗头,“你不记得了?”

    叶声笙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夕阳透过落地窗,给她的周身镀上一层光晕。

    营销部笑声萦绕,像打了一场胜仗,蠢蠢欲动地用眼神传递信息。

    发行部情绪低迷,几个人仰头看她,带着欲说难休的憋屈感。

    叶声笙勾了勾手指,几个脑袋凑过来,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她在一片郁结的气氛中开口,“首映礼还是发行部牵头来做。”

    几个人的肩身齐齐垮了,一些碎语传出来,男同事不服,“凭什么?”

    “但是……”“不太好,一杯倒。”

    有点傲,毫不掩饰的傲。

    这是投资大佬要给小情人出头。

    叶声笙来的时候就猜到了,所以表情管理还算镇定。她心底泛出一片嘲讽,挤出的声线却格外婉转,“那行,我干了,您随意。”

    道歉需要诚意。

    纤长的脖颈凹出一个好看的弧,她仰头把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你们少让女孩子喝酒”,丁柠递过来一包湿巾,看似贴心,实则是在炫耀。

    边澈那时候觉得有点口干,他敲了敲车窗,司机拿了两瓶矿泉水下来。

    他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让她稀释一下血液里的酒精。

    叶声笙又道了一声谢,拧开盖子,灌了一口。

    凉水下喉,脑子清醒了不少。

    可说出的话还是醉话,“你的酒量真那么差?”

    她的表情格外生动,眼尾嘴角都带着不自知的嫌弃。

    “不用,我朋友马上到了。”单身女性酒后不上陌生人的车,这条安全守则她还记得。

    微凉的夜风灌过来,叶声笙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用了点功夫才重新盖好盖子,总算说到了重点,“边总,我手机没电了,您能不能帮我扫个充电宝?”

    确实清醒了,尊称都用上了。

    风吹乱了边澈额前碎发,眉目清晰地露出来。

    “你什么血型?”

    有点突然,又有点莫名的话题。

    电影市场越来越下沉,一、二线接近饱和,到了发行期,发行专员出差要去的四五线城市,可能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过,叶声笙是真的心疼自己人。

    邓总起身,用另一手拍拍她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叶,公司现在有难处,中层有短板,即使我现在高薪去挖,也不见得能这么快上手《交换人生》这个项目。”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况且,发行总监这个职位,我还是想留给你。”

    从叶声笙入职第一天起,他就对这个姑娘起了心思,无论长相还是能力,叶声笙都比余衫更适合当营销总监。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邓总明示暗示了好几次,叶声笙回回拒绝得彻底。

    营销总监这个位置,必须是自己人。

    话题一个打转,叶声笙颇有深意地说,“邓总会拿出《交换人生》利润的千分之三作为发行部的额外奖金。”

    晓冰嘴巴张成o型,刚要发出惊呼就被她一个眼神清退。

    《交换人生》票房预估二十亿,刨除影院分成和投资宣发的成本,利润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并没有持续多久,叶声笙用食指点点脸颊,她压低嗓门,“票房越高,奖金越高,消息保密。”

    叶声笙用十二字箴言,终结发行部的屈辱。

    同事们难掩兴奋之色,只用眼神蠢蠢欲动地交流,几秒后又集体噤声。

    手机接二连三弹出电话提示音,她撂一眼屏幕,是杨堃。

    叶声笙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见过他。

    电话接通,手机那头发出细微的熙索声。

    她假装生气地开口,“不来上班也不请假,胆子肥了?”

    对面安静了两秒,杨堃的语调特别低沉,“笙姐……”

    叶声笙眼内有细微变化,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换了个语气,“出什么事儿了?”

    “我,跟丁柠的经纪人在一起。”

    雷声响,黄昏转黯,绿荫道上的银杏树冠快速地抖动。

    叶声笙在沉倦中抬额看窗外,要变天了。

    京韵别墅,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叶淮生上楼洗漱了,叶声笙敷着面膜陪阮晴岚看刚刚更新的韩剧。

    她手里无意识地抓着Model身上的毛,说话囫囫囵囵的:“妈妈,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阮晴岚的视线始终在Ipad上,回答得像个人机:“蓝莓、无花果。”

    “那我吃什么水果过敏呢?”

    “奇异果、山药、青霉素。”

    虽然答非所问,可是这才对嘛。

    叶声笙直到躺在床上,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辛甘棠不知道边澈最讨厌的水果就是榴梿,而且也不知道他芒果过敏。

    带着一股子陌生的情绪,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决定要关心一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你的腰子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