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小没良心的。”……

    御撵内,荷回一身小火者的装扮,跪在皇帝对面,整个人无所适从。

    半炷香前,她正在等宫人寻来新的轿子,不期然便趁乱被那经常来寻她的小火者给拉到一顶女官坐的小轿内,紧接着,手上一沉,被塞了一件青罗褶子。

    “姑娘快些,主子前头等着呢。”

    知道皇帝可能会问罪自己,可没成想这样快,还没回宫里呢,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他便要叫她过去。

    “小公公,劳烦您同主子说声,等回去再——”

    “哎呦我的姑娘,奴婢哪有那个脸面,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快些过去吧,奴婢的身家性命可全在您身上了。”

    说着就要给她跪下。

    荷回连忙将人扶起,不想为难他,只好换了衣裳,低头快速跟着那小火者往前去。

    “主子,人带来了。”在上御撵前,小火者站在外头,小声通报。

    不知过去多久,才从里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起身,随即,王植出来,从外头掀开帘子,快速将她请进去。

    原本荷回以为自己进去后,必定会即刻遭到皇帝的一番训斥,却没成想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仿佛她并不存在般,只是坐在那里看书。

    御撵很大,走得也很是平稳,只是时间久了,荷回的腿渐渐有些发麻,快要失去知觉,可皇帝仍旧像是不打算理她的样子。

    矮几上燃着龙涎香,馥郁的香味熏得她脑袋昏沉,不得已,荷回拿手悄悄捏了下小腿。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动作,皇帝终于将书放下,一双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辨喜怒。

    “可有什么要同朕说的?”

    荷回恭敬弯身行礼,“民女有罪。”

    “哦?罪在何处?”

    荷回道:“民女不该将两条一模一样的汗巾子送给皇爷和小爷。”

    她这幅供认不讳的样子,叫皇帝不免冷笑:“你认错倒快。”

    他将书撂在矮几上,抬起她的脸:“给朕的东西,另做一条给别人,什么意思呢,嗯?”

    皇帝的声音很轻,指尖微微发凉,落在荷回的下巴上,带来阵阵寒意。

    “民女”荷回沉吟片刻,道:“民女害怕别人知道,所以”

    皇帝笑起来。

    他生得好看,嘴唇微薄,鼻梁高挺,眼睛是锐利的凤眼,剑眉星目,很是疏朗俊秀,加上他身居高位,当他勾唇时,自带一股天家风流,叫人挪不开眼。

    可此时他的笑,不知为何,却叫荷回有些胆颤。

    她下意识向后退,却被他紧紧捏住下巴,虽然不疼,但却再动弹不得。

    他迫使她仰起脑袋,很快一张脸便落在她视线上方,离她极近,张开口,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是害怕别人知道,还是想着敷衍朕,亦或者”

    他停顿片刻,视线与荷回对视,像是能轻易将她拆肉削骨,看穿她胸膛里的那颗心。

    “是期盼着万一朕哪天发现了,能对你淡了心思,将你撂开手,提前结束约定的三月期限?”

    荷回的手将衣袍攥紧,下意识否认,“没有,民女不曾这样想过。”

    皇帝松开她的下巴,“是么,那就是朕想多了?”

    他目光直直望着她。

    荷回的一双小腿彻底没有知觉,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再次否认,可一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她确实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才绣了一模一样的汗巾子,可要避免这个问题,她有千万种解决方式。

    比如绣的时候栓上门,不叫别人发现,再比如将手弄伤,告诉皇帝自己绣不了,以此来推辞,即便皇帝再想要,也不会让她伤着手去做这种事,日久天长,她再拖一拖,皇帝兴许就将此事忘了。

    可她,偏偏选了这样一种法子。

    或许,在最开始,她心底深处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想用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他将自己撂开手。

    毕竟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一点都不喜欢。

    只是她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这样好,叫她在将那条汗巾子送给他之前,便隐隐生有后悔之意,只是当她想将东西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

    她更没想过,皇帝会发现的这样快。

    荷回垂下眼,默然无声,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对皇帝开口:“皇爷要如何处置民女。”

    皇帝重新坐回去,说,“朕还没想好。”

    她这是大罪,他需得好好思量思量,该如何才能叫她长记性。

    闻听这话,荷回点头,“那在皇爷想好之前,可否开个恩,叫民女起来。”

    皇帝垂眼瞥向她的双膝,“腿麻了?”

    荷回说是。

    皇帝:“起吧。”

    荷回扶着地板想要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近乎失去知觉,像万千虫蚁撕咬,起身后,瞬间的酸麻叫她无力正常站立,就在要摔倒时,被皇帝一把揽过去,随即跌坐在他腿上。

    双腿离地,更剧烈的酸麻铺天盖地袭来,叫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皇帝声音低沉:“活该。”

    手却忍不住替她捏起一双小腿来。

    他的手很大,手指白净纤长,骨节分明,一点都不会叫人想起,这双手曾经在战场上拿起刀杀过那么多人。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荷回本以为他一定会用力,好用来惩戒她对他所犯的‘错误’,却没成想他手指的力道十分适中,既不轻也不重,最初的酸麻渐渐化成酥痒,从小腿肚一路往上爬,钻入五脏六腑。

    她受不住,忍不住微微将小腿往上缩。

    “多谢皇爷。”

    察觉到她的动作,皇帝没有继续,将手收回来,问:“好了?”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他说话时,荷回能清楚感受到他胸腔内发出的轻微震动,贴近他的那只手臂有些发麻。

    “好了。”说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李元净和众位嫔妃、宫人都在外头,虽然定然瞧不见,可她仍旧不敢这么大咧咧的坐在皇帝怀里。

    像什么样子。

    然而刚要起身,腰间便一沉,却是皇帝的手将她按了回去,荷回一惊,“皇爷?”

    皇帝垂眼瞧她,语气中带着责怪:“好容易叫你同朕亲近些,如今一转眼却又跑得飞快,怎么,担心朕会吃了你?”

    他语气虽冷,话却说得极含混,他一这样,荷回便没了法子,摇头道:“不是,皇爷想多了,民女只是觉得咱们这样不好。”

    “小没良心的。”

    皇帝轻斥她:“带你给你祖母做法事时,你对朕有多热乎,刚过不去不过半日,便换了一张画皮,不认账了?”

    “不,不是,民女感念皇爷的好。”

    “嘴上说的千般好,心里却不这么想。”皇帝冷声道。

    这可冤枉荷回了,她赶忙摇头:“不是,民女说的是心里话。”

    她一双倩目波光莹莹,“除了还在世的亲人,民女最牵挂的就是祖母和母亲,今日是祖母的忌日,若无皇爷帮忙,民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祭祀祖母,还有之前两次,小爷拒婚、马球会上民女所骑的马发疯,都是皇爷救民女于危难,民女不敢忘。”

    她说的是实话,从入宫之后,她便如履薄冰,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她学会了伪装、冷心冷肠,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她对宫中的一切人和物,都充满戒备,深怕一个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皇帝与她的三月之约,在她看来,不过是帝王对他所感兴趣的女人的一场逼迫罢了。

    她迫于太后的权势入宫,将她配给李元净,又迫于皇帝的权势妥协,成为他不见天日的一份私情。

    前路茫茫,她寻不到破解之法。

    本想着同皇帝周旋三个月,过后便与他断绝这份随时会要了她命的关系,即便她将来嫁不了李元净,也不能再同皇帝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

    可皇帝却待她这样好,叫她无形之中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一点温暖。

    若不是这场不恰当的关系在中间挡着,她愿将他看做是自己的父亲那样,去敬他,拥戴他。

    可惜

    荷回看着到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垂下了眼帘。

    “既然朕在你嘴里这样好,那你还要这样待朕。”想起汗巾子的事儿,皇帝还是有些在意。

    若是旁人敢这般对自己,早下阎罗殿去了,哪里还能好好待在这儿同他说话。

    荷回知道此事做的不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皇帝叹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喟叹道:“荷回。”

    “嗯?”

    “你喜欢朕吧。”

    不曾想皇帝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荷回整个人为之一震。

    皇帝与她对视,声音轻柔:“喜欢朕,陪在朕身边,否则朕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从小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到后来登基称帝,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也从不习惯身边有人。

    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孤独。

    可自从遇见他,不知怎么的,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忽然很想她在身边,陪自己说说话。

    即便不说话,坐着各自做自己的事,只要待在一处,也很好。

    可是很明显荷回却不认可他这个说法,反驳他:“皇爷想找人说话,身边有的是人上赶着。”

    皇帝道:“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只想要她。

    荷回叹气:“皇爷,这也许是您的错觉,错把占有当成了喜欢。”

    她开始向皇帝讲述自己的故事。

    “幼时,家里很穷,连件瞧得过去的衣裳都穿不起,都是母亲和祖母把自己的旧衣裳改小了给民女穿,那时候,民女最期望的,便是拥有一条自己的衣裙。”

    皇帝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她。

    “后来爹爹教书,挣了点钱,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娘亲便给民女买来布料,裁制了一条罗裙,民女清楚记得那条罗裙是藕荷色的,上头还绣着几片荷叶。”

    “喜欢吗?”皇帝问。

    荷回点头:“喜欢。”随即话锋一转,道:“可是很快,民女发现得到手之后,那裙子并没我想象中的好看,在有更多裙子之后,加之民女越长越大,那裙子便不再合我心意。”

    “民女小时候还想吃酥油泡螺,瞧见邻居家吃,馋得不得了,可是后来吃过一次之后,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她说罢,望向皇帝,希望他懂自己的意思。

    却没成想,皇帝只是静静望着她,随即抬手整理她有些歪掉的纱帽。

    “你这是告诉朕,你对朕来说,就只是一件罗裙,一道酥油泡螺?”

    荷回不吭声,别过脸去。

    “看着朕。”皇帝捧起她的脸,淡淡道:“你这般想,太小瞧你自己,也太过低看朕。”

    荷回心头一震,抬眼与他对视,望见他眼神中那睥睨一切的从容与冷静。

    “朕想要你,只因为你是沈荷回,无论是占有,还是喜欢,对朕来说,没有分别。”

    “懂吗?”

    荷回被他这一番霸道又全然不讲理的话语给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开口,可又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嗓子眼像是东西堵住,发不出半分声响。

    她只能将视线移开,逃避内心那不知是触动,还是害怕的情绪。

    “皇爷,民女该走了。”

    她到御撵上来本就不合规矩,长久不在外头,难保不被人发现。

    皇帝这回没拦她,只是在她临走前对她道:“等回去,朕去找你。”

    “别。”储秀宫并不是多么隐秘的地方,上回他过去时便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皇帝抿了唇。

    荷回这才磕磕绊绊吐出一句:“您叫底下人来叫民女就成,我,我去您那里。”

    能说出这句话,皇帝知道,她心里的排斥之意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强烈,虽还没有说到喜欢他的地步,但到底愿意真心实意同自己好,不再是同从前那般满心无奈,全然被迫了。

    皇帝握了握她的手,说:“好。”-

    从东岳庙回来后,皇帝便再次投入朝政之中,虽说他在外头时也一直在处理内阁呈上来的奏章,但还是有几件事,要他回宫之后,亲自问过几位阁老之后再办。

    处理朝务后,还要进行日讲,跟着日讲官听课,课后赐饭。

    日讲过后,才有空到太后那里请安。

    他进去时,荷回正给太后捶腿,见着他来,虽还是有躲避之意,眼睛里却再没有从前般抗拒。

    荷回起身给他行礼,皇帝抬手,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丫头今日穿得倒是素净。”

    也不知是不是上回在御撵上的那一番交谈叫皇帝彻底放开了,从前在太后跟前,他从不会主动同她交谈,更不会对她的穿着打扮表达看法。

    荷回心中有一刻的慌乱,皇帝问话,自己需得回答,但又怕说错了,惹人起疑,强迫自己镇定后,方答了个是。

    太后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叫皇帝坐下,道:“正是呢,今儿她来时我就说她,小小年纪,多穿些鲜艳的衣裳才有活气,穿的这么素净可怎么好。”

    端起手边的茶碗,吹了吹,“可今日她在我跟前久了,倒也瞧习惯了,这样素净,也挺好看。”

    荷回端着新泡的茶进来,刚将茶碗搁在皇帝手边的几案上,便听他道:“母后说的是,是好看。”

    荷回慌忙垂下脑袋,收起托盘,打起帘子快步出去。

    皇帝从里头出来的时候,荷回正在外头炕上绣花,他走过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后日到御花园中的

    千秋亭去,朕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荷回一身冷汗。

    索性方才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不然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如今也太不讲究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敢

    正抚着心口回神,听见里头太后喊她,连忙应了一声,丢下东西进去-

    却说两日后,皇帝早早便派人在千秋亭摆好了宴席,自己处理过政务后,便换了一身家常衣裳过去。

    期间,御花园的宫人都回了直房去吃迎霜宴,这是宫中太监宫女每到秋日才举行的宴会,今日司礼监大手一挥,特意准了他们一天假去吃宴席。

    众人在屋子里交杯换盏,耍拳猜谜,好不快活,自然没工夫注意外头的事儿。

    皇帝在千秋亭中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来,抿了唇。

    王植在一旁小声道:“多半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主子要不再等等?”

    皇帝没吭声,又等了一个时辰,及至太阳快要下山,外头仍旧没半个人影儿。

    王植在心里求神拜佛,期盼着沈大姑娘千万别再次犯傻,原本上回汗巾子那事就已经叫皇爷不满,如今好容易气消,她可千万别再做出什么事来勾起皇爷的火。

    然而这世上,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派去寻人的小火者回来,面上带着犹豫,似乎在隐藏什么。

    王植斥道:“说话,沈姑娘呢?”

    “沈姑娘”小火者‘噗通’一声跪下,小心瞧了皇帝一眼,声音打颤,“沈姑娘她,她去了慈庆宫,至今未曾出来。”

    慈庆宫。

    那是李元净居住的宫殿。

    ‘咣当’一声,皇帝手边的酒盅歪倒,酒水从紫檀桌上往下流,溅了满地-

    “这便回去?”慈庆宫中,庆嫔放下筷子问。

    荷回起身:“是,民女还有事,还请娘娘、小爷继续用膳,民女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何事,这般急?”庆嫔笑道:“还是用罢膳再走吧。”

    面对庆嫔的热情,荷回还是拒绝:“禀娘娘,民女已然饱了,当真要回去了。”

    见她这般坚持,边上李元净也不留她,道:“既如此,你便回吧。”

    荷回猛松一口气,“谢小爷。”

    庆嫔问:“我叫人送你回去,天快黑了,你身边只一个伺候的怎么成?”

    荷回笑了笑,道:“不敢劳烦娘娘,只姚朱一个就够了。”

    庆嫔这才道:“好吧,记得回去时小心些。”

    她的宫殿离慈庆宫不远,在宫门下钥前便可回去,因此不急。

    荷回给两人都道了别,这才紧赶慢赶往御花园去。

    谁知到了御花园一瞧,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千秋亭内空空荡荡,并没人来过的痕迹。

    不由暗想,难不成是她记错了?不是今日?

    荷回怕再等下去就回不去,于是转身往储秀宫的方向走。

    今日她原本早早便出门要到御花园里来,谁知刚出门口,便遇见庆嫔和李元净,两人在她宫中说了会子话,又将她拉到慈庆宫中去,说是吃什么迎霜宴。

    荷回数次想走,可却着实寻不到理由,但凡开口,都被庆嫔打回去,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快到散席,她这才终于溜出来,然而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空荡荡的御花园。

    她想了想,决定明日亲自到乾清宫去,同皇帝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自己。

    正跟姚朱两人往前走着,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阵动静,还未转身瞧个明白,手一沉,便被人拖拽着往回走。

    姚朱追上去,“放开沈姑娘!”

    那人却像半点听不见似的,一直将荷回拉拽到千秋亭中,一把将她推至墙壁上。

    姚朱并未瞧清那人是谁,追了过来,正要与他分辨,然而下一刻,她便身子一僵,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猛地睁大。

    在姚朱震惊的目光中,皇帝一只手辖制着荷回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抬起荷回的下巴。

    他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荷回的脸,看到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自己,忽然绷紧下颚。

    下一刻,荷回便感觉唇上一热,却是男人飞快低头吻了上来。

    第42章 第42章她身子软下去,被皇帝接……

    男人的吻又急又狠。

    似乎在向荷回表达自己的不满。

    先开始,他还只是吸吮她唇|瓣,不到片刻,便开始用牙齿碰上去,趁着她吃痛,去咬她的舌尖。

    那是荷回从未领会过的感觉,一时间她只听得什么东西嗡的一响,脑袋一片空白。

    这太刺激,太要命了。

    她感觉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在亲她,反而像是要吃了自己。

    荷回头回同人亲吻,就遇到这种阵仗,叫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就要从他手中挣脱,可却无济于事。

    皇帝戴着直檐大帽,将荷回的视线遮挡,同时也叫正站在亭外的姚朱瞧不清他面容。

    姚朱见荷回挣扎得如此厉害,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求救之色,急得不行,往前踏一步,就要进去,却被皇帝的一个眼风定住。

    皇帝停下动作,手臂一伸,‘咣当’一声,在姚朱害怕又焦急的目光中关上房门,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随即重新低下头去,含|住荷回的唇|瓣。

    “皇唔”

    荷回刚从窒息中逃脱出来,便再次陷回去,整个人被堵在墙面和皇帝之间。

    墙面冰冷,而身前的皇帝浑身炽热,在肆无忌惮地‘撕咬’着她,唇|瓣和舌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挣扎,却被他桎梏得更加厉害,叫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不知皇帝究竟怎么了,忽然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整个人又惊又怕,心跳到嗓子眼里。

    照这样下去,她当真会怀疑,即便她最终不被皇帝吞吃入腹,也会因缺少空气而被憋死。

    她呜咽出声,就在以为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时,忽然,唇上一松,紧接着,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鼻喉,叫她重新活了过来。

    片刻之后,她身子软下去,被皇帝接在怀里。

    亭子里静极了,只能叫她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跳,以及呼吸时剧烈的喘息声。

    皇帝垂眼,乌沉沉的瞳孔一片凉意。

    但见怀中人面若桃花、眼含春意,身姿如弱柳扶风,因为刚刚亲吻过,娇唇殷红,像是未被采摘的樱桃,娇艳欲滴。

    他抿了唇。

    不能心软。

    这个人,惯会在他面前演戏扮可怜,往日是瞧她年纪小,怕吓坏了她,所以总想着徐徐图之。

    明知她不过在同他逢场作戏,全无半点真心,他仍旧一次次地宽恕她,以至于叫她越发胆大包天起来,一次次地将他的心弃若敝履,扔在脚下当虫子碾。

    上回的汗巾子是这样,如今的失约亦是如此,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冤枉了她。

    明明才在不久前警告过她,她却仍旧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他。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顾着她,答应她什么‘交心’的话,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肠,又何来‘交心’一说,即便他对她再好,她也丝毫不会领情,那根本就是她为了敷衍自己,弄出来的说辞。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早就应该像如今这般——

    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堵住她的唇舌,占据她心神,叫她再没心思去想旁人,眼睛耳朵乃至整个心,都只有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荷回方感觉到自己被皇帝吓走的魂魄终于回到身体里来,捡回一条命。

    心跳、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只剩双唇

    和舌尖火|辣辣的发麻,还残留着皇帝停留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来,见皇帝正垂眼望着自己,神色淡漠,仿佛方才亲吻自己的人不是他一般。

    “皇爷”荷回努力寻回自己的声音,“您这是做什么?”

    皇帝抬手去擦她的唇,带着薄茧的指腹方按上去,荷回便忍不住‘嘶——-’一声,蹙起了眉。

    皇帝将手收回来,淡淡道:“瞧不明白么,自然是在亲你。”

    荷回当然知道,只是从未想过皇帝会忽然对她做这样的事。

    她还未做好准备。

    她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亲吻这件事虽然知道,可却从未见过,更从未经历过。

    原来男女之间的亲吻,这样疼,像是要去掉半条命。

    见着她脸上显露出害怕的神情,皇帝眼底的沉郁愈发浓厚。

    同自己亲近,就让她这般难以忍受?

    她想换成谁?

    他的儿子?

    皇帝蹙了眉,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待到她低声唤他,“皇爷,疼。”方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慈庆宫的饭,好吃吗?”他问。

    荷回心中一惊,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皇帝心中更不痛快。

    上回汗巾子那事,她还会冲他辩白一两句,如今听他提起慈庆宫,她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朕问你话,为何不作答?”他声音低沉,开口询问。

    “好吃。”荷回缓缓张口:“皇爷知道了?”

    皇帝快被她这回答气笑了,冷声道:“宫里的事,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他松开她,一甩衣袖,走到不远处坐下,淡淡道:“既然已经在慈庆宫用过膳,那朕这里的东西想必你也不稀罕了,走吧。”

    他要赶她离开,她自然只得听命,然而荷回刚转身走了两步,手还没挨着门框,便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看着皇帝,道:“皇爷,民女这便去了。”

    皇帝没理会她,只是坐在那里不动。

    荷回望着他的背影,因为被强吻而发懵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皇帝今日不同寻常举动背后的缘由。

    他在生气。

    亦或者说,在吃醋。

    吃李元净的醋。

    他大抵是瞧见她从慈庆宫出来,所以误以为自己今日为了李元净,忘记前来与他赴约。

    相比上一回,他这回的反应明显要大上许多。

    这是个机会。

    一个叫他彻底将自己撂开手的机会。

    然而想到皇帝这些日子对她的好,荷回始终迈不动要离去的脚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到皇帝跟前,对他行了一礼。

    “皇爷,民女记得今日您叫民女到这儿来的事。”

    皇帝手一顿,缓缓抬眼。

    荷回继续解释:“民女是被人拉去慈庆宫的,并非有意要戏耍皇爷。”

    便是有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民女从慈庆宫出来,便一路小跑到这里来,却没瞧见人,怕宫门下钥回不去,所以才走了。”

    姚朱在外头听见这话,大着胆子道:“皇爷明鉴,沈姑娘不曾说谎。”

    皇帝望着荷回,半晌,缓缓冲她伸出手来。

    荷回将手放入他的手心,随即一把被他拉坐在怀里。

    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在皇帝身边久了,她竟已然渐渐习惯皇帝的这般亲近,不像早些时候,一靠近他便浑身不舒坦,时刻想着逃离。

    “疼么。”他的手指再次落到她唇上,方才他竟没注意,由于他太过用力,她的下唇已经破了皮。

    荷回点头:“疼。”

    皇帝叹口气,将脑袋抵在她肩头,道:“方才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吓着了?”

    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初次接吻便是这番阵仗,也是难为她。

    荷回沉默片刻,摇头:“没有。”

    虽然她如此回答,但皇帝却依旧从她的神情中瞧出来,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皇帝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后背。

    “是朕不好,朕同你道歉。”

    他这幅模样,好似已经全然忘记半炷香之前,想要将荷回彻底禁锢在身边一事。

    这丫头,也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药,竟成了他的克星。

    不过被她哄一哄,说些好话,他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荷回虽然经常被皇帝拉着坐在他腿上,可却从没有这般亲密地被他抱过。

    他两只手臂紧紧将她护在怀里,轻拍她脊背,同她表示歉意。

    堂堂一国天子,竟在向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道歉。

    要说心里一点震动没有,那是假话。

    “您别这样。”

    “别哪样?”知晓这丫头心里记挂着自己的话,并没失约,皇帝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说话也温和起来。

    “朕做错了事,自然要同你道歉,这有什么。”

    说得荷回一时没了言语,半晌,才开口小声问:“您也会对旁人如此么?”

    闻言,皇帝将她从怀中推开,望着她的眼睛,不免轻笑,“旁人谁有你这么有本事,总是这般惹朕生气。”

    叫他患得患失,牵肠挂肚。

    一番话说得荷回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皇爷今日叫民女来,究竟有什么事儿?”她岔开话题。

    皇帝说:“朕有样儿东西要给你。”

    “什么?”

    皇帝从袖中掏出一个银手镯。

    这银手镯半新不旧,并不值钱,显然是出自小门户的东西,上头带有隐隐的黑,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可认得这东西?”

    荷回怔怔地望着那镯子,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过了好半晌,方才点头:“认得。”

    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已经丢了许久。

    除了银子,宫里不许人带外头的东西进来,别说镯子,便是一件衣裳都不成。

    刚进宫时,负责验身的女官将她从头发丝看到脚指甲,除了看她的身体有没有缺陷,是否有病,还是查验她身上是否藏了东西。

    那身旧衣裳,连同她手上的这个银镯子都被扒拉下来,扔进碳盆里烧了。

    她求了许久,都没有让女官软下心肠,让她将镯子留下。

    她以为,那镯子就算不被烧成灰烬,也必然是寻不着的了,谁知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您”荷回抬眼望向皇帝,“它怎么在您这里?”

    她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事。

    皇帝没回应,只是叫她伸出手来。

    荷回缓缓将左手伸过去。

    皇帝将那方她送给他的汗巾子裹在她手上,十分顺利地将银镯子套了进去。

    银镯子在荷回伶仃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摇晃,煞是好看。

    “朕叫银作局费了好一番功夫,也只能恢复成这样。”皇帝握着她的手问:“可还喜欢?”

    荷回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喜欢,很喜欢。”

    相比前些时日,这份礼显然更加厚重,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皇爷。”她喃喃开口,“您不用对民女这样。”

    他对她的好,叫她有些承受不住。

    再这样下去,她深怕自己有朝一日头脑发热,便一头陷了进去,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皇帝道:“傻话,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倒成日家往外推。”

    荷回抚摸着手上的镯子,没有吭声。

    皇帝却不容许她逃避。

    他算是瞧出来了,徐徐图之这种法子在这丫头身上根本不顶用,你就算对她再好,最后她也只会当个鹌鹑,将头埋起来装傻。

    必须得下猛药,她退一步,自己便往前走三步,直到逼得她无路可退,才可能叫她直面他们之间的感情。

    “看着朕。”皇帝开口。

    “要下钥了,民女该走了。”荷回从他腿上下来,说

    着就要离去,被他拽着手,再不能往前一步。

    外头寂静无声,只有被秋风吹动的檐铃在不停响动。

    “看着朕。”他又说了一遍。

    他如此不容置喙的态度,叫荷回再不能逃避,只好缓缓转过身来,朝他望去。

    “皇爷。”

    他的目光太过不容忽视,叫她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片刻之后,在一阵又急又快的心跳声中,她听见他问自己。

    “你如今对朕。”

    “可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第43章 第43章“你喜欢朕。”

    天渐渐暗下来,落日的余晖从窗纸之中透进来,落在皇帝脸上,将他一双眼睛照得亮堂堂,摄人心魄。

    被他这般直直盯着,荷回感觉自己仿似落入一张无形大网,被紧紧缠绕住,她想挣脱,然而只是稍稍一动,却被锁得更紧。

    他在逼迫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且不许有丝毫的逃避。

    荷回感到有些棘手。

    之前虽答应了与皇帝好三个月,但面对他的种种示好,即便心中感动,也一直装作看不见。

    他对自己的这幅态度,应当是心知肚明的,可一直以来,也从未说过什么。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忽然将两人之间的这层心照不宣的窗户纸捅破,迫使她再逃避不得,直面自己的心意。

    秋日里,天气早已经凉下来,层层叠叠的衣衫下,荷回后背渐渐生出细密的薄汗。

    “皇爷是民女的君父,民女自然欢喜,爱戴您。”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皇帝眸色沉沉,握着她手的大拇指轻轻在她指背上摩挲,激起她阵阵痒意,以及狂乱的心跳。

    “你知道。”皇帝声音和缓,带着股不容置喙的从容,“朕问的不是这个。”

    “您何苦要逼我”

    “是你在逼朕。”

    皇帝手指停止动作,只是那样静静握着她,“多少时日了,你总是这样,要朕如何?朕如今也不让你做别的,只要你一句话罢了。”

    荷回被他这样握着,火星子顺着指尖往上窜,又热又麻。

    “我”规矩教条、世俗名誉与她的心不停做着拉扯,险些叫她整个人四分五裂。“我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皇帝将她拉近,决定换个更折中些的问法。

    “你可厌恶朕?”

    荷回摇头:“自然不。”

    “那,不见面时,可会时常想起朕?”皇帝循循善诱。

    荷回闻听这个问题,没有像第一个问题时立即回答,反而有些恍惚。

    自己会想他吗?

    好似,是有一点。

    在慈宁宫伺候太后,她会偶尔朝窗外看去,想着皇帝会不会忽然出现,来给太后请安。

    跟着李元净读书写字时,她会不自觉将李元净的字同皇帝的字做对比。

    就算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听见敲门声,也会时不时怀疑是不是皇帝派人来找她。

    若说这些事只不过是她怕同皇帝的关系被人发现也就罢了,可方才在慈庆宫时,她确实在惦记着皇帝,想着他会不会早到了,自己久久不过去会不会惹他生气,她叫自己过去又究竟所为何事。

    脑海中纷纷杂杂,明明她最该讨好的李元净就在身边,可她就是坐不住,想快些离开。

    若在从前,她只会想尽法子逃脱同皇帝的接触,绝不会如此上赶着去见他。

    这算是时常想起他吗?

    见皇帝还在等着她回答,荷回想否认,可望着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她的舌头忽然就打起结来。

    最终,只得点头:“有。”

    见皇帝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笑意,她又赶紧补充道:“没有时常,只是偶尔。”

    皇帝瞧她着急忙慌给自己补窟窿的样子,笑意更浓。

    “好,朕知道了。”皇帝站起身,摸着她的脸,定下结论。

    “好孩子,你喜欢朕。”

    荷回张了张口,满脸讶然,她根本没说过这话,他怎么能这样武断地下结论。

    “民女没有。”

    皇帝却容不得她狡辩,“你不厌恶朕,还总想着朕,不是喜欢是什么?方才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朕可没冤你。”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荷回险些被他绕进去。

    ‘不厌恶’和‘喜欢’中间可隔着八百条金水河,哪里就能对等了?

    “皇爷不要故意歪曲民女的话。”

    “你看。”皇帝提醒她,“你都敢直接责备朕不对了,这便是恃宠生娇,若心里没朕,你敢吗?”

    荷回没成想自己只是回答他两个问题,不但被他断定自己喜欢他,连‘恃宠生娇’这种了不得的词都出来了。

    “您”荷回话都说得有些不顺溜,“您不能这么冤枉我。”

    “当真是朕冤枉你?”皇帝轻声问,“你想想,宫里除了你,谁敢同朕这么讲话,又有谁敢这么几次三番地不领朕的情的?”

    这话说得荷回一时哑口无言,她想反驳,却实在没什么底气。

    他说的是实话,若换做旁人被皇帝看上,早欢天喜地地去讨好他,任凭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哪里还能像她这般,明里暗里下他的面子,将他的好视若无物,甚至敢当面驳斥他的话。

    见她说不出话来,皇帝道:“瞧,没话说了?朕说你喜欢朕你还不乐意。”

    “没没有很喜欢。”荷回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笑:“那就是有点喜欢了。”

    荷回瞠目结舌,总觉的自己无意间掉进了皇帝的语言陷阱,颇有一种‘啊,原来他在这里等我’的荒谬感。

    她跳不出去,就只能被他在这里围追堵截。

    “究竟有没有?好孩子。”他凑近她,热气喷洒在她脸颊上,激起阵阵痒意,“嗯?”

    他这是打定主意叫她自己承认,往后再抵赖不得。

    荷回最受不了他如此唤她,半晌,终于放弃抵抗,微微颔首:“有。”

    “有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荷回心跳得飞快,血液在身体里急切奔流,她知道,一旦她说出这句话,她将可能万劫不复。

    一个虽未彻底定下,但早已被内定的王子妃,对她未来的公公,怀有那般不容于世的感情,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不可饶恕。

    皇帝静静看着她,将她的手握紧。

    “民女的心里。”荷回缓缓张口,终于在他的攻势下败下阵来:“是有一点喜欢您的,皇爷。”

    他长相英俊,又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光凭这两点,就足够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更不要提他英勇神武,对她又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除非她是铁石心肠之人,否则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只是这话对她来说分量太重,叫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若非今日被皇帝这般‘逼问’,她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更不会说出来。

    仿佛被抽干了半身力气,说完这句话,荷回险些站不住,皇帝扶着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荷回侧脸贴在他胸膛上,只听得隔着皮肉,从他心口处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噗通’,‘噗通’

    明显比平日里快上许多。

    她以为,像皇帝这样的人,不会为世上任何一个人紧张,他永远那样成竹在胸,四平八稳,没有任何事能掀起他心底深处的波澜。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心跳得这样快。

    她闭上眼睛,心中又苦又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皇帝下巴轻抵在她脑袋上,缓声道:“怎么这样,承认你喜欢朕,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叫人家瞧见,还以为是朕欺负了你。”

    荷回张口,嗡声提醒他:“只有一点。”

    仿佛这般说了,她的那点喜欢,便不作数,是能被宽恕的。

    皇帝说,“如今是一点,往后可不一定。”

    荷回不想听这样的话,“您再这样,民女当真走了。”

    皇帝轻笑,“发现没有,每次你想逃避,都会威胁朕你要走。”

    “

    不是。“她小声道。

    “什么?”

    荷回重复道:“不是威胁。”

    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办。

    “好,不是威胁。”皇帝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此刻需得安抚。

    蹭了蹭她的额角,叹息:“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说好的三月期限才过了不过半个月,你还有那么长时间同朕相处,难不成往后的两个多月,都如此别扭?”

    一番话说得荷回沉默不已。

    她既不愿意立即答应皇帝,去做他的小老婆,又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对他产生好感,有所动容,一时间进退两难,纠结万分。

    原本她可以同原先一样,将脑袋埋起来,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可皇帝偏要一把将她从沙地里揪出来,叫她承认她对他的那点子心意。

    他怎么这么坏!

    有这功夫,去同他的大臣或者嫔妃说话不好么,偏要来折磨她!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如今被他一番话弄得,往后再没有安宁日子。

    她将日夜害怕,遭受良心的谴责。

    她会下地狱的!

    “那您说,民女该如何?”她哑声轻问。

    皇帝道:“让你做决定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你要做的,是从此刻开始,真的同朕好。”

    “我——”

    “朕知道你想说,你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朕告诉你,不是。”

    皇帝轻抚着她肩膀,注视她一双清凌凌的杏眼。

    “同朕好,就得学会面对自己的心,面对朕,不要逃避,更不要压抑自己。”

    “放过自己的心,不要有任何负担,将其他的一切所谓阻碍全都忘记,只记得朕。”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轻柔而坚定:“也只看得见朕。”

    荷回被这番话定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他这是叫她放纵自己对他的感情?

    可以吗?

    她问自己。

    照他说的那样,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心,想喜欢便喜欢,想依赖便依赖?

    忘记他们此刻的身份,只把彼此当做是世间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男女。

    说笑嗔怒,调弄风月。

    能么?

    大抵是可以的罢,只不到三个月而已,等期限一到,她自可以抽身,只要瞒的好,不会有任何人指责她,她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心底深处好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冲她说——

    答应吧,答应了他

    荷回咬唇,即刻从唇上传来一阵痛意,是方才皇帝咬破了皮。

    “民女试试。”

    说这句话时,荷回的心比方才跳得还快。

    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奔着一个她掌控不了的方向去了,那方向的尽头布满危险,却又充满诱惑,叫她不得不一步步朝着它走去。

    话音刚落,皇帝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抵在墙面上,要亲她。

    荷回一声惊呼,想起方才被亲的感受,下意识躲开。

    她怕疼。

    皇帝的目光黯了黯,却很快笑起来,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

    “该你了。”

    荷回还没从被他亲的情况里反应过来,忽然闻听他这句话,有些不知所以,“什么?”

    皇帝静静望着她,眼底跳动着不知名的火焰。

    荷回一张粉颊瞬间红透,连脚趾都要缩起来。

    他怎么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犹豫半晌,慢慢往皇帝的右脸凑过去。

    心跳如鼓。

    正待要碰到他脸颊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且急的敲门声,随即王植的声音低低传来。

    “皇爷,要下钥了。”

    荷回立马清醒过来,从皇帝臂膀上跳下去,离他远远的,慌乱道:“皇爷,民女当真该回去了。”

    虽没有得到美人香吻,有些遗憾,但皇帝今日还算满意,拉着她的手推开门。

    “朕送你回去。”

    “皇爷——”荷回双颊的通红还未散去,一双杏眼又急又羞,配上她眉间的一点胭脂记,端得一副好风景。

    皇帝眸色微闪。

    他从前怎么从未发现,她竟然这般美。

    刚刚逼得她承认心意,自然是不想这样快同她分开,可他也知,自己如今还不能留她,便缓了缓心神,道:“去吧,回去小心些。”

    又转头嘱咐一脸惶恐,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姚朱:“你主子夜里眼神儿不好,你好好扶着她,别叫她有任何闪失。”

    交代得这样仔细,姚朱心中微震,行礼:“是。”

    随即搀扶着荷回离去。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皇帝的目光还久久不曾收回。

    王植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真是开了眼了,何曾见主子对哪位嫔妃这样好,只是走段路罢了,都怕她磕着碰着,蹭破一点皮。

    更不必提那满脸的春光,恍惚叫他觉得此刻的皇帝不像个从尸山血海、阴谋诡计中打滚过的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头一次遇见心爱姑娘的毛头小伙儿,同几个时辰前听说沈姑娘去了宁王殿里时仿佛不是一个人。

    不过不管怎么着,今日之事可算是妥善结束,王植松了一口气,伺候着皇帝往乾清宫走。

    忽然,在快到乾清宫时,皇帝顿住了脚步。

    王植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朝廷大事,否则要如何解释他那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正要开口询问,却听皇帝一脸正经,好似当真十分疑惑地问道:“朕方才要亲她,你说,她为何躲开?”

    王植一愣,等反应过来皇帝问了什么,一个趔趄,手中的羊角宫灯险些掉落下去。

    等重新站定,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个人影。

    定睛眯眼一瞧,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小爷怎么会在这里?!

    第44章 第44章“朕教你。”

    这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场面?

    老子去私会儿子的既定未婚妻,转头却瞧见儿子正在门口等自己?

    王植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期盼着宁王离得远,没听见方才皇帝那句对他的问话。

    皇帝亦发现了李元净的身影,浑身的愉悦瞬间收个七七八八,掀起眼帘,视线投过去,目光沉静。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在红彤彤的宫墙上,映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要下钥了,不赶紧回自己宫中,到这儿来做什么?”

    闻听此话,李元净适才回过神来,过来给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叫起。

    李元净道:“儿子惶恐,正想走来着,听见动静,想是爹爹回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给爹爹请个安。”

    除了最初的怔愣,他表现得并不像是听到什么的模样,王植一边为两人照着路,一边松了口气。

    皇帝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你来寻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不是,明日再来与朕说。”

    李元净原本就是被人叫过来的,本也无事找皇帝,因此连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子自己就能处理,不敢劳烦爹爹,这便去了。”

    皇帝拍他肩膀,摆了摆手。

    注视着他身影逐渐远去,皇帝收回视线,对王植道:“去查查宁王今日除了沈姑娘,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一一报与朕。”

    王植一愣,很快弯身应是。

    这厢李元净刚走远,便从乾清宫传来值班太监高昂却尖锐的嗓音,紧接着,各宫门的值班太监依次重复,很快紫禁城上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下钱粮喽——小心火烛——”

    近光左门的值班太监见着他,连忙行礼,“哎呦,我的小爷,您可算回来了,您若再不回,奴婢的脑

    袋可就要搬家了,人在前头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李元净随手扔给他一袋子金瓜子,抬脚踏过门槛儿。

    “小爷。”那人上前行礼。

    李元净见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们娘娘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什么说法?”

    晌午从太后那里出来,便带着他往储秀宫去,遇见沈荷回那丫头,又非要将人带回慈庆宫用膳,等到她好容易走,又示意他去乾清宫去,看能瞧出什么门道。

    门道他倒是没瞧出来,倒是险些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父皇没问他听见什么没有,否则可要如何作答?

    若非瞧在司司的面上,他才不会听庆嫔的话,做那档子事儿。

    说来也怪,近日也不知怎么了,司司忽然同庆嫔交好起来,两个人无话不谈,竟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

    那宫女笑道:“小爷多心了,没什么说法,就是想起您许久不到乾清宫去,想叫您给皇爷请个安罢了。”

    李元净冷哼一声,不理她,大步往前走。

    宫女轻声道:“小爷可瞧见什么了?”

    “能瞧见什么?”李元净没好气,他总不能将皇帝同人亲近一事说出来吧。

    身为儿子,对自己父亲的私密情事嚼舌根,像什么样子。

    不过说来也怪,爹爹一向沉稳自持,从未听说过他在白日里同人做出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来,更不要提向身边人谈及自己与女子的亲密之事。

    天知道,当他听到皇帝开口询问王大伴,他所亲女子为何躲开他亲吻时,那股直冲天灵盖儿的震撼。

    这是他英勇神武,多年对女色淡漠的父皇问出的话吗?

    他到如今,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幻听之症。

    不过说来,他还当真有些好奇,能叫父皇这样惦记,还没回自己的的寝殿就等不及,在外头开口询问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是宫里的嫔妃?还是刚瞧上的新人?

    大抵是后者。

    所以庆嫔才要让自己过去看看,究竟是谁得到了父皇的青睐,好帮她争宠。

    若庆嫔费尽心思,为的就是这个,那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他对哪个妃嫔能得宠这件事,不感兴趣,左右谁得宠都暂时威胁不了他的地位,他操心个什么劲儿。

    “你们娘娘要争宠那是她自己的事,别把我牵扯进去。”

    说完这句话,李元净袖子一甩,抬脚进殿,独留那宫女一人在外头,还想着他的话怔愣出神。

    须臾,宫女像是如获至宝,猛地转身,朝庆嫔所在的延禧宫跑去-

    却说荷回回去后,便一直想着皇帝的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儿满心惶恐,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后悔答应皇帝,一会儿心里却又泛起隐秘的欢喜,眼前全是皇帝在她面前,嘴角含笑的模样。

    姚朱掌了灯,从外头下榻,掀帘子进来。

    察觉到光亮,荷回总算稍稍冷静下来,坐起身子,“姚朱姐姐?”

    “姑娘可是睡不着?”

    “吵着你了?”荷回有些愧疚。

    “没有。”姚朱披着衣裳坐在床沿边,摇头,“奴婢原本就没睡。”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姑娘跟皇爷是从何时开始的?”

    荷回听闻她问这话,一股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没多久,不过半个月。”

    “姐姐。”她怕她瞧不起自己,望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不守妇道?”

    姚朱连忙捂住荷回的嘴巴。

    虽然她对于他们两人的事很是震惊,也知道一旦此事被发现,将在紫禁城中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身为在宫中伺候已久的老人儿,她更明白,荷回在她与皇帝的这段关系中,处于怎样一种弱势地位。

    她了解荷回的性子,她谨慎小心,深怕惹事,只想好好在宫中活下去,所以绝不可能去主动招惹皇帝。

    她同皇帝的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必定是后者主导。

    身为一介平民,被天子看上,她能有什么法子,只能顺从。

    所以她不但不觉得荷回伤风败俗,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

    “您又还没有嫁给小爷,算什么不守妇道?往后可别再这样想。”姚朱开解她:“事情已经如此,您就别再想旁的,抓住他的心才是正经。”

    “谁的心?”

    “自然是皇爷的。”

    姚朱握着她的手道:“如此,不管最后怎样,他总不会亏待您。”

    荷回愣愣的,似是没想到她接受得这样快,甚至还劝她讨好皇帝。

    姚朱自然明白荷回在想什么,不禁苦笑了下。

    哪里是她想得开,接受得快,实在是自己同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若好了,自己自然好,若不好,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更不要提,回来前,王大伴特意对她的那番耳提面命。

    “如今你是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明白。

    “好好伺候沈姑娘,叫皇爷高兴,就是你最大的福气。”

    “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王大伴是深怕自己说出去,给皇爷和沈姑娘惹麻烦,可她哪有那个胆量。

    她叹口气,拿来药膏,想给荷回再涂一遍,免得明日她嘴唇肿得不能见人。

    荷回瞧见她这个动作,便想起今日下午她瞧见皇帝亲自己一事,瞬间羞得不行,连忙拿过她手中的药膏转过身去。

    “我自己来。”

    姚朱没有再坚持,等荷回涂完,将药膏交还给她,方才吹灯歇下。

    一夜无话。

    翌日,荷回到太后那里去,一眼便瞥见皇帝正坐在那里同太后说话。

    除了他,李元净和淑妃也在,只不过他们两个此刻比较安静,没有吭声。

    瞧见荷回进来,众人转过脸来,皇帝与她对视,却没再像往常那般很快移开视线,反而冲她弯了弯唇角。

    荷回心跳如鼓,低下头去,给众人请安。

    “好孩子,起来吧。”太后叫人给她赐座,“今日膳食进得可香?”

    荷回答:“香。”

    太后点头:“那就好。”

    自从皇帝从东岳庙得了太虚道长的话,说荷回将来贵不可言,太后便更加认定,她是天定的未来宁王妃。

    加上她乖巧懂事,人又孝顺,学东西相比往日也越发快,前几日竟能帮淑妃盘算宫中账目,因此对她是越发喜爱。

    太后照例将她安排在李元净身边,荷回刚坐下,便见李元净盯着自己看。

    荷回将茶碗撂下,对他道:“小爷在瞧什么?”

    “你的嘴。”李元净疑惑道:“昨日下午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便这般了?”

    荷回心头咯噔一声,强撑着问:“敢问小爷,哪般了?”

    “有点肿。”他凑近了瞧,添上一句,“好像还破了皮。”

    他眼也太尖了些,方才出门前她照过镜子,压根不明显,偏被他一眼看出来。

    荷回道:“多半是昨日吃了辣的,所以才如此。”

    李元净细细思索,怎么也想不出昨日他们用的菜有哪道是辣的,而且她坐在那里虽久,印象中却没动几下筷子,何至于辣成这样,过了一夜都没消肿。

    虽然并不信她的说辞,但李元净却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分纠结,点了下头,便没再吭声。

    见状,荷回松了口气,坐在那里,垂着脑袋当鹌鹑。

    忽然,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动,随即便是淑妃一声惊呼:“皇爷!”

    荷回猛地抬头,只见皇帝脚边倒着一根长长的烛台,而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手背上,已经破了皮,渐渐有血丝渗出来。

    荷回不自觉站起身来。

    “快叫御医来!”太后朝外头嘱咐,却被皇帝出声打断,“不必,上些金疮药,拿个东西裹上就成。”

    他视线望向李元净。

    李元净反应过来,知道此刻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

    赶忙从袖中拿出那方荷回送给他的汗巾子,上前跪下,接过宫女拿来的金疮药洒在皇帝伤处,最后郑重将汗巾子包在皇帝手上。

    “这样能成么,还是叫御医来瞧瞧。”太后有些不放

    心。

    皇帝淡淡道:“不打紧。”

    随即视线暗自瞥向荷回,望着她道:“一点小伤而已。”

    叫人将烛台拿下去,又嘱咐宫人,往后皇帝座位右边不许摆东西,太后这才叹气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烛台一直摆在这里,不曾挪过位置,偏你今日碰到,别不是今日宫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转身唤人,“来人,把《玉匣记》拿来。”

    宫人拿来《玉匣记》一瞧吉凶,果见上头写着今日出门容易遇见霜神青女,主不吉。

    叫十七岁以上女子和十六岁以上男子,出去到宫门口,向西拜上三拜,方可化解。

    太后叫人出去,被皇帝阻止:“不过意外罢了,母后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太后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别管。”

    说着将殿里符合条件的人都带了出去。

    霎时间,慈宁宫正殿里就只剩下皇帝与荷回两人。

    “过来。”皇帝冲她伸手。

    荷回摇头,小声道:“皇爷不可。”

    这里是太后宫中,他们随时有可能回来。

    “朕今日要忙一整日,没功夫再见你,趁现下有空,叫朕好好看看。”

    荷回张了张口。

    难不成方才那一出,是皇帝自己特意弄出来的?

    方才她还奇怪,怎么如此巧,除了皇帝,怎么就只有自己留下。

    原来这都是他提前算计好的!

    荷回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似是震惊又似是感动,同时惊讶于他这样胆大,敢在太后宫里耍这套把戏。

    知道自己若是此番不过去,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荷回回头查看过,发现四周无人,方才朝皇帝走去。

    她一靠近,便被他握住手,“昨日没睡好?”

    荷回点了点头,低头去瞧他的手:“您怎么样?可还疼?”

    想同她说话,等往后就是,何必弄出这么大阵仗,损害龙体?

    叫人知道,她的罪过怕是又要添一条。

    皇帝眸光闪动,低声道:“你在关心朕?”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叫荷回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别过脸去,矢口否认:“没有,民女只是怕担罪责。”

    皇帝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悦耳,鼻息喷洒在她脖颈上,一阵酥麻滚烫。

    “放心,是朕自愿,不会叫你担责。”

    他松开她的手,将右手上的那方汗巾子解开,随手丢进了碳盆里。

    “嗳——!”荷回来不及阻止,便见它化为灰烬。

    “怎么,舍不得?”皇帝神色淡淡的,“你送的东西,他就这样轻易给了朕,可知对你并没多少真心。”

    原来他为了这个。

    荷回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一方汗巾子而已。”何苦劳他如此兴师动众,“小爷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皇帝听她为李元净说话,有些不大乐意,“昨日怎么答应朕的,你就偏要在朕面前这样维护他,叫朕伤心?”

    伤心?

    这话着实有些太过了,一句寻常话而已,哪里就能叫他伤心了。

    他这是故意叫她心中不安。

    荷回不上他的当:“小爷是您的儿子,您何必如此?”

    皇帝叹口气,这事不用她提醒,就是因为对方是他儿子,他才会如此,若换做别人,哪里用得了这样麻烦,直接告诉他自己看上了他既定的未婚妻,将人抢过来就是。

    “好容易只咱们两个,你就偏喜欢拿这些话来刺朕。”

    意识到他在抱怨,荷回原先那些怪他的话便堵在嗓子眼里,再说不出来。

    “民女知罪。”

    皇帝笑了笑,抬眼瞧了下漏更,意识到太后他们快回来了,心中叹息。

    原先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问:“昨日你为何躲开朕?”

    荷回精神高度紧张,深怕有人进来,慌忙道:“什么时候?”

    “朕亲你的时候。”皇帝望着她眼睛,直言不讳。

    荷回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哑声开口:“皇爷,这话咱们往后再说。”

    皇帝却不依,定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荷回只好如实告知:“民女怕疼。”

    皇帝先是愣了愣,想到昨日自己动作确实是太过了些,恐怕吓着了她,沉吟片刻,说:“是朕的错。”

    叫她头一回体会男女之间的亲密事便如此不舒服。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荷回又羞又急。

    这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吗?而且还是在太后宫里,若是叫人听见

    “民女没怪您,您放开我,他们马上就要——唔——”

    话说一半,便被皇帝吞下去。

    他捧着她的脸,含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唇。

    “想知道怎么才能不疼么?”皇帝的唇与她紧紧相贴,声音有些含糊,“朕教你。”

    “张嘴。”

    第45章 第45章若是将来事情败露,可要……

    适才还异常热闹的慈宁宫,此刻却静的出奇,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在耳畔响起。

    被关在笼中的松鼠也不再发出叫唤,挂在笼子上,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外头贴在一处的两人,好奇地张望。

    在极致的紧张之下,荷回什么都听不到,脑中更是一阵空白,只能下意识顺着皇帝的话轻启双唇。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扑面而来的,是男人口中的桂花香气,想必是他今早用了桂花糕,在桂花香渐次散去后,是一股叫她尤为陌生的酥麻。

    那感觉强烈,震撼,铺天盖地蔓延开来,化作丝网,将她紧紧包裹住,透过舌尖,钻到她心里去。

    同昨日的感觉,全然不一样。

    荷回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两个人怎么可以近到这种地步,她又怎么会被轻轻他一碰,便好似被抽走全身力气般,浑身发软,心咚咚跳个不停。

    察觉到他舌尖轻扫过自己上颚,一瞬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心漏了半拍,手指蜷缩,险些站不住,一双手紧紧按住身后茶几方才没有坠下去。

    有脚步声传来。

    “这回应当是把青女送走了,你们也都小心着点儿,别摔着碰着的,免得叫人操心。”

    “是,谨遵太后吩咐。”

    几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荷回猛地抬手,拽住皇帝的手臂,他的手臂坚定有力,成了她此时唯一的依傍。

    她抬眼,瞥见亮堂堂的窗纸上,一群人的的身影在上头晃动,不断向门框逼近。

    她小声呜咽一声,手指用力,指尖愈发泛白。

    就在外头人要进来的前一刻,皇帝终于将她松开。

    等太后他们重新进殿里来时,便瞧见皇帝和荷回正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离得远远的,也不看对方,像是从未离开过座位,一直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一般。

    太后这才察觉到不妥。

    虽说沈丫头早被定下是他们家的媳妇儿,皇帝对她也算满意,但两人毕竟身份有别,加之又不熟,陡然叫她与皇帝留在这里,到底有些不合礼法。

    皇帝虽不至于生气,但他最是注重伦理,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多半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至于沈丫头

    太后将视线落在荷回身上,只见她坐在位子上,双膝并拢,两只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头跟个鹌鹑似的低低垂着,一副浑身紧绷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

    难为她了,胆子这样小,身为小辈儿,还要跟皇帝独处一室,其中的紧张慌乱自是不必细说。

    “皇帝,我们刚离开一会儿,你同沈丫头说什么了,瞧把她吓的。”

    鬓角生出许多汗来不说,连嘴唇都比方才红了不少,多半是方才心里不自在咬的。

    这丫头,心里有事情时,就有这习惯。

    荷回心跳如鼓,站起身来,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过来搀扶太后落座,“母后说的哪里话,朕能对她说些什么,不过是一些寻常话罢

    了,哪里就吓着了她。”

    太后道:“纵然是寻常话,从你嘴里问出来,除了我,他们哪个不要在心里反复思量,想上个万儿八千遍的,深怕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帝道:“母后这样,倒叫儿子没话说了。”

    “我也是从她这个位置过来的,自然比你清楚些,不信你问她。”送走了神仙,太后心情明显比方才好上许多,止不住打趣皇帝。

    皇帝于是抬头,视线投向荷回,神色与瞧其他人时没有任何不同,如出一辙的沉静淡然,“朕方才可吓着你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且缓,叫荷回不自觉想起自己方才被他搂着腰亲吻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般垂着眼睛,静静注视着她,面上不显,手上却出奇的用力,一边看她一边与她唇齿交缠。

    那样霸道,好似她天生就该这般落在他掌心。

    荷回暗自抿了抿唇。

    舌尖上他残留的气息,仿佛又加重了些许。

    见她一直不吭声,李元净提醒她:“父皇问你话呢。”

    荷回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恨不得整个人即刻钻到地底下去,尤其是太后、李元净,以及淑妃都在看着她,叫她更加无地自容。

    飞快垂下眼帘,回答道:“回皇爷,没有。”

    “瞧。”皇帝收回视线,对太后道:“这回太后可信了?”

    太后但笑不语,转头去端茶,不期然瞧见皇帝手上原本裹着的汗巾子不见了,不免问了一句。

    皇帝道:“不小心掉入了炭盆。”

    太后怕冷,刚入秋没多久,便早早叫宫人在殿里摆上了炭盆,不想却不小心烧了李元净的东西。

    她叹口气,连忙叫人重新拿了绢帛来,重新裹在皇帝手上,又叫来王植。

    “回去叫你主子别太累,记得早晚拿药膏将伤口处涂抹一遍,他自己甚少在这些事上用心,你们贴身伺候的要仔细替他记着。”

    王植忙不迭应是。

    知道皇帝忙,太后也不留他,只嘱咐他注意自己的身子,便放他离去。

    皇帝走后,她又同众人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子话,便叫散了,只独独叫荷回留下。

    原本荷回已经跟着李元净出去,见秋彤追出来叫她回去,说是太后还有话要交代她,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以为是太后发现了什么,心中惴惴不安。

    直到重新回到殿里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净儿方才拿出来替他爹爹裹伤口的汗巾子,可是你绣的?”

    荷回点头,不想她连这个都知道,同时心中暗暗发虚,深怕太后发现烧汗巾子,是皇帝故意为之。

    然而很显然,兴许是皇帝藏得太深,太后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还在替皇帝说话。

    “我知道那汗巾子是你对净儿的一片心意,如今被皇帝不小心烧了,你别怪他。”

    女儿家送男子汗巾子意味着什么,她一清二楚,一针一线都寄托了浓浓的相思,这样的东西忽然间没了,小姑娘自然免不了伤心。

    荷回忙道不敢,“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①,君父受伤,别说是一方汗巾子,便是命也可拿去,又岂敢责怪?”

    这发话说得漂亮,太后感慨她近日的书没有白读,“好孩子。”

    荷回低下头去,手心微微出汗。

    方才她说那句话时,心里止不住暗想,君父?以她如今同皇帝的关系,他还算是她的君父吗?可若不是,他又算她的什么?

    情郎?

    脑海中蹦出这两个字,她一颗脑袋垂得更低。

    她从来未曾想过,这两个字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她生命里,还被她用在皇帝身上。

    这太荒唐,也太要命了。

    叫她一时难以招架。

    可同时心底,还隐约升起一抹隐秘的,不容于世俗的欢喜来。

    那样一个英勇神武的男人,是她的情郎,想要她,这份感觉,着实还不错,这是事实,她没法否认。

    然而看着眼前太后慈爱的面庞,荷回心底刚升腾起的那一丝欢喜又瞬间灰飞烟灭,转而被羞愧取代。

    太后待她这样好,而她却

    若是将来事情败露,可要如何收场?

    荷回低着头,心情复杂难言。

    “还说没有怪皇帝,如今又伤心个什么劲儿?”太后打趣道,只以为她还在为那烧毁的汗巾子伤心。

    “真没有。”荷回说的是实话,但太后此刻却怎么都不信。

    太后只觉她伤心才好,伤心代表她在意李元净,若全然不在乎,她反倒要怀疑她对李元净的心。

    “最近跟净儿如何了?”她问。

    荷回想了想,点头:“回太后的话,民女同小爷挺好的。”

    李元净对她比几月前要好多了,高兴了,甚至愿意赏她个笑脸,她说挺好,确实是实话。

    “那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等过年开了春,就把你们的事定下来,如今也就几个月的功夫,有些事,是该有人教你,免得到时候成了亲,什么都不懂,慌里慌张的,影响你们感情。”

    荷回原先还为她说的,要将自己同宁王的事定下来的话恍惚,听她后边几句话,说得这样隐秘,有些没明白,“还请太后赐教。”

    什么事这样要紧,竟会影响感情?

    太后但笑不语,只道:“你回去,自会有人告诉你。”

    荷回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疑惑离开了太后宫中,出了永康左门,往北边西二长街走去,夹道上,两边大红宫墙深深,除了两边的宫灯和用来以防走水的吉祥缸,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宫人渐次走过。

    淑妃和李元净早走了。

    至于皇帝

    大约早回乾清宫处理朝务去了吧。

    想到皇帝所说的今日没空再见她的话,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泛起一丝隐秘的遗憾。

    回去后,果不其然,过了晌午,太后宫中的秋彤便出现在储秀宫中,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位眼生的女官。

    秋彤叫人将太后赏赐的一些补品以及一柄玉如意搬进荷回屋中,站在院中含笑向她介绍。

    “这是尚仪局的司籍,接下来的事,就叫她同姑娘说吧,奴婢还有事,便先走了。”

    荷回将人送到宫门外,回来之后,将那名司籍请进屋内。

    “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她有些莫名,不知太后怎么不叫秋彤将事情说完,反倒另找了一个人来。

    那司籍对着荷回行礼,恭敬道:“臣姓张,是专管宫中典籍图册的。”

    “张司籍。”荷回颔首,“可是太后要我查看什么书?我才疏学浅,书才不过读了几日,怕是不能”

    张司籍笑道:“姑娘误会了,太后叫臣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荷回疑惑。

    “把东西给姑娘。”张司籍对外头的宫女道。

    很快,便有小宫女捧着一本厚厚的图册提裙进来。

    荷回垂眼一瞧,只见上头画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正倚在罗汉榻上赏桃花,抬头。

    “姑娘打开看看。”

    荷回狐疑地接过那图册,缓缓掀开,然而只瞧了一眼,双颊便轰的一下红个透顶,随即,手一颤,图册掉落在地。

    只见那图册露出的页面上,赫然画着两个裸着身子的男女,凑在一块嘴对着嘴,同她今早在太后宫中同皇帝所做的事一模一样!

    而图册的背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春宫图。

    第46章 第46章将皇帝紧

    紧抱住

    或许是方才的画面太富有冲击力,荷回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这这这是什么?

    太后怎么会叫人拿这样的东西给自己?

    因为从未见过,一瞬间,她还以为是什么隐秘的邪功。

    荷回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神色略有些僵硬地道:“张司籍,是不是弄错了?太后叫你们拿给我看的,当真是这个?”

    两个人脱了衣裳打架,这画面着实有些不大好看,而且瞧着,里头这种场景还不止一页。

    “姑娘莫慌。”张司籍示意宫女重新将图册捡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荷回道:“即便是在外头,凡是要嫁人的姑娘,也没有不过这一遭的,更何况是在宫里。”

    荷回闻言,犹豫着问:“这究竟是什么?”

    春宫图。

    听着像是春日赏景的画册,怎么里头的内容却如此不堪入目?

    张司籍也不拐弯抹角,恭敬道:“这是宫中画师根据宋朝残存的《春宵秘戏图》,整合添置而成的图册,专门叫宫中的秀女、妃嫔成婚前看的。”

    见荷回一副吃惊的表情望着自己,张司籍笑道:“姑娘可知,男女成亲,要做什么?”

    荷回有些难以启齿,“拜天地,然后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怎么睡?”

    这是什么问题,荷回不吭声了。

    “姑娘不要不好意思。”张司籍轻声软语,缓解她的紧张,“太后派臣来,就是教导姑娘这些人事,到时候您同小爷新婚之夜,才不至于慌乱。”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春宫图,道:“您同小爷成了亲,想要彻底礼成,做的就是这画册上的事。”

    这话属实是太过直白,荷回一时间愣在那里。

    她想象着自己脱了衣裳同李元净做画上那些事的场景,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寒。

    张司籍是宫中的老人,知道姑娘家头一回知道这事儿,相当于打开了一扇全新的世界大门,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要么是万分羞涩,要么是被吓着觉得害怕,都属寻常事。

    等她真到了那一刻,与小爷同过房就好了。

    “夫妻敦伦,乃属寻常事,姑娘不要觉得有什么,若不如此,如何能叫做夫妻呢,等姑娘真经人事了,才明白其中的好处。”

    好处?能有什么好处?

    荷回当真有些怀疑她的话,被男人压着身子,不难受就罢了,还会觉得好?

    “张司籍不学成么?”她试探着问。

    张司籍摇头:“回姑娘,这话您需得同太后她老人家说,臣做不了主,不过臣劝您一句,最好不要,太后还等着小太孙降生呢。”

    荷回知道她的意思。

    太后本就看中皇嗣,眼瞧着怎么催,皇帝那里就是没动静,这才急着把目光落到了李元净身上。

    只有他娶了王妃,才能顺理成章纳侧妃和侍妾,如此,生出皇孙的可能便大上许多。

    因此,她想要不学这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连提都不能提。

    “成,把图册给我吧。”

    接过春宫图,荷回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张司籍却道:“姑娘先看着,熟悉熟悉,等过两日,臣便来给姑娘讲解。”

    荷回整个人快要晕过去。

    这东西光看还不成,还要讲解学习!

    等张司籍带着宫人离去,荷回仍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姚朱唤她,荷回才终于醒过来,怕姚朱瞧见,飞快把手中东西藏到身后。

    姚朱知道她面皮薄,容易害羞,也就知情识趣地寻借口离去:“姑娘歇会儿,奴婢去巾帽局瞧瞧,他们给姑娘做的窝兔儿好了没。”

    荷回点了点头,直到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只剩下她一个,方才猛松口气。

    关上门,坐在炕上,给自己倒了热茶,茶喝到一半,放在矮桌上,这才小心翼翼将手伸向春宫图。

    打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画上两个人凑在一处,男人正将脱光的女人的一条腿抗在肩膀上,身子往下压,而女人脸上则是一副痛苦中夹杂着愉悦的神色,抬着上半身去用手勾男人的脖颈。

    不知怎么的,她一颗心狂跳不止,慌忙阖上画册,扔到了一边-

    那位张司籍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两日后,果然过来给荷回上课。

    荷回听着她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解春宫图上的东西,整个人坐立难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男人跟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原来男女同房是要那样交合,而交合,又有那样多的姿势和花样,为了寻求快活和刺激,甚至可以借助工具。

    何等淫/乱,又是何等荒唐!

    短短半日,荷回只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一个全然陌生、震撼,却同时充满诱惑的沼泽里,肩膀被周围人不断往下按,整个人拔不出来。

    为了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两个时辰的煎熬后,荷回终于寻着机会,踏出储秀宫,来到西苑喘口气。

    因为要被教导人事,荷回已经几日不曾去过藏书阁,她想过去,可又怕遇上李元净,毕竟她刚学的那些东西,是将来要同李元净一起做的,一想到这件事,她便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于是掉转头,想去自己之前住的寿明殿去瞧瞧,顺便把埋在那里的簪子挖出来,还给皇帝。

    然而刚走到玉河桥,便听见太液池边有什么东西在叫,寻着声音过去,发现原来是一只狸花猫。

    它正藏在草丛里,浑身脏兮兮的。

    荷回越瞧这猫越觉得熟悉,将它抱起来。

    那狸花猫竟也不怕人,反而亲昵地舔她的手。

    她忽然想起自己月前躲在皇帝床榻上,险些被李元净发现,最后被一只猫救了的事,不禁眼睛一亮。

    “是你?”她将那只小猫抱到身前。

    狸花猫愈发热情地舔她。

    荷回有些高兴,摸了摸它的脑袋。

    一人一猫正坐在廊庑上晒太阳,却见一猫儿房的小火者气喘吁吁地跑来,给荷回行了个礼,“这猫脾气大,仔细别伤着您。”

    荷回将猫交给他。

    那猫说来也怪,方才在她怀里还挺乖,一被那小火者抱过去,便直叫唤。

    “这小畜生,多早晚宰了你,你再叫?”

    听那小火者语气不大好,荷回正想追过去瞧,一转身,人和猫都没了踪影。

    因为陪猫玩儿耽搁了时间,天色已经晚了,若到寿明殿再返回来,顺贞门怕是要关,荷回便决定先回去,至于簪子的事,等来日再说。

    刚走到重华门,便见前头热闹非常,拉着一个宫女问是什么事儿,却是皇帝御驾亲临,正要挑位娘娘的宫殿歇脚呢。

    紫禁城中皇帝要嫔妃侍寝,都是宫人在嫔妃的宫门口挂一盏大红灯笼,传令太监在哪个宫门口停下,那座宫门口的红灯笼便摘下来灭了,表示皇帝要临幸这间宫里的妃嫔。

    这时候,其余各宫便可歇下了。

    荷回抬眼望去,只见长长的宫道上,布满了人,两侧张灯结彩,五盏大红灯笼高悬,在昏黄的日光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很快,其中一盏灯笼熄灭,御驾停在那座宫门前。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隔着长长的宫道,皇帝在进入宫门之前,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荷回站在重华门那里,透过无数的宫灯和宫人,与他遥遥对视。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她心中忽然涌起一份难言的酸涩。

    几日前才说想要她,同她亲吻的人,此刻却要去同别人欢好。

    也许,他也会像亲她那般亲他的嫔妃,甚至同她做春宫图上的那些事。

    一想到这些,她便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她没资格,那些都是他正儿八经的妃嫔,而她是宁王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对此感到不适。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荷回很不喜欢此刻出现在身体里的这种情绪,她应该同从前一样,对这件事视若罔闻,甚至主动期盼着他去寻他的嫔妃,这样,他就再没有空来纠缠自己。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不高兴。

    这已经有些不像她了。

    见皇帝还在朝她这里看,荷回收回视线,缓缓跪了下去。

    再抬头时,皇帝已经没了身影。

    荷回扶着宫墙起来,抬脚,往储秀宫走去。

    宫人早已经将饭端了上来,可不知怎么的,荷回却没什么胃口,早早梳洗,吹灯歇下了。

    然而,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皇帝今日进的是永寿宫,那是淑妃的宫殿,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想必他们此时已经歇下,正在榻上做那事。

    荷回在脑海中下意识将自己今日所看的一副春宫画,换成皇帝和淑妃的脸,越想越觉得心烦,索性拉起被子,将脑袋彻底蒙上。

    以至于未曾听见外头的动静。

    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荷回以为是姚朱,便在被中嗡声道:“姐姐,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一个熟悉声音响起,却并非是姚朱的,“既然没事,做什么蒙着被子睡觉,若是闷坏了可怎么好?”

    荷回一愣,须臾,猛地将被褥掀起,坐了起来。

    只见屋子里灯亮着,床沿边,皇帝正静静望着他,眉眼冷峻,漆黑的眸子无比沉静。

    “皇爷?”许是闷得久了,她声音有些暗哑。

    皇帝点头:“是朕。”

    短短两个字,却叫荷回躁动不安的一颗心瞬间安静下来。

    她嗓子眼有些堵,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似是高兴,又似是酸楚。

    “皇爷怎么在这里,您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在淑妃宫里么?

    皇帝望着她,抬手去摸她的脸:“朕今日本就是为了来瞧你才到后宫里来,朕不在这里,却又在何处?”

    荷回眸光闪动,像是心上被什么东西忽然锤了一下,有些发酸。

    不知怎么的,忽然猛地张开双臂,将皇帝紧紧抱住。

    第47章 第47章那是!?……

    被搂住的瞬间,皇帝免不了微微一愣。

    这是这么久以来,小姑娘头一次主动亲近他,虽只是个小小的拥抱,但已叫他感到万分意外。

    怀中之人,虽瞧着娇娇弱弱,但骨子里却十分执拗,一旦她认准的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即便嘴上说得再好,面上表现得再恭敬,她心里从始至终依旧是有些排斥的。

    自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才叫她面对自己的亲近时,不会主动躲开。

    而如今,她竟主动拥抱自己,当真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皇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荷回听闻他声音,忽然瞬间回过神来。

    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主动去抱皇帝?

    这太大逆不道了。

    于是慌忙松开手,从皇帝怀中退出来:“民女莽撞,皇爷恕罪!”

    怀中的温香消失,皇帝莫名有些失落,叹口气,问:“这就叫莽撞了?”

    荷回抬头。

    皇帝垂眼,凑近她,声音低沉,“真正的莽撞叫什么,可想知道?”

    太近了。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

    鼻息互相喷洒在彼此面颊上,带来阵阵酥痒。

    深秋的夜里,天气本已经开始变凉,可此刻的屋里,荷回鼻尖却出了点点密汗,嗓子眼也在不住地发干。

    还没到时候,暖阁里的火炕还没烧起来,而她也不记得自己有让姚朱在屋里放炭盆,怎么空气却如此燥热?

    眼瞧着两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荷回猛地别过脸去,一颗心在胸膛内狂跳不止。

    怕皇帝生气,又小心回头去觑他的神色,却见他正幽幽望着自己,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害羞了?方才抱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

    荷回慌乱去捂他的嘴,“您别说了”

    她今日在他面前已经足够丢脸,他做什么总提醒她。

    因为不够高大,她只能跪坐起来,盖在她身上的被褥随着动作落下。

    皇帝抬眼望去,瞧见的,恰是这样一幅叫人心动的场面。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双颊微红,神色急切,长发披散在肩头,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脖颈露出来,雪白纤细。

    抬手之时,蒲柳般纤弱的腰身微微摆动,仿佛即刻就要压过来,落入他掌心,任他丈量把玩。

    他抬手接住小姑娘,帮她稳住身子,以便她更好将手落到他唇上。

    “别说了。”她装腔作势,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还在提醒他。

    皇帝弯唇,说好。

    热气喷洒在她手心上,是一阵直冲天灵盖儿的痒意。

    荷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将手收回去。

    皇帝:“不恼了吧。”

    荷回不自在点头,“民女不敢,您放开我。”

    皇帝却道:“朕话还没跟你说完,待会儿再放。”

    说着手一用力,便将荷回整个人拽到身前,荷回惊呼一声,手下意识扶上他双肩。

    此刻皇帝坐着,而荷回跪在榻上,两人一高一矮,又因为离得近,姿势暧|昧且别扭。

    荷回总觉得这姿势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怕她冷,皇帝将被褥裹在她身上,就这么隔着被子抱着她。

    “朕很高兴。”

    “什么?”闻言,荷回有些疑惑,问。

    “你方才主动亲近朕,朕很高兴。”皇帝声音轻缓,叫她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去想外头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就同他这么待在一块儿。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皇帝道:“听人说,你晚上没用膳?”

    荷回点头。

    “怎么不吃?”

    荷回没吭声,她自然不会承认,是因为以为他要去宠幸淑妃,所以吃不下饭,但即便如此,皇帝仍旧猜到些许缘由,拍了拍她的脊背,连人带被子整个抱起来,朝外头梢间走去。

    荷回怕人瞧见他,连忙问:“皇爷要带民女去哪儿?”

    话音刚落,便瞧见梢间罗汉榻的矮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

    皇帝将人放在罗汉榻上,自己则坐到对面去。

    “即便是天塌了,也要好好填饱肚子,否则难受的是自己。”他将碗筷推到荷回跟前,“吃饭。”

    荷回望着桌上的这些饭菜,问:“皇爷怎么知道民女爱吃这些?”

    大约是问了姚朱吧,没成想却听他道:“之前的几次宫宴上,见你总盯着这几道菜瞧。”

    荷回没成想皇帝连这个都注意到,一时之间有些愣住。

    皇帝拿起银筷,夹了块酥油泡螺在她碗中。“往后想吃什么,告诉朕,朕让他们给你做。”

    荷回低着头,心头划过一丝暖流。

    原来,他连自己并不喜欢尚膳监每日送来的饭食这件事,都一清二楚。

    除了奶奶和娘亲,还从来没人待自己这般好过。

    她其实,有些惧怕这种好,若是往后她对这种好产生依赖了,再离不开他,可怎么办?

    默不作声用完了饭,荷回想走回去,却被皇帝唤住。

    他蹙眉,问:“你经常这样?”

    没穿鞋袜,光着脚在地上走路?

    他语气太过正经,叫荷回有些心虚,“只是偶尔。”

    话音未落,人已经再次被皇帝抱起来。

    “偶尔也不成,地上凉,仔细受寒。”

    荷回听他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自己,轻轻‘嗯’了一声,手不自觉攀上皇帝的脖颈。

    “往后不会了。”

    皇帝将人重新放回榻上,手摸上她的脚腕,他的手太热,叫荷回忍不住缩了下腿。

    然而皇帝瞧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手在她脚腕上停留片刻,便将她一双脚重新放回被褥之中。

    荷回只觉得自己如今是越发地无可救药了。

    往日,别说被他摸脚,便是一双脚穿着鞋袜被他看一眼都觉得羞耻,如今却能这样安之若素,不再当回事儿。

    若是叫她爹知道,她还未出阁便同男人这般,非打死她不可。

    饭也用罢,口也漱过,合该要歇下了,可看着眼前的男人,荷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皇爷您到这里来,淑妃娘娘那里可怎么办?”她寻不着话头,只能拿淑妃说事。

    皇帝道:“朕只是出来看看你,待会儿自然要回去。”

    荷回猛地抬起头,片刻后,又重新垂下去,轻轻‘哦’了一声。

    这本就是应该的,不然明日众人发现淑妃

    宫中无人,皇帝反而从她这里出去,可不要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心中那再次冒出来的酸涩却再压不下去。

    她努力缓了缓心神,披上外裳下榻,对皇帝行了个礼,“民女送皇爷到院中,更深露重,皇爷出去时,多加小心。”

    皇帝静静望着她,问:“你要送朕出去?”

    荷回颔首:“是。”

    皇帝说好,起身,走至梢间门口,忽然转身一把将荷回推至碧纱橱的条环板上。

    荷回胸膛不住起伏。

    皇帝望着她,低低说了声,‘小没良心的’,随即俯下身,含|住她的双唇。

    荷回微微一愣,眼睛里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水光,很快,慢慢闭上双眼,原本紧紧抓在条环板上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放下来,落到了皇帝的腰上。

    这回的亲吻,虽不如前两次那样激烈,可却分外温馨。

    皇帝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不再紧张,亦不再抗拒,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与他的亲密触碰中,甚至在亲到要紧处时,她还会有所回应。

    在她探出舌尖与他纠缠的那一刻,皇帝只觉得身子一僵,脊背陡然升腾起一股难言的酸麻,呼吸加重。

    荷回被他的唇舌烫得心尖儿都在打颤,可同时又觉得整个身心异常满足,仿佛从他今日进门,她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刻。

    她浑身的血在奔流沸腾,可心却在一点点往下坠。

    她想,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真是世上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

    他就这么轻易地一步步将自己引入深渊,偏她还不想反抗,觉得无比满足。

    荷回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己这样无耻和失败,为何不能心性坚定些,为何这样容易掉入他为自己挖好的陷阱。

    她咬他的唇,哑声抱怨:“我恨死你了。”

    皇帝改深吻为轻啄,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抵在条环板上,“当真?”

    “你是恨,还是欢喜,告诉朕,嗯?荷回。”

    一边说一边掐着她的腰往自己小腹上压。

    荷回此刻已经陷入恍惚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被迫追逐着男人的唇,她是沙漠中口渴的旅人,而皇帝是她此刻唯一的活路。

    她这样乖,对此刻的皇帝来说,丝毫不亚于饮了一杯鹿血。

    单手将她往上提了提,另一只手稳住她腰肢,不叫她掉下去。

    紫檀桌上的那盏烛火‘噼啪’一声,爆了朵烛花,火光跳动,将两人的影子照在雪白的墙面上,忽明忽暗。

    等荷回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正啄吻她的下巴,荷回察觉到腰腹间有什么东西,猛地将落在皇帝背上的手抓紧,惹得他呼吸加重。

    荷回睁大双眼。

    那是!

    托那画册的福,她如今大致已经猜到什么。

    猛然开口叫停。

    皇帝明显被她勾起了什么,虽停止了动作,但沉重的呼吸仍旧不住喷洒在荷回脖颈上,惹得她也跟着一阵阵地发颤。

    他静静望着她,目光却暗藏灼热,像是一匹看见猎物的狼,瞧得荷回下意识缩起脚尖。

    索性他还残存几丝理智,没有更进一步,移开视线,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

    好半晌,待呼吸平稳,才终于在她唇上落在一吻:“吓着你了?”

    荷回摇摇头。

    若是之前被他如此对待,她多半会被吓着,可是如今却不会。

    她知道,他是喜欢她,才会如此。

    若他不顾及自己,早在最初便不管不顾拉着她褪衣裳,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明明已经有反应了,还生生停下来,询问她的感受。

    皇帝将脑袋抵在荷回的肩膀上,闷声道:“别害怕,只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荷回抱着他的脑袋,轻轻点了下头。

    室内一片静谧,两人就这么安静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将她放下来,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好了,去睡吧。”

    “皇爷,您今晚”

    张司籍说,男人这样,会很难受,甚至会憋出病来。

    她心一横,“要不您去淑妃娘娘宫中”

    话音刚落,额头上便被皇帝敲了一下,虽不是多疼,但仍叫荷回呼了一声痛。

    “再口不对心,瞧朕怎么罚你。”

    把荷回拉到榻上盖上被子,皇帝吹灭灯烛,屋中瞬间陷入一片昏暗:“睡吧。”

    皇帝到了外头罗汉榻上去。

    荷回在里头听着梢间里窸窸窣窣的动静,默不作声。

    深秋时节,秋风萧瑟,满院寂静无声,月亮出来,透过纱窗照进屋内,流了满地银白。

    荷回手心里都是汗,她隔着碧纱橱,哑声开口,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里。

    “说什么。”皇帝一时没听清。

    荷回坐起身来,捂着脸,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着胆子嗡声道:

    “要不我帮您?”

    第48章 第48章烫

    话音刚落,荷回便已经后悔。

    自己在说什么?

    她是疯了不成?怎能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主动要帮一个男人解决他的欲望,而那个男人,在未来,多半可能成为她的公爹!

    真是越来越荒唐!

    她何时变得如此不知羞耻起来?

    见碧纱橱外久久未有声响,猜想皇帝约莫也对她的话感到震惊,在心底里暗暗感慨她的胆大妄为、寡廉鲜耻起来,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淫/乱不堪、难上台面

    荷回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舌头打结,“我,我魇着了,胡言乱语,皇爷就当没听见。”

    “过来。”烛火忽然被重新点亮,皇帝在碧纱橱外轻声唤她。

    眼瞧着自己装傻没用,荷回磨磨蹭蹭下榻,借着微弱的烛光往梢间去。

    素手掀开帘子,只见罗汉榻上,原本摆放的矮桌已经没了,皇帝正单腿支膝坐在上头,等着她过去。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中再次浮现起方才亲吻她时的那种,直白的,带有强势侵略意味的深邃。

    原本荷回只是有些紧张,见他这般看着自己,呼吸陡然加重,心更是跳得快得不行。

    她想逃,可她却也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皇帝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榻。

    这太犯规了,荷回咬唇。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动作,叫他做起来,却是如此的雅致风流。

    书上说,古时卫玠坐车招摇过市,所过之处,沿街女子无不争相追逐,将身上香囊、手帕、玉镯砸向他,只求他在车上看自己一眼。

    原本,她对这个故事不能理解,即便一个男子生得再好,也不可能叫人如此不顾体统,但如今看着眼前的皇帝,她好似有些理解了那些小娘子的痴狂。

    荷回慢慢坐到罗汉榻上。

    皇帝拉过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问:“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么。”

    荷回还在兀自挣扎,“民女说自己魇着了”

    “不是这句。”皇帝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你知道朕在问什么。”

    荷回唇上的触感还未曾消失,心跳如鼓,“民女帮您。”

    “帮朕什么?”他低声问她。

    荷回受不了他的眼神,别过脸去,“帮您不让您那么难受。”

    “好孩子。”

    荷回一声惊呼,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皇帝捞到罗汉榻上,与他面对面躺着,两人鼻息相闻,近的能瞧见对

    方脸上的小绒毛。

    “可知道要如何做?”皇帝神色如常,像是只是在问她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

    “皇爷,民女的鞋还没脱。”

    皇帝轻含她双唇,直将她吻得喘不过来气才算作罢。

    “再转移话题打岔,朕即刻在此把你给办了。”

    他语气平静,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哑沉,鼻尖来回与她的轻蹭,瞧着明显比平日里要危险许多。

    仿佛从前的他只不过是表象,而如今的才是他的真实内心。

    荷回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身子不由一凛,心跳得更快。

    天爷,她究竟做的什么孽,将自己弄到如此境地,逃又逃不走,避又避不掉。

    “民女知错”她终于老实,“我不知要做什么,还请皇爷赐教。”

    皇帝‘唔’了一声,牵过她左手,在唇上亲了一下。

    明明只是吻一下手背,可她却无端觉得比方才吻她唇还要紧张。

    “要有劳你这只手了,这是谢礼。”

    荷回脸涨得通红,怎么说的好像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缓缓拉着她的手,往被褥下探去。

    荷回原先还不觉得什么,直到皇帝的手停下,从外头,将她手掌紧紧包裹住。

    荷回睁大眼睛,同时,皇帝呼吸忽然加重,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喟叹。

    太烫了。

    荷回险些不能呼吸。

    怎么这么烫。

    像是一团火似的,要将她整个人连人带魂一起烧着。

    这样烫的火,当真不会把她的手烧废掉吗?

    而且,只是隔着衣裳,便这样厉害,若是毫无阻碍的皮肉相贴,那会如何?

    张司籍带给她的那本书上,只是说男人身上长了这东西,却从未在上面说明。

    原来它。

    这样烫。

    这样

    硬。

    像是一块长且圆的玉石。

    唯一跟玉石不同的是,它是个活物,会跟她的心一起,富有节奏地跳动。

    荷回以为这样便成了,只要保持这个姿势等一会儿,皇帝的问题便能解决,可是很快,皇帝便用行动告诉她。

    不是。

    这只是个开始。

    他握着她的手,松了又紧。

    荷回瞳孔微张,昏昏涨涨,有什么东西脑海中绷紧,发出尖锐的鸣响,下意识望向皇帝。

    下一刻,被堵住唇。

    世界彻底安静。

    只有她的心在不住地狂跳。

    须臾,不知何处响起了水声,荷回迷迷糊糊,等到清醒过来,才发现那是来自窗外。

    下雨了。

    雨星子‘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窗棂上,遮盖住屋内狂热的心跳和唇齿间的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闷哼一声,停下了动作。

    荷回喘着气,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鬓角上都是汗。

    她呆愣愣望着皇帝,有些手足无措。

    有什么东西涌出来,手心里又热又湿。

    皇帝与她对望,眼神逐渐沉静下来,将她的手拿出来,起身,随手捞过一旁的帕子,就那么坐着给她擦手。

    隔着衣裳,她其实并没有被弄上多少东西,可他仍旧不肯放过她手上每一个地方,连指甲缝都仔细擦过,以确保她的干净。

    荷回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开口:“那是什么?”

    张司籍从未说过,男人身上还有这种东西,黏糊糊的,还散发着某种莫名的味道。

    不大好闻。

    皇帝随手将帕子扔到一旁的水盆里,用那只干净的手去理她纷乱的发丝。

    “想知道?”

    荷回点头,又摇摇头,她下意识觉得那东西不简单,不是她应该问的。

    “往后再告诉你。”

    皇帝笑了下,拍拍她的脸,“好了,朕的忙你帮完了,去睡吧。”

    荷回如蒙大赦,飞快起身下榻,走两步,回头见皇帝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还不睡,便问:“皇爷,您呢?”

    皇帝看着她,道:“朕待会儿再睡。”

    “您身子还是不舒坦?”刚经过那一场亲密,荷回有些不敢看他的脸。

    皇帝轻笑,“朕要沐浴。”

    荷回讶然,在她这儿沐浴,怕是有些不大方便,“等您回去再——”

    想到什么,忽然脸涨得飞红,连忙住了嘴,一番话再说不下去。

    她忘记方才从他身体里出来的东西了,隔着衣裳都能沾到她手上,那他衣裳里

    荷回飞快转过身,掀起帘子,一溜烟儿躲进被窝里,蒙上了脑袋。

    听着外头隐隐传来开门、搬水的动静,荷回整个人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在她这里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要水,外头那些伺候的人便是再笨,也能猜到,屋里刚刚可能发生了什么。

    她明日还要如何出去见人?

    荷回捂着脸,无声哀叹,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做什么那样冲动,明明早该歇息的,做什么多嘴,如今可倒好,皇帝的问题是解决了,而她自己,却要辗转反侧睡不着。

    翻来覆去不知多久,终于有了些许困意,睡了过去,自然不知,自己是何时被人从裹成蚕蛹一样的被褥里捞出来的。

    皇帝站在榻边许久,轻柔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瓷白的面庞上,抬手替她捋了捋纷乱的发丝,目光沉静。

    等荷回醒来时,皇帝已经不在,外头梢间里的一应东西都还照原样儿摆着,不曾有一丝皇帝的痕迹,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荷回洗漱完毕,正听见前头永寿宫那里喊:“皇上起驾——!”

    走到宫门口,远远瞧见皇帝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很快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对淑妃说了句什么,不消片刻,人便被众太监抬着,往南边去,不过须臾的功夫,身影便消失在宫墙夹道里。

    淑妃送完皇帝,转身,远远瞧见那边略过一个身影,便问身边宫女:“那是谁?”

    宫女眯了眯眼睛,“好像是沈姑娘,这个时候,她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她家娘娘要伺候皇帝上朝,所以起的早,一般无要紧事的宫眷,这个时候都还在自己寝殿睡大觉。

    平日里也不见这位沈姑娘起得这样早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淑妃没当回事儿,她如今还在为皇帝昨夜睡在偏殿,未曾宠幸她的事儿烦心,“大约是要早早给太后请安吧。”

    宫女瞧出她的心思,劝她:“皇爷也是顾念娘娘您的身子,并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忧心,没的再将从前的病根儿给引出来,那便不值当了。”

    淑妃微微扯动唇角,“御医早同皇爷说过,我的身子已经无碍。”

    可他就是迟迟不到她这里来,好容易来一趟,还不碰她,这叫她如何能过得去。

    “兴许是皇爷怕您累着,您瞧,从咱们从西苑回来,皇爷哪儿都没去,头一个便是到咱们这里来,可不是心里器重娘娘,爱护娘娘么?”

    这番话淑妃倒是爱听,进到寝殿,坐到炕上,勉强笑了笑:“大约是吧。”

    正说着话,却见宫人来报,说是庆嫔求见。

    淑妃蹙了眉。

    这大清早的,她来做什么?

    既然来了,总不好叫人在外头等着,便叫人将她请进来。

    庆嫔一见着她便笑,“姐姐气色好多了,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在这里恭喜姐姐了。”

    淑妃示意她坐下,道:“不过是皇爷来一次罢了,有什么好恭喜的。”

    庆嫔知道她这是有意识在同自己显摆,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显,反而极尽恭维,将淑妃哄得低头轻笑。

    “姐姐别不好意思。”庆嫔打趣她,低声道:“方才我在夹道上遇见皇爷,瞧见皇爷脖子上有道极不显眼的牙印,难不成不是姐姐的杰作?”

    淑妃原本还在静静听着,闻言,给香炉添香的手猛然顿住。

    半晌,缓缓转过脸来。

    牙印?

    皇帝昨日连她的身都没近,哪里来的牙印?

    第49章 第49章脚腕。

    淑妃原本就心情不大好,被庆嫔一句话说得眉心不由一跳。

    但她到底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不过震惊片刻,便转过脸去,将香勺在炉子上点了点,敲掉上头残留的香末,尴尬道:“妹妹说什么呢,这样的事,哪里好拿出来讲?”

    光明正大谈论床帏之事,到底是她不占理,淑妃轻易就能将话头给堵回去。

    庆嫔讪笑起来:“姐姐别生气,是我失言了,我给姐姐赔罪。”

    说着,起身亲自给淑妃去倒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见状,淑妃也未曾说什么,又同她说了会子话,留她一起用膳。

    “不了。”庆嫔起身,“我不过醒的早闲得慌,所以想来陪姐姐说说话罢了,宫里还有事,就不打扰姐姐用膳了。”

    说着,行了个礼,出去了。

    她人刚踏出宫门口,扬起的嘴角便飞快放下,等到了自己宫中坐下,很快便有宫人来报:“娘娘,您刚走,淑妃娘娘便叫管事牌子找昨夜永寿宫所有当值的宫女过去问话。”

    庆嫔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摆手脚宫人下去,待屋内只有她一人,才仿似失去力气般,整个人倚靠在矮桌上。

    果然,她猜的没错。

    淑妃跟她一样,都没被皇帝宠幸。

    她所说的吻痕,不过是用来诈淑妃的谎话罢了,左右她也不能即刻跑到皇帝跟前去求证。

    只是她没想到,还当真被她诈出来点东西。

    皇帝叫她们侍寝,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既然如此,他真正宠幸的,或者说,他想要宠幸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想起在东岳庙里,皇帝瞧沈荷回的眼神,庆嫔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不会,当真是她吧。

    怎么可能,她是宁王将来的王妃,是皇帝未来的儿媳,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可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即便她再费劲心思告诉自己不是,可仍旧忍不住往她身上想。

    上回她将沈荷回那丫头拉去慈庆宫,她那一脸的焦急不似作假,而在她走后不久,皇帝便叫宁王撞见同人私会归来。

    再往前想想,皇帝被发现身上佩戴陌生荷包那次,他同沈荷回好似是一起消失了一段时间,且彼此回去听戏的时间相隔不久。

    而皇帝刚回銮不久,便听闻他喜欢上了一个秀女,可后来到了秀女面圣的日子,他却一个没给位份,当时,宫中上下都为此事稀奇不已,纷纷猜测,是不是那秀女做了什么事,惹得皇爷厌恶,所以未曾封妃。

    可如今看来,也许,他不封妃的原因,并非因为那人惹他厌恶,而是因为

    他发现了她的身份。

    若她是他儿子的未来王妃,他要如何将她封妃?

    说得通,一切都说得通了。

    庆嫔站起身来,在宫里来回走动,直到身边宫人进来传膳,她才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目前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或许,是她猜错了也不一定。

    可,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她要怎么办?

    装作没事人儿一样,继续忍住这般羞辱吗?到了皇帝需要的日子,就被他当做那丫头的挡箭牌,满心喜悦地将他迎进来,然后在独眠一晚后,若无其事地再将人送出去?

    就算她能忍,可早在宁王拒婚那日,她就已经得罪了沈荷回,若将来她被皇帝封妃,照她如今这般的受宠程度,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庆嫔一想到这些事,便手心发凉。

    为今之计,便只有提前下手,才能有备无患。

    无论沈荷回同皇帝有没有首尾,她都要除掉她。

    可,该如何下手才能叫她悄无声息地再宫里消失,又能保全自身?

    她需得好好思量思量-

    却说自从那晚同皇帝做了那事,荷回便一直坐在院中发呆。

    阳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显出耀眼的金黄,她觉得热,便拿手挡了一下。

    然而片刻之后,她便脸一红,放了下来。

    未几,将左手在面前展开,静静看着,只觉得手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发烫,不知是被阳光照的,还是因为昨夜皇帝留在上头的灼热未曾全然散去。

    她竟同皇帝做了那样的事。

    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虽未曾真的肌肤相贴,但也差不离,甚至可以说,比起肌肤相贴,她昨晚为他做的事,要千倍万倍的亲密。

    他们这样,究竟算什么?

    姘头和情妇?

    她明明不想与他偷/情,可是却无可救药地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但一见着皇帝的面,那些告诫自己的话,便瞬间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太讨厌了。

    把她变成这样。

    荷回慢慢垂下头去,将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想就此睡过去,这样,她就再不必想这些烦心事。

    忽然,她听见姚朱唤她:“姑娘,猫儿房来了人,您要不要看看?”

    猫儿房?

    荷回抬头,只见昨日在西苑遇见的那个小火者正恭敬立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

    看着那熟悉的花色,荷回缓缓站起来,有些意外,“你”

    小火者先是恭敬行了个礼,随即起身道:“给姑娘请安,昨日瞧姑娘抱着‘玉小厮’玩了许久,正好今日得空,便给您送了来,不知您喜不喜欢?”

    荷回有些发懵,“给我的?”

    小火者应声称是。

    荷回有些疑惑:“猫儿房的猫不都是登记在册的?你这样偷偷送与我,你管事的能轻饶了你?”

    那小火者连忙笑道:“姑娘说笑了,这正是我们管事的叫奴婢送来的,否则奴婢自己哪里有这个胆子?”

    将猫交给姚朱,小火者飞快转身离去,等他身影全然消失,荷回仍就未曾回过神来。

    猫儿房的管事牌子,给她送猫?他好似也没这个权利吧?

    姚朱也是一脸困惑,“姑娘,这是?”

    “先放这儿吧,等有空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荷回将那狸花猫从姚朱怀里接过,挠了挠它的下巴,猫瞬间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方才那小火者说它叫什么?”

    “玉小厮。”

    这名字真怪,不过倒也符合宫中给猫起名的习惯,凡是母猫便叫‘某丫头’,而公猫,则一律被叫‘某小厮’。

    倒是省事。

    张司籍来的时候,看见荷回在树下逗猫,微微有些吃惊,毕竟由于皇帝的缘故,宫中贵人甚少会在宫中养猫,更不要提对猫如此亲近了。

    她劝荷回:“姑娘小心些,出宫时仔细别将猫毛粘在身上,若是碰见御驾便不好了。”

    荷回这才想起皇帝不喜欢猫一事,连忙点头,“多谢张司籍提醒。”

    将猫交给姚朱,自己则跟着张司籍进了屋子。

    今日,照旧是讲解春宫图上内容,为了方便她了解,张司籍甚至拿了两个‘竹夫人’扮成的假人给她演示。

    而那两个假人被放置的地方,恰巧在梢间的那座罗汉榻上。

    而昨夜,在那上头,荷回刚同皇帝做过那事。

    虽然上头的褥子已经被换过,但不定哪里就有皇帝那黏糊糊的东西,只是被处理过,残留太少,所以瞧不见、闻不着。

    张司籍见荷回眼神闪烁,不敢往她这里瞧,以为她是害羞,便劝道:“姑娘还没适应?如今还只是假人,若将来您和小爷洞房,彼此两个活生生的真人上去,您还这样,可怎么办?”

    她提起李元净的时候,不会知道,荷回此时脑海中出现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多谢张司籍赐教。”

    荷回端正神色,只想着快些学完,时间早些过去,叫她不必再受折磨。

    张司籍这才满意,很快叫她翻开春

    宫图第三页,照着图上的姿势,用假人摆了出来。

    而这个姿势,同昨夜荷回去捂皇帝嘴,被他隔着被子抱着时,一模一样。

    难怪她当时觉得熟悉,原来是在春宫图上看过!

    “这叫观音口口。”张司籍还在讲解。

    荷回不知道,如此叫人没眼瞧的姿势,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充满佛性的名字。

    她脑袋嗡地一声响,捏紧了自己的马面裙。

    昏昏沉沉听了半个时辰,终于将张司籍送走,姚朱进来时,荷回正坐在紫檀桌前的杌子上,脸红个彻底。

    太羞耻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荷回真希望张司籍能够不要那么认真,这样当她低着头不听讲时,她也能放过自己。

    然而那张司籍着实固执死板,但凡瞧见她出一点神,便要厉声疾色提醒她,不要辜负太后的期望,弄得她只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假人看。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自己要瞎了。

    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姑娘,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姚朱提醒她。

    荷回这才打起精神,洗了把脸,重新理妆,往太后的慈宁宫去。

    她到时,皇帝正在那里坐着,除此之外,李元净、淑妃、庆嫔也在,甚至还有安王。

    荷回碰见皇帝的目光,连忙躲开。

    “好孩子,过来坐。”安王给太后进献一串罕见的佛珠,她今日高兴,便叫他们都留下用晚膳。

    “虽不合规矩,但我方才问过皇帝,他并不在意,今日只当咱们一家吃个团晚饭,不必拘礼。”

    众人不想打搅太后的雅兴,应声称是。

    不一会儿,各色菜品被端上来,有蟠龙菜、麒麟脯、燕菜、鲜虾、人参笋琳琅满目,叫人应接不暇。

    荷回和李元净身为小辈,指挥着菜品上完,方可落座。

    荷回坐在座位末端,而皇帝则同太后一起坐在上首,因桌是圆的,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互相对着。

    坐下之后,荷回一直不敢抬起眼来,只低着头,由得身边宫人布菜。

    皇帝并没瞧她,而是在同身旁的安王说话,两人不时谈笑两句,气氛融洽。

    因为紧张,荷回磕了好些瓜子,放在腿上的帕子里包着,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那帕子便连同瓜子仁儿一起不翼而飞。

    一抬头,却见皇帝正捏着一个被磕好的瓜子仁儿往自己嘴里送。

    或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唇一张,白色的瓜子仁儿便被他红润的舌头卷着,吞进腹中。

    荷回心头怦怦直跳。

    慌乱间,不期然抬脚,好巧不巧,正碰到对面人的小腿。

    心头一跳,正要收回,被人从桌底一把抓住脚腕。

    荷回脊背猛地一僵。

    第50章 第50章“既然要学,怎么不来找……

    宫人围着桌面来来去去,不时为众人布菜。

    脚步声、动作间衣裳的摩擦声,此刻仿佛忽然间被放大无数倍。

    皇帝的手指很热,隔着裤袜,都能感受到独属于他的那一份滚烫,仿佛空气中都流淌着一层挣不开的热气。

    热气顺着男人指尖,钻进衣裳,沁入到皮肉之中,在荷回血液里翻腾。

    这太荒唐了,周围都是人,皇帝却跟没事儿人一般,在桌下摸她的脚。

    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儿,就全完了。

    荷回手微微撑在桌上,神情尽量保持正常,不叫人瞧出端倪来,而整个下半身却在用力将那只落入皇帝手中的脚收回。

    然而她只是刚刚用力,便被他重新捉回去,甚至将那脚由腿上,被放到他双膝间,大拇指更是轻轻在她鞋面儿上轻轻摩挲起来。

    荷回呼吸猛地一沉,脸上的神色险些维持不住。

    太后瞧见她好似有些不对劲,便问:“沈丫头,可是身上不舒坦?”

    这话一开口,正在谈话的众人即刻将目光有意无意落到荷回身上。

    荷回极力保持镇定,“回太后,民女无事,只是瞧见桌上有一道笋干,想起在家时也常吃这个,不免有些感伤。”

    听见她是想家了,太后叫人将那笋干放到她面前去,“你来宫里时间一年了,有些想家是人之常情。”

    “谢太后体谅。”

    她指尖有些微微发白,险些坐不住。

    就在她回太后话时,皇帝的手忽然轻轻捏了她一下,仿佛在说。

    小骗子。

    他捏的位置太过特殊,一阵酥麻瞬间从腿上爬上心头,叫她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掀起一丝隐秘的波澜,像是一汪深井忽然起了涟漪。

    荷回已经没有功夫去探究,席上有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鼻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抬眼,暗暗祈求皇帝。

    他却像是喜欢上这种感觉似的,非但不放手,反而手往上,去捏她微微打颤的小腿。

    庆嫔问她:“沈姑娘这么冷的天,怎的脸上还出起汗来?”

    荷回飞快收回视线,道:“禀娘娘,大约是吃了几道热菜,身子暖。”

    “是吗?”庆嫔没有再吭声,只是视线免不了有意无意往她这里瞧。

    这时,一宫女端着太后所说的笋干过来,放到荷回跟前。

    而恰巧这时,荷回腰间的络子掉落在地,那宫女听见动静,下意识就要去捡。

    只要她弯下腰,便将很容易发现桌下的不对劲。

    荷回整个身子好似一根绷着的弦,心砰砰乱跳,仿佛马上就要断掉。

    下一刻,皇帝终于松开手,荷回顺利将脚收回。

    桌布轻飘飘重新落下,一切归于沉静,仿佛方才桌下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宫女将络子递给荷回,“沈姑娘,您的东西。”

    荷回的魂儿好似还没回来,好半晌,才将东西接过来,“多谢。”

    匆匆忙忙将络子塞进袖子里,重新埋头用膳,再不敢随便乱动。

    一顿饭吃得荷回险些魂飞魄散,至于后来桌上的人都讲了什么,她全然不清楚,提着一颗心往回走时,被一个小火者撞了一下,紧接着,便听他低声在自己耳边道:“主子在前头假山那头等您。”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了。

    荷回手抚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叫姚朱先回去,自己则往御花园去。

    先是观察一番,见没人注意,这才匆忙往假山这边来。

    眼见着四周无人,正要回去,经过一个山洞时,一把被人拉了进去。

    险些惊呼出声,鼻尖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方才松了一口气。

    “皇爷。”

    “嗯。”皇帝摸了摸她的脸,“瞧你,出了一脑袋汗,可是累着了?”

    提起这个,荷回可有话说,“哪里是累着,是被您吓着了,方才席上那么多人,皇爷在做什么?”

    皇帝:“你说呢?”

    他明知故问!

    荷回咬了下唇,低声道:“您怎么这样?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皇帝见她目露嗔怪,好似一只被惹恼的小兔子,心里愈发柔软,“这可怨不了朕?”

    荷回睁大眼睛。

    皇帝大拇指抹过她红润的下唇,声音低沉:“你踢了朕,还不准朕报复回去?”

    他这话,倒像是她有错在先似的,荷回两颊微鼓,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您怎么这样?”

    “朕怎样?”

    “您”荷回别过脸去,“这么大一个人,还跟民女一个小姑娘推卸责任。”

    “那你说,朕可有说错?”

    荷回哑口无言,想了想,好似确实是她的脚先碰到他的,只是被他当做她踢了他?

    这样想,好似确实是她的不对。

    “民女错了。”

    皇帝点头:“朕恕你无罪。”

    荷回知道自己被皇帝绕进去了,明明是他不对,到头来认错的却是她自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着实说不过他,只能认栽。

    “既然错了,可有赔礼?”皇帝问。

    荷回震惊了,他怎么还得寸进尺?

    可谁叫人家是天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不不甘心问:“您想要什么?”

    皇帝指了指自己的唇。

    荷回双颊滚烫,扭扭捏捏,同他

    讨价还价,“能不能换一个?”

    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

    皇帝淡淡道:“不成。”

    荷回没法子,只好遵命。

    索性也不是头一回,她也没了早先的那些羞耻,踮起脚,颤颤巍巍在皇帝嘴角亲了一口。

    这样,也算是亲到嘴唇,他也不能说自己什么。

    然而脚后跟刚落到地面,便被皇帝一把搂过腰身,紧紧贴过去。

    山洞里光亮不显,有些昏暗,皇帝的面孔瞧不清,只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沉静中带着不着掩饰的强势。

    “亲歪了。”

    话音未落,已经低下头去,将她含在唇舌里。

    方才在席面上,他就想如此对她。

    尖尖的瓜子壳被她贝齿劈开,红润的舌尖将里头白馥馥的瓜子仁卷出来,落在帕子上。

    她根本未曾意识到,这样的场景究竟有多香艳。

    荷回当然不会想到,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唇舌发麻,若是再不停下,不知道会不会废掉。

    他好似特别喜欢嘬弄她的舌头。

    她大着胆子轻轻拍了下皇帝的胸膛,未几,就在要呼吸不过来之前,终于被他放开。

    荷回身子一软,趴在他怀里调整呼吸。

    他摸了摸她的后颈,道:“民间有首曲儿,你可会唱?”

    荷回问:“什么?”

    “《送瓜子》”

    闻言,荷回脸上一红,点了下头。

    “唱来给朕听听。”

    “别人会听到。”

    皇帝叫她放心:“这里除了咱们两个,没有旁人,唱吧。”

    荷回明白,他这是在叫自己间接向他示爱。

    荷回没吭声。

    皇帝也不急,只是静静等着。

    荷回知道,这人表面温和,实则骨子里极其霸道,若是自己不唱,他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于是缓缓开口:

    “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白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①

    越往后唱,声音越低。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人唱这种淫词艳曲,而听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天子。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他的话,对着他唱这些东西。

    皇帝问:“怎么不唱了?”

    荷回耍赖:“不想唱了。”

    皇帝轻笑,知她害羞,说:“很好听。”

    荷回将脑袋埋进他胸膛之中,她最近做这些事,是越来越熟练了。

    皇帝对她这种无意识的亲近,自然是喜闻乐见,两个人在一处静静抱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外头天地再大,都不如同怀中人待着惬意温暖。

    他有太多的政务要处理,而她顾念着彼此的身份,在外头总是躲他,这样相处着,时光倒像是偷来的一般,叫人格外想要珍惜。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眼瞧着时候不早,才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送去的猫,可喜欢?”

    荷回微微一愣,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讶然道:“玉小厮是您送的?”

    皇帝眉梢微挑。

    荷回想了想,觉得也是,猫儿房的御猫,除了皇帝和太后,谁有权利指使送人?只是她一时没想到罢了。

    荷回觉得奇怪:“您不是不喜欢猫?”

    皇帝:“又不是朕养,你喜欢就成。”

    闻言,荷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上却道:“您派人跟踪我。”

    要不然他怎么这么清楚她干了什么?碰见那猫的第二天,猫儿房的人便将它送来了。

    “这你可冤枉了朕。”皇帝淡淡道:“只是朕对你的事格外上心罢了。”

    这话说得着实漂亮,叫她不免脸红心跳。

    “您不用对我这么好”

    皇帝闻言,只是低头瞧她,沉声说道:“朕喜欢。”

    荷回觉得自己可真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他不过三言两语,便能轻易叫她芳心紊乱,不知如何是好。

    转身就要走,被他用手拉住衣袖。

    袖口宽大,有什么东西从里头露出来,掉落在地。

    荷回垂头一瞧,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说着就要慌忙去捡,被皇帝猛地握住手腕。

    他弯身,将那东西捡起,在手中展开。

    只见上头男女正肩挨着肩,脚碰着脚,坐在葡萄藤下抱在一起,衣裳垂地,画面香艳无比。

    他微微抬眼。

    荷回被他瞧得头要垂到地底下去,她今日出门太急,竟将张司籍给的小册春宫图给带了出来,如今被皇帝瞧见,可怎么得了。

    正当她要跪下谢罪时,却听皇帝淡淡开口:

    “你这些日子,就是在学这个?”

    荷回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这是太后——”

    “既然要学,”他打断她的话。

    “怎么不来找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