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登徒子”
昨日分明没觉得疼……
叶雪尽伸手,摸了摸颈间的那道红痕,恍惚间,昨夜的一幕幕又席卷脑海……
她指尖缩了缩,眼里除了羞意之外,还有几分好奇。
这镜子把人照得好生清楚,她还是第一次在镜子里见到面容这么清晰的自己。
云池半晌没听到动静,忍不住睁眼望去,就看到叶雪尽的食指按在镜面上,表情深邃,好似在探究什么新奇的东西。
“这叫玻璃,还可以是全透明的,制作起来并不复杂,主要材料好像是沙子。”
她隐约记得初中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玻璃的制作方法,但她早就把步骤和配比都忘了。
叶雪尽摸着光滑的镜面,目露诧异:“此等神物竟是用沙子制成的吗?”
主要原料是沙子的话,成本岂不是很低?
若是大韶国能掌握这样一门技艺,不说造福百姓,便是与外邦通商时,也能获得超高额的回报。
届时,何愁国库不丰。
思及此,叶雪尽沉沉地看着面前的镜子,眼神明明灭灭片刻,最终却一字未发。
她已然依靠神明太多,在某些时候,她要知足。
然而,云池简简单单抛出一句话,就把她才压下去的念头又挑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沙子,而且制造方法也不难。”
云池看出她似有动容,想着若是向金手指许愿制造玻璃的方法,应该也能如愿吧。
不管怎样,她现在都想多帮助叶雪尽一些。
也算不辜负这段时光,不辜负这一路的相伴相随。
叶雪尽攥了攥手指,指甲掐在掌心,强迫自己转移掉话题“驸马真是博学,不过,我们还是说一说等下要出门的事吧。”
她不能贪心,她不该要求神明,也绝不会要求神明。
云池挑了挑眉梢,竟然对玻璃没兴趣吗,而且一大早就要出门?
“等下就出门?可是计划有变?”
叶雪尽转头看来,微微一笑:“驸马忘了么,本宫昨日与十娘约好了的。”
不管事情成败与否,同一时间,林中会面。
云池想起来了,是夜探刺史府的事。
那就必须得出门了。
她看了眼叶雪尽脖子上的痕迹,心中一动,起身下床,快步走到叶雪尽面前。
“给你。”
叶雪尽十分配合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块压缩饼干,注意力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下一瞬,云池手里便凭空拿出一条雪白色的纱巾。
“我帮你围上。”
叶雪尽垂眸,轻轻应了声:“好。”
纱巾柔软又轻盈,宛若无物一般,却又似带着什么魔力,撩人心弦。
云池看着那雪白肌肤上的一抹红紫色的痕迹,努力稳住呼吸,让自己专心于手上的动作。
随后,她扶着叶雪尽的肩转向落地镜。
“是不是很好看!”
叶雪尽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稍稍移开,与镜子里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对视,一时忘了出声。
视线相接,云池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转念一想又坦然地看了回去。
“不喜欢吗?”
镜子里,叶雪尽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深深:“本宫很喜欢。”
云池看着镜子里的人,莫名生出一种错觉,叶雪尽好像不是在说纱巾,倒像是在说她……
回过神来,她在心里揶揄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喜欢就好。”
叶雪尽仍旧直直地看着她,语气缓慢又诚挚:“很相称。”
云池呼吸微滞,完了,她更觉得叶雪尽是在说她了。
她一定是昨晚没疯够,现在还疯着,自恋得有点离谱。
“我也觉得,跟你很相称。”
叶雪尽倏然一笑,笑意温柔,眸中似有星光闪烁;“驸马快些穿衣服吧,莫要着凉了。”
她也觉得,她与驸马最相称。
云池点头,而后,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一起出了门,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卑职属下,拜见殿下,拜见驸马。”于鲁和十娘似是等候多时,远远就站在路边望着她们。
他们今日天不亮就守在了城门口,城门一开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因为他们昨夜成功潜入了刺史府,也见到了周刺史。
“如何?”叶雪尽面上平静,心里面还算满意,不论成败,这两人都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结果就不算差。
两人对视一眼,十娘默默低下了头。
于鲁略一思考,细细禀报道:“卑职昨夜再探刺史府时,幸得十娘接应,才见到了周刺史……”
事实上,是十娘一意孤行,独自先跑去了刺史府。
可刺史府被围得跟铁桶一样,还陷阱重重,哪是那么好进的。
幸好他及时追上了上去,两人配合之下,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周刺史。
“刺史府戒备森严,我们不便久留,好在周刺史早有准备。”
说到这里,于鲁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双手呈上。
叶雪尽接过来,打开。
上面的内容大多都跟齐明烟说的情况一致,朱厌的身份,朱厌的行事,朱厌的势力,以及前两任刺史之死都是出于朱厌的手笔。
最后,周刺史表了表忠心,言辞恳切地向她求助。
叶雪尽合上信,看向于鲁和十娘:“你们即刻回城,十娘与十兰留在城中继续打探消息,于鲁把其他能打的人都带来。”
“是!”于鲁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心怀激荡,能打的人!
那就意味着又能大干一场了,城门口那一战实在是胜得太痛快,他都没过足瘾。
待他起身,十娘却没有跟着起来。
叶雪尽不由看向她,淡淡抬了抬眸:“十娘可有异议?”
十娘低低垂着头,闷声道:“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
她不知道于鲁为何帮自己遮掩,但她错了就错了,她认。
叶雪尽扫了于鲁一眼,淡声问道:“哦?十娘何错之有?”
于鲁心里一虚,讪讪扭过头去,他就是觉得大家以后还要共事,稍稍打了个圆场。
十娘俯首,深深一拜:“属下不该自大轻敌,不该鲁莽行事,若非于大人接应及时,属下恐会打草惊蛇。”甚至于被困在刺史府。
想到昨夜,她声音又郑重了些:“属下自知有错,求殿下责罚。”
十娘直觉自己即使不说,殿下也看透了一切,不然为何独独留她和十兰在城里。
十兰文弱,武力一直跟不上,留守是情理之中,可她一直都很能打啊。
叶雪尽面不改色地受了这一拜,也没有让她起来,沉吟片刻才道:“你既知错,往后当改之,本宫不希望你再犯同样的错误。”
此话一语双关,也暗示她不要再想什么别的了,老老实实待在城里。
十娘听明白了,忙叩地称“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叶雪尽这才让她起身,看向于鲁:“切记,速去速回,带着人直接来找本宫。”
“卑职遵命。”于鲁大声应了,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他早就期待着再来一场了,这次一定打个痛快。
目送他们离去,叶雪尽便看向云池,顺手把周刺史的信递了过去:“驸马觉得周刺史其人如何?”
云池看过之后又还给她:“别的不说,这个周刺史很能忍。”
来到羊州没多久就被架空了权力,为了活着,卧薪尝胆这么几年,其间还摸清了朱厌的老底,也是个人物。
叶雪尽扬唇笑了笑:“此人也算能屈能伸,胆子虽小,但忠心还在,尚且一用。”
周刺史明显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然也不会隐忍至今,大约能为她所用。
云池点点头:“那我们回去?”
叶雪尽轻轻摇头:“去矿上瞧瞧。”
齐明烟和周祁月此刻应该刚到矿上,不管状况如何,什么人接应都不如她和驸马亲去。
“听你的。”云池说罢便抬脚往前走,目视着前方,手悄悄晃了晃,佯装随意地去握叶雪尽的手。
可刚碰到对方的手,她就心里一乱,又鬼使神差地避开。
叶雪尽驻足,睫羽轻眨:“驸马。”
“嗯?怎么了?”云池状似疑惑,心里边则慌极了。
她们明明都习惯了牵手和拥抱,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夜再与叶雪尽有肢体接触,她总觉得有些很紧张,说不上来的紧张。
叶雪尽不语,静静看了她片刻,缓缓伸出了手。
云池心头猛跳两下,懵懵地抬手,十指相扣,不自觉地用力一拉,把人抱在怀里。
叶雪尽一怔,忙偏头避开,“驸马,正事要紧。”
云池面色一红,尴尬地松开怀抱,只牵着她的手。
气氛静了静,两人都没有再出声,一起朝着矿上走去。
如此走了一会儿,云池渐渐冷静下来,试着打破沉默:“我知道正事要紧,我方才没想。”
她的一世英名,不能再毁了。
叶雪尽轻笑一声:“好,驸马不想。”
她这么一笑,云池的脸更红了,头脑一昏,脱口而出道:“我本来真没想,是你一直看我,看得我……”
心就乱了,脑子也不清楚了,就只有一个念头:想亲。
这下,叶雪尽的脸也红了。
她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攥紧云池的手指,低低缓缓道:“看得驸马怎么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池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我承认我一早就想了,从睁开眼看到你就想再亲亲你。”
什么一世英名,能亲吗,她摆烂了。
叶雪尽脚步一顿,冷不丁地抽回手,大步向前。
“登徒子。”不知羞。
似嗔似恼的三个字落在空气里,戳得人心痒痒的。
云池不自觉地捂了一下胸口,那里一颗心怦然而动,宛若擂鼓。
她无知无觉地笑了笑,快步追上去。
清风徐徐,吹动叶雪尽的发梢,随风轻扬,晃到了身后人的心里去。
第92章 并非只指望周家人
此刻的矿上。
周祁月看了看自家大哥,周祁山见到自己的发妻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反而皱着眉头,眼底似藏着担忧。
她又去看齐明烟。
齐明烟的神色则没有丝毫变化,好似没有看到周祁山一般。
周祁月茫然收回视线,她以前只知大哥和嫂嫂都是重礼又识大体的人,相敬如宾,在人前也极守礼节。
却没想过,大哥和嫂嫂之间从未有过恩爱夫妻的样子。
如今知晓了些许内情,再去观察这二人,才发现出不对劲来。
……
“都随我来。”周老御史径直往前走,示意大家都跟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女眷们该来的地方。
“明烟,可是殿下让你们来的?”走远一些,周老御史转过身来。
儿媳既然和女儿在一起,那就是见过长公主殿下了,一大早就来矿上找他们,八成是殿下吩咐了什么。
“正是。”齐明烟没有耽误时间,直奔主题道,“殿下命我来寻大家,去女眷那边一趟。”
周老御史听到这话,目露犹豫:“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他们来矿上都三日了,除了第一天见到过管事的人和几名衙役,后面就没人管了。
对,矿上竟然没人管了,矿丁们乐得不用被人催着干活,他们却一点也不敢放松,生怕这里面藏着什么陷阱。
齐明烟静静看着周老御史,利落道:“殿下并无别的吩咐,只道让我们速来速回。”
周老御史点点头:“那便速速去见殿下吧。”
话音一落,周祁山忍不住喊了声:“爹!”
众人不由都看向他,周祁山稳了稳神,朝周老御史道:“爹,您带大家先去前面等候,我问明烟几句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不必耽搁时间。”齐明烟先接了话。
周祁山咬牙:“齐明烟,我要问的是私事。”
齐明烟一脸淡然:“我们已经和离,我与你也无私事。”
“咳咳,我们去前方等候,你们许久未见,也好生说会儿话吧。”周老御史见儿子和儿媳情况不对,忙轻咳两声,家丑不可外扬啊。
却不料,齐明烟直接走到他面前,干脆利落道:“事态紧急,还望您不要因私废公,明烟这便先行一步,向殿下复命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全程连声‘爹爹’都没喊。
“嫂嫂。”周祁月看得着急,跺了跺脚,“爹,您真是糊涂了,什么事都没殿下的吩咐要紧。”
周老御史一愣,反应过来,忙叫大家赶紧跟上。
周祁山却紧锁眉头,拦了拦:“爹,明烟早就不跟咱家一条心了,小心有诈。”
周老御史揪住胡子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管明烟如何,你该信你妹妹。”
周祁山扬了扬下巴,语气莫名道:“小月一贯只听齐明烟的,哪会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大郎!”周老御史皱眉,他不觉得儿媳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更不认为女儿会帮着儿媳诓骗他这个当爹的。
周祁山一脸固执,不肯低头:“总之,儿不信齐明烟。”
前面,周祁月快步追上齐明烟,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嫂嫂,我们不等爹爹和大哥他们了吗?”
齐明烟看她一眼,语气淡淡:“你若也不想继续为殿下效命,陪他们留在这里便是。”
周祁月下意识地想扯住齐明烟问清楚,冷不丁地又想起齐明烟昨夜说过的话。
遇事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
她恍恍惚惚地松开手,她从未动摇过效命于殿下的决心。
可嫂嫂为何说留下来是不想继续效命于殿下呢?
齐明烟见她老实跟了上来,语气缓了缓:“小月,你一定要记住,凡事都要以殿下的吩咐为先。”
与昨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此刻听来却有不一样的含义。
周祁月心里一惊,脚下再也不敢有停顿。
是了,嫂嫂昨日就提醒过她了,凡事都要以殿下为先。
比如此刻,殿下吩咐了让她们带周家人速回,可大哥却表现得不那么遵从,爹爹也糊涂,竟由着大哥胡来。
“可是,嫂嫂不是说,殿下让我们带大家一起回去吗?”
周祁月想明白了一些,又没完全明白,若只有她们二人折返,虽然是以殿下的吩咐为先,但也没有完成殿下的吩咐啊。
齐明烟脚步不停,语气却慢了慢:“小月,殿下并非只指望着周家人。”
羊州衙门今日来得人应该不多,殿下昨夜也都跟她说了,会把之前押送流放队伍的六名官差找来,以及几名各有所长的少女也会来。
再不济还有木屋那边的十几名女眷,刚手刃了仇人,杀气腾腾的女眷。
更不说殿下手里的神器和仙人手段,这么多人手,对付衙门那些人足够了。
彼时,齐明烟只以为叶雪尽命她找周家人是想更稳妥些,可就在她见到周家人时,突然醒悟过来。
殿下此举另有深意。
殿下在衡量,衡量周家人的忠心和办事效率,甚至于衡量她的能力。
想来,殿下昨夜便看出了她和周家人之间存在某些问题,甚至于更早就料到了一些,所以才问她:是否有不便之处。
所以才特意让她带着周祁月一起来矿上。
大事面前,只要周老御史不糊涂,就算不信她,见到周祁月也该知道要怎么做。
思及此,齐明烟一边心有余悸,一边也更加坚定。
殿下心思缜密,且足够杀伐果断,是好事。
有道是慈不掌兵,一个冷静睿智到把人心都算进去的主将,在乱世中才能给人带来更多的希望。
周祁月也幡然醒悟,殿下并非无人可用,或者说,殿下此时此刻并非人手不够。
若她和嫂嫂傻傻留下跟大哥耗费时间,也不会误殿下的事,但那样一来,她们和周家一行人就都会被殿下所舍弃。
一瞬间,周祁月的心里又慌又怕。
两人心底各有惊悟,脚步迈得更快了。
很快,她们又齐齐顿住,因为突然出现在转角处的两道身影。
“属下拜见殿下,拜见驸马。”齐明烟眼底闪过意外,快速上前行礼。
周祁月也跟着一起跪下,心里同样疑惑,殿下和驸马为何会来这里。
“起来吧,你们无事便好。”叶雪尽面色淡然,声音温和。
齐明烟一贯冷静的脸上露出几丝动容:“殿下是怕我们有事吗?”
叶雪尽微微扬唇:“明烟不是说,若你们一个时辰未归,需要接应吗。”
齐明烟抿了抿唇,可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啊,而且她之所以那么说,意思是她们若未能准时,便是事情有变,殿下就该另做打算了。
她根本没想过真有接应这一回事,更没想到会是殿下和驸马亲自来接应。
可殿下会不明白她所表达的意思吗,殿下显然是明白的。
周祁月也瞪大了眼睛,原来殿下没想过舍弃她们吗。
叶雪尽看出她们心中所想,浅笑道:“随本宫一去去迎敌吧。”
“是。”齐明烟跟着笑了笑,心里只觉得暖,原来殿下并非她所想得那么杀伐果断,也并非算尽人心。
这样有温度的殿下似乎更值得她追随…
周祁月也两眼晶亮,殿下还是看重她的,她可是殿下的粮草大将军。
呜呜呜,真好,殿下从未想过舍弃她,她这辈子都要誓死效忠殿下。
一旁,云池看到齐明烟和周祁月脸上的激动之色,又看到她们身后并无周家人的身影,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叶雪尽。
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细太深了,她好像永远都问不全参考答案。
但她又好喜欢这样的叶雪尽,或者用喜欢来形容并不准确,应该是欣赏,是赞叹,是与有容焉。
“驸马?”叶雪尽似有所觉,握了握云池的手,深邃又好看的眼眸似乎在说,为何怔怔看着本宫?
云池笑了笑:“没什么,我们现在不回去吗?”
没有完整的参考答案也没关系,她更喜欢偶尔恍悟带来的惊喜。
叶雪尽缓声道:“去前面等于鲁他们,不必惊动女眷们。”
女眷们虽然有杀敌的决心和勇气,但她们到底被磋磨了那么久,身体都虚弱不说,也无对敌的经验,若贸然上场,恐有伤损。
眼下,事态还不足以紧急到那一步。
不一会儿,四人来到大路上。
若羊州城来人,不管是去矿上,还是去女眷那边,此处都是必经之路。
大约一刻钟后,一群快马赶到。
“殿下,奴婢都惦记死你了。”漱石头一个冲上来,十梅十竹十菊和十松四人紧随其后,跟着围到了叶雪尽身边。
于鲁和五名官差则规规矩矩地停在三步之外,叩首行礼。
“卑职属下,拜见殿下,拜见驸马。”
叶雪尽略一点头,先向他们介绍了一下齐明烟,又跟齐明烟简单说了一下几人的名字和长处。
而后,她才吩咐道:“不论衙门来多少人,但凡出现在本宫方圆六丈之内,仙人便能令其缴械,而我们不仅有刀枪不入的法衣,还有神器在手,尔等可有信心,与本宫和驸马一同御敌。”
她声音清凌凌的,语调沉稳,言语间带给大家无限的底气。
“我等愿追随殿下、驸马御敌!”
众人心潮澎湃,齐齐一跪,他们可太有信心了。
叶雪尽看着面前的十三个人,默默攥了攥云池的手。
云池会意,按照人数,凝神投放出防弹衣、电击棍和袖弩。
待众人穿好防弹衣,于鲁和官差们以及漱石和十松这些擅长近身搏杀的人,都拿着电击棍守在云池和叶雪尽的身边,一起站在路中央。
齐明烟和周祁月则跟十梅十竹十菊三人装备好袖弩,藏身在路边的灌木丛中。
第93章 哪路神仙这么闲啊
太阳逐渐南移,临近正午,大路上掀起一片尘烟。
“官府办差,速速避让!”
看到挡在路中央的一排人,冲在前面靠边的官兵刚喊出一嗓子,队伍正前的陈司马便抬了抬手。
身后三十多名官兵齐齐勒马,停了下来。
叶雪尽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云池,云池轻摇了一下头,示意还在二十米外。
也就是距离不在六丈之内。
对面,陈司马沉沉看着叶雪尽,扬眉笑了:“长公主这是在迎本官吗?”
说话间,他快速扫视四周,眯了眯眼睛。
叶雪尽并不理他,只看向他身后的衙役们,肃声道:“尔等若还是我大韶的兵,便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来的人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原本,她以为只是查几个衙役的下落,来者应该也是衙门的人。
没想到,带队的会是陈司马,带的人还都是驻城官兵,并非一般衙役,而且足足有三十多人。
陈司马也没想到叶雪尽会带人拦路,老张头带衙役们回到矿上便没了消息,他本想再多派一些衙役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朱长史担心衙役们办事不力,特意命他前来探一探虚实。
身为朱长史最信任的人,这种事,陈司马本应当仁不让,但因为在城门上见识过流放队伍的本事,他就没指望衙门里的那群酒囊饭袋,而是在军中点了三十六名好手。
即使是这样,看着大剌剌拦路的叶雪尽等人,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长公主好大的派头,这话应该由本官来说才是。”陈司马笑意一收,高声喝道,“都听好了,你们追随的人现在只是庶民一个,还是戴罪之身,若尔等执迷不悟,敢和官府作对,那就是以下犯上,是谋反,本官只给你们一次机会,降者不杀。”
话音落下,叶雪尽这边却无一人给出反应。
陈司马登时垮了脸:“躲着的人也出来吧,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就休怪本官手下无情了。”
灌木丛中,少女们不由看向齐明烟。
方才殿下介绍的时候说过了,要求所有人今后都要尊齐明烟为军师。
齐明烟稍作思考,从容起身。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
见埋伏在路边的只是五个女流之辈,陈司马身后的官兵忍不住嗤笑一片。
“这算什么,几个弱女子?”
“真是不把咱们弟兄放在眼里,玩过家家呢。”
“头,让我先上,扒了她们的衣服给兄弟们做彩旗。”
这些官兵属于驻城军,是羊州城重兵,一州司马本就负责带兵和管理军队事务,他们又是军中好手,都算陈司马的亲信,说话便没了顾忌。
陈司马见埋伏的人只是几个弱女子,心里虽也有些轻视,但还是没有大意。
身后这些弟兄当日并不在城门上,自然就没有看到流放队伍的神勇。
可他当时看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流放队伍的人好像只来了少数,还都是女人,仅有的几个男人竟是押送流放队伍的官差。
这倒让他意外了。
他还道这些官差怎么不着急回京复命,原来是暗中投了长公主。
陈司马沉思片刻,点了六个人:“你们几个,让他们见识一下厉害。”
今日就让他来看看,是哪路神仙那么闲,会不会再出手庇护这些人。
一听这话,被陈司马点到的六名官兵拔刀就冲了上去。
“兄弟们,杀!”
叶雪尽微微蹙眉,朝云池摇了一下头,便看向齐明烟。
齐明烟秒懂,盯着那六名官兵,面无表情道:“射马。”
五把袖弩皆是三箭齐发,十五支利箭破空而出。
马匹中箭发狂,顷刻间就乱了阵脚。
六名官兵果断弃马,挥刀继续冲。
“小高,你们几个保护殿下。”于鲁大吼一声,握着电击棍就冲了上去。
“殿下,这些小虾米交给奴婢就够了。”漱石紧跟着动手。
十松一言不发,眼神锐利地猛冲,速度比于鲁和漱石都要快。
叶雪尽镇定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出言干涉。
在紧要关头懂得随机应变,且找准时机,有把握地出手,也是手下人所要具备的能力。
于鲁、漱石和十松显然都拥有这种判断力。
不过是眨眼之间,十松就先一步冲到了六名官兵眼前,只见她快速直刺几下,便又回到叶雪尽身边。
手拿把掐,大功告成。
于鲁:“…”不是,他还没动手呢,他还想大干一场呢,这就完了!
漱石:“…”小姐妹深藏不露啊,是个好样的。
气氛诡异地静了静,于鲁和漱石看着瘫倒在地的六名官兵,对视一眼,也退回到叶雪尽身边。
好吧,是他们不够快。
齐明烟眼中异彩连连,殿下身边果然卧虎藏龙,那神器也非同一般。
陈司马的眼睛也亮了亮,上次在城门上,他可是看到了,那些来截杀流放队伍的人一靠近,手里的兵器就凭空消失了,就连外袍都没了。
方才,六名官兵虽然都倒在了所谓的神器之下,但并没有被缴械。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神器应是一定要击中人身才能有效果。
那就好办了,仙人不在就行,他就说嘛,哪有那么闲的仙人,天天守着人庇护。
要真有,叶雪尽也不会被贬为庶民,流放到这里了。
陈司马感觉机会来了,忙挥手高呼:“兄弟们,别让他们手里的棍子碰到身上,躲着点暗箭,随我立功杀贼,冲啊。”
兵者勇也,其余官兵虽然都被惊到了,但听到陈司马胸有成竹的话,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齐明烟立时看向叶雪尽,等待示意。
叶雪尽轻轻扬唇,握住云池的手,从容吐出两个字:“六丈。”
话落,她朝齐明烟看了一眼。
云池也笑,二十米内了呢,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不过一瞬间,陈司马和官兵们手里的刀便尽数消失,连同他们身上的外袍,甚至于鞋子都没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袖弩再次齐发。
“啊!”
马的嘶鸣声夹杂着人的惨叫,响彻半空。
陈司马摔倒在地,官兵们虽然快速地聚到一起,把他围到中间,也摆出了对敌的架势。
但他们已经变得手无寸铁,甚至赤脚在地,脸上和心里都慌极了。
陈司马爬起来后,心里都快崩溃了。
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闲啊,真见天地护着!
不是,既然这么护着长公主,你直接庇护她做皇帝得了,还搞什么被贬被流放的,耍他们玩呢。
叶雪尽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官兵们,淡定向前。
于鲁等人小心跟在她和云池身边,齐明烟她们也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看着步步逼近的叶雪尽,看着叶雪尽身后个个手握神器的人,官兵们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把陈司马紧紧围在背后。
“都让开。”陈司马一咬牙,推开面前的官兵,看向叶雪尽,大声喊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便是,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叶雪尽缓缓勾唇:“是吗,那便都杀了吧。”
陈司马呆住,面前的女人笑得明媚,貌美若神女,可说出来的话却吓破了他的胆。
“殿下饶命,都是朱长史下的令,卑职愿追随殿下杀了朱长史那老贼,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陈司马腿一软,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官兵们脸色僵了僵,似是不敢置信,更多的是觉得丢人,主帅如此没骨气,太丢人了。
面面相觑片刻,他们也默默跪了下去,叩头不语。
“刚才是谁说的把衣服当彩旗来着,给我滚出来。”漱石一个箭步,把电击棍往陈司马身上一戳,把人电昏过去。
嘿,她总算是也知道用神器制敌是什么感觉了,就很爽,简直易如反掌。
第94章 用眼睛去看
官兵们登时僵住,没有再往后退。
不过,他们的视线大多都落在了一个年轻的官兵身上。
“是我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被他们盯着的年轻人一咬牙,站了起来。
那话是他说的,左右躲不过去,还不如痛快些。
漱石一脚把他踢翻,用力踩在脚下,回了一下头,看向叶雪尽。
叶雪尽敛眉,看着一众官兵:“你们陈大人说得不错,本宫不仅要与官府作对,还要杀进羊州城去,还有谁想求死,现在就站出来吧,本宫可以成全你们,否则,就老实听本宫的吩咐。”
此话一出,气氛陷入一股诡异的宁静。
片刻后,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官兵站了起来:“老子死也不会助纣为虐。”
“苏大说得对,我们绝不助纣为虐。”
又几名官兵跟着站了过去。
叶雪尽面色不变,淡淡看向漱石:“把人唤醒。”
漱石当即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陈司马的脸上。
“啊!”陈司马痛呼一声,捂着痛得快要掉了的鼻子醒来。
叶雪尽向前一步,直视陈司马:“你是羊州司马,他们都是你手底下的兵,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让站着的人再跪下来,随本宫杀进羊州城,你便能活。”
陈司马一听,也顾不得疼了,忙看向站起来的几名官兵:“还不快跪下。”
“本官命你们跪下,殿下有仙人庇护,咱们一定能杀进城去。”
“你们都傻了吗,快跪下谢殿下不杀之恩。”
陈司马急得一阵喊,到最后只剩下苏大一个人还站着,最先站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反而也跪了回来。
“苏大,想想你的妻儿……”陈司马为了活命,还在努力地喊着,他这会儿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带苏大这个榆木疙瘩了。
他把苏大收为亲近是看苏大为人忠勇,可当这份忠勇毫无用处,还会连累他丢掉性命的时候,他恨不得扑过去亲手砍了苏大的头。
叶雪尽不由蹙眉,看了眼漱石。
主仆两人相伴多年,彼此之间再默契不过,只一个眼神,漱石便又是一戳,陈司马再次被电晕。
耳边瞬间清静了。
叶雪尽这才看向唯一还站着的人:“苏大,你不想活着?”
苏大握紧拳头,脸色煞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手中的刀绝不会刺向羊州城的百姓,说多无用,杀了我便是。”
他是不想死,但他也不怕死,
叶雪尽看他一眼,声音淡了下来:“漱石,把他绑了。”
而后,她看向跪了一地的官兵,语气更冷:“剩下的,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于鲁和漱石等人便一拥而上,干脆利落地结束战场。
苏大立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叶雪尽。
叶雪尽也看他,声音很沉:“身为大韶的兵,本该守护百姓的兵,却为了苟活,不惜将刀对准自己身后的百姓,这样的兵,本宫不用。”
苏大一怔,眼底的震惊不由被疑惑取代。
这样的话,被一个方才还扬言要跟官府作对的人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离谱。
叶雪尽似是知他在想什么,意有所指道:“你且看着,三日之后,再来论生死。”
苏大皱皱眉,看什么?
叶雪尽不再理会他,转而朝众人吩咐道:“女眷留下,于鲁带人即刻回城,若城中有异动,只需派一人来报,其余人伺机进刺史府,保下周刺史。”
“是。”于鲁抱拳,立时带着小高等几名官差上马。
苏大又瞪圆了眼睛,什么异动?这伙人为何要保周刺史那个狗官?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却也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
人都被绑起来了,还说什么。
他虽然忠于朝廷,忠于百姓,但也不是无脑寻死的傻子。
还有一点就是,他也想看看,看看这位曾经的长公主殿下到底想让他看什么。
至此,一行人也朝着木屋那边赶去。
云池见事情尘埃落定,这才轻声朝叶雪尽问道:“你打算留下这个苏大?”
叶雪尽没有否认:“本宫欣赏忠勇之士。”
所以,她给苏大三天时间。
此人若只知一味地愚忠,三日一到,便也不会用。
云池若有所思:“你这是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方才,她就看出了叶雪尽的用意,她们现在虽然缺人手,但也不能随便用人。
尤其在这种要紧关头,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每一个人都不能放松警惕。
叶雪尽不由侧目:“驸马不问本宫要他看什么?”
云池自信一笑:“这还用问吗。”
她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真是白长脑子了。
她甚至能断定,若苏大是个头脑清楚的,一日就能看到。
看看叶雪尽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看看叶雪尽是良将还是逆贼。
毕竟,木屋那边的女眷们都还恨着呢。
不出云池所料,待她们回到木屋这边。
一看到身穿戎服还被绑到树身上的苏大,女眷们的眼睛里几乎要淬出火来。
“殿下。”
“殿下…”
虽然如此,女眷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殷殷地望着叶雪尽,一声声轻唤着,仿佛这样便能让那一颗颗彷徨不安的心落在实处。
叶雪尽浅浅一笑,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们:“本宫无事,你们不必理会此人,绑着便是。”
“是。”
“殿下无事便好。”
女眷们也跟着笑,眼里的怒火淡了淡,但又没完全淡去。
叶雪尽又与她们说了些话,让她们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便示意齐明烟等人进屋。
小小的木屋里,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满满当当。
云池想也没想,便主动投放出七个凳子出来。
叶雪尽眼底的笑意浓了浓,牵着云池的手率先坐下,而后从容地看向面前的七人:“都坐下说话吧。”
几人闻言,自觉找了位置。
齐明烟和周祁月坐中间,齐明烟往左是十松和十竹,周祁月往右是十梅和十菊。
漱石则习惯地站到了叶雪尽身侧,仿佛还是在长公主府一般,安静地守在叶雪尽身边。
叶雪尽的目光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此处除了周老夫人和小盈儿之外,女眷共十二人,本宫要你们七人在两日之内办好一件事,那便是教会每一个女眷学会怎么使用袖弩,怎么使用电击棍,以及什么叫令行禁止,你们可能做到。”
她语速不紧不慢,声音沉稳,似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打起精神,心生肃敬。
“我等一定全力以赴,必不辜负殿下所望。”齐明烟带头答应道。
叶雪尽点点头:“外面天色也快暗了,你们今晚便在本宫这里一起用饭吧,彼此之间也多熟悉些。”话音一顿,她又补了句,“切记,往后若本宫与驸马不在,明烟便代为施令,若明烟不在,便由漱石做主。”
“是。”众人齐齐一应,心里各有思量。
周祁月一脸自豪,她嫂嫂最得殿下重用啦。
漱石也自信满满,虽然殿下有了军师,但她这个女诸葛也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十梅、十竹,十菊和十松四人则好奇地打量了齐明烟一眼。
齐明烟始终是她们之中最为镇定,也最淡然的那一个,神色没什么变化。
“去吧,苏大那边,不必拘着大家。”叶雪尽笑笑,意味深长道。
“明烟明白。”齐明烟仍旧第一个答应。
众人出了门,周祁月便忍不住问道:“嫂嫂,殿下说不必拘着大家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有的听懂了,有的还不懂,一时间都看向了齐明烟。
齐明烟眼神深了深,语气缓缓:“你们用眼睛去看就是。”
用眼睛看?
殿下之前也说让苏大看着,到底看什么?
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第95章 尴尬的气氛
羊州虽地处南地,但初冬傍晚的山谷,风也是冷的。
双手被反绑在树后的苏大除了感觉风是冷的之外,还觉得周身寒气逼人。
这里的女人好像都是疯子,不时朝他脚下泼水就算了,看向他的眼神还那么瘆人。
尤其天色越来越暗之后,那一双双眼睛里就像带了刀子一样,恨不得割下他身上的肉来。
苏大顶着女眷们幽冷又怨恨无比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呸!”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语气词。
见齐明烟等人没有阻止,女眷们好似听到了轰鸣的战鼓,纷纷冲锋起来。
“畜牲!”
“下地狱的玩意儿!”
“真该死!”
“老娘迟早跟你们拼命。”
饱含恨意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女眷们逐渐凑到了树周围,个个都咬牙切齿盯着苏大,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把尘土撒到脸上,苏大忍了。
一把碎石砸在身上,苏大也忍了。
当裤裆差点被铁锹铲出个窟窿的时候,苏大再也忍不下去。
“我来自驻城军,我是保卫羊州城的兵,你们都疯了吗!你们想谋反吗!”
可他的怒吼没有起到丝毫震慑作用,反而引来更猛烈的恨意。
“打的就是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羊州兵。”
“老娘跟你们这些天杀的拼了!”
“你们这群畜牲,你们都不得好死!”
周祁月等人愣住,不由又看向齐明烟。
这次,是漱石开口问道:“军师,我们真的不管吗?”她还不知道女眷们以往的遭遇,并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齐明烟黛眉微凛:“殿下的意思是,不死就行。”
周祁月深知女眷们的刻骨之恨,甚至还参与过那一晚的救赎。
当下便拉着漱石几人小声解释了一番。
漱石听罢,虽然觉得羊州衙门的人都活该,但还是担心女眷们没有分寸,别真把人弄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也没有出手制止,只是看着。
看着苏大别死了就成。
周祁月也有些不忍:“嫂嫂,苏大看着跟那些人不像一丘之貉。”
齐明烟轻轻摇头:“小月,他并不无辜。”
周祁月不解,但也没有追问,遇事三思而后行,她先思考一会儿吧。
这时,十梅和十竹以及十菊也凑了过去,生怕漱石一个人把控不住事态。
唯有十松还在原地,与周祁月一左一右待在齐明烟身旁。
周祁月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忍不住又去看齐明烟。
齐明烟注意到她的视线,轻轻一叹,却不再说什么。
“嫂嫂…”周祁月欲言又止。
“军师说了,他不无辜。”冷不丁地,十松开了口。
周祁月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无辜?”
十松眉毛一挑,语气坚定:“他就是不无辜。”
周祁月嘴角动了动,默默抬脚,算了,她还是帮忙看着点吧。
见十松仍立在原地,齐明烟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少女。
她对十松印象深刻,毕竟没有哪个少女会那么勇猛,一人可以单挑六人。
“军师看我做什么?”十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直白地问道。
齐明烟收起眼底的打量,只留下好奇:“你为何觉得此人不无辜?”
十松想也不想道:“既然是殿下的吩咐,军师也这么觉得,那他就一定不无辜。”
少女语气笃定,脸上透出单纯的信仰。
齐明烟微怔,殿下就是她的信仰!
从少女脸上读出这么一句话,齐明烟不由笑了:“你说得不错,他的确不无辜,女眷们在矿上的遭遇,寻常百姓或许不清楚,可衙门和军中的人多少都有耳闻,甚至于有不少人就参与过对女眷们的迫害,他们知道却不以为意,甚至漠视这种事情的发生,便谈不上无辜了。”
发落到这里的女眷一批接一批,惨死的女眷也一年多过一年,那么多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早早陨去,冷眼旁观者哪配谈“无辜”二字。
十松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她就知道,殿下的吩咐从来不会错,军师能让殿下如此看重,也不会说错。
听她这么说,齐明烟又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不去帮忙拦着?”
十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既然殿下和军师都不会错,那就是对的,对的事,为何要拦?”
“他要是死了呢?”
“那他就是该死。”
齐明烟又是一怔:“殿下并没打算让他死。”
十松撇撇嘴:“可殿下也没让拦着。”话音一顿,她与齐明烟对视,“军师也没让拦着。”
齐明烟沉默,说得好有道理。
十松见她沉默,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齐明烟微微一笑:“正是。”
话说到这里,两人又一起看向女眷们那边。
苏大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倨傲,只发出崩溃的嘶吼,以及追悔莫及的惨叫。
他好像懂了女眷们的愤怒,也明白了女眷们为何对羊州城的官和兵恨之入骨。
十松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悄悄瞄了齐明烟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齐明烟也很敏锐,笑盈盈地问了一样的话。
十松被抓个正着也不尴尬,反而跟着笑了起来:“我高兴。”
齐明烟:“…”
她看得出少女所说的“高兴”就是字面意思,纯粹地开心。
“为何高兴就要看我?”
少有的,她被挑起了谈兴,想知道少女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十松兴致勃勃道:“军师愿意跟我说话,我觉得开心,所以就想多看看军师。”
往常,她一直是话最少的那个。
因为姐妹们都识文断字,像十兰和十竹可以说是博览群书。
只有她大字不识一个,从小跟着爹爹在山中打猎,也甚少与人交流,除了一身蛮力就是与猎物搏杀的狠劲。
很多时候,她都不能立即听懂姐妹们的话,等她想明白,姐妹们已经在聊别的了。
而且,姐妹们好似也不能一下子就理解她的话,总要多问几句,或者告诉她该怎么说,怎么做。
其实她也听不太懂殿下的话,不知道那些话里的深意,想不通原因,就像方才,她并不明白殿下为何那么吩咐,军师又为何说苏大不无辜。
但她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那就是不管什么原因,只管照殿下的吩咐做。
也不用管军师为什么那么说,只管听,只管信就是。
可军师不一样。
军师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军师不仅愿意主动解释,好像还听得懂她的话。
懂她为何坚信,懂她的应对方法。
十松虽然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但心里是喜欢的。
她喜欢和军师说话,因为军师愿意跟她说这么多,说到她懂。
齐明烟顺着她的话接道:“十松愿意跟我说话,我也很开心。”
“我知道。”十松依旧笃定,“军师如果不开心,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了,对吗。”
齐明烟莞尔:“对。”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性子这么简单又果断的人。
少女简单的让人信任,果断的让人安心。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开门声。
两人一起转头,就看到叶雪尽站在门前。
“殿下。”
叶雪尽扫了眼女眷们的方向,温声道:“让大家早些歇着吧,你们几个进来吃饭。”
她和驸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苏大那边也差不多了。
“是。”十松正色一应,转身大步朝着女眷们跑去,提高音量,“殿下有令,大家该歇着了,我们该吃饭了。”
齐明烟见状,不自觉地笑了笑:“十松这是一心只照殿下的吩咐来办事。”
不在意前因,也不管后果,只管听吩咐。
叶雪尽听到这么一句没有头脑的话,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明烟跟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笑得都真心了些……
齐明烟面色一顿,似是茫然,似是确信:“她们都是极好的人。”
叶雪尽笑笑:“快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七人都进了屋,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彼此眼底有意外也有了然。
意外仙人如此眷顾殿下,也了然仙人对殿下的格外庇护。
“都入座吧,不必拘礼。”叶雪尽与云池先行坐下。
“是。”众人齐齐一应,按照傍晚时的位置,围坐在桌前。
她们忙碌了大半天,午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儿都饿了。
一时间,所有人默契地闷头吃饭,打算先填饱肚子再闲谈。
“军师,这个鱼好吃,刺都烧软了。”十松打破沉默,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齐明烟的碗里。
看着一向话少,且常绷着小脸的十松笑眯眯地给齐明烟夹菜,桌上的人都是一愣,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
齐明烟下意识地扬唇,温声解释道:“这叫青花鱼,刺本来就是软的,而且除了主刺几乎没有什么杂刺。”
话落,注意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和身旁的少女,她莫名感到几分不自在。
大家为何都看着她们……
十松对气氛一无所觉,笑容更大了:“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军师你多吃点。”
军师果然跟别人不一样,什么都细心解释给她听呢。
少女的亲近之意表现得直接又纯粹,让齐明烟忽略掉了心里的不自在。
“好吃,你就多吃些。”
“嫂嫂。”周祁月很是突兀地喊了一声,眼底掩不住探究,“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此话一出,十松夹着鱼肉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转了个方向,把鱼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任谁都看得出,那块鱼肉本来也是想往齐明烟碗里放的。
少女似是反应过来,忙道歉:“对不起军师,我以为你喜欢吃的。”
齐明烟看出少女脸上给的无措,鬼使神差地伸手,竟直接从对方的碗里夹起那块鱼肉,随后似是愣了愣。
她缓了缓神,从容不迫地吃下鱼肉,才看向周祁月:“我的确不喜欢吃旁的鱼,因为刺多,但青花鱼不一样。”
她独独爱吃青花鱼,因为刺少且刺软。
周祁月低头,闷闷道:“嫂嫂从前怎么都没说…”
话说到一半,她及时住嘴,又想起了那句“遇事三思而后行。”
气氛诡异地静了静,隐隐还有些尴尬。
叶雪尽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个来回,打破了尴尬:“本宫许久没有饮酒了,今日难得与你们共聚一堂,我们小酌一杯。”
“对,大冷天的,喝杯酒暖暖身子。”云池紧跟着说道,视线也在三人脸上扫了扫,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三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第96章 深夜小酌…
两人说罢,一起转身,从身后的小桌上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桃子酒。
淡粉色的液体,浓郁的桃子香气,清爽微甜的口感。
无一不让人惊叹。
纵使是曾经贵为当朝长公主的叶雪尽,脸上也露出片刻的回味。
琼浆玉液,不过如此了。
其余人皆一脸沉醉,心底连呼,不愧是仙人赐下的美酒,这哪是酒,分明是仙酿。
而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叶雪尽和云池身后的小桌上望去,眼神里是同一个意思。
那就是:好喝,还有吗?
可惜,那里只有空瓶子。
众人失望地收回视线,看来仙人赐下的酒并不多,她们还是喝水吧。
只有齐明烟还看着桌子上的空酒瓶,透明如琥珀,应是极品琉璃,若是在京城,这几个瓶子怕是要卖出天价。
……
云池目不斜视,她准备的酒并不少,但拿出来的只够一人一杯的量。
因为在场的人,除了她和叶雪尽,还有齐明烟和漱石之外,剩下的少女们,年纪最大的十梅也才刚满十七岁,其余人则都在十六岁。
在大韶国,女子十四岁便要过及笄礼,算是大人了。
可在现代,她们都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能贪酒呢,喝一杯低度的果酒尝尝味儿就行了。
直到……
漱石端着自己的空杯子闻了闻:“殿下,这真的是酒吗?”
她怎么感觉没什么酒味啊,还一点都不辣嗓子。
其余人纷纷点头,确实如此,好喝是真好喝,但也真不像是酒。
“跟我喝过的酒都不一样。”十松今日难得话多了些,附和一句。
齐明烟微微挑眉:“你喝过很多种的酒?”
十松诚实道:“对啊,我跟爹爹隔三岔五就喝,有烧刀子,有老白干……”
齐明烟一顿:“你多大了?”
“今年刚十六。”
齐明烟还想再说什么,见大家又都看着这边,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云池都听呆了,烧刀子?老白干?还从小就喝!
不是,古代少女这么生猛的吗!
似是察觉到她的诧异,叶雪尽轻声道:“大韶有在新年等节日饮酒的习俗,一般孩子到了七岁便能参与,且每每还是孩子第一个喝,由少到老,意为告别往昔,迎接新日子的到来。”
但似十松这般,并不多见,她在及笄之前,也只在特定的节日才会小酌一杯。
不过,叶雪尽并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她也没有尽兴。
云池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那,再喝点?”
既然是人家的风俗,那她还是入乡随俗吧。
众人不由竖了竖耳朵,她们没听错吧,驸马在和殿下商量…喝点?
叶雪尽不由弯了弯唇,拍拍云池手背,转而看向众人:“快再吃些,莫要饿着肚子。”
“回殿下,我们都吃饱了。”众人纷纷起身,有心想问,又觉得会冒犯。
到底还要不要喝点啊?
其实她们并不是贪酒,主要是那仙酿太好喝了,感觉也不是酒,喝起来没有丝毫醉意。
所以,再喝点也是可以的……
遗憾的是,叶雪尽并没有再提酒的事儿,众人也只能离去。
齐明烟跟随大家一起走到门外,忽又驻足。
叶雪尽微微扬唇:“明烟进来吧,本宫正好也有事与你商议。”
再坐回桌前,屋内就只剩下她们三人。
叶雪尽看向齐明烟:“明烟可愿陪本宫小酌几杯?”
“乐意之至。”齐明烟欣然答应。
叶雪尽这才握了握云池的手,不仅没避讳齐明烟,还坦然道:“驸马与本宫一般,也能通仙人,很多时候,本宫也要仰仗驸马一二。”
听出叶雪尽话里的深意,又见叶雪尽说罢便温柔地看着云池,齐明烟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欣喜。
“能得驸马鼎力相助,殿下之幸,也是我等之幸也。”
叶雪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不意外齐明烟人如其名,确实才华惊人,聪慧机敏。
她也不意外齐明烟举止端庄,行事沉稳,处处妥帖。
但她没想到,齐明烟竟也会说出这种讨她欢心的话。
才华与谋略都远胜常人,还能如此知世故,当为治世能臣。
心底闪过这样的评价,叶雪尽不再掩饰对齐明烟的欣赏。
“能得明烟相助,也是本宫之幸。”
齐明烟面露谦色:“明烟惭愧,能遇殿下,明烟才是三生有幸。”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她纵使才贯京城又如何,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依旧只能做一枚为家族牺牲的棋子,到最后囿于后宅深院。
可遇到叶雪尽,短短两日,她便得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欣赏与看重。
在这里,在殿下与驸马之下,她是能号令所有人的军师。
“好啦,你们两个都很幸运,快喝酒吧。”云池这次听懂了,笑着加入进来。
将遇良才,确实是幸事。
齐明烟愣了下,从容举杯:“明烟敬殿下,敬驸马。”
三人一饮而尽,叶雪尽放下酒杯,言归正传:“明烟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她问的是齐明烟出门后,又默默驻足的动作。
齐明烟点头:“不瞒殿下,我确有一事相问。”
叶雪尽接过云池又倒满的酒杯:“此处没有外人,但讲无妨。”
齐明烟的视线落在云池手里的酒瓶上,斟酌道:“仙人赐下的酒器不似凡品,此等极品琉璃若拿到京城,一件可值千金,不知殿下可有此等打算?”
云池一听这话,放酒瓶的动作都轻了些。
她又听懂了,就这玻璃瓶,一个能值一千两黄金!
好家伙,她要去京城,她要把这几个瓶子都卖掉。
不,几个瓶子怎么够,她要搞好多好多瓶子。
发达了啊!
留意到云池脸上的惊喜之色,叶雪尽莞尔一笑:“明烟放心,本宫私库颇丰,不必浪费人力往返京城。”
有母后留下的那些黄金,她现在并不用担心银钱。
至于这些琉璃瓶,她另有打算。
下一瞬,几个空瓶子就消失在眼前。
云池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酒,煞有介事道:“仙人真体贴,每次都会等咱们享用完,再把瓶子收回去。”
叶雪尽:“…”仙人怎么想,她不知道。
但她的驸马是真的喜欢金银。
齐明烟看着云池一本正经的样子,脑海中无端闪过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
念头闪过,她眼中闪过疑惑。
琉璃瓶是仙人收回的,她为何觉得是驸马的手笔,有点奇怪。
见她们两个都不说话,还眼神幽幽地盯着自己,云池讪讪放下酒杯,揉了揉额头:“我有点醉了,你们继续聊,我出去吹吹风。”
太尴尬了,在这两个智多近妖的女人面前,她真是一点小心思都不能有。
感觉什么都会被看穿。
见云池自说自话地起身,快步出了门,叶雪尽不由笑开:“她就是这般性子,想一出是一出,没个稳重样子。”
齐明烟若有所思:“人心驳杂,驸马能有这般真性情,属实难得。”
所以,殿下这是默认了,瓶子消失确实是驸马的手笔?
叶雪尽眼神柔和了几分:“不说这些,明烟,本宫也有一事问你。”
齐明烟闻言,不由正色。
叶雪尽手指敲了敲桌面:“明烟,你对周家人怎么看?”
齐明烟眼底闪过错愕,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周老御史有几分文人风骨,也有真才实学,但行事不够果决,太计较自身利益,可用,但需谨慎。”
叶雪尽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老夫人出身世家,才学并不输周老御史,持家用人皆可圈可点,处理一般庶务,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小月被娇养着长大,虽欠缺一些处事的经验,但胜在性子纯善,为人也耿直,还需历练一番,方可重用。”
“至于跟着流放来的周家仆役,不说能力,单是忠心这一项,他们便胜过许多人。”
若非忠心,哪怕是家仆又如何,主家落难连自顾都不暇,多的是偷了身契,还卷走财物的不义之徒。
叶雪尽抬眸,深深地看着她:“那么,周祁山呢?”
那么,周祁山呢?
齐明烟抿了抿唇,殿下真正想问的,恐怕是最后这句吧。
也是,殿下眼力过人,又知人善任,岂会没有识人的本事。
见她不言,叶雪尽也不催促,不紧不慢地喝着酒,给足她思考的时间。
房中陷入一阵沉默。
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有人言谈甚欢。
云池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有道黑影,上蹿下跳的,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待看清是十松握着根木棍在那里比划,她才松了口气。
“驸马。”十松看到她,忙停下,走了过来。
云池看了眼她手里那根手腕粗的棍子:“你这是在练武?”
大晚上的不睡觉,也太卷了吧。
十松摇头:“我在练刀。”
云池忍不住又盯了一下她手里的棍子,刀?
“你还年轻,练刀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要早睡早起,注意身体。”
十松还是摇头:“我要守夜,练刀不浪费时间。”
少女说得认真,一脸坚持。
云池好奇:“你是自发想守夜的?”她不记得叶雪尽有吩咐守夜这回事啊。
十松点头:“我的身手最好,适合守夜。”
大家都是女眷,且没有武艺傍身,外面还绑着个苏大,她既会些拳脚,就要好好保护大家,顺便也看着苏大,免得人跑了。
还有就是,她有些睡不着,她还想再跟军师说说话。
云池心有动容,视线没控制住又去看她手里的“刀”。
“你会刀法?”
十松微抬下巴,语气里带出些自豪来:“我从小就跟爹爹学耍刀,我们猎户最喜欢用刀了,碰上野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半个月都不愁肉吃。”
云池默了默,看着少女因为练刀而被吹乱的头发,脑海里莫名闪过炸毛的小猫形象,她手一痒,揉了揉少女的头发:“你喜欢什么样的刀,长的短的?宽的还是窄的?”
十松被揉了一下头,呆呆地看着云池,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却答得利索:“我喜欢横刀,直背直刃的,就像我爹的那把开山刀一样,但要比他的刀短一点,还要重一点,够重,劈砍起来才有劲儿……”
一说到自己喜欢的兵器,少女两眼亮晶晶的,双手一通比画。
“你等我一下。”云池说罢,扭头就往屋里跑,到了门前又略微一顿,进门时,手里已经攥了两块压缩饼干。
房间里正在沉默着,见云池又跑回来,两人不由都看向她。
云池径直走到叶雪尽面前,牵起她的手,把饼干塞了过去:“给。”
叶雪尽茫然接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面前的人转身又出了门。
“…”
第97章 要一直陪着本宫
带上门的瞬间,云池手里出现一把刀,她并不知道这把刀是否和十松描述的那种横刀一致,但她尽力了。
她提前在心中默念了十松说的那些话,还上补了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两个词。
那就是:军用,现代制造。
云池掂了掂手里的刀,感觉还挺沉。
她看着十松,三两步走了过去。
“送你一把刀,你快试试趁不趁手。”
十松愣愣地接过来,手里的刀近两尺长(六十厘米),刀柄做了防滑处理,有不平整的触感,刀鞘漆黑,上面还绑着一个小小的刀穗。
回过神来,她忙把刀递了回去,嘴里笨拙道:“驸马不要送我。”
云池笑笑:“收着吧,我不会什么刀法,留着也无用。”
十松摇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色有些着急。
“驸马,十松的意思是,无功不受禄。”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原来是叶雪尽和齐明烟也出来了。
齐明烟说罢,朝两人走近一些,看着少女惊喜又不安的样子,温声道:“既然是驸马相赠,你便收着,往后只管一心效忠殿下,效忠驸马,也算不辜负驸马的好意。”
十松眼睛一亮,这下知道说什么了。
“我一定拼尽性命效忠殿下和驸马,若有人想伤殿下和驸马,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少女跪了地,却仰着头,大胆地望着叶雪尽和云池。
她说得认真,任谁也不会质疑她此刻的决心。
叶雪尽笑了笑,上前扶她起来:“那本宫以后就指望十松来护着了。”
云池也跟着笑,不过她更好奇十松的刀法。
“我以后也指望十松保护了,快给我们施展一下刀法,让我看看未来的十松大将军有多厉害。”
此话一出,十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又去看齐明烟。
齐明烟莞尔:“十松的意思是,那她就献丑了。”
“军师说得对,我献丑了。”十松连连点头,说罢,退开一些距离。
被绑在树身上的苏大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小丫头耍几下树棍,真以为自己会使刀了,一群女流之辈也懂刀法。
呵,这些女人不仅疯,还可笑至极。
月色明亮,山风阵阵。
少女挥刀起舞,身形挪得很快。
重刀锋利,泛着银光,随着少女的动作带起一阵破空声,仿佛每一下都披着风,令人胆寒。
“持刀陷阵,利在速进。”叶雪尽满意地点点头,十松的招式虽然简单,大多都是直劈直砍,但胜在身法快,每一刀都迅捷如风,已然发挥出了这把刀的优势。
齐明烟也跟着点头:“刀之利,在于砍,在于猛。”十松能做到这两点,又如此眼快手捷,足以弥补刀法上的不足。
云池不懂刀法,只有两个字:“厉害。”
被绑着的苏大愣住了,他可能是在做梦,这小丫头竟真的会使刀,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还有那破风声,明显是重刀才会达到的效果。
这小丫头竟能把重刀耍得虎虎生风,几乎胜出了军中大部分人,可见是真下过功夫的,怕是打小练就的本事。
而且长公主殿下和那位被称为军师的女子也真懂刀法,跟他这个练了十几年刀的人一样,能看出真门道。
“殿下,我苏某人愿意效忠。”苏大眼神一闪,用尽余力,喊了一嗓子。
气氛为之一静。
叶雪尽却看也没看他,从容朝齐明烟说道:“明烟,随本宫回吧。”
“是。”齐明烟颔首,迈步的同时凑到十松耳边说了句,“莫要让他扰了殿下清静,不死就成。”
十松微微一怔,揉了揉鼻子,好浓的桃子味,是仙酿!
思绪飘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就冲到苏大面前。
“你做什么,我可是答应效忠殿下了,快给我松绑。”苏大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对上那冷幽幽的眼神,心里莫名发怵。
还有长公主,为何不理会他,难道是不信他吗?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颈部便骤然一疼。
十松利落地收了刀,回头俏生生地笑道:“驸马,我把他打晕了。”
而且她是用刀背打的,没死。
云池顿了顿,由衷地探讨道:“十松,你觉得殿下方才为何不理他?”
她感觉十松的脑子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所以,两个臭皮匠合计一下,能顶半个诸葛亮吧。
这样,她就不用回回都找叶雪尽问原因了,不然显得自己跟多傻似的。
十松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云池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也不知道,所以需要探讨啊。
“那你想想,我们一起想想。”
十松一脸真诚:“我脑子笨,想不到。”
她只要听殿下的,听军师的话,就好啦。
云池:“…”
“那你继续练刀吧。”
“是。”十松宝贝地看向手里的刀,一寸寸地摸了个遍,才又练了起来。
云池看了一会儿,心里只有羡慕,她也好想会个什么刀法、剑法的,到时候直接飒疯了。
等一下!
她有些激动地看了十松一眼,转身又往屋里跑。
里面,叶雪尽和齐明烟正在碰杯,见云池回来,不由齐齐顿住。
看着大步朝自己走来,还面露期待的人,叶雪尽放下酒杯,主动伸出了手。
明白了,驸马又是冲她来的。
下一瞬,手里果不其然地塞过来一块压缩饼干。
不同的是,云池神色变了变,没有再离开,而是默默坐下了。
叶雪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朝齐明烟举了举杯:“明烟,喝完这杯,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齐明烟从善如流地应下,识趣离开。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叶雪尽看着眉峰拢起的人,轻声问道:“驸马可是遇到了难事?”
云池点头,又往叶雪尽手里塞了一块饼干。
她刚才灵机一动,就想着能不能许愿让自己直接学会一身武艺,比如像十松那样。
结果,金手指给出的反应是,【送出压缩饼干一块,请选择奖励:压缩饼干一块或压缩饼干一块】
她这会儿就有点慌,不知道金手指是失灵了,还是说这种类别的许愿无法兑现。
所以她这才又试了试,那就还要果酒吧,毕竟瓶子那么值钱。
【送出压缩饼干一块,请选择奖励:石榴酒一瓶或青梅酒一瓶】
看着眼前的大字,云池心里踏实下来:“没事,要不要再尝尝石榴味的酒。”
叶雪尽有些迟疑,她感觉头脑隐隐有点发昏了,方才她和齐明烟边喝边聊,喝得并不少。
但看着云池跃跃欲试的样子,她心间软了软。
“好啊。”
云池拿出刚获得的石榴酒,倒了两个满杯。
没能如愿以偿,她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对了,那个苏大既有心投诚,你为何不理他,是觉得他不诚心吗。”
云池喝了两口,顺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话落,不等叶雪尽回答,她便拿起酒瓶看了看,怪不得感觉比桃子酒的酒味浓了很多,原来是四十度的蒸馏果酒。
不像桃子酒是发酵果酒,酒精度只有八度。
叶雪尽也察觉到口中的石榴酒有些辛辣,咽下去的速度慢了慢,而后才说道:“本宫并不在意他诚心与否。”
对于用不用苏大这个人,她只考虑过很短的时间,便否定了。
云池更为不解了:“什么意思?”
叶雪尽思绪缓了缓:“陈司马这伙人只能活一个,只是苏大刚好表现得忠勇,本宫便顺水推舟选了他。”
见云池面上依旧茫然,她继续解释道:“后日,那位朱长史必会率众露面,本宫需要一个活下来的人,借以告诉他们,降者不杀。”
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因为羊州城的兵,她也不敢这么快就付诸信任。
万一留下的人过多,这些人临阵倒戈,届时恐怕会横生枝节。
云池恍然大悟,看向叶雪尽的眼神充满惊叹:“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走一步看三步,什么叫深谋远虑了。
叶雪尽抬了抬眼帘,眸光似有些迷惘:“本宫就这么长大了。”
她语速又慢了些,嗓音也婉转了几分。
云池见状,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是不是醉了?”
好像不同酒精度的酒混在一起喝,是容易醉来着。
不过她没什么感觉,因为她喝得不多。
叶雪尽弯唇笑了:“本宫没有醉。”说着,她把杯中剩下的酒都喝了个光,还特意摇了摇空杯子,“本宫倒是想醉……”
话到后面没了音,她唇边的笑意也隐去,脸上添了几分惆怅。
就像是晚霞突然被乌云遮蔽,把天地拉进了浓黑的夜色里。
阳光不再,孤月高悬。
叶雪尽仿若置身于清冷的月光中,散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落寞情绪。
云池心有所感,握住了她的手,笑笑道:“怎么,长公主殿下这是没喝够,那也不能喝了,小心明日贪床,再误了事。”
“本宫真的没有醉。”叶雪尽语调低了低,垂眸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一个手指纤细白皙,一个骨节偏大,肌肤略显粗糙。
就像她们的人生,本该毫无交集,却被命运的齿轮带到了同一个站点。
云池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看,鬼使神差地摩挲了两下。
叶雪尽怔怔抬眸,视线落在云池的脸上。
云池下意识地移开眼睛,忽而又看了回来,坚定地与她对视。
“别难过,我会陪着你好起来,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好起来,再走。”
叶雪尽闻言,脸上闪过恍惚之色,似是没完全明白,手指却本能地握紧了些。
“驸马,要一直陪着本宫。”
第98章 那一抹欲色
云池点点头:“我会陪着你的,陪到你回京,一路繁花。”她再功成身退。
她突然很想陪叶雪尽久一些,她想驱散叶雪尽此刻的孤寂。
她想陪叶雪尽走一走那条荆棘路。
【会陪着你的】叶雪尽捕捉到这几个关键字,露出一个明媚又温柔的笑容。
她手指伸开,指尖压在了云池的脉搏处。
“驸马,本宫必不负你。”
话音一落,她便握紧云池的手腕,借力拉了拉,整个人都歪在了云池的肩头。
云池:!!!!!!
那些惆怅心疼的情绪瞬间消散,整个人都乱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视线便被遮挡,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叶雪尽侧着身子,微微仰头,一手捂住云池的眼睛,一手搂住云池的后脖颈,小心又轻柔地在云池唇上点了点。
而后,她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登时红了脸颊。
突如其来的亲吻,短暂一停,便又抽离。
云池不由瞪大眼睛,睫毛眨动,蹭到了温热的掌心。
叶雪尽眸中露出几分迷离,怔怔松手。
却不料,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回过神来,并不允许她退开。
两只手扣在了她的腰间。
云池借力站起,顺势把人揽在怀里,果断低头。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让人沉迷,诱人深入。
她步步紧逼,想要更多。
怀里的人唇瓣微启,默默放行。
云池得到许可,立时收紧怀抱,唇齿交缠,身子也贴得严丝合缝。
她忘我地索取着,手指摸索到衣带,用力一扯。
嘶啦!
囚衣的布料不堪这么大的力度,应声裂开。
“…”
云池僵住,下一瞬又被勾得心口炽热。
“驸马……”
压不住的低喘,微颤的嗓音,落在耳边。
叶雪尽抬眸看着她,眼里的欲色一瞬克制,一瞬放纵,仿佛在走钢丝一般。
那一抹欲色剧烈晃动着,破碎又浓郁。
云池呼吸滞了滞:“我在……”
“驸马,该歇息了。”叶雪尽垂下眼帘,缓缓依偎在云池怀里,“驸马,本宫……”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虽然理智占了上风,眼底的欲色也被掩住,可她的心却莫名感到一些空荡。
云池陡然呼出一口气,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放松,抬手轻抚她的发顶。
“怎么了。”
“驸马…驸马…”叶雪尽似是醉意上来了一般,喃喃轻唤两声。
云池心底软了软,眼里充满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我在呢,是我太着急了,我给你换套合身的衣服吧。”
叶雪尽默了默,手指攥住她腰侧的衣服,声音低哑:“本宫自己换便好。”
云池:“…”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好,殿下自己换。”
这一笑,让屋内的旖旎散了个干净,但气氛也更为融洽。
屋外,齐明烟望着在月色下挥刀起舞的少女,唇角无意识地扬起。
又练了一遍刀法,十松才停了下来。
“军师。”她开心地喊了一声,跑到齐明烟身边便凑近嗅了嗅,桃子香气好像更浓了。
军师和殿下又喝仙酿了,好羡慕。
齐明烟神色微醺,含笑道:“苏大既然晕了,你也歇着吧,明日还有要事。”
十松想说自己不困,她想守夜。
可看着齐明烟眉眼含笑的样子,她弯了弯眉:“好,我这就去歇着。”
少女笑盈盈地,一脸乖巧。
齐明烟忍不住伸手,就要碰到对方的发顶时,又倏然握紧手指,不露声色地收了回来。
十松眼底闪过疑惑,脑中忽然闪过什么,脱口而出道:“军师是不是和驸马一样,也想揉我的头发啊。”
齐明烟面色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驸马这习惯…殿下知道吗?
思绪飘了飘,她刚回过头,手便被牵了起来。
“军师,你尽管揉,我今早洗头了,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洗干净头发,让你揉。”
十松微微弯腰,把齐明烟的手放在自己头顶,还好奇似的晃头蹭了蹭。
齐明烟一顿,从容地揉了两下:“我从前确实和驸马一样,也有这个习惯,不过,我已经改了,你往后不必如此,快去歇着吧。”
说罢,她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转身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周祁月。
“小月,回吧。”
周祁月侧身,跟着她进门,关门前看了眼月下的少女。
嫂嫂何时有了喜欢揉别人头发的习惯……
十松回以一笑,挥挥手:“祁月姐姐也早点歇着啊。”
周祁月抿唇,眼底闪过复杂,闷声关上了门。
十松无措地挠了挠头,还是军师最好,军师句句话都有回应,不会不理她。
次日一大早。
房门一打开,众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而后,大家的视线齐齐地落在了叶雪尽的身上。
她身上不再是往常那件粗麻囚衣,而是一套正红色宫装。
脸上依旧素净,明明未施粉黛,却多了几分明艳,如皎皎明月,动人心弦。
叶雪尽留意到众人的视线,从容牵起云池的手,众人这才看到云池一般,视线移了移。
呃,驸马也换新衣了。
紧接着,她们又重新看向叶雪尽:“拜见殿下,拜见驸马。”
叶雪尽略一点头,平静道:“都起身吧。”
她神色淡淡,平添了几分清冷,衬得她气质矜贵无双,凛不可犯。
众人起身,看向叶雪尽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惊艳。
云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她为了显得跟叶雪尽相称,还特意给自己许愿了一袭蓝色长袍。
结果这群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只知道盯着叶雪尽瞅,跟没看见她似的。
叶雪尽似有所感,转头眼神柔了柔:“驸马,手握轻一些,本宫不走。”
云池:“…”
用过早饭后,叶雪尽看向众人,吩咐道:“明烟、十松,还有老夫人随本宫去矿上,小月和十梅十竹十菊留下继续教导大家怎么使用袖弩。”
“是。”齐明烟和十松应声走上前。
周老夫人也把小盈儿的手递给女儿牵着。
周祁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周老夫人拍了一下肩:“小月,你留下。”
殿下此举明显是为了周家人,且有所顾忌,所以只带了齐明烟和十松,一个足智多谋,一个身手非凡。
至于她,是因为她周家主母的身份。
女儿脑子单纯,身手也不行,去了也无甚用,若真有个什么意外,恐怕还会成为累赘。
周祁月登时闭紧了嘴巴,老实牵着小盈儿,不吭声了。
叶雪尽朝周老夫人点点头,便和云池走在了前面。
周老夫人见状,忙快走几步,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安:“殿下,老身都听明烟和小月说了,老身实在是羞愧,此番还望殿不吝责罚,让他们长长记性。”
女儿和儿媳一起去请,都没把周家人请来。
殿下最需要用人的时候,老头子和大郎却没有带着人出现,糊涂啊。
叶雪尽看了眼周老夫人,淡声道:“老夫人觉得,本宫该如何责罚?”
周老夫人面色一正,恳切道:“殿下怎么责罚都不为过,要打要杀,老身都全力赞成。”
看出她这些话说得很是真心,叶雪尽神色缓了缓,回头示意齐明烟上前来。
云池自觉落到了后面,跟十松走到了一起。
前面,叶雪尽又问道:“本宫若是让明烟来做周家人的主,老夫人可有异议?”
周老夫人立即说道:“明烟这孩子一向聪慧,行事最是稳重不过,老身绝无异议。”
叶雪尽深深地看着周老夫人,意味深长道:“老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本宫此行便放心了。”
“老身明白。”周老夫人听懂了,也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做了。
后面,十松兴致勃勃地凑到云池跟前,小声道:“驸马,这横刀是仙人赐下的吧。”
云池挑眉:“怎么说?”
十松宝贝地摸了摸刀鞘,把刀拔了出来:“因为这刀不是用铁打造的,也非钢非铜,我昨夜试着用它砍了砍苏大的钢刀,一下就砍断了。”
要知道苏大的刀可是用精钢打造的,还是军中专用。
若不是仙人赐下的神器,这刀如何会有那等威力。
云池若有所思,驻足伸手:“我看看。”
现代锻造技术自然强过古代很多,这刀确实不是普通钢铁打造的。
材质应该是合金,硬度更高,也更耐磨,自然比寻常钢铁锋利许多。
“这刀是仙人赐下的。”云池说着,正要把刀递回去,就注意到刀柄和刀身连接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圆珠。
她心中一动,转身把刀朝向路边的一棵大树,试着按了一下。
“噌”的一声,只见刀身直接飞出,刺入树身。
刀柄与刀身之间赫然连着一根泛着银光的细长链条。
云池微微一笑,又按了一下圆珠,刀身便又飞了回来。
金手指出品,果然非同一般。
“这刀不错,你好好用。”
十松两眼锃亮:“驸马!好厉害!”
如此一来,这刀不仅能用于近身搏杀,四五米之内都能顾得到。
四五米的攻击距离!比长枪都厉害。
云池笑笑:“哪里哪里,我没有你厉害。”
十松也跟着笑:“我知道,我是说这刀好厉害。”
云池嘴角微抽,小姑娘真不会说话,笑得也呆。
前方,周老夫人正牵着齐明烟的手,低声说着什么,云池直接走到叶雪尽身边牵起她的手,说了方才的发现。
叶雪尽回头扫了眼还在傻笑的十松,看向云池,柔声道:“驸马观察入微,便是那横刀在你手里,也不会被埋没。”
云池不由扬眉,露出跟十松如出一辙的傻笑:“那当然。”
第99章 被抛下的周家人
一行五人很快走远。
途经那一晚的埋伏之地,云池下意识地握紧叶雪尽的手,在看到路上只剩下一些破布衣服、颜色发深的土壤,她才松了松手指。
倒是忘了,已经是冬日,山中的鸟兽也缺吃少喝。
叶雪尽也想起了那一晚,眼神不由淡了淡,矿上的那些人,又有几人无辜,几人袖手旁观?
打头的凶徒已经除去了,剩下的也没办法再抓个正着,无凭无据,此事也只能既往不咎了。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思绪却不听使唤。
以后若有人敢再犯,她必追究到底……
感受到叶雪尽的情绪,云池轻咳一声,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我都忘了问,等下我需要做什么?”
“驸马见机行事便可。”
云池不由笑了:“那我若是没看好时机,你可不要怪我。”
她偏着头,笑容干净,眼睛明亮
四目相视,叶雪尽微微一怔,耳根悄悄泛了红。
“本宫不会怪驸马。”
云池轻笑出声:“那我可就为所欲为了。”
被这么一打岔,叶雪尽的思绪彻底被拽了回来,也弯了弯唇:“好。”
周老夫人也在叮嘱着齐明烟:“明烟,待会儿你什么都不必说,交给娘就好。”
齐明烟点头:“劳烦娘亲了。”
周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能跟你一起为殿下做事,娘心里舒坦着呢。”
齐明烟再次点头,看着周老夫人的眼神有些复杂,复杂到她也说不出是可惜还是庆幸。
可惜,周家只有老夫人看得清眼下是什么形势。
幸好,周家还有一个老夫人没糊涂。
周老夫人面上欣慰,心底却幽幽一叹,这么好的孩子,终究是被他们周家辜负了。
因着这个念头,到了矿上以后,周老夫人主动请缨,独自朝着那一片草棚和木棚混搭的地方走了过去。
“大郎!”一眼看到周祁山正站在棚外仰头望天,周老夫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周祁山愣了愣,忙回头叫上周老御史,一起走了过来。
走出几步,两人才注意到不远处立着的几道身影。
周老御史稍一思索,回头摆摆手,周家的仆役们纷纷跟了上来。
棚下,矿丁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发出动静。
自打这群犯人来了,官差们就接连消失了,就连胆子大的那几个浑人也没了影子。
剩下的人要么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要么是只知干活的老实人,没了个牵头的。
甚至于,大家都有些惧怕周家人了,毕竟周家这十几号男丁很是团结。
而他们,没有人挑大梁,就是一盘散沙。
这边,周老夫人等周祁山走近,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头上。
“娘!”周祁山不敢置信地捂住头,好疼。
周老夫人沉眉:“大郎,你跪下。”
周老御史见状,脸色难看了些:“夫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都说关起门来教子,大郎都是当爹的人了,这么一巴掌,儿子的脸面都没了。
周老夫人瞪他一眼,恨不得也给这糟老头子一巴掌。
她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周祁山:“还不跪下,怎么,我这当娘的也支使不动你了。”
“夫人,不管什么事先放一放,容老夫见过殿下再…”
见周老御史又打岔,周老夫人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地打断他:“老头子,你觉得我会晾着殿下来跟你们掰扯,还是说,你想去殿下跟前闹。”
周老御史恍悟,可脸上依旧难看:“大郎,跪下。”
老婆子真是越来越威风了……
周祁山这才跪下,脸色也难看无比:“娘,儿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周老夫人直接笑了,气笑的。
“好,那为娘问你,昨日明烟和小月来请你们去见殿下,你们为何不去。”
周祁山面色一顿,闷声说道:“儿不知她们来请,是殿下的意思。”
周老御史不自觉地跟着附和:“对啊,我跟大郎担心那不是殿下的意思。”
“老头子!”周老夫人忍不住了,怒喝一声,“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烟和小月来请都不是殿下的意思,那你觉得谁来请才是殿下的意思,难道你觉得明烟和小月还能假借殿下之名,害我们周家不成!”
周老御史用力揪住胡子,沉默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儿子一劝,他糊里糊涂地就想岔了。
周祁山还想说什么,可看着盛怒的娘,沉默的爹,他咬牙低下了头。
见他们都不吭声了,周老夫人歇了口火气,不再理会这父子俩,直接看向周家的仆役们:“我提前来,就为了跟你们说一件事,明烟现在是殿下钦封的军师,往后老身我也只听明烟和殿下的,你们若是不糊涂,就知道该怎么办。”
说罢,她转身就走。
此刻的周老夫人是沉重的,她出身世家,也是被精心教养着长大的,嫁入周家以来,她身为当家主母,相夫教子,从未出过纰漏。
她以为一生就这么糊涂着过了。
偏偏造化弄人,她不再是什么大家主母,老头子和儿子也不再是什么清贵文臣。
一场流放,让她看清了太多。
眼下,长公主明显要重用有才有德的女子,不会偏颇男子半分。
老头子和儿子却还看不清,还以为是从前在京城,还以为男子只要有点才学就会被人高看。
又或者,他们不肯承认自己会有不如女子的这一天。
周老夫人步履沉了沉,说出这等无异于跟老头子和儿子决裂的话,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再不好受,她也不能跟着糊涂。
如今,周家已经落寞,她不能再让女儿和孙女蒙尘。
周家的仆役们见老夫人就这么走了,一时也慌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
隐约地,他们仿佛看到眼前有两条路,要么忠心于周老御史父子,要么忠心于老夫人和少夫人。
这时,一个年轻的仆役抬起了脚。
那一晚,曾对周祁山生疑的年轻仆役便是他。
周管家登时扯住了他的袖子:“五儿!”
周五缓缓摇头,坚定地掰开爹爹的手,大步朝周老夫人追去。
他比大家看得更远一些,忠于周家父子,他便永远只是周家的仆役,就只是忠于周家。
可忠于老夫人和少夫人,就等于是在效忠于殿下,等于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眼看着周五跑远,其余仆役看向周老御史的目光更频繁了。
周五一路冲到叶雪尽面前,跪下就拜:“属下周五愿效忠殿下。”紧接着,他又挪了挪腿,朝着齐明烟也是一拜,“周五愿效忠少夫人和老夫人。”
叶雪尽没有作声,只看了齐明烟一眼。
“起来回话。”齐明烟看着周五,平静问道:“你可知此举乃是背主。”
周五刚站起来便又跪了下去,瞪大眼睛道:“少夫人,我…我不是,周家落难,我不曾为自己打算过,且誓死追随,一路护送周家流放到羊州,已然全了忠心,眼下,我想为自己拼一回。”
齐明烟缓缓笑了:“我已与周祁山和离,往后唤我军师便是。”
周五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哎,军师。”
一旁,周老夫人看着还在原地不动的父子俩,心头沉到了谷底。
连周五都能看清的事,老头子和儿子却不睁开眼看一看。
正因如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往后的周家,能指望的只有女儿和孙女了。
有她看着小月,有明烟帮衬着小盈儿,未来总不会太差。
思及此,周老夫人面露愧色,也跪了下去:“殿下,老身惭愧。”
这一趟是白跑了。
叶雪尽却并不失望,反而去扶周老夫人,温声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您已经做得够好了。”
有些话,她不适合说,比如在周家人中挑选愿意一心效忠于她的人。
有时候,一个明白人,胜过十个糊涂鬼。
若是寻常,她自是希望周家所有人都效忠。
但现在有驸马相助,有那些神仙手段,她留在身边用的人便只在精,不在多。
叶雪尽扶起周老夫人后,看向周五:“周五,你上前来。”
“是。”周五声音响亮。
叶雪尽不紧不慢地吩咐道:“本宫命你,把你方才心里所想的话去跟那些矿丁们复述一遍,一遍即可,无人随你回来也无妨。”
矿丁们的处境只比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民好一点,若是有心,聪明人懂得该怎么抓住机会。
她向来不吝给别人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自身了。
云池看得有些不解,造反不需要人手吗,她怎么觉得叶雪尽根本不在意这一点。
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等四下无人,就她们两个的时候,她再问。
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来问去的,显得她不聪明。
不一会儿,周五就跑回来了,不出意外的就他一个人。
同时,周老御史也带着周家人过来了。
“拜见殿下。”
叶雪尽面色不变,淡淡道:“本宫无事,都起来吧。”
说罢,她牵起云池的手,转身走了。
周老夫人眼神一黯,快步跟了上去。
齐明烟和十松也跟着转身,走远几步,齐明烟回头看了眼呆住的周五。
十松眨眨眼,试着喊道:“周五,快跟上。”
“哎。”周五立时跑了过去。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周老御史茫然地揪住胡子,殿下没什么吩咐吗,到底何时起事啊?
周家仆役里,老管家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心扑通扑通直跳,五儿跟着殿下走了!
他的儿子被殿下选走了。
咦?为什么用选?
他不是该拦着儿子吗,家主都还在呢……
可这心里激动地不行是怎么回事,他的儿子被殿下选走了啊!
他家祖坟指定冒青烟了!
第100章 千军万马从何而来
回程,云池见没有外人了,也不憋着了,直接朝叶雪尽问道:“我们就这么一点人手,真的够吗?”
叶雪尽闻言驻足:“驸马觉得本宫有多少人手?”
云池想了想,诚实地伸出三根手指,所有女眷加上于鲁和小高那几个官差,满打满算就三十人左右。
叶雪尽眸光一顿,看向身侧的齐明烟:“明烟以为呢?”
齐明烟语气笃定地答道:“明日之后,殿下身后便是千军万马。”
此话一出,不只云池没听懂,就连周老夫人脸上也露出了错愕。
反倒是十松相对镇定些,没露出一点惊讶。
叶雪尽不由笑了笑:“那本宫就借明烟的吉言了。”
云池:“…”还是没明白怎么办,而且觉得更迷惑了。
但,再问下去,她怕自己还听不懂。
就算都是自己人,她一直逮着叶雪尽追问,也怪不好意思的。
余光瞄见神色如常的十松,她默默放慢了脚步。
小姑娘脑子转挺快啊,竟然跟上前面那两个智多近妖的女人了。
叶雪尽留意到她的动作,牵了牵唇,与齐明烟对视一眼,走在了前面。
身后,周老夫人也看出十松的像是个听懂了的,便也落后几步。
云池看了眼叶雪尽和齐明烟的背影,扭头看向十松:“十松,我听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十松点点头:“明白了,殿下明日便会有千军万马。”
云池挑眉,还真明白了,合着就她的脑子没跟上趟。
“那你说说,千军万马从何而来?”
十松一脸自信:“军师说了,从殿下身后来。”
云池愣了愣:“身后是指哪里?”
“就是身后。”
见十松说得认真,不像是逗她玩儿,云池默了默,翻了个白眼。
确定了,也是个没明白的。
周老夫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小姑娘耿直,是个有意思的。
前面,叶雪尽莞尔一笑,脚步停了停,牵住云池的手。
“驸马,回去本宫好生与你说一说从何而来。”
云池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嗯。”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吧。
清风徐徐,一行人回到木屋这边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正南。
周五兴高采烈地跟来,待迎上女眷们如看仇敌的视线,脚都落得轻了下来。
叶雪尽朝卢裳招招手,也示意周五上前一些。
“周五是来看管苏大的,若他行为失当,你们随便打杀便是,你们心里有恨并没有错,但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本宫希望你们都能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一味地陷入仇恨之中。”
卢裳郑重点头:“殿下放心,姐妹们心里有数。”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好好看管。”周五跟着应声,心里边则忐忑得不行,什么叫行为失当啊,随便打杀这四个字也太吓人了。
叶雪尽又吩咐周祁月去问了一下大家的存粮,得到答案后,便先和云池进了屋。
大家的存粮不多了,只剩下半袋糙米,还有采来的半筐野菜。
进门后,云池坐到桌前,便自觉取出一把压缩饼干:“是不是想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
说着,她递给叶雪尽几块。
叶雪尽在她身边坐下,眼神柔和:“知我者,驸马也。”
云池好笑地看她一眼:“我可不知道你的心思,比如那千军万马到底从何而来。”
叶雪尽接过压缩饼干,浅浅一笑:“驸马明日就知道了。”
云池:“…”这个女人,竟然卖关子,说好的回来就告诉她呢。
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叶雪尽眨眨眼:“驸马不妨想一想,明日是谁要来?”
谁要来?
蓦地,云池眼睛一亮:“朱长史!”
是朱厌!
按照叶雪尽之前所说,明日会是一场硬仗,朱厌会率大队人马前来。
为此,她甚至连风雨雷电都准备上了。
难道说……
见她似有所悟,叶雪尽含笑说出四个字:“借桥过河。”
云池想到齐明烟口中所说的朱厌,又有了新的疑惑:“可那朱厌,我是说那桥的内里若是腐朽的,也要借吗?”
叶雪尽又接过几块压缩饼干:“只要能过河,走一走又何妨。”
没错,她一开始就没打算除掉朱厌。
所谓的解决,也不过是想借力打力。
云池怔住:“哪怕他是个为祸一方的奸臣,也要用吗?”
叶雪尽把压缩饼干放到桌上,语调深了深,“本宫用他,他就要守本宫的规矩,就要遵大韶的律法,不然,本宫随时可以拆桥。”
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尤其在天下动荡之时,用人便不能只看忠奸。
这种时候,需要的是能臣。
云池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叶雪尽似有所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驸马不必忧心,本宫会安排妥当的。”
云池笑笑:“我相信你,走,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吧。”
她牵着叶雪尽的手走到窗前,打开窗,看向外面。
女眷们大多都还在刻苦地练习怎么使用袖弩,卢裳和周祁月则在灶前,周老夫人牵着小盈儿的手坐在一旁。
一锅糙米粥刚熬好,她们喊了周五帮忙,一起把锅端了下来,打算把粥盛出来,再煮野菜。
就在这时,云池心念一动。
刚把锅放到一边的三人,才站起来就看到灶上又冒出来一口更大的锅。
“这这…”周五震惊,一下看看地上,一下看看灶上,最后用力揉了揉眼睛。
周祁月猛地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两人正望着这边。
她脱口而出道:“殿下,是仙人!”声音大得惊人,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叶雪尽轻轻点头,抬手示意她让开一些。
下一瞬,灶边便出现了一堆食物,有肉有菜,还有几个大西瓜。
叶雪尽也关上了窗,牵着云池的手往外走。
“驸马,往后便不必这么操劳了。”明日,她便能带着大家进城了。
云池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操劳的,想不想再喝几杯?”
叶雪尽眼帘一颤,没有作声。
她想到了昨夜,半醒半醉间,差点失了矜持。
云池呼吸微滞,不等叶雪尽回答,就把剩下的果酒一股脑地投放到了灶边。
她喜欢昨夜的叶雪尽,主动又勾人。
喜欢清冷禁欲又醉眼迷离的叶雪尽。
那样的叶雪尽,让她着迷……
让她想要靠近,想要把人紧紧拥在怀中。
“哇,仙酿!”灶边又是一阵欢呼。
云池忙站开一些,差一点,她就主动亲上去了!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好险。
叶雪尽神色淡然,耳朵却悄然红透,指尖也掐在了云池的掌心。
登徒子……
女眷们登时都顾不得再练习了,挑水的挑水,切菜的切菜,围着灶台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怎么做这些菜,又要存起来多少。
“不必留着,晚上,本宫会再求仙人眷顾。”人群外,叶雪尽淡声吩咐。
“是!”女眷们欢快地应声。
“殿下英明。”周五也高声应答,他就知道跟着殿下才能有好日子。
自打来到羊州,他在矿上不是吃野菜,就是喝糙米粥,别说油花了,连点咸味都没有。
再瞧瞧这满地的食物,连油盐酱醋都齐全都很。
见大家都忙碌起来,叶雪尽和云池静静站到了灶旁,心底无比的宁静。
“哎哟,殿下,可别被烟熏着了。”周老夫人忙站了起来,把凳子让了让。
“无碍,老夫人快坐吧。”叶雪尽淡淡一笑,朝小盈儿伸出手,“盈儿,你存在本宫这里的牛肉干。”
小盈儿从叶雪尽手里接过牛肉干,却没有吃,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那道人影,小脸上虽怯怯地,眼里却满是孺慕。
叶雪尽见状,也看向齐明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