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公平

    谢澜听后, 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听过的!”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名字呢,毕竟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周周姐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的张巧巧认为, 周周姐姐一定是世界上最善良美丽的大姐姐,才会不求回报地选择帮助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流也都是通过白老师传达的, 周周姐姐从来没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每次给她的祝福也都是鼓励她好好学习, 过得开心。

    被接回到谢家后, 她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之间她有太多的新事物、新面孔需要接触,自然也顾不上很多事。

    可每当她一个人独处时, 还是会忍不住想到过去, 她思考最多的问题便是如何和朋友们取得联系, 其次就是她想要找到周周姐姐。

    现在她有了数不清的财富, 可以把当年周周姐姐资助她的钱加倍还回去,这样对方便可以因为自己的善心获得回报,她也会感到开心。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她行动, 机会便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

    刚才她就差点错过了, 这一次说什么都得抓住机会。谢澜鼓起勇气说道:“姐姐,我就是张巧巧!”

    “啊?”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是从她在上课中途被老师叫走开始吗?

    还是从她被接到K市住进豪宅开始?

    她想诉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她却不知道向谁倾诉。

    正当她还没想好的之时,对方却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是你吗?”

    就在那一瞬间,谢澜开始相信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也许她根本不需要解释那么做, 周周姐姐是相信她的!

    “就是我!”

    相认后,两人激动地相拥,谢澜更是没控制住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瞬间把周琢斐吓了一跳,既想帮她擦眼泪,但又怕破坏了她的眼妆,只能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找纸巾。

    肖望见状便帮她接过包包,好让她翻找起来更方便一些。

    在两人的配合下,周琢斐成功找到纸巾,将纸巾塞到谢澜手里,“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谢澜呜咽着点头,她想控制泪水,可不但收住情绪情绪,反而哭得更伤心了,甚至周琢斐都能感觉到眼泪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冲肖望露出一个既意外又无奈的眼神,看这样子,他们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

    既然劝不住,周琢斐索性也就不劝了,她拍了拍谢澜的后背,温声地安慰她。

    光是听着女孩的哭声,就仿佛能听懂她的委屈,周琢斐一想到对方过去几年的日子的确不容易,一时感同身受,不禁也有些眼眶湿润。

    她又拍了拍谢澜,等对方情绪稳定一些,便扭头去找肖望,想请对方帮忙再拿张纸巾。

    刚一回头,对方便已经递了纸巾过来。

    周琢斐连忙接过,别过头避开肖望的视线。

    肖望见她动作困难,又要安抚谢澜,又要顾及眼妆给自己擦眼泪,便提议:“要不你们俩都去休息室坐坐,正好可以聊一聊。”

    本来他们今天就是为了谢澜而来,这下自然也不用急着走了。

    周琢斐低头询问着谢澜的意见,对方的泪水压根就止不住,再这么下去妆容迟早要花。

    对方抽抽嗒嗒地点了点头,周琢斐又贴心地问:“需要和你哥哥打个招呼吗?”

    “不用,他在和别人商量事情,才让我自己随便转转的。”

    周琢斐听后也就放心了,她拉着谢澜去了休息室,但休息室是分男女的,所以肖望把她们送到休息室门口便停了下来。

    “去吧。”他温柔地向周琢斐叮嘱说:“我在外面等你。”

    周琢斐冲他点点头,她在心中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解决好!

    恰好这时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两人坐下后,周琢斐对着谢澜又是一阵安抚,才算是止住了她的情绪。

    冷静下来的谢澜,也开始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羞愧,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但周琢斐却表现得格外体贴包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肯定很不容易吧。”

    就是这么一句话,谢澜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她赶紧拿着纸巾擦眼泪,情急之下甚至忘了脸上还有妆,等擦过之后,才发纸巾上黑乎乎的一团糟。

    “完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等会儿恐怕又要被大哥说了。

    虽然谢淮从来没有明说过,但是通过她自己的观察,以及二哥的讲述,她也能感受到对方是很在意她的言行举止的。

    “没事没事。”周琢斐安慰她说:“我带了粉底,等下帮你补一补就好。”

    “姐姐,我们交换联系号码吧。”哭过后,谢澜也没忘记正事:“虽然我现在手上没有钱,但是我迟早会有钱的,到时候我把钱都还给你!”

    “不用啦,你用这笔钱去帮助其他人就好啦,本来我帮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人,也不是为了投资,你可以帮我把这份帮助传播出去呀,不过我们可以交换号码,你是不是要上大学了?”

    “已经在准备了,我马上就要去留学了。”

    “那就好,本来几个月前联系不上你,我还在想你高考可怎么办呢,现在好啦,以后不愁没学上了。”

    一提到之前,谢澜满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但是我来K市之后,就和以前老师失去了联系,所以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们。”

    “不用道歉,你这边出了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也很正常。”

    “另外就是……家里人也不想让我再和他们联系了。”

    虽然说谢家人的担忧的确有些道理,但就这么一刀切的处理方式,也太不考虑谢澜的感受了。

    这种做法让她立刻联想到了谢淮的手段,“是你大哥说的?”

    谢澜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想起先前看到的周琢斐与谢淮的对峙画面。

    刚才周琢斐一走,她大哥的心情立马就变得不好了,当时她还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谢淮这样。

    她好奇地问“姐姐你和大哥很熟吗?”

    周琢斐果断地摇头:“一点也不。”

    说她和谢淮很熟,那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我们一共也就见过三四次吧。”

    “那……”谢澜欲言又止,光是看刚才的氛围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万一对方不想说,那她岂不是很没有礼貌?

    但周琢斐就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直截了当地回答说:“但是我们关系很不好哦。”

    “啊?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对方还是张巧巧的话,她不一定会说出真相,因为对方年纪还小,实在没必要过早接触社会的残酷。

    可现在她是谢淮的妹妹,是谢家的大小姐,她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与地位,同时也会面临更对的风险,比起守护纯真,她更应该早早认清现实,学会保护好自己。

    所以尽管接下来话可能会很残酷,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事实上,是你大哥在骚扰我。”

    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她要把谢淮的行为定义为骚扰。

    在无视女方意愿的情况下一味纠缠,这不是骚扰又是什么?

    听到周琢斐的描述,谢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全程保持着震惊的表情。

    如果现在坐在她面前的除了周琢斐之外的任何人,她都不会相信对方说的话。

    可这是周周姐姐,对方帮了她这么多,又有什么骗自己的理由呢?

    更何况刚刚她的确看到了两人的冲突,不过再怎么说,她也只有十八岁,仅凭课本上的知识根本不足以帮助她处理这些问题。

    “那现在呢?”

    “反正我已经把支票还给他了,希望他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周琢斐无奈地摊了摊手:“就是不知道谢总是什么态度了。”

    谢澜不禁沉默了,尽管她自认不算了解谢淮,但是直觉告诉她,对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呢?!

    想到这里,她主动说:“姐姐我来帮你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绝对不是袖手旁观。

    可对方却对她说:“你现在才刚回谢家,很多事情还要靠着他安排吧?得罪他你以后怎么办,先别管我的事情了,把自己先安顿好更重要。”

    周琢斐想的是只要谢澜能认出她,并不想把她卷进风波里,因为自己的资助行为是客观事实,就算她们用这件事情做文章,谢淮也不可能怪罪到谢澜头上的。

    但要是谢澜主动做什么的话,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可是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吗?”谢澜不解地问:“既然做错了事,不就得更正吗?”

    显然谢澜的是非观还停留在非常原始朴素的状态,即做错事了就要受到批评改正。

    周琢斐当然不会嘲笑对方,相反她很羡慕此时的谢澜。

    她耐心地解释说:“你说的很对,可这不是在学校,同学做错了有老师管教,因为学生害怕老师,现在他做错了事,如果他不改正的话,又有谁能来管教他呢?”

    谢澜听后陷入沉思,对方说的很对,而且同学们服从管其实也是在尊敬老师的前提下进行的。

    她也见过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既不服从老师的安排,也不听家长的管教。

    可自己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正当她为此冥思苦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发现是谢淮发来的消息,当即告诉周琢斐。“大哥问我在哪儿。”

    周琢斐回应迅速,反正她是再也不想看到谢淮那张脸了。“那我帮你补下妆。”

    谢澜应下给谢淮发去了短信,而周琢斐则拿出了化妆品麻利地帮谢澜补妆。

    全部处理好完毕后,周琢斐将谢澜送了出去。

    一开门,便看到肖望迎了上来。周琢斐有些惊讶,本来她以为肖望说的等她,指的是找个地方休息等她消息,没想到竟然是一直守在门外等。

    “你们结束了?”

    “嗯。”周琢斐特意冲肖望点点头,想借此告诉他,她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哥哥给她发消息了。”

    一从休息室出来,谢澜便又变得腼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周琢斐与肖望。

    这是周周姐姐的男朋友吗?

    她回想起对方的表现,便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八九不离十了。这么一想,她大哥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人家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呢?

    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她告别周琢斐回到现场。谢淮看见她来了,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澜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解释说去补妆了,她不擅长撒谎,说完便低下头,生怕被大哥发现。

    但谢淮只是看了她两眼,随后便为她引荐起身边的客人。

    见自己没有被发现,谢澜也是松了口气,继续扮演着乖乖女。

    就在谢澜还在应对各种应酬的时候,周琢斐和肖望已经回到了车上。

    奔波了一晚上,总算是能够休息了!

    周琢斐靠着椅背长叹一口气,要不是顾忌着这是肖望的车,她恨不得现在就脱掉高跟鞋,光着脚亲吻大地母亲。

    肖望上车之后问:“你都告诉她了?”

    “差不多。”周琢斐将与谢澜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心中便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愧疚感。

    “我忽然觉得好愧疚,感觉自己在利用小妹妹的善良……”一想到谢澜刚才的反应,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你也只是实话实话,谈不上利用。”肖望打断她,语气坚定地说。“不要每次都把自己想得那么坏。”

    回想起周琢斐抱着谢澜安慰的画面,明明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却一直在帮助别人,甚至还在自我反省。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做那个维持公平的人。

    他语气坚定地对周琢斐说道:“不要总是苛责自己,你没有问题的。”

    周琢斐感动得一塌糊涂,假装呜咽道:“呜呜呜,离开你谁还把我当好人。”

    肖望不禁莞尔:“可你本来就是。”

    “不能再夸了,再夸下去我真的要当真了。”

    事情有了进展,两人的心情都不错,一阵说笑过后,肖望发动汽车,准备将周琢斐送回家。

    刚开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了周琢斐有个不停摸脖子的小动作。

    “你不舒服吗?”

    “不是的,脖子上好像沾了点东西。”周琢斐总觉得脖子上黏糊糊的不大舒服,仔细一想,应该是刚刚谢澜的眼泪滴在了身上。

    之前只是感觉到湿意,但是眼泪干了后就像是在皮肤上留了一层胶状物,用纸巾擦都擦不干净。

    处理无果后,她只能问肖望:“肖秘,你有湿巾吗?”

    她想有车一族应该会常被这些东西吧。

    “湿巾倒是没有,要现在买吗?”

    周琢斐急忙说:“那倒不用,忍忍吧,马上不就回家了吗?”

    肖望想了想,靠边停车后从后排拿出一瓶矿泉水给她:“那用水擦一擦?”

    “好啊。”周琢斐拧开瓶盖正准备把纸巾沾湿,但她发现这样做不太方便,也容易把水洒到车上,于是打开车门,准备在外面处理。

    “我来吧。”肖望见她行动不便,便主动揽下事情,他解开安全带,绕到了副驾驶车外。

    先用矿泉水浇湿纸巾,再稍稍拧干,保证纸巾不滴水才递给周琢斐。

    对方道了声谢接过,侧着脖子,用纸巾擦拭着脖子以及肩膀等部位。

    纸巾缓缓从她的皮肤上划过,泛着水光,就像是包裹着月光的珍珠。

    第52章 夏梦

    那道蜿蜒的水痕似乎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牵引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肖望全力与之抗衡,才挪开了视线。

    再多停留一秒便是对周琢斐的冒犯,也是他对于自己本能的唾弃。

    可刚刚看到的景象已经牢牢镌刻在眼底——圆润丰腴的肩头, 玲珑精致的锁骨,吹弹可破的肌肤, 每个细节都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只要再稍稍多思索一会儿,便觉喉咙干涩。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周琢斐, 即便他想要极力挽回,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像是厄庇墨透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好奇心一旦打开便无法停下,对于周琢斐的念头亦是如此。

    从一开始的想要关照, 变成想要了解, 再到现在想要靠近。

    他忽然很想抽上一支烟, 仿佛只有这个借口才能让他暂时离开, 独自找一个角落好好冷静冷静。

    正当他开始摸索口袋寻找烟盒时,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周琢斐轻轻“哎呀”了一声。

    他的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怎么了?”

    “我头发好像被项链勾住了。”

    她今天特意按照设计师的叮嘱做了盘发设计, 但是刚刚为了避免湿纸巾碰到项链, 她特意抬了起来,没想到再想放下来时,头发就缠上了项链, 牵扯住头皮了。

    肖望见状,当即放弃了抽烟的念头,走上前来:“我看看。”

    周琢斐侧着身子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一点,“你看看是不是缠在一起了?”

    刚一走近,肖望还没有看清情况,便先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 对方今天喷了香水,这味道固然好闻,但他却更喜欢平日里的香味。

    不知道那是香水还是沐浴产品的味道,甜腻但分寸刚刚好,不会使人厌烦,反而会吸引着人不断嗅下去。

    在适应香气后,肖望才定下心神回答周琢斐:“的确是缠上头发了。”

    “缠进去的地方多吗?”周琢斐问,“不多就直接拽断吧。”

    她也不是没有经验,头发一旦卷进项链想解开可没那么容易,既要有好眼力,又要有耐心,往日她自己都没这个耐心,直接拽断了事。

    “我先试试。”

    周琢斐能感觉到肖望很小心地拨弄着项链,因为看不见对方的动作,触觉和听觉便更加敏锐,除了能听到头发被摩擦搓揉发出的沙沙声外,她甚至能听到肖望的呼吸声。

    大约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她觉得对方的呼吸声格外粗重,甚至大到她难以忽视。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冷不丁感到肖望的指尖擦碰到她的脖子,她本来敏感怕痒,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脖子,小声喊了一声。

    “啊——”

    一声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肖望立即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周琢斐也解释说:“没事没事,是我的问题,我特别怕痒,平常杜虞碰我也这样。”

    大学的时候杜虞就老是逗她玩,总是会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戳戳她的腰,她也每次都会中招,然后气急败坏地找杜虞算账。

    当时杜虞还开玩笑地说,她这么怕痒怎么谈恋爱,说不定男朋友一搂她,她就会一巴掌打上去了。

    她怎么又开小差了!

    周琢斐拍了拍脸颊,集中注意力对肖望说:“要不然还是直接拽了吧。”

    “我再试试,好像缠得不是特别紧,我已经解开了一些了。”

    “那……还是试试吧。”周琢斐不得不接受肖望的好意,每一根头发都很重要!

    接下来肖望的动作变得更轻了,但时不时还是会碰到。

    周琢斐也知道对方尽力了,想不碰到自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换成她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有耐心去帮人解头发的。

    就算是对杜虞,她也只会象征性地薅一薅,然后建议对方直接放弃。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所以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反应过度。

    尽管肩膀还是会时不时地抖一抖,起码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但她并不知道,每当她颤抖时肩胛骨也会跟着轻颤,而肖望的视线也会随之转移。

    他好像看到了一只蹁跹而行的蝴蝶落在了她的后背上,不断冲他振动翅膀。

    所以他花了比自己设想中还要长的时间。

    “好了……”肖望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也长舒一口气。

    “太厉害了。”周琢斐恨不得为肖望鼓掌叫好,她都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可对方竟然真的做到了。“有这样的耐心,你做什么都会都会成功的!”

    “谢谢夸奖。”

    “不对,瞧我在胡说些什么,你已经很成功了呀!”

    肖望笑了笑,转身回到驾驶座再度发动汽车。

    这次汽车一路畅通地到达了周琢斐的小区,肖望将车停在路边,扭头看向摘掉安全带的周琢斐。

    对方每次下车都很积极,甚至会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他有些怀念那天在公园里,两人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并肩坐着的感觉。

    那时候的周琢斐还没有那么多烦恼,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积极的鲜活气息。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露出笑容:“早点回去休息吧。”

    “会的,你也是哦。”

    仔细想想肖望为她这件事鞍前马后,又要借衣服,还要借珠宝,还要负责接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实在是太多。

    “要不过两天我请你吃饭吧?”

    虽然请吃饭显得不够有诚意,但一时半会儿她也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你上次不是才请过我吗?就算是轮班也该轮到我了吧?”

    “你这话说的,就凭你帮我这么多,我再请十顿恩情都还不完,下次肯定还是我请,下下次也得我请。”

    周琢斐说得斩钉截铁,大有决不妥协的意味。

    但肖望听着她说着下次,下下次这样的字眼,眉眼间都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好,都让你请。”

    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宠溺感。

    车内柔和的灯光与窗外街道上霓虹相互交织,落在肖望的脸上形成了明与暗的不同区域,模糊了五官,却仍挡不住他的眼眸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周琢斐仅仅和他对视了一眼,心跳陡然加快,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泉涌一般填充着心房,凉爽的冷气也无法抑制住脸颊想要发热的冲动。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一定又要脸红了。

    “那什么,我走了。”她不敢再呆下去,慌乱地低头去解安全带,在摸空之后才发觉自己其实早就已经解开了。

    这不是摆明在犯傻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提着裙摆慌忙要下车,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她能跑得更快点。

    “我……我走了,晚安!”

    周琢斐关上车门就打算跑,但却又被肖望叫住,对方将她装有她衣服的纸袋递给她,“你忘了这个。”

    跑的太快都把这茬给忘了,她讪笑着,又走上前接东西。

    “只想着回家,把这给忘了。”

    “我明天可能会路过这边,到时候联系你拿礼服?”

    首饰她刚刚已经摘了给肖望,但是裙子得回家再还了。

    周琢斐一口应下:“没问题。”

    “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放心吧,我什么都有空,我又不出门,明天可是周末。”

    “那我来之前联系你。”

    两人说好后,肖望驱车离开,周琢斐则站在小区门口目送着汽车离去。

    夏夜的风都是温热的,并不能做到帮她驱散脸颊热量的效果。但是当盘踞在体表的凉气散尽后,倒也感受不到脸上的温度。

    她走进小区,抬头看看璀璨的星空,缓慢地呼吸,感受着气息在她体内逐渐运转着。大脑也一同苏醒,开始回忆起今晚的一幕幕画面。

    谢澜说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那她又何尝不是呢?

    自己好像就在今晚做了一个迟来的,有关于十八岁的夏梦。

    回到家草草收拾过后,周琢斐倒头就睡。

    她本来就不爱起早床,平时那是工作需要,到了周末更是能拖多久久拖多久。

    一开始她按照生物钟醒过一次,看了眼手机发觉时间太早,强撑着爬起来给导演加了点粮食,便又开始睡回笼觉。

    第二次便是睡到自然醒,因为感觉不饿,她便赖床不想起来,便半躺在床上玩电脑。

    玩了一会儿,杜虞给她发来消息。

    [江慎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不给啊?]

    [啊,怎么找到你那里去了?]

    周琢斐有些奇怪,按理说江慎想找自己,不应该去找肖望问吗?

    [我怎么知道,他刚刚给我发的消息,让我把你推给他,我还没回他呢,这就来找你了。]

    杜虞虽然也知道江慎参与计划的事情,但在没有周琢斐许可之前也不敢贸然答应帮忙。

    [那你把我推给他吧。]

    既然都已经找人帮忙了,还这么防备人家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而且江慎这人的确很有人格魅力,比起詹子朗的单纯开朗,属于是那种接地气的富家子弟。

    他对自身的定位也很明确,知道自己有得天独厚的家世,也不藏着掖着,所以虽然有些高傲,但让人讨厌不起来。

    周琢斐也能感觉出来杜虞很欣赏江慎,或者说她向来喜欢的就是江慎这一款,但她还是不太看好这两人。

    两个都是追求刺激,喜好冒险的人,是很难安定下来经营一段感情的。虽然她没怎么谈过恋爱,但是她看过的游戏剧本多啊。

    没过一会儿,她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江慎的头像是一个黑白风格的动漫人物,周琢斐刚点了通过,对方的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询问她昨天的进展如何。

    [见过面,她也认出我了。]

    [哎哟,小姑娘挺有良心的嘛,不像是谢家人。]

    [总感觉你骂了很多人,对了,我也把我和谢淮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难道骗她吗?我肯定是实事求是地说出来了,而且我是当着她的面把支票还给谢淮的。]

    虽然是当面丢的,不过那也算是还了。

    [行吧,对于你们这样有素质的人的确不能要求太多。]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挺简单的,等我去找谢淮咯,到时候我就以你委托我寻找张巧巧的名义去找他过过招,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谢淮了,一想到他的脸都让人讨厌。]

    [……]

    [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世事无常,想逃得终究逃不掉,那我这边还要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拿补偿吧,我估计谢淮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先用钱把你这边给处理了,他人虽然不行,但是出手应该是大方的,到时候我抽一点提成可以吧?]

    [别找他要钱,我又不是为钱做慈善的,你要多少我直接给你就好了。]

    [不是,你钱也不要,名也不要,真要当圣人啊??]

    [拿了他的钱不是更说不清楚了吗?我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了,让他滚远点,越远越好!]

    [行,我会转告他的。]

    [你是来真的啊哥?]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等着吧。]

    江慎又给周琢斐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虽然都是很可爱的内容,但是想到对方平日里那副模样,怎么想怎么违和。

    和江慎聊完,她又玩了会儿电脑,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总算舍得爬起来准备做饭吃。

    正当她烧水时,肖望给她打来电话。

    “我大概一刻钟后到你们小区门口,你来得及出门吗?”

    “来得及的,我刚刚起床了。”

    “睡这么久?那一定睡得很开心吧?”

    周琢斐嘿嘿直笑:“不上班当然开心啦。”

    听到她笑,肖望的腔调里也多了份笑意:“那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正打算煮面吃。”

    “那你吃不吃卤味?我刚好会路过一家挺好吃的餐厅,可以帮你带一些。”

    “真的吗!那拜托随便带一点吧!只要是好吃的,我都不挑食的。”

    “好的,那我可能会晚个十分钟,不要紧吧?”

    “绝对没问题。”

    周琢斐挂掉电话后立即关掉了火,既然有好吃的,那当然也得用刚出锅的面条配才行。

    另一边的肖望也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准备离去,他对着面前的好友说:“我知道怎么处理,先走了,对了,能帮我预约一下你们家的卤味吗?”

    对方早就将肖望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随意地冲他摆摆手:“一句话的事,你直接去拿就行了。”

    “谢了。”

    “不过这姑娘是上次老曹说的那个吗?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

    肖望解释说:“只是同事,你想多了。”

    “得了吧,只是同事你带到老曹那里吃饭?还给人带卤味?”好友一脸嫌弃,知道对方是不想说,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嫌弃地摆摆手:“去吧去吧,这事记得帮我搞定啊!”

    肖望已经抬脚离去,隔空冲他挥挥手,“下次再聊。”

    好友也只能望着肖望的背影小声嘀咕说:“藏得还挺深……”

    周琢斐看好时间准备出门,她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头发昨晚懒得洗,于是随便扎了个丸子头。

    原本她还在纠结,想着是不是得稍微拾掇拾掇,毕竟昨天还打扮得那么精致,今天就如此随便,会不会给肖望反差太大的感觉。

    可她实在不是一个勤快人,以及她觉得自己应该认清现实,眼前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周琢斐,所以她只是对着镜子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让它看上去不至于太乱就出了门。

    她的时间卡得正好,只是在路边稍稍等了一会,就看到肖望的车从远处驶来,再一转眼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随着车窗摇下,周琢斐凑过去先是把礼服放进车里,“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已经办好了。”肖望接过礼服,又拎起还散发着热气与香气的打包袋递给周琢斐:“我每种都买了一点。”

    “谢谢!”

    周琢斐接了过来,因为阳光刺眼,她在和肖望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眼睛也被迫眯成一条小缝,就像是刚睡醒似的。

    肖望看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对方素面朝天,脸颊因为高温烘烤泛着淡淡的红晕,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就像是一只熟透的水蜜桃。

    他不自觉地滚动喉结,仿佛已经感受到汁水饱满的果肉在唇齿间迸裂,滋润着口腔,滑入喉头的滋味了。

    第53章 端倪

    “太谢谢啦, 多少钱我转给你。”周琢斐举着手机示意地问。

    对方回答说:“也没几个钱,没事的,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也是哦, 那我就不客气啦。”周琢斐抱着打包袋心里美滋滋的,不用上街买就能吃到美食的幸福有谁能够明白!

    “对了, 还有件事情。”周琢斐想到了刚刚与江慎的对话,觉得应该和肖望说一声。“刚刚江慎加了我……”

    周琢斐大致说了一遍, 她没想到江慎的下一步动作就是亲自上阵, 对方不找她收个几万块的劳务费她心里都不踏实,所以只能先找肖望来参谋参谋。

    “我让他别找谢淮要钱,你说我是不是还得意思意思?”

    其实肖望至今也摸不清江慎的心思, 尤其是他在察觉到对方对周琢斐的意思后, 也许他真的就是那么乐于助人, 但也有可能是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在周琢斐面前塑造出一个好人形象, 引发对方的愧疚,如果是后者的话,很显然他的计划已经很成功了。

    因为周琢斐就是这样的性格, 别人对她不好, 她并不记恨,但别人对她好,她却总是会念在心里。

    自己和她不正是这么回事吗?

    这才过了一会儿功夫, 周琢斐的脸颊越来越红,额头以及鼻尖也逐渐挂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肖望见此情形当即解开安全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外面热,上来说吧。”

    周琢斐不疑有他,立即坐了进来, 刚落座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冷气出口凑去。

    对方给她递来一张纸巾,让她擦擦汗。

    周琢斐接过后才发现手里的触感是湿的,低头一看发觉竟然是湿巾。

    “诶?怎么是湿巾?”她惊讶地扭头看向肖望,昨天不是还没有的吗?

    对方向她展示着手上刚拆封的湿巾,解释说:“我今天在家里正好找到一包,所以就放车上了。”

    “哦~那还挺好的,车里是得备一包方便呢。”周琢斐今天就不用那么顾及了,随便地在脸上擦了一圈。

    肖望斟酌了一番措辞后才开口说:“钱倒是不用,报酬的问题我可以和他谈,以他的情况,其实钱并不是第一考虑范畴。”

    这一点周琢斐倒是明白,“我也觉得,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贴钱上班。”

    “那倒不至于,他虽然不是贪钱,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帮人做事,是人都是会有利索图的。”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贪钱反而是最好处理的,一人出钱,一人办事,事成之后便两清,可要是不贪钱,事情可就麻烦多了。

    “也对。”周琢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江慎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随性洒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图自己开心。

    但是仔细想想,一个能在各个领域内游走,还能时不时地在自家产业里解决点小纠纷的人,真的会像看上去那么热心肠吗?

    他也总是在说自己看谢淮不顺眼,有没有可能也是在找由头报私仇呢?

    “不过人家好歹也出了不少力,你要是想请他吃饭,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是叫上我一起。”

    “那是当然啦。”周琢斐想也不想地回答说:“肯定是要叫上你呀。”

    她怎么会单独跟江慎吃饭呢,本来她是打算叫上杜虞一起的,但是考虑到各种原因,她自然愿意优先考虑肖望了。

    肖望见她态度如此果断,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赶紧回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嗯嗯,好的。”周琢斐正要下车,忽然又转过身来看着他问:“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对方立刻摆出一副倾听状:“你说。”

    “你刚刚说是人都会有利索图的。”周琢斐慢吞吞地重复着肖望的话,语气小心地问:“那我们……应该不算这种关系吧?”

    也许她不该发问的,可当肖望一说出这句话后,她就忍不住顺着这个话题开始思维扩散。

    对方将其称呼为朋友间的互帮互助,她也姑且认同这个说法,可为什么她还是想要问这个问题呢?

    “我们……”肖望在不经意间停顿了片刻,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也转成了抓握手势,“当然不算。”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每一天都能过的开心,你对我也应该是这样吧?”

    “没错没错。”周琢斐飞快地点点头,“就算我过的不开心,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那倒不用。”肖望露出浅笑回答说:“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周琢斐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是这丝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即一抹失落悄然爬上心头,不过这股感觉很快就被她扼制住了。

    既然敢开口问,就得做好接受一切答案的准备。

    她扬起笑脸,对肖望说:“我知道啦,那我现在就去开心的吃午饭了。”

    “去吧。”

    “拜拜,下周见。”

    周琢斐打完招呼,开门下车,烈日让她不敢有任何逗留,一口气跑进小区里。

    直到周琢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肖望才收回了视线。

    回过头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紧紧扣着方向盘。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他认为周琢斐的快乐更加重要。

    因为他已经很少能够感觉到这种情绪,而看到周琢斐快乐,便能够获得极大的满足。

    但他必须在心中再三提醒自己不可以越过雷池,自己必须一直保持周琢斐的心中那个稳定又包容的前辈形象。

    可人总是得寸进尺的,在他窃得些许甜头后,肖望也不知道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摇摇欲坠的局面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周琢斐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了煤气灶继续烧水,接着才打开了打包袋。

    袋子里满满当当装着几盒卤味,有肉类、豆制品、蔬菜,可谓是一应俱全,光是卖相看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周琢斐一个没忍住,连筷子都没拿,直接用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不愧是肖望特地推荐的店,的确好吃!

    周琢斐又接连吃了好几块,才想起来摆盘。等面条煮好,她特意一同拍照发了动态,同时也把照片给肖望发了一遍。

    做完这些她安逸地坐下开始享用美味。

    午后、空调、电视里放着综艺节目,面前摆着好吃的食物,还有谁会不快乐呢?

    这两天周琢斐几乎没有出门,天气越来越热了,她已经丧失了一切想要出门的想法,杜虞倒是想约她去水上乐园玩。

    但周琢斐的回答是:如果你不能做到像总裁一样包场的话,那还是算了。

    人多的时候去水上乐园玩,跟下饺子有什么区别?

    杜虞则回答她:“你不是差一点就能包场了吗?”

    可恶,她没办法还嘴了怎么办!

    一连几天江慎都没有回话,周琢斐也不敢催促对方,这也是对方不收钱的坏处之一,她做不到理直气壮地提问。

    反正现在谢淮也没有再露面,她就权当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不过这两天谢澜倒是和她发过消息,对方现在正在准备进入预科大学,平日里都在家里接受私人辅导,所以时间比较宽松。

    而且谢淮不允许她和以前的朋友联系,而她来到这里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交到新朋友,平常除了学习,也就是跟着父亲或谢淮出去社交。

    通过和她的沟通,周琢斐也得知了一些有关于谢涯的消息,谢涯最近一直呆在家里,谢澜和他关系处得一般,平常就算碰面,也不怎么会沟通。

    光是从谢澜的表述里,周琢斐就能感受到小姑娘应该挺受伤的。

    她当初在得知自己还有亲人时,心里应该是很激动的,结果接回来后发现这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家庭的氛围。

    不过想一想也是,家里三个兄妹都是同父异母,其中两个都是私生子女,换做是她,也很难立刻接受,更何况谢涯还是那个古怪脾气。

    所以周琢斐也只能鼓励谢澜坚强一些,不要被外界影响。她是从贫苦生活里走出来的孩子,心智要比同龄人早熟,也更独立一些,相信她能尽快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对了,姐姐我把遇见你的事情告诉我爸爸,我说想请你吃饭,你愿意来吗?]

    [吃饭的话是只有我们俩吗?]

    [还有我爸爸,大哥二哥我都没叫。]

    谢澜想了好几天,虽然还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但她觉得自己起码可以把事情说给爸爸听。

    她和爸爸的关系还很生疏,虽然对方也和大哥一样不常呆在家里,但只要见面就会关心地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对她的情况还是很上心的。

    所以她趁着前两天爸爸回来,特地拉着他讲述了自己与周周姐姐的事情,爸爸听后不禁感慨起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谢澜见状觉得计划是行得通的,于是趁机提出想请周周姐姐吃饭。

    但她没想到爸爸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这两天有些事情要忙,等过几天有空再说。

    可谢澜想着事情早一天解决,周周姐姐才能早一天放心,所以着急地催了几次。

    谢父不慌不忙地拍拍她的肩膀,解释说:“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先去确定一下,你从来没见过她,万一是有心人故意冒充这身份怎么办?放心就几天时间,耽误不了事的。”

    尽管谢澜很相信自己的自觉,但是她也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只能答应。

    过了两天总算是等到了下文,爸爸不仅告诉了她自己没有认错人,还说周周姐姐是个很优秀的人,让她应该多向人家学习。

    一开始谢澜只顾着高兴,急着把消息告诉给周周姐姐。

    直到后来她才反应过来,爸爸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定是调查了不少有关于周周姐姐的消息吧?

    周琢斐思索片刻,爽快地答应了邀约。

    谢澜说得很清楚,就是想把她介绍给谢父认识。周琢斐也很认同谢澜的看法,谢淮这人就算再恣意妄为,总要顾及家族忌惮长辈的,所以她表现得越高调越好。

    但对方的招待规格还是超出她的预料——那天下班之前谢澜就给她发了消息,说家里派了车去接她。

    周琢斐正想着不愧是大户人家,做事的确够周到。

    她一出公司大门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豪车,金属车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顿时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

    正巧这时谢澜给她发来了车牌号,方便认车,周琢斐定睛一看,还真就是这辆车。

    她只能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准备趁人不备开门上车。

    但就在她离汽车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便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着制服的司机,对方一溜小跑,绕到周琢斐的面前冲她鞠躬行礼:“您好,请问是周琢斐小姐吗?”

    “我是。”

    “周小姐您好,我是谢家的司机,请上车。”说着对方便为她打开了车门。

    周琢斐嘴里应和着,在一众路过同事好奇地打量下上了汽车。

    她不禁在想,是不是明天公司就得传开有关她是神秘富豪的消息。

    毕竟有了詹子朗这个一周开车不重样的豪门阔少在前,她这个新闻好像也失去了一些博人眼球的爆点。

    上车后,她给谢澜发了个消息,同时询问对方吃饭地点在哪。

    [就在家里呀,我爸一定要在家里请客才算有诚意。]

    不得不说,她最近去过的豪宅好像比进过的餐馆还要多,看多了之后她好像也麻木了,甚至还有勇气评头论足了。

    比如她就觉得谢家的房子造型风格似乎有点过气了,不如小詹家的时尚气派。

    汽车刚刚驶进庭院,周琢斐便能看见谢澜就站大门口翘首以盼。

    自己一下车对方便兴高采烈地冲过来,她今天穿了身连衣裙,脸上没有化妆,显露出了十七八岁最好的状态。

    “周周姐姐!”

    “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哦。”

    谢澜害羞地拽了拽裙摆,“谢谢,你今天也很漂亮!”

    周琢斐听后忍不住大笑:“打工套装有什么好夸的。”

    两人边聊边进了屋子,因为饭菜还没做好,谢父也没有露面,所以谢澜先带着周琢斐去了自己的卧室。

    准确来说,谢澜的卧室应该用套房来形容,里面不仅有卧室,还有衣帽间、洗浴间、桑拿房,露天阳台,甚至还有个书房。

    卧室整体加起来比她租的房子还要大上好几倍,周琢斐在看到这些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多余,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也会不开心吗?

    她问谢澜:“你现在住在这里还会不适应吗?”

    对方想了想回答说:“其实还是有的,偶尔醒来会以为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反应不过来我住在这里。”

    “纯粹是不习惯,多呆几天就好啦。”

    两人聊了一会,谢澜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周琢斐也很快想通了原因,谢澜和谢涯的情况截然不同,谢涯从小锦衣玉食供应不缺,所以对眼前这些条件毫不在意,格外在意精神上的空虚,而谢澜却不同,她根本还轮不到考虑精神层面的问题,光是物质就已经让她很知足。

    她无意间看向床头柜,那上面摆着一排的照片,看上去都是一些家庭合照,于是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

    “这是你小时候?好可爱呀。”

    谢澜也走过来给她介绍:“是啊,这些都是我从老家带来的照片,这是我的外公外婆……”

    上面没有一张谢澜的个人照,全是她和家人的合照,光看照片画面便能感受到一些年代感。

    “这是我的妈妈……”谢澜拿起一张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的照片,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她几乎已经丧失了对母亲的全部记忆。

    周琢斐见情况不对,急忙岔开话题说:“你和妈妈长得很像诶。”

    尽管照片像素模糊,但她还是有鼻子有眼地说着:“你看脸型就很像,不过你好像比你妈妈要高一些……”

    只是她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这照片越看越不对劲?

    周琢斐不自觉地凑上前,想从照片上看出点端倪来。

    她怎么觉得……自己长得有点像谢澜的妈妈?

    第54章 猜想

    “周周姐姐怎么了?”

    “没事。”周琢斐放下相框, 捏了捏鼻根处,“看久了眼睛有点累了。”

    照片这么模糊压根看不清五官,所以也许只是她看错了。

    她也不好意思向谢澜求证, 毕竟这个话题属实是太煞风景了。

    所以她放下了相框,而此时谢澜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颇为惊讶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周琢斐, 接着咦了一声。

    她不太确定地说:“周周姐姐, 你好像和我妈妈有点像?”

    “是吗?”周琢斐露出浮夸的表情,就好像是才发现似的,“有吗?”

    “说不上来, 感觉是有点像……?”谢澜举起相框, 与周琢斐比对一番:“可是这么看又感觉不太像了。”

    她试图努力回想去有关于妈妈的任何一个细节, 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周琢斐看她想得费劲, 便劝她说:“算了算了,先不想了。”

    谢澜忽然叹了口气,“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她小时候也一直会想象自己的父母如果还在会是什么样, 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会不会更幸福, 可这个念头却初中的某天突然终结。

    自己不再幻想也不再怀念,如果不是父亲突然出现,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这件事。

    “想不起也很正常, 人在三岁之前的记忆几乎都是记不住的,要不你问问你爸?”

    谢澜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他从不说这些事情。”

    周琢斐听到这答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啊。

    她忙不迭地向谢澜道歉,对方却是洒脱地笑了笑说:“没事, 起码我现在有一个有钱的老爸。”

    周琢斐看她不是很难过,便又问:“那为什么以前你们家情况会这么困难呢?”

    谢澜解释说:“因为爸爸以前不知道我妈生了我,而且我外婆也不知道我爸的身份,再加上我妈出了意外,所以就更没人知道了……”

    关于她身世的问题,谢父在接她回来第一时间就和她解释过了,况且有谢涯这个案例,所以她觉得这个说法应该是能对上的。

    周琢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谢父又不是养不起小孩,怎么会故意放着女儿不管。

    她拉着谢澜的手岔开话题说:“都过去了,咱们还是说点开心的吧,你要去哪里读书?我到现在还没有出过国呢。”

    两人聊一会儿便有佣人叫她们下去吃饭,周琢斐来到餐厅,餐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式,说是家常菜,但实际上从摆盘到雕花没一个落下。

    只见一名中年男人进入餐厅,谢澜原本自然的表情顿时变得拘谨起来。

    不用问都知道,这位一定就是谢澜的父亲了。

    之前周琢斐就已经从詹子朗和江慎听说过对方的不少传闻,在心底里也早就刻画出了一个精神萎靡,气质浮夸的花花公子中年版的形象。

    但见到本人之后,她发觉自己的想象略显浮夸。毕竟坏人也不会再脸上刻着坏人两个字,对方保养得当,气质不凡,一见她便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亲切的长辈对待自家小辈一样。

    哪怕周琢斐已经知道了不少他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很难生出反感,因为对方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周小姐,非常感谢你对澜澜的帮助。”

    “叔叔客气了。”看着对方顶着一张那么像谢淮的脸,这么亲切地和自己说话,周琢斐在心里生出了一股怪异感……

    “一点家常便饭,希望周小姐不要嫌弃。”

    周琢斐嘴里也回应着客气话,主客皆到场后,这场宴请也就正式开始。

    谢父表现得十分热情,一会儿招呼谢澜吃菜,一会儿向周琢斐打听与谢澜的渊源,在听到自己叙说了谢澜的遭遇后,还会皱着眉头露出不忍的愧疚之情,俨然一副好父亲的形象。

    可周琢斐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这么爱护孩子的好父亲,那谢淮和谢涯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这两个兄弟,一个不懂尊重,崇尚金钱至上,另一个也是思想扭曲,言行不一。

    虽然说一个人的成长好坏不能全赖父母,但也跟父母的言传身教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在一番思考过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方这是在表演,他需要为自己塑造出一个好父亲的形象,而自己就是观众。

    换句话说,他很在乎名声,也很在乎面子。

    不然谢涯也不会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谢家,谢澜也不会被改名后还要求断掉与熟人的联系。

    所以说谢澜的方案的确是可行,那么接下来她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不刻意地透露出自己被谢淮骚扰的事情了。

    一转眼,这顿饭也即将入尾声,留给周琢斐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一边喝着甜汤,思索着办法,另一边谢父还在关心谢澜最近的功课进展。

    谢澜正一一回答着,忽然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看见周琢斐的侧脸,便想起了刚刚的发现。

    她爸爸从不提及与妈妈有关的事情,一开始她以为也许是怕说了伤心,但二哥说那是因为爸爸过去的情人太多根本记不清楚,就和他的妈妈一样。

    谢澜不敢向爸爸求证,因为她隐隐觉得二哥是对的,她就像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一样,屏蔽自己的思考,拒绝面对真相。

    因为她不想再失去眼下这个家庭,哪怕这个家庭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温馨家庭,可最起码的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但她打从心底里又是抱着一丝幻想,有没有可能是二哥说错了,也许爸爸妈妈之间是有感情的,也许他们的故事就像小说那样,两人是因为家庭因素才被迫分开?

    于是她摆出闲聊的口吻和爸爸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刚才我和周周姐姐在看合照,忽然发现周周姐姐和我妈妈长得有点像呢,爸你觉得像不像?”

    “这样吗?”谢父先是惊诧,接着才向周琢斐看去。

    他作为长辈自然不能过度关注年轻女孩子,所以除了刚刚打招呼之外,他并没认真打量对方。

    但这会儿经过他的仔细观察,一丝感觉还真就和他记忆中的片段对上了。

    “你还别说……”他越看越吃惊也越熟悉,“确实有些相似。”

    “真的吗?”谢澜惊讶之余也频频向周琢斐看去,仿佛能从她的身上看到妈妈的影子似的。

    难怪她从见到周周姐姐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对方很亲切。

    “是气质和身形的问题,所以给人整体感觉相似,但其实长相差别很大。”

    “那谢澜的妈妈以前也是文员吗?”周琢斐问道。

    既然谢澜说对方不主动提,那她这个做外人的问一问总没什么问题吧?

    谢澜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谢父低头沉思片刻后说:“算是吧,以前她妈妈暂时地做过家庭教师。”

    “诶?真的吗?”谢澜瞪大了眼睛,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嗯,不过只是做了一个月就辞职了。”谢父不愿多谈,草草说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但周琢斐的脑海却闪过一个念头,谢澜的妈妈做家教起码是十八年前的事情,谢涯估计也才一两岁,也只有可能是给谢淮当老师才对……

    谢父不愿意提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儿子的老师有染不是一件光彩事,那谢淮是怎么想的呢?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种可能,虽然她还没不能理清其中关联,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谢父忽然开口说:“对了,周小姐,我已经让人把这些年你对澜澜的资助算了一下,绝对加倍奉还。”

    周琢斐回过神来连说不用:“这件事情其实我上次已经表过态了,我做好事只是为了传递爱心,不图报酬,叔叔您可以以谢澜的名义把这笔钱捐给有需要的人,也算是一种良性循环吧。”

    “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谢父感慨道。

    在谢澜告知此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助理收集周琢斐的资料,自然也掌握了不少和周琢斐有关的资料。

    目前看来对方背景干净,性格善良,另外考虑到谢澜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出国,短时间内和她往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谢父对周琢斐的态度很是友好,听到对方这么说更是称赞连连。

    “我们澜澜刚来K市也没什么朋友,你要是有空欢迎多来找她玩。”

    “当然没问题,到时候我和她约时间。”

    “那就太好了,你们尽管出去玩,其余事情都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最后这桌饭便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周琢斐看时间还早,谢澜又想和她聊天,于是便决定多留一会儿。

    直到谢父离开餐厅,周琢斐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及谢淮,但她并不是很急迫。

    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世界上存在那么多巧合,但想到这就是一个小说的世界,剧情有时候就是需要通过巧合推动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大胆一点。

    她猜测谢淮对她的纠缠,其实并不是因为看中了她本人,而是因为她身上具有某些特质。

    在随谢澜回房之后,周琢斐问她:“你是第一次听说你妈妈是家庭教师吗?”

    “没有,其实我外婆也不知道我妈妈以前是做什么的,她也很少提这些事情,只是经常跟我说一些妈妈小时候的事情。”

    “那你大哥有说过吗?”

    谢澜摇摇头,对于周琢斐会问这个问题感到意外,“我大哥怎么会知道呢?”

    “你想啊,你妈妈来家里做家庭教师,总不能是给你爸辅导功课吧?”

    “对哦。”谢澜茅塞顿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所以是给我哥哥当……?”

    “大概率是这样的。”

    “可是大哥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情……”谢澜的思绪瞬间就乱了,“等等,我有点想不明白了。”

    “没事没事,你慢慢想,正好我也想想。”

    周琢斐站了起来,开始便踱步边思考,这么大的空间,光是坐着未免也太浪费了。

    她刚转了两圈,谢澜便已经有了些眉目。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来这儿的时候,家里人都在,我也跟你说过我二哥性格很古怪,当时他跟我打了招呼就不理我了,但是大哥盯着我看了很久,那个时候我还有点紧张,其实漏掉了很多细节,现在仔细想想,我感觉他当时挺失望的。”

    “为什么会觉得他失望?”

    周琢斐觉得这也挺不可思议的,因为谢淮那人表情几乎不外露,而谢澜却能够感觉出这些微妙变化来,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

    谢澜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照片说:“我之前觉得是我想多了,但是现在看的话,我觉得是因为我不像妈妈。”

    她的长相更偏向于爸爸,就连外婆也说过类似的话……

    “而且上次那场招待会,本来我是看中了一件白色和一件粉色裙子,最后是大哥帮我做了选择,姐姐你不知道,我妈妈很喜欢淡粉色,家里还有很多她留下来的衣服……”

    听到这句话,周琢斐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骂了一句:“我靠,这人有病吧。”

    谢澜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一方面知道有人和她一样也会记挂自己的妈妈会感到开心,可是这人确实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你爸送你去国外读书就很有必要了。”周琢斐快步走到谢澜身边,表情严肃地对她说。

    “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不要想着兄妹之间亲密一点无所谓,你们差那么多岁,还不是一起长大的,该注意就得注意!”

    “我明白的。”看到周琢斐这么关心自己,谢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不用担心,我大哥是很支持我出国留学。”

    周琢斐用力地按了按她的手:“不管怎么说,安全最重要,要有防备心,特别是你这样家里情况复杂的,更要多为自己想想了。”

    谢澜点头点得更用力了,她知道对方这完全是为她好,哪怕她没有体会过什么美满家庭,也能感受到谢家的微妙氛围。

    “姐姐我明白的。”

    见对方真的把自己的话上了心,周琢斐才勉强放了点心。

    她忽然有点庆幸谢澜是从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要换做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算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学不会长心眼呢。

    “不过事情也没有那么绝对,毕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周琢斐凑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便是庭院,只见一辆汽车正缓缓驶入大门。

    她认得这辆车,这是谢淮的车。

    转念间,她就想到了一个计划,虽然听上去有些不靠谱,可她还是想试试。

    于是她转过身对谢澜说:“不然我们现在来测试一下。”

    谢澜不解地问:“怎么测试?”

    周琢斐指向衣帽间,“有我能穿的衣服吗?要淡粉色的。”

    刚才在参观的时候,她便在衣帽间看到了大量还没有摘掉标签的服饰配饰。

    谢澜很快就明白了周琢斐的打算,也立即行动起来:“我记得是有的,我来找找!”

    她飞快地钻进衣帽间,等周琢斐跟上时,她就已经挑出了好几件符合要求的衣服了。

    “你要哪件?”谢澜提着几件衣服展示给她看。

    周琢斐当机立断道:“你来选!”

    没有人比谢澜更适合做这个决定了。

    谢澜又仔细看了看,依靠着直觉做出了选择:“那就这个!”

    第55章 原则

    周琢斐接过裙子比划了一下, 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

    一穿好便往外面走,谢澜的卧室在二楼,她一出门就听见一楼传来谢淮的声音, 时间卡得正好。

    刚才听谢澜这么一说,周琢斐也想起不少事情来, 谢淮每次看到她也是会盯着看很久。

    说不定谢淮看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在她身上寻找某个人的影子呢?

    所以她需要亲自验证一下, 为了保证效果, 她还特意没有让谢澜出来。

    她刚要下楼,好巧不巧对方也正准备上楼,于是两人便在楼梯上撞上了。

    这次大概是心里有了底气, 周琢斐发觉自己在面对谢淮时异常从容, 完全没有上次的慌张感。

    她走着走着便在楼梯中段停了下来, 静待谢淮的反应。

    对方在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时并没有在意, 毕竟家里时常有人往来,脚步声突然停下反而让他抬头看了眼情况。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在他为数不多感到幸福的时光里, 就是这道身影的主人守候在这里等着他放学, 会用最耐心最温柔的态度问他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可惜这段时光非常短暂,短到就像是场梦。

    所以幻觉也在一瞬间破灭,谢淮冷静下来, 告诫自己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眼前的人也不会是她。

    他定睛一看,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周琢斐。

    而对方也是一反常态地冲他露出笑容,主动打了招呼:“谢总。”

    周琢斐一直在观察谢淮的反应,哪怕对方掩饰得极好,但还是被她抓到了破绽。

    所以她现在的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因为她好像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此时谢淮也已经整理好情绪, 故作平静地与她对话:“周小姐怎么会来我家?”

    “是谢叔叔请我来的。”周琢斐轻描淡写地回答:“他没告诉你吗?”

    谢淮对此的确不知情,他的绝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了公司以及自己身上,家里的事情很少过问,更别提和父亲聊天,可好端端的他爸为什么要邀请周琢斐?

    二者根本不应该有认识的机会才对,难道是他父亲发现了什么?

    不,这不可能,他爸早就把那个人给忘了,当初接谢澜回家,他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接触周琢斐。

    纵使心里有万千疑问,谢淮都没有表现出好奇心,这也是他惯有的习惯,绝不会把主动权留给别人。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是要回家?”

    “不,只是下楼拿点东西。”

    谢淮满腹疑虑地侧开身子,为周琢斐让出一条路,“女士优先。”

    周琢斐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依旧能感觉到谢淮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她极力忽略掉这股不适感,就在经过谢淮后,猛然转身,对着还未反应过来的谢淮发问。

    “我是不是和她很像?”

    对方反应不及,竟直直地愣在了那里。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

    周琢斐的语气轻松,还带着一些调侃:“看来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不然谢总也不会考虑这么长时间。”

    谢淮的眼神逐渐转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琢斐已经不会再被对方的一个眼神震慑住了。

    她笑眯眯的拎起衣领,冲谢淮抖了抖,“谢总觉得这裙子怎么样?这还是谢澜帮我选的,我觉得挺不错的。下次要是还想再送我东西的话,也别送什么华而不实的包包。干脆送我这个吧,正好可以换着穿。”

    “……而且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我觉得你说的对,现在的工作的确太累了,想来想去还是当老师好,起码还有……”

    话还没说完,谢淮便已经打断了她:”“周小姐。”

    如果说一开始周琢斐的话还有误打误撞的可能性,那么后面的话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周琢斐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我这不是在很认真地回答你上次问我的问题吗?”

    才说这么点就听不下去了,那天在车上谢淮可没有考虑过她的意见,不是一直在自说自话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淮沉声回答。

    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些自欺欺人的泡沫也随之消失,如今他在看周琢斐也不再会有那样的感觉。

    当一个人开始有意识地去像另一个人靠拢时,剩下的便只有拙劣的模仿。

    “这样吗?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谢总能不能帮我指点一下迷津?”

    周琢斐不慌不忙地回答着,平常她不是一个喜欢戳人痛点的人,但是现在她很喜欢,尤其是在看到谢淮不想讨论,但又不得不说的表情后。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谢淮非常清楚周琢斐和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我不会再打搅你。”

    “首先你这不是打搅,是骚扰,其次事情结束与否你是控制不了的。”周琢斐强压着怒火说道。

    比起谢淮对她造成那些难以言状的压迫感,对方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更让她感到恶心,直到现在,他依旧在用这种态度与她对话。

    她忽然觉得谢澜出去留学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如果继续在这个家里呆下去,迟早也会和他一样烂透了。

    谢淮看上去很淡定,但实际上正在思索对策。

    周琢斐知道了太多,他自然会选择放弃,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确保周琢斐不再接触到他的社交圈,保证秘密封存起来才行。

    一旦事情暴露出去……

    正当他还在思考之际,余光瞥见谢澜正在楼梯口探头张望,当即不再思考,对周琢斐说:“我们在这里争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坐下来谈谈,我相信总会有让你满意的方案。”

    “想谈可以,你先回答上一个问题。”周琢斐掏出手机,她还没能熟练掌握快速打开录音机的技术,所以打开了聊天软件的语音功能,将手机冲着谢淮说。

    “我们之间不存在纠纷,一切都是你在单方面的骚扰我,你先承认这一点,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谢淮冷眼看着递来的手机,面部紧绷,隐隐有着发怒的前兆。

    “争论这种事情有意义吗?”

    周琢斐丝毫不犯怵,她从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相反在挫折面前她往往是会攒着一股劲等待爆发的。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说。”她挑了挑眉,语气不耐:“那就是没得聊咯,谢总求人办事,总该拿出点像样的态度吧?我可不是你被你呼来喝去的手下,说那些有的没的都没用。”

    “除了这个。”谢淮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显露,每一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别的条件你随便开。”

    “看来谢总还是没诚意啊。”

    下一秒手机便发出了“嘟”的一声,这是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周琢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看到谢淮难看的表情,十分遗憾地冲他展示手机界面:“六十秒到了信息自动发送。不过没关系,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六十秒的时间。”

    周琢斐的态度让谢淮很清楚一件事情,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事到如今,他似乎也别无选择,再折腾下去,麻烦只会越来越多,他必须当机立断。

    谢淮按住周琢斐的手机,防止她有新的动作,语气生硬地说出一串话:“很抱歉骚扰了你,可以了么?”

    能看到谢淮低头道歉,这已经大大超出周琢斐的预料,毕竟她原本的计划只是让谢淮远离她的生活。

    既然能做到这一步,那是不是说明,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并非这么强大,她是不是可以再做得更多一点?

    周琢斐的大脑正飞速运转,她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经验,此时也不能场外求助,同时还不能让谢淮看出自己其实毫无计划。

    她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同时思考着假如她是肖望的话,他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周琢斐渐渐有了点头绪,她直视着谢淮,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和你本人谈,叫你的律师带上解决方案来找我……”

    “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周琢斐立即打断他:“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律师越快来找我,对你才越有利。”

    至此谢淮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权,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无疑是极大的侮辱,他不愿再多和周琢斐多言,只是丢一下一句“会让律师尽快联系”便匆匆离去。”

    等他上了楼梯看到谢澜时,甚至无暇回应对方的问好,径直离去。

    看到这情况谢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周琢斐走过来看到谢澜一副纠结难过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问:“你还好吗?”

    谢澜抬头看了眼周琢斐,语气失落道:“本来我以为大哥只是对我严格一些,其实对我还是很好的……”

    但现在她也不确定对方对她的好,究竟是源于什么原因了。

    这下周琢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哪怕她是个成年人,却没有过这样复杂的经历。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便顺应着直觉说了出来:“不要因为别人的问题来困扰自己。”

    等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肖望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周琢斐没有犹豫,继续说道:“你想想看你已经克服了这么多问题,真的要让眼前这点事情绊住你的脚步呢?你并不需要这个答案,好好学习,你的生活拥有无限可能。”

    “真的吗?”

    “对呀,我相信你可以,你相信你自己吗?”

    她好像从周琢斐的话中汲取了到了莫大的勇气,继而坚定地点点头说:“我可以的。”

    周琢斐回到房里换下衣服,本来谢澜见她穿这条裙子效果很好,还打算把裙子送给周琢斐,但被她果断拒绝了,这要是真的带回去,真成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她与谢澜道别,直到坐上返程的车才有空看一眼手机,发现肖望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在哪里?]

    [语音我已经存起来了,你还好吗?]

    [看到请速回。]

    刚刚的录音也是临时起意,她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点开了肖望的对话框,因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给肖望最保险。

    看样子对方应该挺着急的,她立即给肖望回消息保平安,并且简单地讲述了一下经过,不过略过了自己的发现,这是和谢淮博弈的重点,对肖望隐瞒也算是对他的保护。

    [你认识靠谱的律师吗?到时候我可能需要咨询。]

    [我正好有朋友就是律师,我去问问看。]

    [好的,感谢!]

    [虽然很高兴听到事情有进展,但是你今天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嗯……情况比较复杂,当时也来不及想这么多。]

    [下次别这么做了,会让人担心的。律师的事情我帮你打听看看,有消息通知你。]

    [嗯嗯!]

    周琢斐回完消息,盯着肖望的回复看了半天。

    明明只是一串文字,可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当她再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隐约觉得肖望的情绪不太对,感觉像是生气了。

    可是当时那个情况,她的确没有太时间去思考,很多决定都是依靠本能作出判断的。

    重看对话,她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还不够清楚,是不是要再补充一句比较好?

    可话题已经结束,自己再去找他解释,会不会显得是她太斤斤计较了?

    周琢斐想了一路,直到回家也没得出结论。

    如果肖望压根没生气,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又该怎么办?

    她是越想越烦躁,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她真的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啊!

    等一等,她不是刚劝过谢澜不要用别人的事情困扰自己,怎么她就开始重蹈覆辙了?

    周琢斐拍拍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事情过了就是过了。

    她再度掏出手机,给江慎发消息告知情况,自己能搞定的话,就不需要麻烦他去找谢淮了。

    没想到刚发过去没一会儿,对方便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周琢斐刚一接通,江慎特有的慵懒语调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这真是神速啊,就这么把事情给处理好了?”

    “也不算是处理好了,回头还得和他的律师见面。”

    “律师都搬出来了?”江慎语气古怪地问:“你不会抓到他们公司偷税漏税的把柄了吧?”

    周琢斐干笑一声:“我哪有这个本事。”

    江慎意有所指道:“本事够大的啊,那你是不是还得找个律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我已经拜托肖望帮忙了。”

    “我猜也是。”江慎嘟囔了一声,随后开玩笑地问周琢斐:“那你说我这到底算不算帮上忙了?”

    “当然算了,谢澜的事情不就是你查出来的吗?前两天我还在说要请你吃饭呢。”

    “请我吃饭?那我可不吃便宜货,要吃就吃澳龙。”

    “可以啊,不过我不太了解哪家好吃,要不你来安排店我来付钱?”

    江慎没想到周琢斐竟然回答得这么认真,诧异地问:“这么大方?你这是打算下血本?”

    “应该的,你们帮了我这么多,请你们吃点好的不是应该的吗?”

    “我们?”江慎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你要叫上肖望啊。”

    “当然了,你们都有帮忙了。”

    “饭就不吃了,给你省点工资,赚点钱容易嘛,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琢斐并未立即应下,十分谨慎的问:“你想问什么?”

    “别那么紧张嘛,我能问什么,我就想知道你和肖望到底什么关系,不用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

    “我们……”本来朋友二字已经都到了嘴边了,但是因为江慎的后半句话,周琢斐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就好像自己回答得太快,显得她不真诚似的。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当然是好奇,这你就不懂了,侦探就应该时刻保持着好奇心,并且找到真相,所以我对你们的关系非常感兴趣。”

    “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你就没有一点其他想法?我是真的觉得肖望对你的态度不一般,你看他防我都防成什么样了。”

    “啊?”

    江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肖望的心思,前几次都巴巴地跑过来打岔,不就是怕他对周琢斐下手吗?

    “你放心,我不会对客户出手,这是职业素养。”

    周琢斐已经快被江慎给绕晕了,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出手?”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呢?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江慎轻笑一声,“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打破一下原则~”

    第56章 道歉

    这下周琢斐总算是听懂了, 要不要这么狗血?!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堆念头,最后表现出来的反应便是连声拒绝:“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就让我孤独终老吧,谢谢!”

    江慎轻笑一声“不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上次江慎也是这么说的, 周琢斐相信了,可这次却不知道该不该信。

    不过和这人打交道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她很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感觉,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在调情, 可她在看来更像是在玩弄人心。

    于是她长叹一口气:“大侦探, 你别逗我了行不行,我真的会当真的。”

    “好了不逗你了,我真的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要是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周琢斐当然不想回答, 果断说道:“那……我还是请你吃饭吧, 时间地点你来定。”

    “算了吧, 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你那点工资养你都够呛吧,听说你最近还在救济杜虞?”

    周琢斐不由一惊, 他能知道这事, 只能说明杜虞和他没少聊天。

    “你怎么知道的?”

    “那肯定是杜虞告诉我的,怎么,嫉妒你的好姐妹和我聊天了?”

    “又开始了, 又开始了。”周琢斐一听江慎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开始头痛。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你有空也可以找我聊天,要是不想聊我就挂了,我去骚扰其他人~”

    “行,那挂了吧,我要去喂猫。”

    江慎笑了一声, 麻利地挂掉了通话。

    周琢斐放下手机,望向沙发上的导演,对方也睁着黄澄澄的猫眼回望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喃喃自语道:“那就给你喂点零食吧。”

    “喵?”

    稍晚一点的时间,肖望便给周琢斐推送了一位用户名片。

    [这是我朋友,你可以和他联系。]

    [好的,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他休息呀?]

    [没事他现在在线,你可以先加上,具体事情明天再说。]

    [好的。]

    当晚周琢斐加上了这名律师,经过简单的相互介绍后,约好了明天中午详谈。

    午休时,周琢斐就找了一个没人的会议室,与这位吕律师展开详谈。

    周琢斐详细说明了所有情况,对方也和她分析了当前的情况,本身周琢斐也不是奔着赔偿去的,她要的是道歉以及保证。

    另外也是要让谢淮知道,这不是一个他为所欲为的世道,做错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谢澜说的,人做错了就要更正,哪怕心里不服也需要付出代价。

    吕律师在明白她的诉求后,表示自己会尽快拟定方案。

    “要是对方律师来联系你,你就把我的号码给他,如果不想出面的话,后面的事情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那太感谢您了,吕律师。”

    “应该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了,还有酬劳的事情没有说……”

    “一般来说我们是按照赔偿的百分比来收费,不过之前肖望帮过我不少忙,这次我就收个最低标准就好了,等事情全部处理好我们再说。”

    下午周琢斐去顶楼送文件,隔着玻璃看到肖望正在打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等一等,实在不行回去给他发消息说一声也行。

    很快对方也发现了徘徊的周琢斐,冲她招了招手,等周琢斐走到门口时,肖望的电话也正好要结束。

    “好的,我马上安排……”肖望挂掉电话,关心地看向周琢斐:“你和他都说好了?”

    “都商量好了。”周琢斐不想耽误肖望的事情,所以介绍的极为简短,但是肖望却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的还会询问一些细节。

    “……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也认识他挺长时间的了,他的专业能力在业界没得说。”

    “嗯,我也觉得。”周琢斐虽然不懂行,但是一个人的工作能力以及态度如何也是能辨别出来的。

    “事情交给他处理我也就放心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要和凌总出差一段时间,明天就出发。”

    周琢斐不由得“啊”了一声,其实肖望出差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一想到对方不在,她心里就有些发虚。

    自己最近好像已经习惯了遇到事情就和肖望商量。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她好像是有点依赖肖望了,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自己早点适应。

    毕竟最近是因为肖望要帮忙,两人才会有这么多的交集,等事情接触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状态。

    所以这对她来说,还真不一定是件坏事。

    她的目光逐渐坚定,语气笃定道:“不用担心,我会搞定的。”

    “这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还是尽量小心点。”

    周琢斐想起昨天的事情,便顺带又补充了一些解释。“当时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我只是在想如果现在能一鼓作气把事情处理好,那大家就不用为我的事情这么烦心了。”

    肖望静静地听完她的话,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喟叹:“我明白的。”

    他就是太清楚周琢斐是怎么想的,所以才更加恼怒自己。

    “那……你应该……”周琢斐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时不时地还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不会怪我吧?”

    “我本来也没怪过你。”肖望回答说。

    收到那段录音时他的确吓了一跳,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周琢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和谢淮进行了这段对话。

    因为担心会破坏周琢斐的计划,他不敢立即给周琢斐打电话,只能带着不安的心情发了几条消息。

    可对方没有立刻回复,他心中的不安也被不断放大。

    他设定了一个等待时间,如果超出时间还没有等到周琢斐的消息,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幸亏周琢斐的消息及时出现,看着她的解释,肖望紧绷的神经总算能够放松,可情绪并没有得到多大疏解。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与其说是他在为周琢斐的莽撞担心,不如说他是在懊悔自己为什么会让对方陷入到这种境遇。

    如果他能做得再多一点,周琢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冒着风险的想法呢?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肖望问。

    “这个……因为感觉你昨天的反应有点不太对?”周琢斐语气小心,说完又急忙为自己找补一句:“也有可能是我想的比较多的吧。”

    “怎么会呢?在这个事情里就算要怪也不可能怪到你头上。”

    周琢斐看对方语气平和,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自然也就相信了,看来的确是她太敏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释然地笑了笑,“那就好,其实我也有思考的哦。我当时还在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想到了我?”

    周琢斐看肖望并不相信,立即强调说:“对呀,我没有骗你,当时我也很慌,不知道跟谢淮说什么,然后我就想到了那天你跟他说的那些话,然后快速地copy了一下你的做法,没想到效果还挺好的。”

    “这样吗?”肖望一边说着,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这句话仿佛扫开了他心中的阴霾一般,为他带来光亮。

    “当然!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是一定解决不了的。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要相信自己,不能刻意贬低,但事实就是我也从你这里学到了很多,我可以自我感觉良好,但我不能无视你的帮助呀。”

    是肖望一直在给她信心,也为她做了良好的示范,才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谢淮的。

    “这我的确不否认。”肖望的声音变得愈加轻快,“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等我出差回来吧。”

    “没问题,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下个周不就是战略峰会了?凌总不参加吗?”

    “参加的,不过赶不上开幕式,我们最后一天会回来,凌总要参加战略峰会。”

    “那正好,等峰会结束我也有空了,最近行政也挺忙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

    “好的。”周琢斐冲肖望比了个ok的手势,正要离开,肖望又想起什么忽然说:“对了,我们要去A市,要不要给你带特产?”

    “特产?”周琢斐立马停住脚步,好奇地问:“有什么特产?”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那边的点心很出名。”

    “那……”周琢斐犹豫了一下,虽然挺想要的,但是肖望跟着凌煜出差应该没什么空去买吧。

    对方就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说:“那我看着办?”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周琢斐连声应好。

    “我知道你喜欢甜的,不过咸口的你能吃吗?”

    “都可以,挑食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我知道了。”肖望的眼神温柔得就像是轻柔的风,他的嘴角噙着笑,唇色看上去很淡,透着一丝温柔的粉意,质感显得极其柔软。

    周琢斐忽然没来由得联想到了阳光下的棉花田,吸收了充足阳光的棉花一定是温暖与松软并存的。

    不行了,她还是赶紧走吧!

    “咳咳。”周琢斐猛咳两声,急忙找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路上她还在唾弃自己,说好了要调整心态和人家保持距离的,结果对方说了句带特产,她就又不由自主地靠上去了。

    周琢斐啊周琢斐,你的意志力就这么薄弱吗?

    还有肖望你也是的,不知道跟同事要保持距离吗?对别人这么好,生怕别人对你生不出好感来吗?

    周琢斐也知道自己已经有点丧心病狂,竟然开始搞无差别攻击了,肖望对她好又有什么错呢?

    只是……肖望真的会对其他人也这样吗?

    周琢斐忽然在走廊上停了下来,她认识肖望也快四年,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肖望和哪位女同事走得如此近过。

    而且以他的能力和手腕,就算是搞暧昧也不会在公司选目标?

    那自己岂不是……

    周琢斐的思绪进展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她实在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詹子朗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身后响起,同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周姐,干嘛愣在这儿啊?”

    周琢斐被人突然打断,吓得大叫一声,把詹子朗也吓了一跳跟着叫了起来。

    “你干嘛?”周琢斐反应过来,“你吓到我你叫什么?”

    “因为我也被吓到了!”詹子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一米八的小伙子展现出少有的柔弱感:“你想心事回座位上想啊,站走廊上多危险。”

    “我没有想心事,我就是稍微发了下呆。”

    “更奇怪了好吧!”

    “好了,我道歉嘛,但你真的吓到我了。”

    “明明是你太入神了,我是特地加重脚步声走过来的。”

    “这也要跟我争吗?”

    “行行行,走吧,正好帮我个忙。”詹子朗连拖带拽拉着周琢斐回办公室干活。

    如此一打岔,周琢斐也就没空再去想那么多。

    临下班前,全公司都收到了肖望邮件通知,告知所有人在出差期间工作应该如何对接。

    高层领导出差是常事,对大部分人来说基本是没有影响的,其实对周琢斐来说也是。

    唯一的区别就是最近送文件的地点从顶层改到了副总所在的第十八层,可她还是不太习惯。

    不过这样的失落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她还难得接了外勤,得顶着烈日去酒店考察场地、量尺寸。

    工作之余,还要抽空回答吕律师的问题,对方已经和谢淮的律师对接上了,两边正在进行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肖望时常会关心进度问上一两句,谢澜也会给她发消息。

    而杜虞更是直言最近忙得两人聊天的时间都少了,怀疑她有了“新欢”。

    当然周琢斐自己也很崩溃,她只是一个人,也只有一个脑子,就算24小时不停歇地转,也很难处理好这么多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她是什么都不想,推掉了杜虞和谢澜的邀请,打算在家好好休息。

    她已经下定决心,没有人可以妨碍她的睡眠!

    然而就在她吃过早午饭,舒舒服服窝在卧室,吹着空调,享受着似醒非醒的晕碳感时,岑欢却找上门来。

    自打那次在酒会上见面后,周琢斐便再也没有见过岑欢。

    今日一见,她猛然发觉对方好像变样了。

    她的头发明显做过护理,就连发丝弧度也翘得正正好,身上的衣服也是肉眼可见的有质感,脚上搭配着一双白色皮鞋,衣着风格也一改往日的简洁随便。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诶,要去约会吗?”

    “算是吧。”岑欢的表情略显复杂,语气透着不舍与惋惜:“琢斐,我要搬走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导演了。”

    “搬走?”周琢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岑欢要跟凌煜结婚当然是要住在一起的,只是她没想到剧情进展得这么快。

    “你要搬去哪里?”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之后可以邀请你过来玩。”

    凌煜要求岑欢在与他扮演夫妻期间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真相,同时也不可以再和过去的朋友联系。

    但是周琢斐的情况不一样,对方本身就是寰宇的员工,婚后能碰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她一番争取下,凌煜也就默许她保留和周琢斐的来往。

    这也是岑欢必须要争取的一件事情。

    因为只要一想到未来即将面对的生活,假如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承受不住。

    所以只要周琢斐还在,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跟她说说话,对她来说也是心灵上莫大的慰藉了。

    第57章 贴心

    “好啊, 搬新家当然值得庆祝,到时候我给你送乔迁礼。”

    “对了,还有件事情, 要是小谢回来找我,麻烦跟我说一声。”

    周琢斐迟疑了片刻才应下。

    那天去谢家她并没有碰见谢涯, 据说是因为他回老家办事了。

    谢家并没有故意不让谢涯露面,也就是说谢涯和岑欢碰面只是时间。

    她稍作纠结, 还是决定不说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命数。

    岑欢注定了要与凌煜相爱,谢涯就算再喜欢也没用,他连谢淮都反抗不了, 还谈什么为爱争取, 充其量和自己一样当个配角。

    而她也不应该掺和进来, 路人就应该有做路人的自觉。

    “我知道了, 如果见到他我会告诉你的。”

    “就是可惜他买的那些家电,我也用不上了。”岑欢颇为可惜的说,她向来节约, 想到这些东西她都带不走, 自然觉得心疼。

    “确实,也就才用了几个月吧?”谢涯买这些东西自然也没有挑便宜货,买的都是市面上比较好的牌子。

    “琢斐你要吗?”

    周琢斐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我这边东西都是好的呢,你给了我,我旧的也不能扔掉呀?”

    她才不想要这些东西,谁知道回头谢涯会不会趁机找她麻烦。

    “那倒也是。”岑欢遗憾地叹了口气,“对了, 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今天啊,可能不太行。”周琢斐一脸诚恳地回答:“我这周上班太累了,所以只想在家休息。”

    “这样啊,那就改天吧,你好好休息。”同为上班族岑欢自然很理解周琢斐的感受,她也会有这种厌倦了一切,只想呆在家里的感觉了。

    “那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嘞,下回我们再约。”

    送走岑欢,周琢斐再度回到房间。

    导演露出肚皮,四仰八叉躺在床的正中央,她不想扰猫清梦,只能像玩俄罗斯方块那样,努力地将自己塞进床上的空白区域,以一个怪异的姿态躺了下来。

    虽然她刚刚还和岑欢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只要一躺下来,闭上眼睛,听着导演像是摩托引擎一样的呼噜声,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是被手机吵醒的。

    一到周末,她都会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这样既不会错过消息,也不至于听到声音心烦,可被这动静吵醒还是挺让人恼火的。

    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只是一味地伸手摸索,找到手机后,努力睁开眼看了一眼。

    只见屏幕上闪烁着大大的[肖望]二字。

    周琢斐甚至没有多想这到底是谁,便直接接通了电话,眼睛也再度合上。

    “喂……?”

    因为还没睡醒,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语调也是懒懒散散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虽然还没有说明情况,但她的语气也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肖望温润的声音伴随着喧嚣的背景音一同传进她的耳里:“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嗯……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周琢斐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有了一点意识。

    这好像是肖望的声音?

    听到周琢斐前后矛盾的回答,肖望在电话那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都能想象到周琢斐此时的样子,一定是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说不定就连眼睛都没睁开。

    “你知道你现在在和谁说电话吗?”他的语气轻轻地,尾音微微上扬,抬脚朝着僻静的角落走去,不愿意让噪音影响到这场谈话。

    他想要安静的,好好的听到周琢斐的回答。

    紧接着他便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周琢斐充满困意,但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知道啊,肖望嘛。”

    肖望不自觉地握紧手机,下意识地想要应一声。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条闹市街道上,酷暑热浪如潮,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周遭都笼罩在一片燠热难耐的氛围里。

    可周琢斐的声音宛如一口甘冽的清泉,它穿透喧嚣,直抵心田,抚平了他身心的燥热,出差多日的疲惫与烦闷仿佛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悸动的心跳。

    出差的日子总是忙碌且枯燥的,每日除了工作便是应酬,他早就应该习惯了这些流程,就像过去重复了成百上千次那样,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个环节。

    然后每当他逐渐感到疲惫厌烦时,都会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抽上一支烟自己慢慢调节,之后再将自己投入进新的循环里。

    可是这次却不大一样,他并不满足于独处或者是一支烟。

    他会忍不住想到周琢斐,想象着对方如果在这里,会不会也有相同的感觉。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很久,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应该不会。

    周琢斐应该很积极地给自己找乐子,而不是像他一样,面对形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却毫无作为。

    所以自己只要向她靠近一点,就能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活力,然后再将他们积攒起来变成面对生活动力。

    也就是在这一刻,肖望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不再满足于只成为周琢斐心目中的好前辈,他想感受对方的快乐,甚至成为使她快乐的那个人。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肖望深吸一口气,他竭力表现出人畜无害的姿态,引诱着周琢斐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可以再说一遍么?”

    “嗯?”周琢斐还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反常表现,只是又拿起手机重新看了一眼屏幕,确定自己没有搞错对象。

    “你是肖望啊,你不会打错电话了吧?”

    “没有,就是打给你的,我正在当地卖特产的地方,这边东西很多,所以想问问你想要哪些?”

    “不用这么麻烦啦,带什么我都很高兴的。”

    “但既然答应给你带,当然是想带你爱吃的东西。”

    此时的周琢斐也总算是清醒过来,她盯着天花板,快速地做着分析。

    也就是说,肖望现在是特地给她打电话,让她自己选特产。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一般的同事是不可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的。

    “你这么贴心……”就算理清了情况,周琢斐的大脑内仍是一团乱麻。

    让一个刚睡醒的人就面对这么复杂的问题,实在是太为难她了,所以周琢斐只是思考了两秒钟,就选择了放弃。

    最终她选择实话实说:“我是真的会蹬鼻子上脸的哦。”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像是一阵微风穿过电话线钻进周琢斐的耳朵,越钻越深,惹得一阵酥麻上了身,脚趾头都下意识得开始蜷缩。

    “说实话我不是很介意,另外我也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蹬鼻子上脸?”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风格,真是看错你了。”周琢斐本想当成调侃说出,可话一说出口,便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她想补救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而肖望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耐心地问:“那我把口味说给你听,你自己选?”

    “那你说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肖望边走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分享给周琢斐。

    他说着各家店铺的门头装饰,以及往来行人手中提着的纪念品,原本令人心烦意乱的闹市,如今也只成为了他口中的一道风景,至于那些喧嚣他也再也不会注意。

    周琢斐选了两样东西后,便想着打住了。

    “就这么多吧。”

    肖望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不再看看了吗?”

    “不用了,已经买了不少了,不然你带回来也很麻烦呀。”

    “没关系,本身我也没带什么行李。”

    “那你总不能只给我一个人带吧,不是还有别人吗,你一点我一点加起来不就多了?”

    周琢斐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不能因为对方没拒绝,自己就一个劲儿地要。

    她也是帮人带过东西的,知道帮忙这种事情嘴上说着轻松,但真正做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

    “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那也够了。”从刚刚一路听到的背景音里,周琢斐也不难想象出肖望现在的处境,这么热的天气出去买东西,还要边走边说,想想都遭罪。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对肖望说:“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凉快的地方,吹吹空调!”

    听到周琢斐关心自己,肖望固然感到高兴,但他还是向周琢斐又求证了一遍:“真的不要了吗?”

    “真的不用了。”周琢斐先是语气肯定,接着软下语气,好声好气地向肖望解释:“特产这东西说不定就是个噱头,万一买回来吃不习惯怎么办呢?这就够啦!”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和肖望说话时会下意识的用上另一幅口吻,既像是安抚但也更像是撒娇。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近语气便已经让肖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就像是被融化的巧克力填满了心房,温暖细腻的质感令人上瘾,

    此时想要见周琢斐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压住内心的无声叫嚣的冲动,尽力维持着正常语气回答说:“好,那就这么说,我回去就带给你。”

    “你回来那天还要参加战略峰会吧?那天估计大家都挺忙的,要不回头再说吧,不着急的。”

    “好的,那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这么说。”

    “嗯嗯,你快回去吧。”

    周琢斐挂掉电话,又重新躺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试图再次入睡。

    可没过几分钟,便又重新睁开了眼。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睡得着啊!

    周琢斐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拿起手机点开好友列表,手指飞快地滑动,找到杜虞的头像点了进去。

    只是看着对话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总感觉说什么都会被骂,甚至她都想好了杜虞会骂她的说辞。

    思来想去,周琢斐决定先发个表情包试探一下,先看看杜虞的心情如何。

    可等了几分钟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周琢斐已经彻底清醒过来,都准备起床做家务了,杜虞才回了一个消息。

    [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这个回答也在周琢斐的预料之中,算算日子,杜虞应该也发工资了,她老实了大半个月,最近可不得约朋友出去痛快玩一把。

    [没什么,等你回家再说吧。]

    但这些心里话除了和杜虞,周琢斐也实在是找不到和谁说了。

    打开好友列表,乍看上去甚是繁荣,可翻了一圈,也找不出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

    周琢斐看了一圈,最后把心里那点倾诉欲都憋了回去。

    与其伤感成年人的社交窘境,不如扫扫地,收拾收拾家里,先把眼前的环境整理一下。

    等到晚上杜虞来找她时,周琢斐的情绪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面对好友的询问,她也就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就是想随便聊聊。

    [那聊吧,我下午和同事去漂流了,有个同事还把她弟弟带来了,长得超帅,而且特别有礼貌,一直姐姐姐姐的叫,哎,搞得我都有点想姐弟恋了。]

    [??朋友是谁之前跟我说近一年内都不打算恋爱了?]

    [哎,这种誓言听听就好,上班这么累,不谈点恋爱打发时间多没意思。]

    [说得也是。]

    本来周琢斐也觉得杜虞说得是句气话,恋爱对于杜虞来说就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但这也不是杜虞特殊,而是人人都是如此。

    你看江慎不也是这样,可以大大方方的把追求当成玩笑放在口中掷来掷去?

    所以奇怪的只是她自己,是她在不断为自己设防,用自欺欺人的方法粉饰太平,仿佛只要她没意识到,自己和肖望的关系就不会改变。

    可是想想下午那通电话,这一切真的没有改变吗?

    很明显肖望正在主动推进她们的关系,她甚至有一种预感,当两人再度见面时,她们的关系说不定也会有出现进展。

    而她现在已经说不上是抗拒还是期待了——如果对方是肖望的话。

    转眼又到了周一,距离战略峰会举行也只剩下两天时间,从周一开始,行政部的办公室就没有消停过,周琢斐自然也不例外。

    周一在公司处理完重要事务,周二她就和其他同事一样提着行李住进了酒店。

    为了这次会议,寰宇豪爽地包下了好几层楼,其中也包括所有行政房,当然这些都是给各公司高层使用的,周琢斐被分配到的只是普通标准间。

    不过新天地可是五星级酒店,标间的环境设施条件也足够了,更何况她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度假的。

    为了方便后期工作,行政部的人员被打散分去了各个楼层居住,周琢斐和詹子朗还有叶茹分配到了同层。

    她刚领了房卡回房间,一放下行李便要出去干活。忙了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去餐厅吃了饭。

    饭前活动的负责人还特意给众人加油打气,吃完大家纷纷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工作。

    詹子朗却是私下找到周琢斐,问她要不要出去玩,被周琢斐断然拒绝。

    周琢斐对着他就是一顿教训:“在房里玩玩游戏差不多得了呗,万一你睡迟了怎么办?”

    詹子朗讪讪回道:“这不是忘带游戏机了嘛。”

    “我的借你。”

    “那你玩什么?”

    “小瞧我了不是?”周琢斐轻哼一声,“我带了两个!”

    詹子朗充满敬佩地向周琢斐比出了大拇指:“周姐,还是你啊!”

    “客气客气,有备无患嘛。”

    “那要不我们俩一块打双人游戏?”

    周琢斐果断拒绝对方的邀约,“算了吧,不管是我待你房间,还是你待我房间都不合适,你自己回去玩吧。”

    “这么小心的吗?”

    “那当然了”周琢斐白了他一眼说,“就得这么小心!”

    第58章 苹果

    到了周三这天, 周琢斐从一睁眼就开始忙碌。

    不过出外勤也有好处的,比如来去自由,不像在办公室里那样拘束, 没有人知道你到底是在干活还是在随便逛逛。

    临近中午,她和几个同事按照叶茹的安排, 提前吃了午饭与签到处的同事换班。

    不过到了签到处也没什么事做,因为中午抵达的人并不多, 所以大家也就是坐在一块聊天打发时间。

    等了一会儿, 总算是等到一拨人来签到。

    大家各自忙活起来,周琢斐正接待着面前的参会者填写资料,无意间听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

    怎么有人的声音会这么像……

    她刚一扭头, 便从人群里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虽然已有几年未见, 但是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只需要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怎么这人也在会在这里?她有这么倒霉吗?

    周琢斐暗骂了一声,急忙低下头去, 生怕被对方发现, 直到这群人都走远了,她才赶重新抬头。

    她急忙走到那人签到的位置上,一边和同事说话, 佯装不经意地在签到册上瞄上几眼,很快便找到了她想要的信息。

    [汪子成鑫兴科技公司]

    “赵姐,鑫兴是哪家公司?怎么感觉没听过?”

    同事告诉她:“是去年才收购的一家公司,今年第一次来。”

    “难怪呢。”

    周琢斐继续和同事聊着天,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下午会议就要开始,自己免不了要在现场露脸, 她心里就莫名感到烦躁。

    世界上还有比上班遇到前男友更令人厌烦的事情吗!

    周琢斐的视线又落在汪子成的签名上,视线也不自觉地发了狠,恨不得要在纸上盯两个洞出来。

    如果说谢淮是她近几年来遇到的最讨厌的人,那么汪子成就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人。

    闲聊结束,周琢斐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机给杜虞发了条消息。

    [倒霉,碰到汪子成了。]

    刚发过去没多久,杜虞就连发了三个问号过来。

    [不是吧,这么倒霉?!他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哪知道,刚问了他们公司去年才被收购了,好烦啊!]

    [别烦别烦!千万别烦!别理他,在意你就输了!]

    [和他谈过我的人生就已经输了好吧。]

    [别瞎说!你可是12届唯一进入寰宇的毕业生!是寰宇未来的希望!!!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小人物而已。]

    [能来参加峰会的怎么会是小人物,最低也得是经理级别了。]

    [闭嘴!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哎……好烦啊。]

    杜虞陪着开解了周琢斐半天,直到来了工作也只能先去忙了,只剩下周琢斐一个人面对着这残酷的现实。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今年真的挺倒霉的。

    她都以为自己快要忘掉汪子成这个混蛋,结果这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而且看起来还混得不错。

    可恶,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和汪子成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大二的时候。

    汪子成大她一岁,两人是在一次校内比赛里认识的,加了好友后一直没怎么联系,直到有一次周琢斐找他帮忙,两人才逐渐熟悉起来,聊天逐渐便多了起来。

    一开始是汪子成请她帮忙推荐动漫,那时候的周琢斐极为热衷于发展同好,所以一直在积极给对方推荐自己觉得好看的动画漫画。

    对方也的确看了一些,看过后还会跟她分享自己的看法。

    有什么比给人推荐作品后,对方会及时给出反馈更令人振奋的事情,所以周琢斐也很热情地回应着。

    聊得多,大家聊天的话题自然也从动漫转到了生活。汪子成会跟她分享什么选修课好过,食堂哪个窗口的东西好吃。

    这一个多月大家的交流仅限于在网上,线下其实是没什么机会碰面的

    第一次转机出现在深秋的一个夜晚,当时社团正在为期末的晚会准备节目。

    汪子成发来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她随口抱怨了一起天气太冷,还在外面排练节目,没想到对方问了地址便跑过来给她杯热饮料。

    当时汪子成只说是顺路,她也没有多想,可之后的几天,对方也都来了,再加上有杜虞的点拨,迟钝的周琢斐也总算搞清楚了情况。

    她对汪子成的印象本就不错,再加上对方长相端正,平日里穿着打扮也算讲究,光看外表还是颇有迷惑性的。

    所以周琢斐毫无疑问地对他有了好感,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便在冬天确定了恋爱关系。

    刚开始的恋爱也的确还算甜蜜,汪子成每天都会来接她下课,两人会一块吃饭,周琢斐也会在汪子成打球的时候陪着,那个时候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有意思的。

    可时间一长,一些问题就冒了出来。

    首先就是爱好,每当有新番出来时,周琢斐都会热情地和汪子成讨论,但渐渐地,她发现对方其实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大,当自己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对方会变得非常敷衍,甚至有时候会不耐烦地问她,是不是除了看这些,就没有事可做了。

    这让周琢斐非常诧异,因为她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从大一认识汪子成时,她就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一点,不管是她的社交头像,还是动态,所有东西都表明了她就是一个狂热的二次元爱好者。

    明明对方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怎么会在恋爱之后又来问这个问题呢?

    所以她立刻提了出来,但是对方却有一套自己的说辞,把她专注自己的爱好认定成是自私的表现,认为两个人恋爱是需要互相让步的,起码为对方多着想一点。

    当时周琢斐认为他说的也有点道理,认为适当的让步也很正常,于是便减少了在他面前讨论动漫的频率,尽量多参与汪子成的兴趣爱好。

    可问题并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多,自己身上似乎有说不完的毛病,对方隔三差五总能说出一点。

    比如她太自我,说话太直,不懂得看场合说话,甚至觉得她学着动漫人物说口头禅也是问题,说得多了周琢斐自然也烦,两人开始出现争执,吵架也变成家常便饭。

    直到有一天,汪子成的一名室友悄悄告诉她,汪子成正在和其他女生搞暧昧。

    室友说得很委婉,为了防止她不信,还给她听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汪子成正在跟人侃侃而谈,以她为例说明了如何一步步追到她。

    讨论动漫只是套近乎的方法,对方还说沉迷动漫的女生都是宅女,没有社交,也不擅长谈恋爱,他的语气就像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战利品。

    在这段对话里,汪子成将她批判的一无是处,继而又谈起了自己最近的暧昧对象,打算一旦确立关系就和周琢斐分手,来一手无缝衔接。

    这些事情对当时的周琢斐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她看似很冷静地向对方道了谢,其实回到宿舍偷偷哭了很长时间。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冷处理着汪子成的关系,除了上课避开了一切活动。

    过了几天,还是杜虞察觉到不对劲,冲到宿舍来才搞清楚情况。

    杜虞首先把她骂了一顿,周琢斐这才知道原来朋友们其实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只是碍于到她的感受才没有说出口。

    这些天周琢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件事情自己到底有没有错,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她太好骗,太容易被得手了,才会遇到这种烂人?

    可她一直想不出答案,便自顾自地钻起了牛角尖,直到杜虞把她骂醒。

    “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好怪自己的,他在追你之前难道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凭什么改变你呢?说到底他就是大烂人罢了,为这种人有什么好伤心的?你还要为他继续浪费时间吗?”

    至此,周琢斐才总算从这个自证漩涡里脱身。

    她被杜虞拖出去吃了顿大餐,又在杜虞的帮助下抓到了汪子成劈腿的证据,最后也是和杜虞一起去他的班上大闹了一场,这件事情才算是结束。

    后来两人偶尔在学校碰见,汪子成也会灰溜溜地绕道走,直到对方毕业,汪子成也彻底在周琢斐的世界里消失了。

    多年后,周琢斐也曾心平气和地和杜虞讨论这件事情,她认为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误入汪子成的卑劣的话术里。

    恋爱的本质是两个人共同成长,相互包容,不是单方面地被改变,假如她本身就是一个苹果,那她就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变成一个梨子。

    汪子成无视这些,一直在用包容、退让这些话给她洗脑,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

    更别提他还把自己的恋爱当成谈资说给他其他人听,别说当男朋友不称职,称呼一句人渣都不为过。

    可事情已经发生,汪子成的某些话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以至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愿意接受任何异性的示好,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毕业后才稍微有了些好转,但还是很难放下戒心。

    即便她已经把问题分析得明明白白了,但还是做不到彻底释然。

    这下又看到汪子成,周琢斐心里最先感受到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难堪,因为对方就代表着她那段不愿回忆的过往,紧接着才是烦躁,因为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可是她不是有钱任性的霸道总裁,就算不高兴,也得继续上班。

    会议开始前,周琢斐和几个同事被安排去场内看着。

    她不情不愿地跟在了人群最后,进了会议厅便找了个角落呆着,直到工作分配到她头上,她才起身去发材料。

    会议厅的座位是按照公司的首字母排列的,所以她只需要看一眼示意图就知道鑫兴的人坐在哪里,自然也可以避开那片区域,交给其他同事来做。

    做完工作,她便又继续龟缩到角落里。

    等会议开始,所有人便不能再随意走动了,周琢斐盯着手机想等着杜虞的回复。

    只是看起来对方工作繁忙,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动静。

    詹子朗趁着没人发现,偷偷溜到她身旁和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小话,周琢斐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很快对方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佯装发怒地指责她说:“周姐你太过分了,你压根就没听我说话!”

    没想到对方连反驳的意思没有,非常坦率地就承认了:“不好意思,的确没有听。”

    “……这么直白的吗?”詹子朗语气悲愤道:“难道我的话题就这么无聊,你装都不装一下了?”

    “不是的,是因为我正在琢磨事情,实在是没空听。”

    “这样啊。”詹子朗语气一下子就恢复了不少,“那你想吧,我回头跟你聊。”

    只是詹子朗没想到这个回头让他等了很久,周琢斐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等会议结束她干完活儿一声不吭地就溜了。

    明明他上一秒还看到了人,下一秒就不见了。

    詹子朗也只能纳闷地挠挠头,思索着对方到底是在想什么问题想了这么长时间。

    吃晚饭的时候周琢斐也没有露面,她不想和同事撞见被迫聊天,所以就卡在了晚餐时间最后半小时才去了餐厅,随便吃了点便回了房间。

    而杜虞也下班回家了,两个人又聊了很长时间。

    自从毕业后,她再也没有花过这么长时间去讨论大学生活。大概也是因为讨论得太全面的缘故,导致她晚上睡觉都没睡踏实,还梦见了大学的生活。

    梦里内容都是毫无逻辑的片段,也许上一秒她还在食堂和杜虞吃饭,下一秒就在和汪子成吵架。

    她做了整整一晚的梦,再一睁眼天就亮了,至于梦里到底梦见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能记得的事情就是她梦见了汪子成,这种做梦遇到做不想梦到人的郁闷情绪从梦中一直延续到梦醒,直到她起床,撩开衣袖还能看到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还有两天。

    她在心中对自己默念着,撑过这两天就好,到时候这人就滚蛋就好。

    第二天的工作和第一天差不多,从大会变成了小会的模式,周琢斐非常幸运地没有被分到鑫兴出席的会议,于是今天她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些。

    再加上杜虞一直在给她加油打气,杜虞和她的观念一致,放下不代表就是不恨了。

    所以杜虞给她的建议就是保持好状态,正所谓输人不输阵,所以周琢斐今天特地给自己画了个全妆。

    假如两人真的碰面了,她一定会猛翻白眼,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会议结束后,她进来收拾东西,屋子里还有几个没有离去的参会人员,周琢斐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干活。

    干到一半她才注意到有个年轻男人磨蹭了半天一直没走,当她抬头时,发现对方在刻意躲避自己的眼神,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事,她就假装没有发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处理好别打算离开。

    对方看到她要走也急了,慌慌张张地上前想要叫住她。

    “等等!”

    周琢斐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着他:“有事吗?”

    她难看的脸色吓退了对方,男人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周琢斐见状也就转身离开,以前叶茹就教过她,在这种大型场合下,表现得冷淡一点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周琢斐出了房间刚走了几步,斜对面的会议室也正好开了门,几名参会者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看到她戴着寰宇的工作牌便过来咨询问题。

    她正回答着,余光便瞥见汪子成正和同事有说有笑地出了房间。

    第59章 成熟

    周琢斐算是领悟了, 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命运就是喜欢在你的痛点上猛击。

    她扫了一眼,立刻挪开头, 跟上中断的思绪,继续回答问题。

    “好的好的, 太感谢了……”提问者看了一眼周琢斐的工牌,称呼道:“周小姐。”

    “不客气, 应该做的。”周琢斐回答完便想离开, 但此时汪子成已经走到了近前。

    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汪子成当即愣住,眼中先是透出一丝疑惑,紧接着才转变成不可思议。

    “你……”

    身旁的同事听到汪子成的话, 好奇问了句:“怎么, 遇到熟人了?”

    “呃……”汪子成犹豫着, 先是瞟了一眼周琢斐的反应, 见她没有搭话的意思,略微有些放松,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 想必对方也不愿意提及。

    他当即找补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周琢斐正冷眼看着他表演, 本来已经打算略过不提了,可如今听到对方的表现,心里又冒出一股邪火来。

    她冷不丁发言问:“你是汪子成?”

    不等他说话, 同事便热心回答说:“对对对,他就是汪子成,你看人家都记得你名字,你还在这儿支支吾吾的,记性也太差了吧。”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周琢斐虽然语气平淡, 但就连不知情的同事们也能听出她的话里有话。

    这哪里是熟人,怕不是仇人吧?

    汪子成自然怕这个,以前在学校大家各有各的圈子互不打扰,可要是事情传回到公司里……

    此时已经有好事的同事在向周琢斐搭话:“你和我们汪经理是怎么认识的?”

    “算是老相识吧。”周琢斐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番,对汪子成说:“我们得有五年没见面了?”

    汪子成笑得很勉强,“差不多吧。”

    “这么一想挺久了,我还记得最后一面是在你们班上,当时你背着我劈腿,然后被我和我朋友堵到班上分手,对吧?”

    周琢斐轻描淡写地说完,场上陷入一片沉默,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努力消化刚刚的那番话。

    汪子成更是后背直冒汗,本以为大家多年后重逢,彼此能体面一些,谁能想到周琢斐一点面子都不给,一上来就揭了他的老底。

    难怪他这两天总感觉眼皮在跳,他还以为是水土不服,没想到原因竟然在这里。

    但汪子成好歹也是在职场打拼多年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点意外就乱了阵脚。

    他稳住思绪,摆出诚恳的表情向周琢斐说道:“真不好意思,都是我年轻的时候贪玩不懂事。本来想找机会联系你道歉的,但是又怕你见了我影响心情,这次能碰上也是有缘分,那正好我郑重地跟你道个歉。

    说完他便朝周琢斐深鞠了一躬,还想说点什么,但被周琢斐直接给打断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我不接受,迟来的道歉毫无意义,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在向其他人表达歉意后,周琢斐潇洒地转身离开。

    话虽然说出口了,但心里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意,她自己也很奇怪,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很解气才对?

    为什么完全没有了当年那种感觉了呢?

    在回去的路上,她便将这件事情分享给杜虞。

    [说明你真的成熟了,这是好事。]

    [那我能不能不成熟,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快乐的情绪。]

    她好像再也回不到大学那个单纯的年代,会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就能获得一整天的好心情了。

    [别这么想,快乐很简单的,吃点好吃的,打会儿游戏,实在不行你玩会儿玩具呢?]

    [你看看你说的,这像话吗?]

    [有什么不像话的,人生在世对自己好点,别把时间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勇于面对自己的心理阴影。]

    [他算什么阴影,我真正的敌人只有我自己!]

    [那你去跟自己战斗去吧,我要干活了。]

    周琢斐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做得对不对,理性告诉她,这样做也许会带来麻烦,可做都做了,现在再来思考该不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晚上她收到了吕律师的电话,和谢淮的谈判拉扯已经进入到尾声,吕律师正与她一条条核对协议内容。

    在听到对方要求她不得与谢家人联系后,周琢斐诧异地问:“他还管这么宽?”

    “其实只要双方意见一致,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了。”

    “我明白了。”

    周琢斐很清楚谢淮的意思,对方这么做就是想彻底和她切割关系。说白了就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个麻烦后,便想着用钱解决。

    假如她不认识谢澜的话,其实这协议签就签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要是签了,那就意味着她彻底抛弃谢澜。

    说到抛弃可能有点严重,可谢澜身边本身已经没有几个熟人,如果自己再一走,对于她来说这跟抛弃也没什么区别。

    吕律师问:“周小姐您是不是不太满意?”

    周琢斐犹豫着问:“如果我说不接受他这个条件,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

    “当然不会。”吕律师的回答专业极了:“我的使命就是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利益,既然周小姐不接受现在的条约,那我再去协商。”

    “好的好的,实在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回头有进展再和您联系。”

    “好的。”

    在这之前周琢斐从未和律师打过交道,她也不知道是所有律师的态度都像吕律师这样专业且耐心,还是肖望的面子起了比较大的作用。

    一想到肖望明天也要回来,她的大脑更是乱成一锅粥。

    甚至觉得对方应该过几天回来才好,这样她就可以调整好状态再去面对他。

    峰会的最后一天是座谈讨论会,按照流程凌煜上午就要出席会议,只是这部分并不是由周琢负责,所以她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但肖望在上午给她发过消息,说是自己要先回公司处理事情,她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K市。

    凌煜如期出现在去会议厅内,周琢斐虽然没事可做,但也不能回房休息,只能其他同事找了处位置随时待命。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大波人开始从宴会厅往外走,而周琢斐则要等待清场,进去处理东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汪子成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当着她一众同事的面打招呼:“周……小姐,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周琢斐充满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汪子成,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她正在想着如何不算刻薄地回绝,又听对方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碰上,所以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尽快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叶茹以为周琢斐是顾及工作不方便脱岗,再加上事情也不算紧急,便对她说:“没事,小周你先去忙,把事情弄好再说。”

    周琢斐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再加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也不太想把这些事情都说出去,于是也就应了下来,对着汪子成说:“那我们去那边说吧。”

    她特意指了指大厅的另一角,那里视野开阔,没有遮挡,也不担心对方做小动作。

    两人走了过去,站定后周琢斐特意拉开与汪子成的距离,双手抱胸一副防备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

    “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汪子成态度看上去比昨天还要诚恳不少。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带着诚意再来一次。昨天晚上我和我老婆打了个电话,也把我们之前的事情都说给她听了,她也骂我做得不对,让我一定要好好跟你道歉,所以我今天就又来了。”

    而周琢斐在听到对方说结婚时就已经愣住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汪子成手上戴着婚戒的。之前她都懒得正眼瞧人,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些。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都结婚了?”

    对方点点头说:“是啊,已经结婚两年多了,我孩子马上就一岁了。”

    周琢斐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也想过对方过得如何,但不管是混得好还是混的差,她都没想到汪子成会这么早结婚生子。

    毕竟一个大学还在热衷于玩弄女生感情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的“从良”呢。

    她冷冰冰地回答说:“那我只能祝福你的妻子不会遭遇我的情况了。”

    汪子成露出一个苦笑,“你真的变了好多……”

    在他的印象里,周琢斐性格活泼单纯,没什么心机也很好哄,就算不高兴了,发发火自己也就气消了。

    可眼前的她和过去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然他一开始也不会没认出来她。

    周琢斐不耐烦地紧皱眉头:“说重点就好了,我没有心情跟你叙旧。”

    对方应了一声,继续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大学那个时候我的确很不懂事,在感情上也不成熟,不知道该怎么去当别人的男朋友,很多道理还是我认识我老婆之后才明白的,过去是我做的太过分了,我必须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你老婆的意思就是要你来跟我道歉对吧?”

    对方避重就轻地回答:“这也是我的意思。”

    周琢斐点点头:“行,知道了,回去吧。”

    汪子成“啊?”了一声,他一时摸不透周琢斐的态度。

    这样就结束了?

    “你可以回去跟你老婆说你已经道过歉了,这不就是她让你做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那你……”

    “我不接受呀。”周琢斐一脸坦然道:“我昨天不就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这事情你可以翻篇,但我翻不了。”

    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觉得道歉可以解决问题。

    汪子成在她最天真单纯的年纪,用最残酷的方式毁掉了她对于爱情的憧憬。现在他是事业家庭两丰收了,才想着为弥补以前犯下的错了,只要张张嘴就能抹平带给别人的伤害了?

    且不提他的道歉真不真心,凭什么他道歉自己就要接受?哪有这种好事?

    汪子成又问:“那我需要怎么做呢?”

    “要不你去研究一下时空穿越机,回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你把你自己套在麻袋里打一顿,警告自己别来招惹我,把我的初恋还给我,那我不仅会原谅你,还会感谢你,你甚至还可以获得诺奖,名垂青史。”

    周琢斐说得十分诚恳:“真的,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大学不认识你,我不敢想象我会过得有多么快乐,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请你立刻滚蛋吧。”

    “好吧……”汪子成被她一顿冷嘲热讽心里很不舒服,为了面子,他还在努力找补:“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

    “你也别太抬高自己对我的影响,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你而已。有什么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吧,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周琢斐淡淡说道。

    汪子成从周琢斐身上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排斥感。

    此时他深感对方的变化,如果是以前的周琢斐一定会暴跳如雷,怒骂呵斥,可她现在收着情绪,话语的攻击性反而更强烈,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而已,

    “真的很不好意思。”

    周琢斐看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有新意的内容,挥了挥手便准备离去。

    “别再打扰我了,不然我就给你老婆打电话,到时候我可就不知道会跟你老婆说些什么了。”

    汪子成一下子就急了:“你可别乱来。”

    “我乱不乱来取决于你怎么做。”

    周琢斐丢下这句话便回到会议厅,装作没事人一样加入到同事当众。

    期间有人随口问起她和汪子成是什么关系,她随便用校友搪塞过去。

    毕竟这里是K市,遇到几个校友也不是稀奇事。

    收拾完现场,周琢斐和同事们一块去吃了顿庆功宴,就餐地点也从自助餐厅转到了更高级的包厢里。

    周琢斐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饭桌上显得很沉默,詹子朗问她怎么回事,她借口说是太累了。

    叶茹听了也让她吃完赶紧回去休息,房间是包到明天中午才结束,所以今晚还可以再住一晚。

    不过一些成了家、家里有小孩的同事可就待不住了,吃过饭便计划着赶紧回家。

    “我都两天没回去了,真怕家里一团糟。”

    “我也是,昨天我女儿还给我打电话说晚上睡不着。”

    “哎,你说这班上的,一天天都回不了家。”

    鉴于大家都归心似箭,所以这顿饭吃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大家一块从餐厅出来准备离去,周琢斐陪着大家到了一楼,准备送完她们再回房间去。

    众人刚出电梯,詹子朗便眼尖得指着远处的前台说:“哟,那不是肖秘吗?”

    周琢斐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周未见的肖望出现在前台,对方一身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显露出棱角分明的线条,嘴角轻轻扬起,始终带着一丝得体的笑意。

    有同事见了不由得感慨一句:“肖秘还是那么帅。”

    “是啊,越看越帅。”

    对方似乎也是听到了来自电梯口的喧闹声,回头看了一眼。

    同一时间,周琢斐已然低下了头。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事情,就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以往在肖望面前,她都是阳光积极、乐观开朗的形象。可要是现在过去的话,对方只能看到一个消极压抑、浑身负能量的周琢斐,那她对于肖望来说真的就一点积极效果都没有了。

    而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周琢斐假装没有发现肖望,小声地和身旁的詹子朗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太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詹子朗毫不生疑,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还催促她快点回去。

    周琢斐立即转身走进电梯。

    第60章 冰块

    她回到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杜虞打去了语音电话。

    接通后, 她便一股脑地把与汪子成的对话说了出来。

    “什么?这人竟然孩子都一岁了?”

    周琢斐激动地猛拍大腿,她就知道杜虞是懂她的。

    “对吧!”

    “太离谱了,他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谁知道啊。”周琢斐一想到刚刚汪子成那副嘴脸便恨得牙根痒痒, “他还给我装上了,假惺惺地给我道歉, 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说明他就不是诚心道歉,只是碰见你了, 顺便做做样子嘛。”

    “烦死了, 知道自己讨人厌为什么还要出来刷存在感!”

    “别烦呀,你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出来喝酒啊, 别浪费你的妆。”

    “不喝了, 我已经卸妆了, 而且出去好麻烦。”周琢斐一边抱怨着, 目光忽然落在电视柜下的迷你bar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酒店里应该有吧。”

    “肯定有啊。”

    周琢斐翻身下床,打开酒柜看到里面一应俱全, 不仅有饮料还有各种小瓶装的酒类, 周琢斐随手拿了几瓶,又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要了些冰块上门。

    “那我就在酒店喝了吧。”

    “行吧,正好喝醉了就睡, 也不用考虑路上的问题。”

    等冰块送上门,周琢斐胡乱调了一通。说是调酒其实就是用高度数酒精打底,再加入软饮与冰块,有了高糖饮料调和味道,一口下去便不大能喝出酒精的味道了。

    她靠在床头,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 一边和杜虞说话,时不时再喝上一口酒。

    聊天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汪子成展开,杜虞看周琢斐这么耿耿于怀,于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找人调查一下看看?说不定他这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本性难移。”

    “干嘛?你又要让我找江慎?我哪有这么多钱啊?”

    一听见江慎的名字,尤其还是从杜虞嘴里说出来的,周琢斐立刻警觉起来,她警告杜虞:“我知道你喜欢江慎那个风格的,但是你别招惹他啊。”

    杜虞语气无辜得说:“我可没有招惹他。”

    “没招惹他,那是谁在和他聊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私底下聊天!”

    “怎么了,聊天都不让聊了?上班这么累还不能让我跟帅哥说说话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听我一句劝吧,远离花言巧语的帅哥,不然真的会变得不幸。”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在说那个姓汪的吧?你嘴上老说不在乎不在乎,可只要一提到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怎么听说他这么疼老婆,又生气了是吧?”

    杜虞说话也向来不藏着掖着,明明昨天周琢斐情绪都已经平复了,今天又有复苏的苗头,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生气,关我屁事!”周琢斐猛灌自己一口酒:“我不是气他,我是气自己。”

    “那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呢?”

    周琢斐回答不出来,只能一味地喝酒。

    杜虞苦口婆心地劝道:“之前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你都故意转话题,现在你总不能再逃避了吧?你看看人家,结婚生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你再看看自己,你说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虽然这么想有些阴暗,但她始终不觉得汪子成会摇身一变成为好丈夫好父亲,说不定他只是装得更真了而已。

    但这念头她也只能想想,要是真说出来,那就真成小人了。

    “对啊,凭什么他可以回头是岸,你却还要在苦海里挣扎呢?恋爱失败又不是做人失败,全天下好男人有的是,就算没有,你也别折腾自己。”

    周琢斐不自觉地跟着点头,此时酒劲也一点点上头,神经仿佛被一双轻柔的手托举,连带着身体也感觉轻飘飘的。

    她挣扎着举起杯子往嘴边递,酒水还没有喝进嘴里,冰块就先吻上了嘴唇。

    原来酒已经喝光了。

    “酒喝没了,我再去调一杯。”

    “啊?这就没了?你喝这么快小心明天头疼,你喝的是烈酒不是啤酒。”

    “没事的。”周琢斐翻身下床,刚一起身,双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摔了下去。

    幸亏地上铺着地毯,摔下去只是动静大,人倒没有多痛。

    手机里立马传来杜虞紧张地关心:“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周琢斐整个人侧着身躺在地上,大脑一片混沌,唯有拿着杯子的手高举着。

    “你怎么不说话?”

    “还好……”周琢斐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杯子没碎。”

    “谁问杯子了,我问你!”

    “我也没事。”

    “我说你还是别喝了吧,都这样了还喝什么呀,小心明天起不来床。”

    “喝都喝了,哪有半途而废的?”

    周琢斐爬起来,蹲在酒柜面前继续选酒。虽然有些晕但思维还是清晰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还没醉。

    同样的,她也很清楚杜虞说的都对,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是不是真要喝个痛快?你把酒店地址发我,我来找你。”

    “算了吧,你来干嘛呢,怪折腾的,我再喝一杯就睡觉。”

    “行吧。”杜虞心想在酒店也出不了什么事,既然心情不好,那是得好好发泄一下。“只能一杯哦。”

    “知道啦,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那我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说到哪里来着?”

    “你说天底下没有好男人。”

    “你怎么篡改我的话?我说的是天底下好男人有的是。”

    “你这不是记得吗?”

    “周琢斐你别在这里跟我混淆视听,我问你,假如现在肖秘要跟你谈恋爱,你谈不谈?”

    “这怎么谈啊,他是不婚主义诶。”

    “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让你结婚,我就问你想不想。”

    “当然想啊,他那么帅,性格又好,干嘛不谈?”

    “这不就得了,感兴趣就追,不感兴趣就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周琢斐十分敷衍地应和着,期间好像听见手机响了两声,但听得又不是很真切,于是便没有在意。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

    杜虞被吓了一跳:“啊?你要干嘛?”

    “去梦里找他,今晚就表白约会一条龙。”

    杜虞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做梦就干这点事儿吗?你但凡多想一点呢?”

    “没有素材,想不出来呢。”

    忽然屋外响起了门铃声,两人的对话也被打断。

    “谁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同事吧。”但周琢斐也想不出来会是谁,因为大部分同事都回家了,按理说这层楼也只剩下她了。

    “那我先不挂了,你去开门。”

    周琢斐嗯了一声,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一条腿因为盘坐了太久血液流通不畅,又胀又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门外的人再按过一次门铃后,也并没有再催促。

    周琢斐慢慢踱步到门口,开门之前她先看了一眼猫眼。

    狭小的猫眼将视野压缩成了小小一方天地,周琢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肖望,对方手里还拿提着一个塑料袋。

    她后知后觉地响起肖望应该是来给她送特产的,可是她之前不是说过到公司再说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她本身就记错了?

    周琢斐拍了拍脑袋,实在是想不起来来龙去脉,索性也就不想了。

    她扭动把手,打开了门,“找我吗?”

    “刚才给你发消息你你没回,我就上来了。”肖望边说边抬头,目光在触及到周琢斐的刹那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她的脸颊上泛着一层不同寻常的酡红,平日里清明灵动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迷离,虽然注视着他,却又像是在走神。

    “你……”他的表情转为惊愕,“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周琢斐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把手,竭力克制着身体想要打转的冲动。

    “你一个人吗?还是和朋友一起。”

    “就我一个,但是我在和朋友聊天。”

    “这样啊。”肖望稍稍放下点心,他提起塑料袋向周琢斐介绍说:“这是我昨天买的酥饼,放久就不好吃了,所以今天就顺便带给你了。”

    其实周琢斐只听了个大概,现在压根无法集中注意力,她道了声谢,努力挤出个笑容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没有往日的心态,再怎么装也装不成平时的姿态。

    “谢谢,我等下就吃吃看。”

    她身上想要去接塑料袋,但因为松开了一只手,重心偏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晃悠起来。

    肖望没有多想,当即伸手扶住了她。“慢一点。”

    周琢斐稳住身形后,扶着门框不好意思地冲肖望笑了笑。“刚才坐久了,站起来有点晕。”

    对方温柔地说:“我帮你拿进去吧,东西有点重,我还买了一些酥糖什么的。”

    “……好啊。”

    周琢斐也不知道自己迟疑什么,她将门打开,看着肖望的身影进入。

    又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关门跟了上来。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庆幸房间不算乱,桌上堆着些早上用过的化妆品,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床头柜上也只有几个刚刚喝光的酒瓶和饮料瓶。

    她走到床边捞起手机,发现杜虞的电话已经挂了,对方还给她发了条消息。

    [既然是肖秘的话我就撤了。]

    周琢斐给对方回了一连串问号,可对方只回了一颗爱心,之后便没了动静。

    “放在这里可以吗?”肖望指着桌子上的空处,回头问周琢斐。

    “可以的。”周琢斐下意识地丢下了手机冲他点头。

    肖望看着她,关心的神情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吕律师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刚刚在大厅他碰上了行政部的一群同事,本来打个招呼便能散了,但肖望看到周琢斐一反常态的行为,便在心里留意上,特意和詹子朗多聊了几句。

    詹子朗也没想太多,他知道肖望和周琢斐关系好,说不定周琢斐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肖秘本身就是知情的,所以才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感觉周姐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遇到点事吧。”

    “什么事情?”

    “诶?肖秘你不知道吗?”詹子朗这下就不知道当不当说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我这样说周姐的事情是不是不合适啊?”

    “因为我最近在出差所以不太清楚情况,本来还打算等下去找她来着。”

    “要是谈工作就算了吧,感觉周姐心情真的不大好,这两天都不怎么爱说话。”

    说到这詹子朗就想叹气,平常就周琢斐跟他聊得最多,也最聊得来,天知道这两天他有多无聊!

    “那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但肯定是私事,我老看到她用手机和人发消息。”

    肖望听到这里也就大概有数了,他觉得可能是和谢淮的协商进展得并不顺利,所以打算上来问问情况。

    他先是给周琢斐发了消息,可对方却并没有回复。

    按理说他是不该贸然上来的,但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想着上来看一眼情况就好。

    一见面他就知道对方的心情不好和谢淮的事情肯定无关,因为她是不可能因为谢淮的事而在房间里喝酒的。

    “有进展,不过还得谈呢。”吕律师早就和她打过招呼,谈判期间的一切内容都是要保密的。

    “那……”肖望欲言又止:“还有其他事情吗?”

    他想,一定是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才对。

    此时摆在周琢斐面前的便是两个选择,要不要告诉肖望?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一定会像杜虞一样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鼓励她早点走出阴影。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什么。”她强撑着昏昏沉沉的大脑回答。

    “那怎么一个人在房里喝酒?我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

    “我……”周琢斐靠着墙,低着头,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就连肖望都能看出来,说没有,就是在自欺欺人。

    但要是说好,那后面又要说些什么呢?

    正在她犹豫之时,肖望却发现了什么,用着紧张又担心的语气问她:“你的腿怎么了?”

    “什么?”周琢斐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从膝盖到小腿出现了出现了大片的红痕,看上去十分骇人。

    她想了想,这应该是刚才盘腿坐在地上,被地毯花纹压出来的印记。

    不等她回答,肖望便已经走了过来,“不难受吗?”

    周琢斐老实地回答:“其实没什么感觉。”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肖望皱着眉头说着,低头看了看,因为看得不是很清楚,便示意让她坐到床上。

    周琢斐也早就累了,只是肖望一直站着,她也不好意思坐下来只能靠着墙偷懒,这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

    等她坐下,肖望便半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遍。

    他还记得周琢斐说过自己的皮肤敏感,只要一点小磕小碰就会留下痕迹,他也问过从医的朋友,对方说这算是急性荨麻疹的一种,一般情况下不算严重很快就会消退。

    凑近之后,他发现周琢斐的腿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声道,想着朋友说过冷敷有一定的镇定作用,便随手拿起了放在椅背上的毛巾,又从冰桶里拿了几块冰,用水沾湿毛巾包住冰块。

    最后将冰块递给周琢斐:“敷一敷吧,”

    周琢斐望着对方递来的毛巾,她的肤质向来如此,自然也早就习惯,哪怕比着更严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肖望却如临大敌,把这当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很想告诉对方,其实不必在意的,也许过十分钟,痕迹就会消失。

    可当她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眉宇间的担忧,却又不舍得这份被照顾的感觉。

    肖望见她久久没有给出反应,以为她是喝醉了反应迟钝,便不再多言,半蹲着帮周琢斐冷敷起来。

    幸亏她穿着及膝的工装裙,他的行为也不算冒犯,只是在移动毛巾的时候需要更加小心一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琢斐还没有反应过来,腿上便已经感受到阵阵的凉意。

    肖望抬起头来问她,“会不会太凉了?”

    温柔的嗓音就像蜜一样流淌,一同流淌的还有控制不住地心动。

    周琢斐难以自持地心跳加快,酒精带来的晕眩感更让她难以分辨此时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也许她就是在做梦吧。

    不然肖望怎么会突然出现,又这么温柔地对她?

    如果是在做梦,自己又要做什么呢?

    她想起了刚刚与杜虞的戏言,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肖望的唇角。

    和想象中一样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