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群星,回响
银河知名歌者知更鸟小姐即将莅临地球的消息如病毒般扩散至全球的每个角落, 地球人们一边在加拉赫新注册没几天的官号下面发疯尖叫,一边到处打听演唱会的入场票该在哪里抢。
没多久,作为群星回响演唱会的主要承办方之一, 星际和平公司又发表了一则通告,大意为:由于知更鸟小姐本次属于爱心义演范畴,票价全免,任何在网络平台上售卖或代抢演唱会门票的都属于不法牟利分子,请民众切勿上当受骗。
饱受黄牛摧残的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然后又得知了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为了避免现场拥挤,发生意外事故,威胁知更鸟小姐本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演唱会舞台将不对外开放, 所有观众可于xx日xx时, 登录公司官网进行线上直播观看。
而有关演唱会的舞台地点, 地球联合政府也苦恼了许久。
他们虽然手上有钱,但想要在短短不到几天时间内捣鼓出一个像样的舞台, 符合银河巨星本人的档次格调,不显得地球人出手寒酸, 难度还真不小。
地球政府光是选择一块合适的地皮都花了不少功夫, 地球的土地资源本就紧俏, 从头开始建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财力, 还不一定能干好。
最后干脆一摆烂, 向全球各大集团企业发布一则公开招标,把皮球抛给市场来解决, 主打一个钱管够,但质量一定要过硬。
彼时彼刻, 迟钝的政府还没意识到“知更鸟”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是多大的风向效益。
招标一出,不少资本嗅到了商机,闻风而动,如数家珍的列出自家的优势和长处,不忘顺带踩竞争对手一脚。
自打击星际和平公司这头巨无霸“鲶鱼”以势如破竹的姿态闯进了地球,瞬间搅活了自千禧年后就愈发疲软的全球市场经济。
普通人可能感触不深,但市场的反应往往最为敏锐。许多没有踩准风口的企业当场宣布倒闭,但也有许多企业一举抱上公司的大腿,实现绝处逢生。
新技术、新管理方式层出不穷,全球经济仿佛被注入了一管强心剂,前景一片欣欣向荣。
正因如此,商业人士的鼻子,可要比不少潜心政治的官员敏感得多。
意识到这次招标是一次露脸的好机会,资本们如饿虎扑食般当前疯抢,都想接住这次泼天的富贵。
最后,经过十几轮的开标评标,从一众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的,是一家著名俱乐部名下的一座大型足球场。
随着时代更迭,一些有钱的阔佬俱乐部不满现状,挥舞着大把的钞票,纷纷建起搭配高科技的新球场。
一个足以承办世界杯决赛现场的五星级球场,不仅有先进的LED技术,信息通讯系统,全局视角录制,还具备360度的看台大屏,硬件设施拉满。
标准的足球场场地大小是68米乘以105米,占地面积足够宽敞,在已有空间技术的支持下,重新改造加工一番,布置上地球最先进的收音设备和音响,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诗舞台。
别说边唱边跳了,知更鸟小姐就算是唱到一半,突发兴致想来踢个球,都没什么大问题。
三天的紧急施工一眨眼过去,终于,一个崭新的音乐舞台迎来了它的第一次华丽揭幕。
而此时,知更鸟的私人包机也降落在了地表。
她虽在银河各大文明享有亿万粉丝,但出行作风一向低调,不喜张扬,自然比不得市场开拓部降临地球的那一次锣鼓喧天、烟花齐放,而亲眼目睹一艘小型飞船降落在地球联合政府辖地,附近居民也没多想,只以为又是公司工作人员前来商讨事务,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由于知更鸟小姐的本次行程是力排众议的临时安排,所以随行人员少得可怜,因此,列车组的三位成员主动担任了保镖兼经纪人一职,全程陪伴于大明星左右,与地球官员们进行交流协商,整体进展还算愉快。
演唱会的预定日期不知不觉间已然将近,夜色渐浓,不少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点开了公司官网频道,期待又紧张的注视着电子屏幕上目前空无一人的球场。
线上热闹非凡,线下也不逞多让。球场之外更是人山人海,都是不远万里赶来希冀现场感受外星的知名歌手演唱的人们。
当地政府的安保力量显然难以阻止热情似火的民众,好在公司机甲把球场的每个入口都拦得严严实实,那大胖墩的不好惹体型,看上去随时都能给白人大汉一个不客气的大逼兜。
正因如此,没一个地球人敢上去硬碰硬,否则,怕是连球场门槛都要被人群给踏烂。
足球场的内部已经大变样。
舞台两侧,高耸的灯架上密布着无数探照灯、频闪灯等灯光设施,整齐排列,放射出流星般的绚丽光轨,在漆黑的星空上划出一道道耀眼夺目的五色光,随着舒缓的背景音乐节奏而不停地旋转、交织,仿佛能将人吸入那无尽的星海漩涡之中。
正呼应了演唱会的名字——“群星回响”。
舞台中央,巨大的LED地板屏上,变换着色彩与图案,如同银河波浪倾泻而下,置身其中,仿佛身临一个奇幻的宇宙空间。
随着画面上的电子倒计时归零,灯光熄灭,现场黑暗无声,如真空般寂静,就连球场外闹哄哄的人群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没过半分钟,一排排银色的灯带由浅到深,在刹那间齐齐点亮,勾勒出了舞台轮廓,灿如白昼。
“……!”
网友们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已经悄然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少女肌肤似雪,长相甜美可人,而眼角下镶嵌的几滴彩钻为她增添了一抹高不可攀的冷艳气质,不能不令人魂牵梦绕。
她披着一头瑰丽柔顺的银紫长卷发,身穿一袭紫银绸锦的露肩短裙,袖口绣着精致花纹,纯白手套包裹住一双玉手,细长的手指紧握话筒,细节和气质美到了极致。
然而,最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对从耳后长出如天使般的羽翼,以及脑后高悬着的、如音符般的金色天环。
不少人在屏幕后发出惊呼:“她是……天使吗?”
名叫知更鸟的天环族歌者先是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她举起话筒,轻启朱唇,清亮柔美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宇之间,如同一股干冽的清泉:
“大家好,我是来自【家族】的歌者,知更鸟。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到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当我第一次从《星际和平播报》里听说了地球的消息,就已暗自决定,我想要来到这里,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我身边的人都很迷惑不解,明明还有那么多文明,那么多一直在支持我的歌迷们翘首以盼着,我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地球?”
她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伸出纤长的手臂,径直指向台下的一个角落。
“因为……这是一颗【开拓】走过的星球。”
镜头随之一转,舞台下,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灰发青年高高举起了手,他的鎏金双眸比太阳还要闪亮,上扬的嘴角咧到耳后,在热烈回应着台上的歌手。
看到镜头撇过来,本来手舞足蹈的青年立马恢复了一脸严肃,双手背后,挺直身板,那股傻里傻气的样子转而一变,还真有几分正气唬人的架势。
摄像机精明地给了他衣服边的金色车票一个特写,随后,电视上放出了灰发青年的身份标识:
【星穹列车】,无名客,穹(担任临时保镖中)
弹幕炸开了花:“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名客?”
“是加拉赫导演的同伴!”
“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让我看见真人了!”
“他真好看。”
众人还来不及惊叹,便听见知更鸟又接着说:
“而且,这不仅是【开拓】走过的星球。”
“地球啊,你鸣响了【巡猎】的号角,挫败了【丰饶】的阴谋,写就了【纯美】的诗篇,填补了【虚无】的空白,笃定了【存护】的意志,接受了【智识】的教育……”
她阖上轻薄的眼睑,仿佛在倾听自然万物附和的韵律:
“而现在,请允许我,一位自知渺小的歌者,将为你演唱来自【同谐】的歌声,助力迎战【终末】的阴霾。”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万众灯光聚集一处,本就高不可攀的容貌镀上了一层清浅的圣光,好似伟岸天神降落凡间。
弯月从云后窥探,星星也一眨一眨,仿佛在为她敲击着鼓点。
人们唯有惊愕失语,甚至忘了质疑歌者话语中,那一抹象征着不详的【终末】的含义。
【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它的量带通遍天下,它的言语传到地极。】*
“放眼宇宙,智慧文明也许孤独,但不孤单。一颗星星抬头仰望,还有无数星星与之作伴。不管你此时身处何方,我衷心希望,我的歌能为你们带来一夜的好梦。”
简单的问候就此结束,一曲美妙的音符跳跃在她的指尖,音乐在转眼间骤然响起。
“下面,我将为你们带来第一首歌——《在银河中孤独摇摆》。”
第132章 谐乐,齐颂
“穹, 你那边还挺热闹的嘛,在开演唱会?”
“真不好意思,我和螺丝咕姆只能挑在这个时候给你泼一盆冷水——有个东西顺着裂缝钻进来了。”
“那家伙甚至瞒过了我们的监测仪, 实力绝对有令使级别,鬼头鬼脑,滑不溜秋的……我和螺丝咕姆暂且不能离开这边,喏,只有交给你对付了。”
——————
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 歌者独身一人,玉立于温柔的风儿之中。
额前细碎的几缕刘海微颤,华美的裙摆随之飘逸,又被专心歌唱的主人随手压下。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举动, 却不知暗暗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她真的好美……”
知更鸟摇晃着窈窕俏丽的身躯, 感受前奏的鼓点节拍, 带着微笑缓缓开口,轻柔磁性的歌声从唇齿间流露而出, 拂过每一个听者的心田:
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
加快步伐, 紧随这律动摇摆
Hands up! Embrace who you wanna be
高举双手, 拥理想自我入怀
……
沉稳明亮的女音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 【同谐】的美妙韵律顺着蓝色的电流传入千家万户,将智慧生灵的心神牢牢牵引其中。
屏幕后的观众明明是第一次听这首歌, 却仿佛早已听过无数遍, 开始不自觉地跟随旋律沉浸其中,摇摆抖动。
“怪了!这歌有毒!”
“我家的猫开始扭屁股了, 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宠物随主人。”
“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小祖宗也不哭了,瞪着迷糊的眼睛, 问我电视上的那个神仙姐姐是谁。”
“虽然只是开头一段,但这种醇厚微哑的嗓音,没有日复一日的基础练习达不到这个程度。”
“音色独特,具有极高辨识度;音域宽广,低音和高音皆能完美覆盖;气息控制极为强大……而在技巧炉火纯青的同时,还能精确诠释歌曲中的情感,让听众产生强烈共鸣……知更鸟小姐,你,就是我的神!!!”
响彻于无人球场的歌声穿越时空的阻隔,在天各一方的地球人民耳边婉转萦绕。
月光温柔,星光守望,歌声的香气弥漫,给空气染上一层朦胧空幻的色彩。
作为唯三的现场听众,穹在下面听得摇头晃脑,恨不得把球棒捞出来当应援棒。
性情冷峻的丹恒闭上了眼睛,双手抱胸,食指敲着腕甲,不时点头。
三月七的反应更是夸张,满脸洋溢着追星成功的欣喜之情。
幸好忙着拍摄主角的镜头没有扫到台下,否则无名客在地球人眼中的滤镜恐怕能当场摘掉一半。
穹:“爷唱的真好听。”
穹:“等我回了家,也要去艾普瑟隆出道当个明星玩玩。”
系统没眼看:“迄今为止你已经当过了模拟宇宙测试者、猫猫糕饲养员、侦探助手、机巧鸟捕手、剑客老师、奇兵、业余捉鬼大师、灰骑士、业余调饮师、业余动画片导演……这么多身份,你还不满意?”
穹:“别再玩儿大冰的梗了好吗?好的。乖,摸摸头。”
艾利欧:“……”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给我专心应付一下马上就要杀过来的绝灭大君啊!”
舞台上,知更鸟专心致志地唱着歌,眼看歌曲快要到达高潮部分,台下的穹从虚空中拉出一根带着电光的球棒,敷衍地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对了,你猜纳努克和阿哈派过来的是谁?”
系统默念了三遍清心咒:“……和你有过极深交集的绝灭大君,不就只有那一个吗?”
“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呀,那家伙不应该是偷偷摸摸钻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混入我们自己人的队伍,等到我们以为一切快要结束,突然爆出马甲,狂笑着欣赏我们震惊呆滞的模样吗?”
艾利欧略一想象,如果真如穹所说,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开拓者的数十个马甲将孤独、无助又弱小的绝灭大君团团包围,那惊悚的场景,地狱的乌丸莲耶和羂索看了都直摇头。
系统:“……你确定她能混得进来?”
系统:“绝灭大君不是傻子,纳努克或者阿哈肯定交代过她一些东西。但这一次举止如此莽撞,估计是气疯了吧。顺带一提,如今宇宙融合度到达一个较高水平,一些实力高深的强者、或者如忆者那般特殊的存在,已经能够接受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异世界记忆……我猜测,看你把她捏成了一只小小的丰饶孽物,心高气傲的岁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就率先跑过来想给你点颜色看看咯。”
穹霸气宣言:“管她生不生气,总之,来了我的地盘,就别想那么容易离开!”
丹恒的击云和三月七的弓箭已蓄势待发,位于球场演播后台的工作人员看着三位保镖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三位大人是怎么了?”
“莫非也想上台表演?”
“知更鸟小姐没提前跟我们说这一茬儿呀,待会儿灯光要怎么打?”
直播后的观众沉浸在音乐中,同样没有意识到一位来自【毁灭】的敌人正在无声逼近。
弹幕同化了彻底,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片应援棒和花痴表情组成的汪洋大海,几乎要把大屏幕上的人脸都完全淹没。
而一些精明的人打开了手机录音,他们深知乐坛天后的歌曲版权恐怕没那么好买,以地球政府目前的财政水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歌迷们恐怕都听不到来自天后的天籁之声了。
随着旋律推进,音调也变得高昂起来,歌曲即将迈入高潮。
Rise
跃升——
就在此时此刻,意外突生。
星光璀璨的女歌者身边,忽然冒出一朵幽绿色的鬼火,与整个演唱会的风格格格不入。
知更鸟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表情管理极为优秀的女艺人稍稍退后一步,优美的歌声不受丝毫干扰,清泉一般迸涌而出:
Up into my world
闯入我的世界
高跟鞋由于突如其来的后退而一崴,失神片刻的少女整个人像垂直倾倒那般向后摔去。
电视屏幕一闪,一道风一般的身影已经接住了后仰的歌手。
丹恒轻轻搂住了知更鸟的胳膊,保持着一个礼貌不失分寸的距离,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紧了长枪,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绿色鬼火。
歌者的歌声还在继续:
Renew your definition
更新你的定义
眼角一抹朱红眼影的矜贵青年脱下碍事的保镖外套,露出一身青色劲装,将手无寸铁的银河巨星护在身后,持一杆长枪飞快冲上前,枪花耍得令人眼花缭乱,如同误入了武打戏的片场。
“幻胧,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捣乱的地方!”
那鬼火悠哉悠哉地画个圈儿躲了过去,尖细刻薄的女音并未收进音响,直接钻入在场唯一一个活人的耳中:
“我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开拓的小卒子,你在使用我的身份在外招摇撞骗并且将我的形象毁于一旦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如同一个发疯的婆娘,瞬间分裂开了十几朵绿色的火焰,摆明了态度要占领知更鸟的身体,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演唱会毁于一旦,将列车组的脸面狠狠踩烂。
自认身份高贵的绝灭大君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恨得牙痒痒:“你们,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World so high, let me show
向你展示这里的超乎寻常
And hear my declaration
让你听见我的宣言
No more ties
从此,再无拘束
穹和三月七也跳上舞台,齐齐站在了丹恒身边,全副武装,紧紧盯着来者不善的敌人:“不会让你得逞的!”
而观众显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演播后台里的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这场面事先没彩排过啊?”
“是知更鸟小姐临时加的片段?这些知名的天王天后好像都喜欢整点儿即兴创作……”
“既然知更鸟小姐没有喊停,那我们就……?”
导演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主,扭头高呼道:“乔治,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给音乐剧当过灯光师?这一段节奏鲜明的打戏,你来!”
满脸雀斑的小个子男人眼前一亮,跨步到控制台前,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明白了,头儿,交给我吧!”
原本柔和舒缓的聚光灯在转瞬间发生变化,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变换着颜色,红绿交加的色彩追踪在三位身形矫健的无名客身上,高潮的音乐也变得激昂了起来!
Off the ground and tap your feet
高高跳起,用双脚叩出节拍
穹一个跃起躲过攻击,球棒在空中重重画出一个十字,强劲的气浪逼得无形体的岁阳生出不稳定的波动。
但这种程度显然不能阻拦她进攻的步伐,几股危险的小型鬼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灰发青年身后!
Look, stars are near when you feel the beat
当你感受到律动,繁星已近在咫尺
下一秒,幻胧还来不及得意,一支势不可挡的弓箭朝她迎面射来,擦肩而过。
六相冰的寒气扩散开来,即便是灵体,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可恶的小丫头!”
We’re bound for a greater height
我们一起触碰更高的天空
三月七朝着空中连发三支冰箭,丹恒在一侧紧密配合,封锁了岁阳的潜逃路线,“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Take a leap into the blazing,
要向炽燃中飞跃
Don’t lose yourself in mundanity
不在凡俗里沉沦
Join-my-dream, it is the right time
加入我的梦境吧,大好时机已来
幻胧察觉到了以岁阳之身作战的劣势,不爽的啧了一声,变换出了数十道绿色的人影,宛如行尸走肉,狰狞万分——这些都是她曾经附身过的宿主,最后的结局大多都以惨死收场。
知更鸟的神情再也看不见丝毫笑意,但仍然紧握着那枚银白的话筒,仿佛紧握着作战的武器一般。
她猛然拔高了音调,而上百束璀璨灯光在一刹那间整齐攀升至云空,仿佛在为一场戏剧的高潮拉开帷幕。
Leave it all behind
把一切都抛开
Get ready now
现在做好准备
Sing along
随我一起高唱——
三月七指尖抖动,给三位队友套上盾牌,丹恒周身似乎有连绵尖锐的水意浮动,穹也切换了形态,球棒变成了一顶镶嵌着羽毛的礼帽。
知更鸟扫向蠢蠢欲动的敌人,对着星空举起一只手,歌者的柔软气质不复存在,双眸只余凛冽,仿佛是一位发号施令的女将军:
Welcome to my world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紧接着,三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实力强大的绝灭大君一拥而上!
第133章 万籁,共鸣
群星演唱会仍在进行, 只是舞台乱成了一锅粥。
三位列车组保镖登台表演武打的片段让屏幕后的观众都看懵了,不少人发出表示疑惑的弹幕:
“这是……演出事故?”
“不对吧?知更鸟小姐还在唱呢。”
“她唱的可真好听,气息一点儿都没乱。”
“难道是中途穿插的动作表演?”
“我觉得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演出事故,知更鸟小姐还能保持这个淡定的样子,那只能说职业素养可太高了,不愧是银河巨星。”
“不仅听歌还能看戏,除了知更鸟, 谁还愿意这么宠我。”
演播后台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给每位出镜的保镖都附上了姓名身份,作为普通人的观众们很快从短暂的迷茫转为了土拨鼠般的惊奇: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有个这么帅的黑发小哥,他脱衣服的那一下蛊到我了!!!”
“Dan Heng boy, marry me, please(狗头叼玫瑰)”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我脑子里的《洛神赋》有画面了。”
“那个粉头发的女孩子用的是弓箭唉!三月七?好特殊的名字,该不会是用自己的生日日期当的名字吧?哈哈哈, 还能这么取名!”
“这年头居然真有人用球棒当武器,我直觉他应该会比较喜欢吃泡面……”
观众们用轻松的心态看戏, 台上的列车组三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丹恒当主攻, 穹一门心思辅助, 三月七负责放冷箭补盾牌,知更鸟则站在后排提供精神支持。
明明是四个不同个体, 却彼此配合的亲密无间, 仿佛已经事先彩排了无数次,也难怪观众们没有将其当成一次意外事故。
还好当时他们选了一片足球场来当舞台, 否则地方小了,手脚还真施展不开。
“幻胧!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一只岁阳就能打败我们吧?这里可没你能附身的对象, 当初是谁被丹恒和神策将军毁了一具肉身,哭唧唧地找你们家主子倾诉去了?”
穹撂下垃圾话,贱兮兮地做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幻胧看得怒火蹭蹭上涨,挤出一声冷笑,回敬道:“倘若不是我一人前来,而是带上了军团的亿万铁骑,降下毁灭的神罚,地球此刻怕是早已被犁为焦土平地了!开拓的小虫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看来一个人的过家家已经把你的大脑磨得生锈,忘记了这里可没有巡猎的将军再来助你!”
三月七适时出声道:“别忘了我们!”
幻胧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凉凉的笑了一下,显然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薄如蝉翼的谎言,只需我轻轻一戳,尔等的烛火便会如同熄灭的余烬,在这处泡沫般的异世界,支离破碎,饮恨而死……!”
开拓者掏了掏耳朵,重重地切了一声,对天竖起三根笔直的手指:
“放狠话谁不会?我穹在此对阿基维利发誓,要是不把你封印进我的宝葫芦里狠狠折磨,让你哭着喊我姑爷爷,等我回去就和阿哈订立婚约!”
幻胧:“……”
饶是见多识广的绝灭大君,也被他的灭顶毒誓震了个不轻。
“哈哈,你还想封印我?”
幻胧生硬地扯开话题,脑中已经下意识回想起了面见欢愉星神时的恐怖景象——大笑的小丑,疯狂的死亡游戏,人头皮球,残肢礼盒,轻飘飘的血腥威胁,矗立一旁却又无可奈何的纳努克大人……顿时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一腔怒火物理冷却了下来。
她从心的忽略了胆大包天的无名客的后半句话,“大言不惭,我可不是你那剧本里的小小棋子,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吧。”
岁阳的身上绿光大发,将丹恒弹开数米之外,后者以击云横戈阻挡,虽眉头紧皱,但也并未受到实质伤害。
一个实力属于巅峰期的绝灭大君,即使是没有寄生宿主的绝灭大君,也绝非那么好对付。
穹扔出一顶礼帽,金色的星光洒遍了舞台,钟表匠的礼帽又自动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该不会以为,你的那些手下都能和你一样,偷偷摸摸溜进来吧?”
“你是说那两个天才俱乐部的?哼,就凭他们二人,也妄想阻拦毁灭的征讨?”
场馆内打的热火朝天,收到了列车组紧急消息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正值小长假,闲的没事干的他们跟随列车组一起从日本飞到欧洲,为的就是现场听一场演唱会。
这对两位娱乐颇少的前咒术师来说都是宝贵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参加的演唱会就是如此高规格,两个男大学生都直呼赚翻了。
正因如此,当公司宣布不对外售票的消息时,最失望的莫过于期待满满的两个关系户。
好在,知更鸟小姐和他们私下保证:虽然终末的灾祸在即,但不代表人们就要一直杞人忧天,郁郁寡欢。
等演唱会结束,她不介意举行一个小型派对,邀请所有派系的朋友,共同聆听希佩的福音天籁,凝聚人心,齐力备战。
两人坐在酒店,心急如焚地等啊等,没等到人美心善的知更鸟小姐,结果等来了“疑似强敌入侵”的噩耗。
“是墙外的敌人来了!”
“但是拉帝奥和黄泉遭遇的那群怪物,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五条悟把正在直播画面的盲人模式手机放在耳边,听着系统播放的一条条弹幕,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夏油杰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说你,听人讲话只听半截子,是怎么做到专业课门门第一的,真是奇了怪了——提醒你一下,教授还说了,敌人的形态大概率没有固定格式,唯一的共同点是对人类有强烈的毁灭欲望。”
“我知道啦,夏油老师!唉,你说光靠列车组能应付的过来吗?咱们还有多少帮手?”
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己方队友,“教授在研究【破洞者】的躯体样本;砂金忙着找人检测仙舟留下的古箭头;加拉赫和波提欧都是公众人物,不适合出场……现在能赶过来的,只有银枝和黄泉小姐了。”
五条悟一边在群里语音摇人,一边吐槽:“希望银枝这次可别又开着希世难得号从天而降,体育馆的强度撑不起他那一撞。”
他们二人匆匆穿上外套,搭车赶了过来,目睹了场外人山人海的可怖场景,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两个身高腿长的东方男生在人堆里鹤立鸡群,一番屏气凝神,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被警戒线拦在外面,只好眼巴巴地盯着被公司机甲重重把守的入口。
“我们怎么进去?跟公司的人打一声招呼?”
“它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听得懂人话……”
却没想,那座大型机甲偏了偏头,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二人的身影,迈着笨拙的步子走了过来,站立在他们身前,宛如一座小山。
五条悟直接上手摸了摸,小声咕哝:“娱乐型号和正式型号果然区别很大……”
夏油杰被人群挤得几乎干呕,深呼一口气,试探着挥了挥手:“……hello?”
机甲强忍住攻击的冲动,内部传出的声音出乎意料是个成年男性:“你们就是列车组的同伴?你们可以进去。”
“!”
机甲壳子里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臭着脸,要不是开拓者指名了需要观众在场,他才懒得引导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既然如此,悟,我们快进去!”
他们一跨过警戒线,就感觉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如果眼神能杀人,两个特权分子恐怕已经被周围的歌迷们凌迟了上百上千次了。
两人做贼似的狂奔进大门,等到距离拉远,漫天的嘘声和咒骂声淡去,这才如释重负。
走道很黑,在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明亮的小点,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也是列车组和敌人交战的战场,更是亿万地球人观看的直播现场。
“走快点,黄泉说她马上就能赶过来,让我们给她发个定位。”
“你确定定位有用吗?”
“好吧,银枝在群里说他去接黄泉小姐了……”
知更鸟的歌声逐渐近了,就在即将迈出漆黑的廊道,走进宽敞明亮的露天球场时,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好像有人……我听到了,沉重的吐息。”
正在边跑边看手机的夏油杰抬头看去,一时失神哽咽。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站立的男人,穿着一身兜帽装,气质孤冷,身形清瘦,却挺拔屹立,如同参考着量尺,一丝不差。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足以令他们失声惊讶。
因为,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脑后,也长有一对天使般的洁白羽翼,以及悬着一只荆棘骨刺状的惹眼天环,恰和此时正在纵情歌唱的舞台巨星脑后的美丽天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谁?!”
那人听到了背后的响动,缓慢转身,门口处,极致的光与影将他的正反面割裂成了两半。
“……我吗?”
他压下比起毒虫啃咬心肺的密匝疼痛,沙哑着嗓音,自问道。
——————
“哟,鸡翅膀男孩儿,几天不见,你的翅膀怎么被人折了?”
“欢愉的愚者,我以为自那之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除去你那无人在意的恶劣谜语,你又是因何、为何找上了我这毫无价值的一介旅人?”
“怪我整天说谜语,你自己还不是文绉绉的。”
花火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一跳一跳走到星期日的身边,踮起脚尖,和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大海,“你在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给我也瞧瞧!”
星期日只是沉默不言,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平静无澜的海面,似有无边的碎蓝朝着水天相接的天际蔓延,一寸寸侵吞了人的全部视线。
花火瞧了半天,觉得十分无趣:“喂,好歹回我两句呗,这下花火大人可真成小丑了!哎呀,我告诉你,真的,这次真是宇宙层面的大——事,一点儿都不骗你!而且谐乐大典那回,我自始至终有对你们说过一句谎话吗?”
“你若无坦诚相待的诚意,我必不可能笃信于你。”
花火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好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小灰毛——也就是穹,有关他的坏消息,你有听说过吗?”
“我与列车组如今并无联系,”提到了曾经那位亲手打败他的无名客,星期日终于舍得正眼瞧她,“……他,可曾遭遇了什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被没良心的星神送到异世界打工了,这可是拯救世界的大活儿!只可惜没拉上我花火大人……不过呀,他运气不太好,惨遭纳努克和我们家乐子神的双重围攻了呢!”花火笑嘻嘻道。
“如此特殊玄妙的修行旅程,倒也符合他的一贯秉性。”
“喂,你就不好奇吗?你真觉得他能在两个星神的围攻下活下来?我都快要替他急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的人生可就要少一个大乐子了!”
“日有日的荣光,月有月的荣光,星有星的荣光。*穹为人心智坚定,知行合一,此番磨砺,必不可能将他轻易打败,这是我始终坚信的答案。”
星期日面上风轻云淡道,实则紧绷起了周身肌肉,仍是一副防备警戒的态度。
花火见他软硬不吃,也不气急败坏,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一转,笑出了声:
“但是,我听说啊,穹在那边,要用所有他认识的马甲来演戏,万一他操纵的某位朋友的马甲,不幸在异世界香消玉损,我们的世界可以是也会一比一复刻的哟。让我想想,他现在的剧情进展到哪里了?好像是某位在开演唱会的银河知名天后被绝灭大君袭击了吧……”
星期日的身躯兀然一震,如同一颗石子坠落深不可测的深潭,激起一圈圈延宕的波纹。
“……!”
他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折翼坠地的旅人下意识摸上衣服夹层随身携带的带刺匕首,十指连心,密匝匝的痛感隔着黑色的手套,扩散传导向大脑神经,艰难地唤回了清醒的神智。
明知这是一个阳谋,星期日仍然冷声问道:“告诉我,愚者,如何前往那处世界?”
“你的心意就像龙卷风,变得可真快~”花火的脸上还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吐露的言语如同刀子一般剔刮着人心:“这代价可不轻哦,比折断你的小翅膀还要难受的多,决定好了?”
“愚者,你既放下此言,便知我意已决。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无名星球的海风一刻不停地吹舞着两位客人的发丝,发出沙沙的响声。
星期日握紧了手里的金色流苏,双目下落,又浓又密的睫毛微颤,眼神一寸寸沉寂了下去,似乎有无尽的怜悯之色,于失足旅人的神圣眸光中黯然闪烁。
“你尽管为我披一件紫红的外氅,用荆棘编作茨冠,戴于我的颅顶,用一根芦苇放在我的右手里;然后跪在我前,拿起芦苇敲我的头。*而这些冷酷的屈辱,自知不赦的罪人,将会一并吞下领受。”
第134章 护你左右,领你远行
“你是谁?你和知更鸟是什么关系?”
夏油杰警惕地问道。
位于他们前方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捂上胸口, 脸上的表情淡得几乎没有,他的通身气质虽和知更鸟大相径庭,但那幅同为天环族的外表、以及六成相似的长相, 让人几乎不能忽视他和台上的银河歌姬的血缘关系。
星期日并不想在无关人士上花费太多时间,刚经历了跨宇宙穿越,他便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一身时空涌流导致的暗伤没来得及处理,自然看谁都没好眼色。
他需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知更鸟……
思妹心切的兄长只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确认二人的实力对自己没有威胁,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凌然,转身朝着出口大步走去。
夏油杰刚想说什么,却看见浅蓝发丝的男人步履间略有蹒跚, 虽极力遮盖, 但对于久浸战斗的咒术师来说, 仍能一眼看出他似乎受了什么伤。
他一把拦住了正想凑上去骚扰对方的五条悟,轻轻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对我们没有敌意。悟, 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列车组就在里面。”
“好吧好吧, 听你的。”
而在舞台上, 绝灭大君和列车组双方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幻胧制造出的数十道幻影继承了她以往宿主的大部分实力,其中不乏有高强莫测的令使, 与有着无数星神强化祝福在身的列车组小队打得不相上下, 有来有回。
穹因此气得哇哇乱叫,主要是被烦的:“我能做到一个打5个, 但做不到一个打10个啊!你们就不能分两波上吗?”
幻胧冷笑:“你若只有这点儿本事,那等到军团包围这颗行星, 点燃空气,湮灭呼吸……无名客,届时你莫不是只有坟前哭丧的份儿了!”
开拓者刚想还嘴,眼神一凝,身体骤然后仰,几乎弯成了一个90度的直角,躲过迎面而来的血色镰刀。
弹幕:“好腰!”
锋利的镰刀磕上一层冰蓝色的盾牌,瞬间将仅剩不多的盾切成了碎片,在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血痕。
那边的三月七几乎是反射性放出一箭,将近身的敌人逼退:“哪里跑!?”
穹扶着差点断掉的老腰,自导自演地大喊道:“丹恒老师,快解放你隐藏的力量啊!”
不远处的丹恒一枪腰斩敌人,熄灭的残灰消散在精致的眉眼之间,他收枪屹立,空气里本就浓郁的水汽又增了一分,似乎随时都能拧得出水来。
舞台周遭的一排排音响发出了几声短路的爆鸣,闪出几朵噼里啪啦的电花,如果音响会说话,至少也得发出一声感慨:“吾命休矣!”
好在这点小波动没有影响整体的直播效果,观众们只听见电子设备里传来几处滋滋的电流声,并未在意。
即使是最高档的音响设备,也很难做到完全防水,更何况饮月君所御之水可不是普通的河湖海水,对所有电器的杀伤力只会有增无减。
“如果我显露本相,这场演唱会必然无法继续下去。”丹恒暂停了变身进度,冷静地阐述着事实,权衡利弊:“而知更鸟小姐为了维持演唱会的表面和平付出太多,假如直播黑屏中断……”
本来还将这一场强敌入侵视为即兴表演的地球人,又会作何反应?
就在丹恒犹豫的这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里,狡猾的岁阳抓住空隙,犹如一只装上了弹簧的狐狸,在转眼间穿过无名客组成的人墙,径直冲向站在后排受到众人保护的歌者!
“不好!”
“知更鸟,小心!”
此时正逢换歌,酣畅淋漓的一曲已毕,前奏未响,知更鸟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余光看向自己全速扑来的绿色鬼火,瞳孔瞬间紧缩。
“……!”
她一时躲闪不及,只好将话筒横挡在身前,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丹恒果断抛下所有顾虑,两只透明的碧玉龙角在额顶赫然显现,下一秒就要以澄澈水光笼罩全身,以蟠跃之姿钳遏卑鄙小人的偷袭!
夏油杰狂奔到台下,目睹此情此景,心都揪在了一起,一句惊恐万分的呼喊脱口而出,随后突然卡壳:“知更鸟……唉?”
寂静一片的舞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再发出响声,就连幻胧也不例外。
五条悟姗姗来迟,急得猛摇挚友:“咋啦,杰?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丹恒把人给救下了?”
夏油杰:“呃,知更鸟小姐现在应该没事了,不过救下他的那个人,不是丹恒。”
他抹了一把热汗,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轻松的说:“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
“哈,我就说他肯定和知更鸟有关系吧!”
知更鸟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眸,茫然地俯视着脚下,完全悬空的双腿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这是?”
就在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两只闪现的金色小精灵抓住肩膀,悬在半空中,躲过了幻胧冲着要害来的致命一击。
可爱的小精灵轻盈下落,知更鸟的高跟鞋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轻微发软的身形摇晃了一瞬,而后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她偏头望去,神色微怔:“你……”
直播间的弹幕又掀开了新一轮的狂欢:
“我的琥珀王啊,我的希佩大神啊,没人告诉我这场打戏还会临时加演员啊!”
“好险,要不是知道有剧本,我差点以为知更鸟小姐要出什么事故了……”
“呸呸呸!楼上瞎说什么!”
“这哥们好帅!!!刚才的救场帅爆了!!!好帅啊啊啊好帅!!!!(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创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荡树藤)(砸死猴王)(称霸猴群)(叼起香蕉)(求婚)”
“他和知更鸟小姐长得好像!哇塞,是知更鸟小姐的同族亲友吗?”
“脑袋后面的天环不一样,感觉更帅了……”
“那个小精灵是他的招式吗?给我一种莫名的反差感,卡哇伊!”
“又是一个主人级别的演员登场了(扶额苦笑)”
也有人注意到了知更鸟身边一脸警觉的黑发小哥,他原本的低调外表早已大变样,惹得众地球人尖叫连连:
“大家快看丹恒小哥,我去,他脑袋上长的那是龙角吗?”
“他是龙???”
“还是一条东方的大青龙!!!”
“不是,他怎么变回去了?谁有截图!重金求图!”
“刚才卡了一下,我差点儿以为直播要没了。”
“丹恒,你的风格很奇怪,不是科幻风,不是未来风,也不是欧美风,是我看了会发疯。”
“阿伟死了,阿伟死了,阿伟死了……”
“呀嘞呀嘞,Z国人这下子不得不冲了。”
“服了你们冲国人……”
“Dan Heng Boy, marry me, please!”
开拓者并不知晓丹恒在网上的人气是如何暴增,又是如何进化到一夜之间多出十几个后援团的程度,为了避免破坏直播,他当下操纵着大青龙的壳子褪去本相,冷声质问来人:
“你是……星期日?”
星期日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妹妹,沉寂的眼神下藏着翻江倒海的汹涌。
紧接着,银紫发的少女猛然扑进他的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儿哭腔,就像童年的无数个日夜里,两只在外受了委屈的小鸟在小窝里抱团取暖那样:
“哥哥……我就知道,你来了。”
好一幅兄妹重逢的感人场景。
五条悟耳朵尖,隔着老远把他们的话都收入耳中,哇了一声:“果然,那个男人是知更鸟的哥哥,她之前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自己有个哥哥?差点儿就让我给误会了。”
“估计是另有隐情?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不只是简单的久别重逢那么简单……”
心心念念的妹妹在怀,星期日的面色却有些古怪,拳头捏紧又松开,右手抬起又放下,迟迟没有回抱知更鸟,好像在经历着一番天人交战的内心挣扎。
夏油杰露出一个“尽在预料之中”的微笑:“我就知道,他们的兄妹之间一定有故事。”
五条悟敲击掌心:“我明白了!该不会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情,不得已离开了知更鸟的身边。但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家天真善良的小妹,每当知更鸟遭到危险时,他还是会如同暗夜骑士一般,挺身而出,扫除妹妹面前的一切邪恶!”
夏油杰补充了推论:“所以他现在被妹妹抱在怀里,才会如此僵硬挣扎……哎,哥们儿,我都有点儿心疼你了。”
——过程全对,答案全错。
被两个男大暗地编排的星期日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揽住了妹妹的腰肢,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回应,细听过去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嗯,我来了,知,更,鸟。”
穹浑然不觉,对系统高兴地说:“原来花火说的外援就是他?他刚才冲过来那一下还好我绷住了,不然知更鸟就要涨ooc值了!”
“我记得他当过家主,人应该挺机灵的,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嘿嘿,且看我试一试他。”
看穿了一切的系统:“……祝你好运。”
也多亏开拓者演技超群,让星期日恍惚间以为真见到了自己的妹妹,否则现在贴上他脸的就不是来自哥哥的温柔气息,而是一记来自前橡木家主的无情铁拳了。
背景音乐悄然变换,明快的前奏响彻整个舞台。
知更鸟离开兄长的怀抱,眼角还带着泪光,灿烂一笑,朝着镜头挥了挥手,握住话筒高声宣布道: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带来最后一首歌——《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星期日只觉后背无端生出一股恶寒,唯有颔首,挡在正专心演唱的知更鸟面前。
他不知穹的剧本内容,愚者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自然也不会提前告知于他。
对面的无形目生物似乎有几分【毁灭】的强横气息,但他明智地没有选择开口发问,而是沉默地和列车组站到同一战线。
糊涂人的口舌总是惹是生非,如无必要,他情愿闭口不言。
糊涂人三月七握着弓箭,头也不回,张嘴就是一句:“是你啊,你是匹诺康尼的那个家主?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丹恒:“……三月,谨言。”
“啊不好意思!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会来到地球这个地方,但你应该会帮我们的,对吧?”
“……自是如此。”
星期日听懂了穹的言下之意,应了一声,唤出无数【旧梦的回声】,萦绕在众人身侧,【同谐】的神圣光辉抚平了紧绷的神经,如同白昼的太阳,洒满人间。
他斟酌着语词:“三月小姐,丹恒先生,还有……穹,我与列车组固然为过去的对手,而如今大敌在前,我希望能与各位并肩,驱除妨害福音的恶魔,为我等的未来而战。”
穹笑了笑,心里全是同为星神剧本受害者的惋惜同情,生不起一丝曾为昔日敌手的芥蒂。
“那就行了,有什么其他事,把这家伙打败了再说!”
知更鸟的美妙歌声随着伴奏飘扬而起,为决战的序幕奏响了嘹亮的号角:
We rise together as our destiny unfolds
随着命运的展开,就让我们一同迎战!
第135章 初战告捷
对面又多了一个麻烦家伙, 幻胧依稀记得这个头上长着翅膀的男人是【同谐】的信徒,结果却妄想复活【秩序】,令使都不敢这么莽, 大概也是个病得不轻的疯子。
她自认心理变态,异于常人,喜欢通过摧毁人类的精神支柱让他们陷入疯狂和幻灭,但和其他人一比,幻胧的这点毁灭美学简直是人之常情, 再正常不过。如果不是出于必要,她发自内心不喜欢和那些偏执激进、又实力诡谲的疯子为敌,比如愚者,比如她的同事, 比如……纳努克大人。
己方在战斗中显出了颓废之势, 可她仍不愿就此轻易撤退。
幻胧作为全权负责此次出征的唯一一个绝灭大君, 千里迢迢赶来异世界,承载了纳努克大人“毁灭一切生灵”的愿望, 又因为乐子神的故意戏弄,在宇宙穿梭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若是与开拓者第一场博弈中就不得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 不仅有损【毁灭】一方的颜面, 她幻胧也将在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面前抬不起头,贻笑大方。
然而, 事实与她的愿景相反, 实力不足巅峰期的绝灭大君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星神祝福等身的开拓者,而在她之前制定的计划里, 想要拿下这一场星神战争的胜利,也绝不可能是以开拓者为突破点, 只能是……
幻胧扫过场边的上百个镜头,仿佛能透过镜头看到无数网线连接的地球公民。
你能护住一只天环族的小鸟,难道还能护得住80多亿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吗?
We face the darkness and our trials are yet untold
而考验尚未结束,我们仍需直面黑暗
Through the shadows of despair
穿过绝望的阴影
妹妹的歌声从身后传来,咬字吐息的小习惯几乎一模一样,听得星期日微微失神,他手中书页扇舞,几个闪身躲开敌人的刀刃,手指轻拨,仿佛一位优雅的琴师,一束犀利的圣光便在敌人身上绽放开来,炸开无数荆棘般的尖刺,洞穿了敌人的胸膛。
“改悔吧。”
路过的穹按住差点飞出去的礼帽,吹了一声表示赞扬的口哨,“你这身战斗的本事和直觉,可不像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能练出来的呀。”
星期日如实相告:“橡木家系的课程包括防身和锻体,我不曾一刻荒废。而在摆脱了家主和囚犯的身份后的那段日子,也迫使我不得不捡起了少时所学的技艺……当然,只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拙技,自是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列车组诸位。”
话虽这样说,他手上动作不停,分了一缕【同谐】的音符落在了正前方作战的丹恒体内,小青龙浑身圣光勃发,枪枪直击要害,瞬间击破强敌。
三月七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你再夸,本姑娘就要不好意思了,上个这么夸咱们的还是景元将军……”
她突然警觉:“不好!我记得你跟将军比起来心眼子只多不少,该不会又在想着怎么利用我们当那甚么奇兵吧?”
“我并无此意,只是……”
星期日暗忖道,这恐怕是穹在借古灵精怪的少女之口探明自己的来意和目的。
没想到那个眼神愚蠢干净的青年,在这短短时间内,成长如此巨大。
独行者坚强,众行者笃志。
而穹则是兼具了这两种行路方式,因而也具备了这两种高尚品行。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潜力无限,也许……确实就是那个救世的最好人选。
失足的旅人心中百感交加,对外人扮作妹妹的些许排斥之情也烟消云散,最终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
“自那日分别,我踏过千山万水,初试人间疾苦,然而,心有所执,始终放不下我的血亲。穹,你大可不必怀疑我,我愿对星空起誓——禀此强弱互助之信仰,凡守之不全不正者,必永远沉沦。”
“哈哈哈,我将拭目以待。”
穹淡淡一笑,仿佛将一切了然于胸。
然后对系统疑惑道:“我就打趣了他一句,他怎么回了我这么多,还发起狠誓来了?”
系统:“继续战斗爽吧,你的脑容量不支持过载思考。”
“好嘞!”
丹恒震碎一只残影,刚好来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所躲藏的一面观众席前。
他快速吩咐道:“五条,夏油,你们尽快通知银枝和黄泉,这里有我们就够了,让他们乘坐希世难得号前往地球大气层外围,破洞者必定不可能只有它一只,它的同伴很有可能就埋伏在太空之中!”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夏油杰敲了一下忙着观战的榆木脑袋,马上按照靠谱成年人所交代的一一去做。
“小心行事。”
丹恒朝他们点点头,而后又迅速投入到了混乱的交战之中。
但他这一不带丝毫掩饰的举动,也让幻胧成功注意到了场外两个弱小的地球人。
失去了咒力的咒术师与普通人无异,既不像开拓者和他的马甲有星神赐下的祝福,也不像星期日有强大的命途护佑,可以用来抵挡岁阳附身。
而且,他们似乎和开拓的小虫子关系匪浅。
这不正是堪称完美的附身对象吗?
幻胧心里的坏水咕咕冒泡,怨毒的大脑也没来得及思索,为何一向显山不露水的穹会允许二人进入战场边缘,又是为何会大大方方把弱点暴露出来。
她随便挑了一个不顺眼的眯眯眼丸子头,那副打扮让他想起了讨厌的仙舟人,特别是那个看上去老是在打盹的将军。
一丝幽暗的火苗藏身于无人得见的角落,如蛇般顺地游走;另一边,数量锐减的分身聚集在一处,合成化作一只五六人高的巨型生物,怒吼一声,瞬间吸引了列车组所有人的注意。
这一招障眼法百试不爽,实际目标直指无知无觉的夏油杰!
还是星期日有所察觉,不顾分心受伤的风险,扭头朝着二人那边急声呼道:“闪开!”
数只【旧梦的回声】立刻释放,那朵恶意满满的火苗硬生生遭住了这全力一击,光芒有所减弱,但速度不停。
夏油杰一惊,拉着五条悟转头就跑。
毁灭的毒蛇却已经悄然到达了二人身后,弹射起跳,眼看即将撞上夏油杰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身旁传来了一股强大的推力,身体一个踉跄,栽倒在几米开外,而后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再看去,白发的挚友捂着眼睛跪倒在地,神色痛苦不堪。
即使是绝灭大君不足千分之一的力量,落在普通人头上,也是灭顶之灾。
“悟!!!”
夏油杰目眦欲裂。
“……别吵了,杰,我没死。”
五条悟的眼睛疼得像是在经受烈火炙烤焚烧,即便这个时候,他仍有心思开个玩笑:“我说什么来着,看戏有风险,围观需谨慎。”
“你闭嘴……别说了。”夏油杰扑过去,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那东西……钻进了你的眼睛里?”
“呼……呼……应该是这样,老子这对眼睛可真倒霉,给我带来的好处没几个,需要收拾的烂摊子一大堆……*日本粗口*,真想挖了算了!”
“冷静点。”
星期日没能护住列车组的朋友,心下隐隐自责,质问幻胧:“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见毁灭的烙印已经落在了那白毛的双眼上,幻胧也不计较技能放错了人,心头一阵快慰,哈哈大笑:“小鬼,上次在巡猎的将军身上,我没有实验成功,十分遗憾;后来,我向其他几位大君认真请教了一番,手法有所长进——如今,就让你亲自尝尝同伴被转化为敌人的滋味!”
五条悟听得心烦意乱,幻胧说的话放在地球人耳朵里就是一串乱码,也不知道列车组和那个翅膀头男人是怎么听懂的。
但他能多多少少意会到语气,无非就是在嘲笑他快要嗝屁了快要扑街了之类的恶言恶语。
一阵突如其来的怒火涌上心头,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个脑海,五条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碎【破洞者】那张喋喋不休的烂嘴!
舞台那头的知更鸟投来担忧的目光,歌声微不可察地卡了一瞬,活泼的曲调猛然下沉低抑:
We glimpse, through our eyes
我们曾尝试多看一眼
Yet fools, blind our sights
却被无知蒙蔽了视线
夏油杰捏住挚友的肩膀,上去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悟,醒醒!不要被操纵了!”
“我很好……我只是,有点生气,没实力就得被人欺负,对吧,杰。”
五条悟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破天荒没有回手。
他的两条胳膊剧烈发颤,似是在拼命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破坏欲。
绷带后的两只眼球正在发胀凸起,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看得夏油杰焦头烂额。
“我会努力压制它……哈,想控制你五条爷爷,还早了一百年呢!”
Can’t make what they say
既然听不懂他们的注解
We’ll find our way, we’ll find our way
那就由我们找寻自己该走的路
幻胧诧异:“你这小子怎么还没被转化成虚卒?明明我……罢了,毁灭的印记已经烙上,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她的合体巨怪被列车组打得溃不成军,险些彻底消散,但内乱的种子得以播下,这一趟不算是空手而归。
况且,她还拖延了不少有效的时间。
幻胧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慢条斯理地提醒道:“诸位,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来寻仇的吧?”
“难道不是吗?小心眼的岁阳?”
“混蛋……!”幻胧一怒,而后释然:“哼,幼稚的激将法。”
她兴致颇高地宣布道:“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们——就在你们逗留于这方寸之间的功夫,毁灭的亿万铁骑,莅临此界!”
她本以为能瞥见众人吃惊害怕的神色,却不想大部分人反应平平,只有中途加入还不知具体情况的星期日撇了一下眉头。
她瞬间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想:“难道……”
开拓者打了个哈欠:“你该不会认为那两位天才是我请来的吉祥物吧?”
“天才守界门的含金量懂不懂啊!”
穹望向头顶的璀璨深空,漂亮的双眸闪动着金光,弯成了天上的月牙。
4亿公里外,原属于火星的轨道上,一座狰狞的齿轮机械巨兽咔咔变换外表,张开一只吞得下巨行星的血盆大口,来自一整座星系的庞大能量积累攒动,对准了不远处的一道蜿蜒裂缝。
黑塔坐在空间站的宝座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盯着监控画面:“螺丝咕姆,我数到一。”
“收到。”
“三。”
细线粗细的裂缝突然间膨胀扩大,背后好似潜伏着成千上万漆黑的无形生物,宛如泥浆一般,试图一股脑钻出巨门。
“二。”
数声雄浑的叫声和兵器碰撞声由远及近,军团的半人马率先破开阻碍,践踏着同伴的躯体来到外界的空气中,迫切需要发泄毁灭的本能。
“一!”
Heads up! the tracks are running
请注意!轨道已然在运转
Across the plains, where shadows hide
穿过阴霾藏匿的平原
一束遮天盖日的白色光波应声发射,超越时间、空间和物质的秩序,一切客观事物都退避到了无法衡量的尺度之外,淹没了虫子般渺小脆弱的军团成员。
白光淡去,苟延残存的军团成员初来乍到的气势无影无踪,收到上司紧急撤退的指令,顿时化作鸟兽散去,分开躲进太阳系各处,等待下一步作战指示。
黑塔悠闲地端起一杯超浓黑咖啡:
“给【毁灭】和【欢愉】来点儿天才震撼。”
“……”
她遗憾地放下印有黑塔头像的杯子:“啧,差点忘了,人偶喝不了咖啡,这一杯留给螺丝咕姆吧。”
“多谢,黑塔,如果有一份三分熟的蒙特羊排,艾伦沃生菜,以及玛卡果果酱,我会更加欣喜这顿庆祝胜利的晚宴。”螺丝咕姆彬彬有礼地提着建议,“结论:总计4729378102只毁灭个体,其中3819089073只普通个体,已全部歼灭。”
黑塔叽里咕噜地抱怨一个智械的嘴比她还刁,穹在通讯器里抢着回复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无名客打的就是精锐!”
We run, we stride
我们奔跑,我们向前
……
Break free, we chased our dreams, beneath the starry night
挣脱束缚,我们在星空下追逐梦想
In the face of god, we rose, as one
面对神灵,我们团结一致,奋勇向前!
来自银河的歌者结束最后一曲,华丽谢幕。
第136章 端倪
纵然千万个不情愿, 第一次交锋就败北得彻底的幻胧还是不得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了。
要是再继续和列车组硬碰硬,恐怕自己也得搭上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两个天才在已有资源的条件限制下, 设计出来的大招只能射出一发,控制了影响范围,要是来上第二发,先不提螺丝咕姆造出来的机械装置能不能承受得住,光是宇宙生态都得被迎来一场不小的重塑。
量子激光大炮消灭的大多是实力较为普通的军团成员, 还剩下大概九亿的精锐大军,不是个小数字。这些被战争熔炉深刻改造过、作为战争耗材的反物质士兵,即便遭遇了威力如此恐怖的当头一棒,仍未兴起半分胆怯或是撤退的心思, 尽数尊奉绝灭大君的指令, 躲近太阳系的各个行星角落里, 修复伤痕,等待下一次毁灭的先锋号角吹响。
只要这股有生力量还在, 她就不怕没有第二次。
幻胧恶狠狠的淬了一口,绿色的鬼火转眼间消散在了原地。
知更鸟的歌声也在此时平息, 万千聚光灯汇聚一身, 将她染上薄汗的面孔照得圣洁而美丽, 令人丝毫看不出她方才经历了一场如何惊险的生死之难。
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型舞台灯光逐渐步入暗淡,留给屏幕前的观众们以悠长的回味。
“唱得好, 演得更好, 爱了爱了,强烈建议几位演员今晚就出道, 和知更鸟小姐组成一个舞台剧班子,以后我只看你们演的剧!”
“我也, 但感觉他们的表演都好有生命力,特别放得开,就跟真的一样……”
“也有可能确实是真的(狗头)”
“绝了,有种莫名的东方小说和西幻小说杂交的风格,尤其是看到丹恒露出龙角、蓝发小哥变成神父除魔的那一刻,我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我的感慨是地球人太弱鸡了,没有外星人的变态反应速度,我的这一对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还有还有,最后那一下集体打boss真的太有那味儿了。”
“你们注意到了吗,刚刚那个蓝头发的小哥怎么突然往台下在叫什么?”
“对对对,我也想说,我偶尔看见他们嘴型一动一动的,应该在说话,结果却听不到声音,真的好难受啊,希望下次改进。”
“台下是不是有人?我在球场所在城市本地的朋友和我抱怨,说有两个男的被公司员工直接放进现场了,当时好多人都在骂,我那朋友甚至都要脱掉鞋子扔上去了,还好那两个小兔崽子跑得快。”
“wtf????”
“他们该不会是走后门儿去看了现场演唱会吧?这也太不公平了,我要抗议!!!”
“公司官号发了全场录屏还有剪辑,大家快去看。“
“呵呵,这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回应关系户的热搜新闻了吧。”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有点眼熟,那个黑发的是不是上次东大学生事件的那个主角?”
“好啊,怎么又是他,认识星穹列车就了不起了,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那才叫真的这个(大拇指.jpg)"
“楼上的算盘珠子都快打我脸上了。"
网络上对这次演唱会的热议仍在发酵,一些人当时的新奇感过去,【同谐】歌声的魔力离开了激动的大脑,回归日常状态,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开始逐字逐句的分析知更鸟在演唱前的那一番演讲,有的技术帝甚至开始做起了口型鉴别。
“知更鸟小姐喜欢用象征主义手法,好巧,我也是。”
“参照星际和平指南,这几个专业名词指的都是命途,我第一次听见这么多命途放在一起,她的意思是地球已经来了这么多不同派系的命途行者吗?”
“我们家波提欧是巡猎,公司是存护,学会是智识,知更鸟是同谐……好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命途行者啊,酷毙了!!!”
“我要是能走上命途,家里的族谱都得给我单开一本。”
“哈哈哈,楼上,如果你走上的是毁灭呢?”
“地狱笑话。”
“口型的镜头太少了,组不出来完整的语句,大家可以洗洗睡了。”
“知更鸟前面说的我还能勉强对得上,可最后这句‘终末的阴霾’是什么意思?”
“星际和平指南上对终末也就提到了简单的一两句,我看得云里雾里的,就是挺渗人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公司什么时候出新的科普读物?或者直接打开外贸通道也行,让我们也接触接触外界呗,不能闭关锁球啊。”
“以地球目前的文明水平,想在近期打开星际航线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我们的文明在其他文明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要是不想被商品倾销或者资本入侵,还是老老实实先搞好发展吧。”
“大家有没有感觉最近政府对各项设施的投资力度都加大了呀。”
“同感,我上个月买的一部新手机,现在用都好像落伍了。”
“物质文明更新迭代快,就怕人们的精神跟不上物质发展的速度,到时候地球人一样完蛋。”
“别骂了别骂了,这几天已经在疯狂补习拉帝奥教授的最新网课了。”
“他每一集都免费,不收我这个穷苦人民一分钱,真的,我哭死。”
“今天教授发布的网课就是在讲终末,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如果你也对拉帝奥产生了诸如爱慕、边台、墙纸之类的激烈情绪,欢迎加入我们的粉丝后援团79群,群号是968****”(该条回复已被举报,管理员审核删除)
将绝灭大君和反物质军团暂时击退后,列车组扛着不幸受伤的五条悟火速找了一个安身的地方。
从小到大、除了伏黑甚尔那次没受过这种钻心剧疼的五条少爷冷汗频出,浑身都湿透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他的身体仿佛烙铁一般滚烫,没过几分钟,一开始用来表达痛苦的含糊呜咽变成了歇斯底里的阵阵狂笑,夹杂着无人能听明白的胡话呓语,像是完全疯了。
挚友的这番不寻常状态逼得夏油杰只好将他的四肢捆在身后,防止他突然自虐或者暴起伤人。
三月七担心他咬断了舌头,就把兜里的奶油味饼干塞进了朋友嘴里,甜腻的香气挤满了口腔,五条悟的挣扎果然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唔……”
他甚至动起牙齿咀嚼了起来。
见这投喂的法子有用,三月七一把拉起穹,二人跑去楼下的24h商店进货甜食,恰好欧洲的甜食甜度在五条悟心仪的范围内,保证一喂一个准。
三月七像是在哄炸毛的猫咪一样:“五条,你乖乖的啊,我俩马上就回来!”
最后只留下夏油杰一人在卧室。
他定定地坐在凳子上,捂住脑袋,友人如此痛苦,而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一种置身虚无的无力感再次翻涌上心头。
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夏油杰自言自语道:“怎么办?让硝子……不,硝子已经没有反转术式了。要让教授过来看看吗?”
另一个房间里,丹恒和星期日三言两语交换好了必要的信息,承诺将会全力配合剧本演出的前家主大人紧接着打开房门,回忆着剧本的台词内容,复述说:“五条先生,夏油先生,方才经过思索,以及列车组对敌人身份的提醒,我略微有一些头绪。”
“我虽并非医者,同样无法找到病疫根源,但可以使用谐音来尝试缓解五条先生精神层面的痛苦,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五条悟疼得只能发出气音:“……那就来吧。”
“还请诸位暂且离开房间,待我施展能力,以免波及无辜。”
夏油杰挂念不下,但违背麻醉医生的命令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只好狠心转身,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能隐约听见抑扬顿挫的祈祷词念诵声从里面传出来。
夏油杰靠在墙边,主动寻找转移注意力的话题:“丹恒,你刚才和星期日先生说了什么?”
“我和星期日简单交流了一下他的情况以及地球目前的困境。他曾经是我们在匹诺康尼的敌人,但也只是理念不同所导致的立场对立,他本人品性端正,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嗯,我知道,他和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却选择在那个危急关头出手相助,我和悟都感激不尽。”
“星期日现如今卸去了家主的重担,并无鲜明的立场可言。他忧心知更鸟的人身安全,毕竟……根据黄泉和银枝的汇报,太阳系的环境大概率不再适合星际飞船航行,她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离开地球,于是,星期日希望陪伴在知更鸟左右,平安度过这一次的浩劫。等他为五条悟作完法祷封印,便会马上启程前往知更鸟下榻的五星级酒店。“
“是这样啊,悟对他的猜测还挺正确的嘛,暗夜骑士……哈哈,和星期日先生的气质不太搭,但是事迹倒是很搭呢。”夏油杰强颜欢笑道。
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说不出天花乱坠的安慰语,沉默无声的陪伴就已令同伴倍感安心。
“我们都应相信五条。”
“嗯,我也相信他。”
“不过,这次事件仍然疑点重重。”丹恒思索道:“知更鸟这一次的巡回演唱会属于义演,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她的隐私名誉,她的经纪公司和个人账号并没有即时披露此次行程,而是打算在知更鸟离开地球后才将消息发布出来……”
“所以,我询问星期日他是如何得知知更鸟就在地球上,他告诉我——是一位愚者透露给他的情报,包括知更鸟可能遭难的流言,也是那神秘的愚者一并提示他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实话,星期日可不就是被花火找上门来的吗?
真话说一半,剩下一半留给听者揣摩,这才是布局落网的最高境界。
夏油杰果然回忆起了什么:“又是愚者,银枝当时好像也是受到了愚者的邀请才赶来了地球。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欢愉……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确实如此,但为今之计,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门忽然敲响,夏油杰跑去开门:“银枝,黄泉小姐,你们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黄泉抬起握刀的右手,扔进来一坨奇形怪状的东西。
夏油杰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此乃【破洞者】的残骸。”银枝神情庄重地说道,“我与黄泉小姐乘坐希世难得号,环绕地球周边飞行一圈。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敏锐地感知到无数异常存在的气息,其数量之庞大,至少有千万之众。即便是我与黄泉小姐,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尽数清扫干净。在这些异常存在之中,更是不乏一些实力强大到令人咋舌的个体,据我们初步估测,它们的力量足以摧毁一颗小行星。”
“因此,我们并未轻举妄动,生怕打草惊蛇,而是着重标记了几处异常气息最为浓郁的地点。随后,我们布下陷阱成功捕捉到了一只流浪的【破洞者】个体,希望能够将其交给学识渊博的拉帝奥教授进行深入研究,以便我们能够挖掘出敌人的致命弱点所在,从而在这场危机中占据主动。”
“辛苦你们了。”
夏油杰蹲下身,戳了戳气息微弱的异形生物,后者没什么反应,像是还剩半口气没咽下去,又吐不出来,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怪物的外表极具狰狞,和他在科普指南上见过的银河常见灾祸生物都不一样。
这是当然,反物质军团为了能顺利穿过危机四伏的宇宙隔层,阿哈亲自散播了欢愉的力量,不仅能帮它们安然无恙度过虚空乱流,还能大幅度改变外表,更具有攻击性和惊悚感。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星神主动向一群低贱的虚卒赐予星神等级的伟力,那都是只会出现在最没用的虚构史学家笔下的破烂故事,说出去没人信。
但如果主角是劣迹斑斑的乐子神,所有人都会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点头接受,“啊,是阿哈能干出来的下三滥事呢。”
众人又聊到了一些细节,片刻后,卧室的房门打开,星期日走了出来,“他已在【同谐】的伴奏下入睡,我为他的双目定下了粗浅的封印,初步扼制住了那股残暴的力量。愿神主庇佑他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夏油杰感激道:“麻烦你了,星期日先生。”
“无碍,我做过教堂里的铎音,知晓这世间总有一种痛苦无法根除,一重隐去了,还有另一重。”星期日垂下眼睑,喟然道:“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137章 好久不见,杰
星期日结束了为五条悟量身打造的心理治疗, 朝众人礼貌告别,前往知更鸟所在的酒店。
提前被知更鸟通知的地球人以敬仰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银河巨星的兄长迈入大堂,天环族的男人形象和气质俱佳, 一言一行、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丝毫毛病。
为了防止出现诸如私生饭、恐怖袭击之类的意外事故,这家昂贵的五星级酒店被不差钱的地球政府清场包下,没有任何闲杂人员游荡,星期日的豪华套房就安排在知更鸟的隔壁。
他耐心检查完整个房间的布局,确认没有任何监听设备, 绷成一根弦的神经骤然一松,洗漱一番过后,他坐在床边打开了手机。
穹把他拉入了【一切献给琥珀王】的群聊,据说这是所有真人演员交流情报和剧本的专属场所。
脱下了手套的细长手指往上滑动, 他把每个头像背后代表的人物认了个七七八八, 专心致志地从字里行间补充着缺失的信息。
而群里也因为他的加入炸开了锅, 一些老熟人纷纷开腔,这群家伙大多精通阴阳怪气的艺术, 看得人额头青筋直冒。
星期日本人很少使用社交网络,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发声之时, 一个顶着谐乐鸽头像的群成员冒了泡——自己的真妹妹知更鸟好脾气地和众人一一解释原委, 希望大家能多多关照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沉默兄长。
兄长本人傻愣愣地抱着手机,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空调的阵阵暖气打在蓝发小鸟精心梳理的羽毛上,热烘烘的, 耳根都被吹得有些发烫, 像是泡在温泉里。
真是的……兄长被妹妹照顾,这算什么话啊。
他在感时伤怀, 而另一边,开拓者和三月七买好了小零食回来, 此时五条悟早已入睡,他俩失落的放弃了投喂炸毛猫猫的想法,把零食塞进了墙角的柜子里。
“今天天色已晚,”银枝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到了凌晨3点半,“不如我们先行休息,明天一早6点,我便会动身出发,将【破洞者】的样本送给拉帝奥教授。”
“好啊,没问题。”
穹从背包里掏出一条麻绳,把半死不活的军团成员五花大绑,一把丢在墙角的垃圾桶旁边,发出一声重响。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搞定,大家都去睡觉吧。”
黄泉摇了摇头,意有所指:“有人约我今晚出去逛逛,祝你们好眠。”
夏油杰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谁,也没多问,目送虚无的令使走出了大门。
这所房子是他们紧急租的,就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五条悟一个病人占据了主卧,三月七作为唯一的女孩子睡次卧,最后留给他们的只剩下客厅的一个大沙发。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银枝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去屋顶上过一晚,丹恒也准备上去陪他,顺便和骑士聊一聊那位邀请他来到地球的愚者。
夏油杰拦不住主意已定的两人,只好放任他们去睡屋顶了,以纯美骑士和持明龙尊的身体素质,吹三个小时的夜风应该也不会感冒吧?
“我们家小青龙挂一条绳子都能睡着,区区屋顶,有何难度?”
穹飞快冲了个战斗澡,穿上厚实的小浣熊睡衣,噔噔两下踢掉拖鞋,往沙发上一躺,倒头就睡,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了稳定入耳的鼾声。
吹完头发走出卫生间的夏油杰看着杂乱的地面,感到无语至极,弯下腰帮他把拖鞋摆好,满脸嫌弃地摇了摇他的身子,却怎么也摇不醒睡死了的小浣熊。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没办法,他只有把穹的一条大长腿用力拨开,挤在沙发的一角,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夜深人静,大脑释放着休息的信号,胸腔里的那颗肉做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砰砰,砰砰,比墙上的挂钟和正在打鼾的开拓者还要吵闹。
“唉,今晚又要失眠了。”
在主卧里,五条悟平躺在床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偏不倚地陷在枕头的中线,两只平直的胳膊压在被子上,睡觉的体态比棺材里的永眠人还要平和安详。
本来揉作一团、遍布折痕的被子此刻变得无比光洁平整,四角被人叠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每一条线都对准了长方形的床面,相当符合强迫症的视觉观感。
神父费尽心思的祷告和祈福没有赐予他一夜无梦,这一觉,五条悟睡得并不安稳。
这不是他的身体和灵魂第一次接触【同谐】的力量。
穹可能早已忘的差不多了,他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最强咒术师和外星人第一次相见的场合,五条悟躺在小桂子用来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木板上,故意用无下限刁难了作为普通人的桂乃芬,引出身负星核的开拓者主动上前,使出【同谐】的破韧一击,打碎了他深以为荣的无下限防御罩,也重重敲击了他作为最强咒术师的一身傲骨。
——也是六眼首次遇到无法窥探、无法解析、无法理解的事物。
星神的命途凝聚了哲学的抽象概念,蕴含了浩如星辰烟海的密集庞大信息量,如同天上的太阳,人们只能感受它的光热,却无法直视它的宏伟,否则就要被其所伤。
比起半路出家的穹,自小沐浴在神主光辉下的星期日对【同谐】命途之力的造诣显然更高。
那无波无澜的祈祷词从左耳灌到右耳,从左脑传入右脑,每一个玄妙的音节都千回百转,每一个起伏的转折都恰到好处,竭力安抚着他狂躁不安的心灵和意志。
【同谐】的希佩乃为千面一体之神,【家族】的信徒共享一种荣誉,共享一个名讳,共享一套思想。
这股力量与他空洞的双眼里所承载的【毁灭】之力所交错形成的时光的序列、岁月的顺序围绕着他,活生生分割成了善恶两面,一面是风和日丽,一面是狂风骤雨。
他淹没于骇人的噩梦,几近窒息,就像一个游泳的人拼命挣扎,而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却冷眼旁观着,事不关己。
物换星移,天催地灭。
【毁灭】的气息从封印里丝丝缕缕泄露出来,无色无味,钻出门缝,钻进客厅里那只像死了一样的军团生物的鼻子里。
在无人得见的角落,一根野兽般的尖锐手爪突然动了动。
五条悟在做梦。
他好似一个寻求附体的游魂,飘荡在一场战争的阴云之上,此乃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一场无目的的屠杀,人间变为炼狱,象征着死神的骷髅兵骑着瘟疫之马疯狂收割着人们的性命。
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他从刀鞘里拔出闪着寒光的刀刃,刺穿了正在逃命的平民的胸膛,把刀拔出来时,滚烫的鲜血泼上了他的双眼,比打铁溅出的火星子还烧人。
这股灼热令他完全沉浸在刀枪和子弹的迷人音乐里,遇人便杀,听不见被杀者的悲鸣,平民像是森林一般被砍倒,死者阴沉沉地死去,而疯子正在享受着战争的快乐和迷醉,直到有一天也被杀死。
灭世的灾难面前,无人拥有特权,但这样的平等,却没有任何一个理智的智慧生灵愿意接受。
门外,那虚卒悄然无声地撕断了绳索,蹑手蹑脚爬到卧室门前。
就在门里,有如同母亲子宫般吸引它的强大力量。
坚硬的身体外骨骼化成一滩脓水,顺着门底不足两厘米的缝隙流了进去。
五条悟仍在做梦。
他一会儿是一个狂热的战争分子,一会儿是一个卑劣低贱的刺客,一会儿是一个发动毒气计划的疯狂科学家。
这些人已经不算是纯粹的人,名誉、财富和知识,智慧生命所向往的一切物质无法满足他们。膨胀向虚空的欲望彻底改造了他们的大脑,他们焦渴万分,索求弱者的哭嚎,索求强者的屈服,索求将百万生灵屠戮一尽。
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回应了他们的呼唤,熔炉吸纳了【毁灭】的意志,熔铸起战争的丰碑。
“来吧,加入我们吧,加入恩主,成为我们的一员,共享神圣的荣光!”
一道声音萦绕在他耳侧,音色、语调和平日的五条悟几乎无异,蛊惑他的灵魂走上那条注定不归的道路。
现实之中,狡猾的虚卒从液态转换成了固态,直直地挺立昏迷不醒之人的床边,盔甲下两只冥灯似的眼睛发着血红的暗光。
它的兽爪噌地一下变长,比手术刀还要尖利的指甲距离床上之人的双眼只有几厘米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捅进眼窝,以血淋淋的手段挖出那一对残破的眼球。
五条悟还在做梦。
他一刻不停地奔跑,从恶兆之梦中狼狈脱身,躲进知识的记忆殿堂。
他看到了仍旧清晰的童年,看到了那群早就切断关系的老家伙,高专学习的岁月,结识列车组……以及在天元的生得领域里的角色扮演,和决定咒术师命运的终极一战。
他还不到20岁,原来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大事吗?
等轮到他写自传的年龄,1000万字怕是都说不完。
记忆里的他重新拥有了视觉,让他又爱又恨的六眼,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躺在眼窝里。
在漫天的记忆碎片里,重换新生的六眼将一个个立体抽象成平面,将一处处能量分离架构,对每一次碰撞进行精确的受力分析。
借助真理医生本人倾囊奉上的先进知识,魔幻现实的本质和基石在他面前生动地展开。
他将一滴水滴入沙子,指尖轻动,搅起一场旷古绝今的沙尘暴,大气洋流使得彼岸阴雨连绵,洪水滔天,宛如上帝所降下的七天末日,冲垮了海边的一座核电站,核污染大幅泄露,居民被迫撤离,空留一片污染的土地,一群命不久矣的生命。
他通过楼体万分之一的倾斜率判断出了建筑团队偷工减料的位置所在;他射出一颗石子撞上树干;落下的叶子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流浪猫;猫一跃而起,撞上了路边正在吃冰淇淋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的冰淇淋掉落在地,哭唧唧地跑开了;一艘货车经过此处,没有长期保养的轮胎蹭上了湿润的甜水;疲惫的司机一时不慎,货车打滑,冲上人行道,撞上了街边的大楼;上百层的大厦如同小孩子手里的积木一般,搭载着上千条人命,应声坍塌。
“这就是你的美学,物质的美,计算的美,灭绝的美。”
那道和他声音一模一样的灵魂趴在他的耳边,【毁灭】的半身低语着:
“我来,我见,我征服。”
“燃尽一切,你已身负摧枯拉朽的力量。”
五条悟的眼神落在半空,他身形纤长,肤色冷白,睥睨天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心高气傲、唯我独尊的时期。
他大笑着,薅下那喋喋不休的鬼玩意儿,一对拳头咔咔作响。
“……那么,就从你开始,如何?”
“*日本粗口*,我早就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了,还想靠这招来迷惑我?”
夏油杰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感觉越来越慌,实在睡不着,睁开眼站起身,无视身边呼呼大睡的开拓者,想去卫生间上个厕所。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他的心猛然漏了一拍。
——【破洞者】不见了!
主卧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剧烈响声,夏油杰一个激灵,三步做两步打开房门,担忧的话憋在嗓子里还没吐出来,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悟,你……!”
白发的圣子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那只气息全无的怪物身上,一张洁白的脸蛋溅满了黑色的脓血,脖颈,肩膀,袖子,躯干,没有一处不浸透了敌人哀嚎的鬼魂,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脚下的地毯狂饮着黑红交加的血液,仿佛干旱的草场。
他浑不在意,闻声偏头,漆黑的房间里,一双苍蓝之瞳倒映着许久未见的友人,跳动着无机质的光芒,如同一眼看不到头的深渊。
五条悟擦了擦侧脸滴落的血珠,咧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那是夏油杰最为熟悉的、每次狩猎咒灵成功后,挚友会露出的笑容。
他说:“好久不见,杰。”
第138章 武器
“悟, 你的眼睛好了?!”
“大差不多吧。”
夏油杰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也没顾得上关注地上那只半个身体都快没了的破洞者,接上了话茬:“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他转身把房间的灯打开, 明亮的暖黄色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五条悟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眼角流下两滴生理性眼泪,按理来说,复明的盲人往往有很长的恢复阶段,这段时间内双眼不能见强光, 必须循序渐进接触外界事物,而五条悟的这一对眼睛恢复起来显然不需要那么繁琐的步骤,涣散的蓝宝石瞳孔不到半分钟便重新找到了聚焦。
“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授当初都没能彻底治好你这对眼睛……这未免太神奇了,我在做梦吗?”
夏油杰怀疑是不是自己今晚因为失眠而产生了幻觉。
“当然是真的, 需要我帮你验证一下?”五条悟用纸巾擦了擦手, 跃跃欲试:“上次你趁我糊涂扇我的那两巴掌, 现在正好还了。”
夏油杰咳了咳,小眼神飘忽:“这就算了, 我信,我信总行了吧。”
“其实关于我的眼睛怎么复明的, 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就是睡了一觉, 然后在梦里跟另一个自己打了一架,我打赢了;醒来之后, 我就发现这不明生物对我欲行不轨, 去他呜呜伯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 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当场就把它给削了。"
夏油杰又自责又想笑:“这东西是【破洞者】, 是银枝和黄泉小姐带给拉帝奥教授做研究的样本,本来是活的,结果被你搞成了碎块,活脱脱一个杀人现场,我进来时都要心脏骤停了……算了算了,也有我监管不周的责任,让它对你有下手的机会。”
作为一个前任咒术师,他对这种动不动血肉横飞的场面倒是适应良好,只是有些担心五条悟的精神状态。
“我精神好得很,也没别的原因,只是刚醒来那会儿,我身体里有股冲天的怒气想要发泄,这家伙比较倒霉,直接撞我枪口上了。”
五条悟站起身,像一只掉进泥巴水的猫一样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夸张地干呕一声,捏住鼻子踮着脚小跑进了卫生间。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快到6点,一夜没睡的夏油杰给挚友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送过去,然后又把睡得直流口水的穹打醒了。
“啊!我的垃圾桶!不要走!”
“……穹,别睡了,六点了。悟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想和你们一起看看,要不把丹恒也叫过来?”
他们默契的没有叫醒正在睡美容觉的三月七美少女,三个大男人在沙发前围成一圈,面色凝重,面前坐着的是累了一晚上、正在吃甜食大礼包补充糖分的五条大少爷,新鲜出炉的【毁灭】命途行者。
“五条,你现在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比如双眼炽热,随时想要发射激光……”
“别打岔,穹。”
“你把我当超人呢!说实话,跟之前的六眼没啥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开关,我可以自由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外界信息,”五条悟乐得嗞大牙:“就凭这一点,我就要给纳努克一个五星好评!”
穹想去上手摸摸他的漂亮眼珠,“感觉你的眼睛好像升级了,好高级的颜色。”
丹恒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你们还记得拉帝奥教授曾经对五条的眼睛所下的诊断吗?”
“作为能量载体的器官失去了咒力,痊愈的最快方式就是重新找到一种源源不断的能量本源补充……”夏油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悟在与那个绿不溜秋的破洞者施下的诅咒交战的过程中,阴差阳错踏上了【毁灭】命途?”
“应该如此,因祸得福,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五条悟的嘴角还沾着一抹草莓味的奶油,他拿起一瓶可乐,三两下喝干净,打了个汽水味的饱嗝儿:“这么打比方吧,如果把六眼能储存的量比作一瓶可乐,我每次使用能力的时间过长、强度过大,把瓶子喝空了,就会变成暂时看不见的状态,得等它重新恢复满状态,杰,再来一瓶。”
“……一会儿跑厕所,有你小子好受的。”
五条悟充耳不闻:“而且,众所周知,开瓶的可乐容易爆炸喷涌,我也一样,要是用上了这股力量,我那段时间的脾气会变得很差,老想破坏点儿东西,就跟看罐子不顺眼的银河球棒侠一样。”
穹:“喂,我那是开拓,懂不懂。”
“你的眼睛能力比较强横,难怪会有限制。”丹恒总结道。
五条悟洋洋得意:“那可不,嘿嘿,这下子本大爷遇到破洞者也有一战之力了!”
他下意识望向尚未踏上命途的友人,脱口而出:“杰,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被当成弱者的夏油杰没生出什么其他情绪,或者说他早就看开了,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严厉教导,假如自己还拘泥于强弱是非划分,来自教授的电容笔就要隔着大洋命中他的脑袋瓜子了。
他与白毛友人碰了一下拳头——这次五条悟长了眼睛,没打歪——然后认真地说:“那我就来当你的智囊,你可要把我保护好了,搭档。”
穹对他们的组合特点发出犀利吐槽:
“没头脑和不高兴。”
“……你和丹恒不也一样吗。”
银枝从卧室里探出一颗玫瑰红的脑袋,如同保洁人员一条一条汇报道:“诸位,我已完成了扫地、拖地、整理床单、打扫垃圾、喷洒空气清新剂,将破洞者的残渣清理完毕,断然不会让这等污秽之物污染任何人的美丽心灵。”
“辛苦你了!”
纯美骑士照旧用华丽的赞美辞藻和众人道别,扛起装着残渣的大麻袋,踏上了送货上门的路途。
作为比起星穹列车毫不逊色的银河专业护送人士,不到两个系统时,【破洞者】的尸体样本就躺在了拉帝奥教授的实验台上。
作为颇具美名的顶尖学者,拉帝奥在地球的学术界固然没有根基,但以他的权威和身份地位,提出想要一座独立的实验室,甚至不需要勾勾手指,只需挑挑眉毛,就有一大批狂热信徒争抢着双手奉上。
地球联合政府对这位扶贫工作者的态度不必多说,品尝过一番温和敲打后更是异常乖巧,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不敢有半点忤逆,生怕代价付的不够多,让这位知识分子心生不爽,当场撂担子走人。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依照那位识人知心的翡翠女士所言,维里塔斯·拉帝奥脑中的渊博知识,很有可能就是拯救地球于【终末】灾厄的关键因素。
因此,针对破洞者的实验项目被列为顶级保密工程,拉帝奥暂停了他的网课录制,投入到繁忙的科研工作中。
和其他研究生导师的实验室模式不同的是,拉帝奥一人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政府亲自筛选安排的助理们每天几乎只能做做打杂、带饭,拿着丰厚的薪水,整天闲得要死。
要是换成任何一个研究生,遇到这种好导师,怕是高兴得能半夜笑醒,对着空气连打三套军体拳。
可问题在于,助理们是抱着学艺目的进的实验室,结果来了整天刷器皿擦玻璃,能不郁闷吗?
穹腹诽道:我就是故意的,不然要是让你们看出来我是个科研半吊子,拉帝奥教授的名誉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他每天装作上班很忙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原封不动地复制粘贴黑塔和螺丝咕姆友情提供的实验数据。
反正研究的对象都是反物质军团成员,没区别,放心大胆用。
正因如此,每次当助理们不知道教授在忙活什么时,看到拉帝奥亲手书写的一天总结报告,又会顿时心生敬畏,注视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放在一开始,拉帝奥本人估计已经在群里破口大骂,痛斥他的“学术造假”行为。好在“习惯”是人类最伟大的导师,在与穹的日夜接触中,真理医生面对蠢材、笨蛋和白痴的免疫力同样在与日俱增。
他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没事刺两句:“今天的抄袭进度如何?需不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抄错物理符号?”
脸皮有城墙厚的开拓者:“教授,你不能这样说我啊,我虽然没真的在搞科研,但我忙着在网上帮你举报了好多条有关你的负面谣言呢!”
砂金:“什么负面谣言?”
穹:“我一通实名举报三连,打掉了不少那啥群,起码有十几个了,嘿嘿,捍卫真理医生的名誉权,从开拓者做起!”
真理医生本人:“呵。”
在实验的最后一天,政府工作人员收到了来自教授的喜讯通知。
通过对实验样本的数据分析,他成功研发了一种专门针对破洞者身体弱点的新型武器,当然,括弧,也是两位天才友情提供的。
大公无私的拉帝奥教授愿意将专利权无偿转让给地球人进行批量生产,官员们个个大喜过望,恨不得马上在政府大门口给学者修筑一座石膏人等身像供奉起来。
而在另一边,回家的夏油杰当了一阵子的陪练,帮助五条悟基本熟悉了眼睛配置,没过多久,他们又等来了阔别已久的砂金。
据说在这些天里,砂金大张旗鼓地在星网上拉拢了不少古玩收藏界的人脉,重金造势,导致不少银河网民都知道了公司高管手里有一枚来自【罗浮】仙舟的古箭矢。
这事本来不大不小,奈何被公司这么一宣传,这枚平平无奇的古箭头帮助一群手无寸铁的地球人在荒星死里逃生,便有了那么一丝传奇意味。
而罗浮仙舟曾经在太阳系鏖战丰饶民,战争的余波甚至影响到了附近的智慧文明。有一只丰饶民的残魂趁机逃出生天,在千年后的地球又搅动了一番风云。
所以,舆论就渐渐变了味,有不少“热心网友”提出建议:罗浮和地球缘分不浅,而后者又是初入宇宙的人类文明,有雅利洛六号为先例,正巧罗浮仙舟目前的位置距离奥卡斯特星系不是太远,也许可以尝试建立一段合作和友谊?
砂金挑起一枚金色的筹码,如同一位精通诡计的幕后操盘手。
“看,由人为加工的叙事,最后往往能变成无可指摘的现实。”
两个没进社会的男大学生急忙追问:“然后呢?罗浮是什么反应?”
“罗浮的文宣部门及时做出了官方回应——‘于两月前,由六司亲自下发任务,罗浮派遣本地精英人士,参与到了对地球残余丰饶孽物的讨伐中,甚至在一次拯救地球危机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作用。而这些事迹皆有目共睹……因此,感谢星穹列车和公司迄今为止做出的努力,罗浮期待未来与金子般亟待挖掘的地球文明在商业、文化、社会等层面的进一步合作。’”
“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顺水推舟,罗浮上层答应了与【战略投资部】共建太阳系的邀约,但是地球人还得证明自身的价值。他们会提供一些援助,但绝不可能派出云骑军助战……除非列车组动用了【结盟玉兆】。”
“啊?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两个大学生深感笨蛋坐不上聪明人那一桌。
“显而易见。”
砂金神色从容,一字一字念着并未实际发生的虚构剧情,而这些只书写在纸上的文字,终有一日会变为活生生的现实:
“蹭上了仙舟的热度,我再借机把地球正在遭遇【终末】危机、参与巡回义演的知更鸟小姐无法脱身一事抖落出来,如我所料,马上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
他补充道:“当然,具体的危机内容我没有披露出来,毕竟涉及到了琥珀王。”
“即便如此,【贝洛伯格】率先发出响应——虽然雅利洛6号与奥卡斯特星系相隔较远,但历史上也曾长期遭受星核困扰,在星穹列车的帮助下,目前已基本完成灾后重建工作,愿意为地球文明无偿提供相应的经验技术指导。”
“另外,多利卡共和国主动赠予6千万亿吨钢铁和煤炭资源……”
“流光忆庭发出号召声援,不希望一个新生的璀璨文明就此陨落……”
“同样遭遇过终末灾祸的乌斯琪巴巴星团的十九个智慧文明表示……”
砂金一口气说了好长时间才停下来,夏油杰一个都没记住,但不妨碍他震惊不已:“这些,都是我们的外援?”
星际外交官慢悠悠地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条胳膊搭在靠背,毛茸茸的可爱沙发被他硬生生坐出了至高王座的感觉。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很少有直接派兵力救援的。不管这些文明的真实目的为何,地球这次反正是彻底出名了。翡翠女士的指示,我已完成大半,接下来,就要靠地球人自己了。”
五条悟立正敬礼:“请您放心,砂金总监,小的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外交努力!”
“哈哈哈,五条君,看你恢复了视力,性格也活泼了不少啊。”
夏油杰:“不如说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砂金接了个电话,“喂,波提欧先生?找到人了?”
牛仔大大咧咧的嗓门儿从电话里传来,直击耳膜:“那可不!巡海游侠出马,还能有失手的可能性?”
“是是是,多谢,你能把人带过来吗?我认为当面聊聊,会比电话里聊更合适。”
“有点儿难度,我问问。你还真别说,这群家伙的赏金不愧是我他宝贝的十几倍,一个个都怪难缠的,下手还贼狠。要不是我拿出了你写的那张纸条,他喵的,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五条悟好奇道:“是谁啊?连波提欧都没干过,地球上有这么一号组织?”
“他们可不是地球人的组织,准确的说,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星际通缉犯,”砂金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群人的大头照现在还挂在公司官网上呢,为了谈下这场合作,我可是费了不少心血。”
“砂金总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公司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别墅的大门被重重敲响,敲门的人用的是拳头。
穹屁颠屁颠跑去开门,毕恭毕敬道:“二舅,来的是您啊!我就知道你们没离开地球,里面请,里面请!”
留着一头黑红渐变长发、表情不善的阴沉男人双手抱胸,像一尊沉默寡言的雕像,直挺挺地杵在门口。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周身杀气腾腾,空气登时降低了好几度,立马打消了几个脆皮大学生的窥探欲。
“小子,如果不是卡芙卡和剧本……罢了,我不进去,就在这里,别让我看到饮月那家伙……有话快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第139章 战争啊,你的刀尖指向何方(一)
今天是个阴天, 滚滚乌云遮住了太阳,低而密地压下来,酝酿着雷霆和风暴。
暗沉的天色将此时伫立在门口的苍白男人衬托得有如孤魂野鬼, 他只是站在那里,抱着一把缠绕着绷带的大剑,没有任何动作,猩红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室内,就好似裹挟着无边的血色雾霭蔓延开来。
夏油杰躲在沙发后, 深吸一口气,捅了一下身边的五条悟:“这就是穹口中他那不善言辞、但为人和蔼的二舅?”
“不善言辞”看出来了,能动手就绝不多BB;
“为人和蔼”?是对敌人的尸体比较和蔼吧。
五条悟一副不见怪的表情:“你对星核猎手还抱有什么美好幻想?是因为银狼没和你打过联机游戏,还是因为萨姆没当着你的面点燃大海?至于穹, 我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 早在他把萨姆当成好闺蜜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的交友品味肯定异于常人。”
“闺蜜?为什么萨姆是闺蜜?”
夏油杰到现在还没发现流萤和萨姆的身份联系。
五条悟神秘一笑,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穹的二舅好像跟丹恒关系不太好?”
他才不打算把秘密透露出去,这么好玩的信息差, 不狠狠折腾一下杰, 他就不姓五条。
夏油杰果然转移了注意:“难怪丹恒昨天听完砂金说的话后脸色一直很糟糕, 今天一大早就有事儿出门了,原来是早有预料。”
他小心瞅了瞅肌肉壮硕仿佛能一拳打死他的星核猎手, 咽了口唾沫:“我承认, 丹恒先行离开的做法是正确的。”
穹还在努力拉二舅进门唠嗑,甚至使出了必杀技:“阿刃, 听我说,别这么见外嘛,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外边马上就要下雨了,真不进来?”
他话刚一落下,噼里啪啦的雨点就从天而降,打在地面上,激起一个个豆大的小水坑。
“……你要是再模仿卡芙卡的语气,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刃冷冰冰的威胁道,但显然,他也不想当露天淋雨的傻子,在没有饮月君在场的地方,星核猎手大部分时候的表现还是十分正常的。
远道而来的贵客的一只脚刚迈进别墅基地的大门,不远处就传来传来一阵噔噔噔的奔跑声,星际牛仔的高挑身影现在白茫茫的一片雨中。
“喂喂喂!别关门,喵的,你们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他扶着湿透了的牛仔帽,火急火燎地挤进了门里,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宝贝的,还好我这身零件防水。”
“没忘没忘,你可是把我二舅请来的大功臣啊!”
“其实还有个紫头发的姐们,但她说是要去逛街买大衣……我搞不懂女人的喜好,就只把这个好说话的哥们带来了。”
穹的语气满是失望:“好吧。”
刃走过玄关,没施舍给沙发上两个受惊小动物一个正面的眼神。
波提欧耸了耸肩:“这哥们性格就是这样,不打架的时候还挺安静的,一打起架来,就有点恐怖了。”
他用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体,大步走进客厅,其他人早已在等候多时,砂金坐在他那张自费购买的单人豪华沙发上,端起一杯冒着白气的热茶,笑着说:“欢迎回来。”
“别忘了我的报酬。”
“当然。”
得到了公司高管的承诺,波提欧满意地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白色,走过去惊喜道:“不错嘛,五条,听说你恢复了视力,还成了命途行者?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潜力,我看好你俩!”
五条悟矜持地接下了他的夸赞,眉宇间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夏油杰没眼看,小声问:“波提欧,这段时间砂金让你去干什么了?你怎么把星核猎手找来了?”
波提欧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麦芽果汁,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我不是答应了和砂金哥们合作吗?他委托我在地球暗地寻找星核猎手的踪迹。”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公司这么明晃晃的通缉,特征鲜明的星核猎手怎么可能还留在地球?他给了我几个大致的范围,他宝贝的,最后还真让翻出来他们的临时基地!额,虽然初次见面不太友好就是了……总而言之,结果是好的。”
“可是为什么要联系星核猎手?”
砂金放下茶杯,娓娓道来:“诸位,还记得【终末】的征兆首次出现在地球正上空的那天吗?相当惨烈的战争场面,却没有引起大面积的恐慌和骚乱,还要多亏了那位朋克洛德的骇客——银狼小姐出手了。这不符合常理,我不觉得一颗科技落后的小星球有值得银狼小姐出动的原因,除非……哼,所以,猎手,地球现在所遭遇的一切,是否也写在那位【命运的奴隶】的剧本之上?”
刃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这番说辞。
砂金礼貌地伸出一只手,问候道:“久闻大名,星核猎手的刃先生,我应该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看来他们派出的代表是你,令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会是更擅长沟通的卡芙卡女士。”
“你没机会见到她了。”
刃仍是双手抱胸,砂金施施然收回了手,看不出丝毫尴尬之色。
“既然刃先生的时间宝贵,那么我就有话直说了。”砂金直言不讳道:“我希望星核猎手也能加入到这次的地球反击战中。”
“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
“不,刃先生,你似乎说错了一点,这不是命令,这是【命运】。”
砂金的指尖点了点瓷白的茶具,问道:“比如,我今天喝的这杯红茶品种,有没有写在你们的剧本上?”
“他没有这么无聊。”
“那就是了,只要找准了命运的分支,纵使大方向不会改变,具体的细节全部都由我们自己来填写,不是吗?”
刃低头静默片刻,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他忽地出声:“来了。”
围观大佬谈判的两小只不明觉厉:“什么来了?”
“……是你们的敌人,也是万众的敌人。”
刃起身,望向雨蒙蒙的天外,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大气层,好似能瞥见在地球外太空聚集盘旋的无垠黑海。
他微微偏头,对面色凝重的砂金说:“小子,我给你一句忠告,当此之时,放弃你那能言善辩的舌头,唯有一招,可抵踟蹰寡断,那便是……”
血色的眸中晦暗不定,他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爆发出一阵癫狂狠厉的大笑:
“——向里向外,逢着便杀,始得解脱!”*
同一时间,天环族的苦修者似有所感,怀抱一本四指厚的经书,神情悲悯,咏叹道:
“——神并不带来和平,而是带来刀剑。但是人要刀剑干什么呢?因为人要做主的仆役,除此没有别的任务,切莫浅陋地认为神的力量可以不通过我们的刀剑就可做到。果真如此,人的刀剑就要在鞘中生锈了。”*
地球的外太空,幻胧的身躯漂浮在一颗破碎小行星上,她的身后是绵延上千万公里、黑压压一大片的毁灭大军,而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精锐部队,强大的半人马嘶吼着,部队边缘甚至能看到一排排神似末日兽的巨龙怪物。
她深知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只要地球一日不拿下,开拓者的马甲就会在外宇宙持续不断地狩猎落单的军团,直到九亿大军有朝一日被消磨殆尽。
尤其是那个紫色长发的女人,实力变态至极,更何况对方还身负寰宇中最难对付的【虚无】之力,就连她也不想和黄泉正面硬碰硬。
不过半日,九亿大军已损五百万。
正因如此,幻胧扛不住未战先败的压力,待到自身实力恢复了九成九,她便主动出击了。
生性胆小谨慎的岁阳先是派出一小波先遣兵前去试探,虽然很快就被一束凛冽刀芒尽数收割,但她透过先遣军的眼睛,惊讶地发现地球的外围既没有布置行星防护罩,也没有安放任何肉眼可见的陷阱,那些人类小虫子无知无觉地行走在地面上,仿佛根本没察觉到灾难的来临。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疑虑,不愿放弃如此大好的时机,于是召集大部队,向所有军团成员脑子里发出军令:
——杀死所有生命,将地球炼化为坟场。
【破洞者】倾巢而出!
地球联合政府总部的一间秘密房间里,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突然拉响,负责值班的工作人员浑身一震,他们等候多时的那个日子终于来了?
生死攸关的急报光速上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传给了严阵以待的领导人们,他们向各地发出一条早已编辑好的最高通告,垂直负责的官僚结构使得经过多次演习训练的地方政府飞快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地球公民的手机、电视、电脑和电子通讯设备都接收到了一条紧急通知:
“请各位居民快速撤离,跟随警察和官方人员的指示躲入地下防空洞!!!再提示一遍,请各位居民……”
始料未及的人们一愣,“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要撤离了?地震了吗?还是火山爆发?”
这一条消息还在疯狂震动着,而一则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紧急通知又布满了屏幕,内容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带来的紧迫感显然更强。
早在一个月前,几乎所有地方政府就已经多次组织防灾演习,居民们知道大概是为了预防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的重演,现在该不会又有恐怖分子来搞破坏了吧?
很多人都联想到了这一层,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没人敢有所磨叽,各个携家带口狂奔到户外,警察则是负责带走户口重点标记的老弱病残人士,跟随街道上官方人员的指示,拥挤着排队跑进一间通向地下的钢铁大门。
他们看着地下明亮的装潢,发出惊呼:“政府什么时候修的地下防空洞?我就住在附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地方也太大了,而且有水源、食物、床铺……甚至连娱乐设施都有!”
得益于地球联合政府的组建,相比于之前繁琐臃肿的政权机构,在星际和平公司的督促下,他们的执行效率翻了好几倍,在收到【终末】噩耗之初,政府就已经制定了多个方案计划,在不幸夭折的“流浪地球”计划之外,还有一个“地下国度”计划,得到了翡翠女士的肯定。
一个是主动求生,另一个是被动防御,前者被pass掉了,第二个计划派上了大用场。
得益于博识学会分享的工程学知识,地下防空洞可谓是四通八达,按照地域划分为各大片区,统一调配资源,统一进行管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八十多亿人住上一周都没问题。
因此,当一批反物质军团成员抱头鼠窜,耗时五分多钟,终于绕开了从地面上喷射而出的上万道激光大炮、来自星穹列车的神龙摆尾、开着飞船悍不畏死的红发骑士、以及那个站在月球上挥舞死神之刀的恐怖令使,狼狈地穿越大气层来到地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城市和乡村。
第140章 末日啊,我已不再凝视深渊(二)
暴雨倾盆而下, 如同监狱的灰色栅栏,笼罩住了整个世界,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水泥地面, 偶尔有一缕缕黑气混杂在凌乱的雨丝中——黑气的主人是在天空中爆炸开来的敌人尸体——雨水悄无声息流进下水管道,发出滋滋滋的腐蚀声。
而在拥挤的地下片区,人们渐渐褪去了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头顶的排气扇吹起凉风,灌进被雨水打湿的裤筒, 冷得人浑身发颤。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大多数人率先找到互相认识的亲朋好友,聚成一团,哆嗦着拿出手机, 发现电子信号几乎全无。
长期居住的地下片区当然配备了信号联络装置, 但由于电力资源宝贵而有限, 需要用在保障民生安全的关键领域,政府请专家设置了加密的区域网, 并未开放民用,相当于一刀切断了民众与外界的联系, 由官方全权管理。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你带了充电宝吗?”
“大家跑得都急,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生怕落后一步人就没了, 当年大地震都没跑得这么快过……”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知无觉的民众们茫然相对, 好在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身穿军装的士兵送来了一些衣物, 棉被和热水。
有人大着胆子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压在心头的疑惑,却只得到了官兵含糊的回复:“这是一次波及全球的恶性恐怖事件, 为了全体地球人的安全,请各位配合官方的管理工作。”
“接下来会有工作人员为你们做人口登记,请如实相告。如有不配合者,我们会暂停对他的生活物资发放。”
一通实实在在的无声威胁下来,登时没人敢扯着嗓子呛声了。
这一片地下空间的面积着实不小,令人怀疑政府是不是暗地筹划了十几年才完全修好,四通八达的管道通向各个专门区域,大致分为了生活区、休闲区、管理区、军事区等等。
生活区是用来休息、吃饭、处理生理需求的场所,同时考虑到大部分人的心理和情感需求,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后方暴乱事件的发生率,政府划了一小片土地建设了休闲设施,而管理区和军事区则是统管全局的大后方,有重兵把守,不对普通民众开放。
每隔几百米的位置,天花板的角落就安装有监控、广播话筒以及无线卫星电视,用来转播总部的通知命令。
忽略防空洞略显粗放的装修,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微缩型的战时社会形态,也是人类文明的“地下堡垒”。
坐在一长排桌椅后、操作计算机的统计人员示意该区的民众们有序排队,逐次进行人口登记。
有腰间佩枪的官兵在一旁维持秩序,没人敢不从,一个个乖乖拉起家里的老人孩子,将姓名、家庭住址、年龄等等信息如实汇报。
这样的相似场景还发生在地球的各个片区:北美片区、亚洲片区、欧洲片区……这些片区由专人担任总负责人,直接对上级负责,全部听命于公司星舰总部。
在市场开拓部抵达地球的短短几月内,受益于语言打通,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障碍荡然无存,全球经济飞速进步,地球的平均城市化程度已达到了70%,最穷苦地区人民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地球联合政府的威信与日俱增,正因如此,本次的全球动员进展才会如此顺利。
然而,由于各地区民族、人种和文化的差异,有些片区的管理工作遭到了激烈的抵抗,但他们的手腕再粗,也掰不过官方的坦克和火箭炮,一些违法作乱分子通通被当场抓捕,杀鸡儆猴。
没办法,即便末日当头,即便80亿人不可能发出同一种声音,总有不和谐的杂音偶尔掺杂其中。
工作人员忙碌地操纵着鼠标,轮到下一个人时,他照例头也不抬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家庭住址?职业?年龄?”
“卡芙卡,来自【天衣五】,曾任【恶魔猎人】,现在的工作嘛,嗯……有些敏感,至于年龄……”
身披黑色大衣、发尖湿润的美丽女人歪了歪头,露出略显苦恼的表情,尾音缠绵沙哑:“很抱歉,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哦。”
她睫羽颤动,玻璃珠般无光的深紫眸子闪过一道冰冷的暗芒,桌后的那人恍惚了一瞬,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喃语,犹如一只蜘蛛般窸窸窣窣爬进窄小的耳道,一口咬住他的脑干。
那人猛然清醒过来,再抬头时,脸上已无任何异样。
他礼貌地说:“好的,卡芙卡女士,您的信息已登记完毕,临时证件正在打印中。您已经成为地下社区的合法居民,稍后我们会有人为您派送洗漱用品和分发床位。”
“谢谢啦。”
卡芙卡温和的弯了弯嘴角,明丽的笑容不达眼底。
在等待的空隙,她将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状似无心地埋怨道:“谁能想到,我不过在逛街买大衣,也能遇到这种坏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热心的警察就已经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是的,女士,事发突然,还请你们见谅。”
女人轻轻颔首,双指夹着那枚递过来的崭新身份证件,毫不留念地转身,昂贵的丝绒大衣在空中飞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星际和平公司的最高通缉犯坦然行走于大道上,路过憔悴不安的人群,那张脸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地下的空气中,人们却熟视无睹。
猎手,已就位。
——————
回到地上,侥幸突破重围、降落地表的军团成员先是迷茫了一会儿,随后在上司愤怒的命令下四处寻找着活人的气味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再精巧周密的理论,也往往会与现实脱节,所以夸奖归夸奖,就算人类政府再怎么紧密筹划、反复演练,成功撤离走了99%的弱小民众,但最后总会有1%的小意外发生。
而这1%的人,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逗留于地上,随时面临着被军团成员开膛破肚的命运。
“这种时候,就该你们的五条爷爷出马了!”
无人的大街上,白毛的男大学生骑着一架银色滑板车,雨点噼里啪啦下坠,仿佛打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五条悟的身上依旧干爽,哪怕是【破洞者】的死气都没能穿透半分。
这是他在和杰对练过程中新琢磨出来的“无下限升级版”,简称“更无下限”。
以往的旧版防不了强大的命途之力,而随着主人肉眼可见的成长,“无下限”使得五条悟俨然有挤开【毁灭】、抢走【存护】队友活儿的几分兆头。
五条悟扔开说明书,一把捏紧油门,那其貌不扬的小车尾翼燃烧起一朵蓝色的火焰,搭载着一米九高的男大,化身一只凶悍的猛禽,一飞而起。
他畅快地大吼一声,直接引来了方圆几公里游荡的军团:
“拉帝奥送来的飞行器也太好玩了吧!你们星际人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
耳麦的另一边,夏油杰用商量的语气说:“悟,别玩了,救人为先。”
他和踏上【毁灭】命途的挚友切磋过,深知五条悟一旦杀红了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更别提救人的任务。
“知道了知道了,夏油妈妈~”
五条悟按住了由学会提供的联络耳麦,抬起一根手指,一缕蓝色激光眨眼间割断路边的大型广告牌,阻断了几只破洞者飞扑而来的脚步。
迅疾如风的飞行器猛地朝下飞去,五条悟趁着烟雾,将躲在小巷捂嘴流泪的小孩抓起来,重新飞到天上,抬脚,精准踹中了从斜后方偷袭的一只破洞者,把对方踹出了十几米远。
他低头看了看胳肢窝里夹着的小鬼,“喂,你家人呢?”
小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语无伦次道:“你,你是,白蛋超人?!”
“本大爷才不叫这么老土的绰号呢!”
——————
太平洋海底,公司星舰总部。
夏油杰切断了通话,汇报说:“悟现在的状态基本良好,日本片区的任务在稳步推进。”
他的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全息世界地图,放大之后有零星的小红点在闪动,这些都是由公司卫星检测到的地表人类生命,他们还没有进入安全的地下防空洞。
利维坦·俾斯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一张嘴就是风凉话:“砂金总监,真的要把第一阶段的精力都耗费在救人上?地球外围的破洞者还有成千上万,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啊。”
夏油杰皱眉:“你是说,让我们直接放弃那么多条生命?利维坦先生,你的理念,请恕我无法认同。”
【四人成猫】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的想法很简单,召集开拓者的所有马甲,集中一点,登峰造极,直取幻胧首级。拿下了敌首,剩下的军团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垃圾桶のKing:先不提难度,你的剧本太单薄了,所有角色的高光混作一团,没有观众愿意看。而且你觉得,要是不来个一波三折,阿哈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结束吗?
芮克五代:无礼的群演,请不要瞎作场外指导,这是穹导演的片场!
被集火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行吧。
利维坦·俾斯明智地闭口不言。
砂金坐在转椅上,敲了敲电子控制屏,纠正道:“夏油君说的没错,而且,利维坦,你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我们身后不是空无一人,更不是孤军奋战。”
“除去那些只提供资源不提供人手的星际文明,站在地球这边的,有【存护】的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翡翠女士甚至从【筑材物流部】那里为地球争取来了顶级的建材,修建了地下防空洞的大门。”
“以及,【智识】的博识学会,维里塔斯·拉帝奥,地下片区的总理人,教授,又得仰赖你的智慧了。”
耳麦那边传来一声冷哼:“赌徒,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哈哈哈,谢谢你的关心。”
他接着大点兵:
“【开拓】的星穹列车,领航员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正在驾驶列车游荡于地球外围,寻找合适的机会,而其他三位无名客在各大片区拯救民众。”
“【巡猎】的巡海游侠,波提欧,他现在终于能在人前喘口气了,之前还是因为你的缘故,可把他给憋坏了吧。和他同行的是【星核猎手】的刃先生,这两位艺高人胆大,他们的计划我不清楚,但我非常期待。”
“【虚无】的令使黄泉,【纯美】的骑士银枝,这两位负责在大气层和月球阻拦棘手的大家伙,为友方提供接应。”
“【神秘】的加拉赫先生,坐镇后方,看来他这次又得干回猎犬的老本行了。”
“以及,【同谐】的知更鸟小姐和星期日先生,你们有什么打算?”
知更鸟走进总控室的大门,坚定地说:“砂金先生,我和哥哥想去地下,安抚惊慌失措的民众。”
夏油杰举手:“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