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特技事故
金丞的身体在空中头臀置换, 脚尖朝着表演板轻轻一踹。
咔嚓!表演板断裂了!
身体滞空,像踢到了月亮。全队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击破,同步性最大化也将视觉效果最大化, 如排浪袭击,让人呼吸一滞。
漂亮。江言抿了下嘴唇, 金丞的弹跳能力令他震惊,脚踝的支撑力和弹力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刚刚还是击破长空的鹰,落地就变成了轻盈伶俐的羚羊。他身上有种野性, 那是对跆拳道特技表演的热爱融化到肌肉里。
他就是爱干这一行。
热爱, 比任何元素都要重要。江言深吸了一口气, 身为同行他感受到了, 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金丞的生命力。不光是他台上的表现,还有开学后他的一系列积极表现。他想加入学生会就拼命去融入,江言很少在别人身上看到类似的奋不顾身。
金丞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越是简单的动作越能看出基本功, 武术就是这样不讲道。因为每一个动作拆分之后都是基本功,练得多扎实,打起来就多高超。特技的节奏快, 这一排举板的人已经换了手里的表演板, 击破的扔下去, 崭新的再来。
这次所有的人都往后场跑了几步,留下了金丞和游俊宇。
“他俩配合不错啊。”白洋笑着说。
“还行吧。”江言不冷不热地回答。
话音刚落, 白洋口中配合不错的两个人同时朝着执板人加速跑, 在速度抵达峰值时两人同时起跳。整个体育馆都在金丞的眼睛里旋转, 成为了宇宙星空一般的万花筒。
起跳之后,金丞前所未有的兴奋,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失重感和超重感仿若同时降临在身体内部, 空气摩擦皮肤都能着火。两个人同时做出了背身旋转540度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转向,一模一样的频率。最终的结果是同步击破。
掌声如虹,体育节的室内馆终于让他们给热起来了!刚刚准备走的人绕了个圈又回来了,将稀稀拉拉的看台全部填满。愁眉苦脸的志愿者们终于有了笑容,每个人都在感叹周高寒的这步棋走得好啊,让跆拳道打头阵。
需要专注力高度集中的特技堪比杂技,入门又比篮球赛容易,真是一炮打响。
而只有江言心知肚明,体育节的成功和周高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白洋留给首体大体院的最后一份礼物,主策划是他,赞助商是他找的,连节目单的编排都是他一手操办。不然就凭周高寒那个歧视跆拳道的劲儿,冷门项目可能一个节目都排不上。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连续的击破成为了基本操作,调动着观众的多巴胺,紧紧揪住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场上每个人都不壮,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习武之人必须高大威猛,武术境界没有条条框框,力量蕴藏在每一块肌肉当中。
噼里啪啦的击破声在场馆内部接连响起,燃烧着大家的热爱,给观众们放了一场烟花。
接下来是比较难的两个动作,江言记得一个是腾空侧踢五连击破。果真,由游俊宇引领的执板人上场,5个人依次站好,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块板子。而表演人又变成了金丞,就站在场地的最右侧,那么出挑。
跆拳道主教练周英华和助教王逸也在看台上,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大一新生。
“以前你见过他没有?”周英华问。
王逸想了想,只是摇头:“开学那天才见第一面,太俊俏了。”
“也是,项目这么冷,哪怕是全国总冠军也没有多少人叫得出名字,更何况是后起之秀。”周英华很感慨,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像一些很热门的项目,别说是比赛门票炒高价,一票难求,运动员的名字也是人人叫得上来。跆拳道的运动员只在圈内流通,偶尔能被记住一两个就是好的了。
哪怕这个运动员长得再好看,也没用。竞体世界用成绩和项目说话,脸可出不了圈。哪怕这个运动员性格不好,只要拉出的成绩单足够优秀,他就受欢迎。
“可是我怎么就觉得他眼熟呢……”但周英华仍旧有一种感觉,自己大概在什么地方见过金丞。
“说不定这小子晋段考试还是你过目呢,哈哈哈。”王逸大胆猜测,“这样的好苗子你怎么没早挖过来啊?”
“现在也不晚,他都在首体大了,好好培养。”周英华相当于钦点了金丞的名,又问,“叶合正和花咏夏的徒弟没什么事吧?”
一提这个王逸就头痛,恨不得躲到八丈远:“祝白白倒是没什么,是个轻量级的老实小孩儿。那4个丫头啊……啧啧啧,好胜心都快掀房顶了,一有机会就对打。真不知道招生办怎么干的,居然两家人一起收了。”
周英华很惜才,那4个小丫头也是他重点培养对象。“招生办又不负责做背调,再说了,做了也没用,不是说花咏夏的大徒弟也在咱们这里嘛,到现在你找着了没?”
“没。”王逸认输了,他是来教学的,不是来玩无间道的。
场上,金丞已经变成了黑色子弹,一抹暗影飞出十几米去。眼前一共有5块表演板,他在原有的速度上加上了腾空起跳,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将板子一一击破。脚背和表演板接触刹那,金丞的身子像是被空气托举了,横在半空中。脚步飞快,蹬得干脆利索,丝毫不带犹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不过踹第3块板子的时候,金丞能感觉到脚背特别疼。
没有缝隙的板子已经被不知不觉抬上来了!
“好!好!”台上面的男孩儿一反常态,刚才还一副看不起的模样,这会儿看得如此如醉,“妈妈!我要学这个!这个好威风啊!”
江言冷不丁地说:“你学不了。”
男孩儿懵了,刚才还和自己和颜悦色讲跆拳道知识的人怎么这样?
江言笑眯眯地转了过来:“你就是学不了哦。”
“我不管!我就要学!”男孩儿气得吭哧吭哧倒气,引得周围嬉笑连连。白洋也是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记仇?什么星座?”
“天蝎的。不过我不算记仇吧?”江言随手拆了皮筋,重新扎起头发。
白洋心想你还不记仇?简直恐怖如斯。“行了,发型挺好的了,别总是整你那个小揪揪。你是不是特别完美主义啊?”
江言将发型打好,才点点头:“是,我是。”
“那你谈恋爱可麻烦了。”白洋一听就十分发愁,这又是一个找不着对象的主儿。
“还好吧,不过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一个完美的人。完美的成绩,完美的家庭,完美的身体,完美的品德,最好能十全十美。”江言话音刚落,台上已经搭起了人塔,像是要开始叠罗汉。重头戏一个接一个上场,从地面击破转换成空中击破的环节。
从视觉效果上看,空中击破已经属于杂技难度,危险系数也更高。白洋看着江言凝视着台上的侧脸,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紧张:“接下来是什么?”
“踩踏起跳击破,接后空翻两圈。”江言顺口就说了出来,这应该是自己的动作,现在由那具裹着薄薄黑色道服的身体完成。
金丞嗖一下就窜了出去,脚尖越来越疼,可能连续踢了两个没有缝隙的板子,现在脚背微微发烫。不止是他,从周边同学的神情当中能看出有些人明显开始怀疑了,应该也是中了招。
金丞从小就会察言观色,这些细节逃不过他,肯定是有人发现了。
但是,在集体表演节目这个大前提下,他们同时选择了不说。
危险并未消失,金丞已经急速冲到搭档游俊宇的面前,那人微微下蹲,两只手交叉,撑出了一个可以踩踏的小平台。金丞的右脚踩上去,身体往上发力,游俊宇此时快速站直,两只手往上一抛,金丞借着他的力量来到了自己一个人不可能跳至的高度。
4米5,不光是他,连两块表演板都被金属架子摆到了这个高度上。
金丞在起飞时就已经开始后仰,两条腿在滞空时交替出力,像蹬空中自行车,接连和两块板子接触。然而其中一块板子像一块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脚趾头上。
这一下给金丞疼得够呛,疼痛级别堪比一不小心将小脚趾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实在是厉害,可金丞骨子里是运动员的意识,平时这样的疼法他早就发出狗叫了,现在愣是能忍!
不止是忍住了,金丞还在窒息的疼痛中完成了他的动作。两块板子都被他顺利踢破,随即他的面颊感受到了后空翻带来的风,如凉风习习,安慰着他。可是直到金丞落地,深呼吸的声音让他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大事不妙,可能磕流血了。
这一下金丞才开始真正慌张,他用尽全力地压住呼吸深度,让每一次喘气都看起来自如流畅。台上掌声不断,特技表演已经顺利完成了,金丞跟随队伍进入收势动作,再深深地鞠了一躬。
始于礼,终于礼,哪怕他是个小变态也不会忘记这些。
第二队特技表演准备上台了,首发队伍开始往下撤,金丞掉头就走,顾不上刘海扫着眉梢的轻痒,还没走下去他仿佛就闻到了血腥味。可能明明只是一个小伤口,但那寒冷的感觉已经抓住了他,愣是让他先狠狠地抖了一下。
顾不上别的,先走。金丞来不及帮志愿者收拾板子的碎屑了。
台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景象,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录像。白洋只好起身帮忙维持秩序,可是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江言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
靠近休息区的区域,志愿者正在忙,踢碎的板子成为了废材,要统一回收。江言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薅住了游俊宇:“板儿怎么回事?”
他当然看出来了,但凡有特技表演经历的人都能察觉到。游俊宇气愤地指着那些碎屑:“别提了,我一会儿就找找这是哪家的进货渠道,怎么没抽检就送来了!”
他不用回答,江言已经预见了结果。肯定是板材出了纰漏,有一批没有裂缝的板儿混了进来。道馆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故,可那一回的板材不是大师板的厚度,所以并没有造成学员受伤。
现在,他看到一块踢裂的表演板上有血。
板儿被硬生生踹出断层,裂口不再是笔直的线,而是以尖锐的木刺居多。江言蹲下看了看,再起身找起那个人的圆脑袋来,但金丞的黑色道服就仿佛和大环境融为一体,早就没了踪影。
江言拿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转而又换了主意,放下手机,直接朝更衣室去了。
第22章 以手为笼
没想到活动这样成功, 金丞钻进人群的时候也替教练们高兴。
第一届体育节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都做到了。金丞累得够呛,往前跑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流汗, 热汗流完换成冷汗。减重的副作用开始出现了,他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 避免低血糖。
在钻进更衣室的前一秒他再次不舍地回过了头,深深地注视着那片表演台。看台都已经坐满了吧?应该是的, 足足3层呢,已经座无虚席。
哈哈哈, 多好看。
金丞的眼睛不舍得闭上, 他要多看一看才能过瘾。掌声肯定很热烈吧?只可惜现在的听力只剩下一半, 听得不够过瘾。台下有一小片骚动, 游俊宇一边快速组织第二组先上台,一边带领第一组人筛选木板。这样等到下一组表演时就再也没有人中招了。
只是对不起啦,游俊宇, 第一组主要就是你和我踢板,我只能将你拉下水。
金丞笑着做了个摆手的动作,扭身推开更衣室的门。屋里只有自己, 安静得很, 和门外熙熙攘攘的热闹对比鲜明。他率先将脚踩在了椅子上, 小脚趾已经被血染红,一道细长的口子划到了足弓。
好在并不深。金丞先松了一口气, 用消毒纸巾擦了擦, 再用干净纸巾包住, 最后套上白色船袜。正在他穿鞋的时候,放在运动包里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金启明三个大字响当当。
“喂, 哥,你到哪儿了?”金丞踩着鞋问。隔着一道门,他已经听不到外面的欢呼声了。
“已经到场馆了,怎么你不在台上?”金启明站在看台的上层,特技表演进行得如火如荼,气氛空前高涨,然而却不见二弟。
“哦,我已经下来了,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呢,马上出去。”金丞解开黑带,珍惜地放进包里,“你等我。”
“不用,我过去找你也行。”金启明刚刚说完,这通电话就结束了,大概是因为自己这边太吵闹,所以金丞没听清。
金丞确实是没听清楚,不过他也不想浪费时间,换好衣服出去最快。当一个人忽然只剩下一只耳朵,经常会产生奇异的恍惚,好似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却怎么都冲不破。有时候还会特别烦躁,想要用力打一打左耳。
但是哪怕只有右耳,也足够让他听清身后的脚步声。脚步飞快,简直像一颗子弹射向自己。
金丞迅猛地回过身。
江言直接就在他的背后站定,像是突然安插到身边,给人以头晕目眩的视觉冲击。
“小美人,你要吓死我啊?”金丞仰起脸笑了笑。光芒在他眼睛里转了一圈,深色的瞳仁又黑又亮,像挑衅的小动物。
“板儿怎么回事?”江言面色微变,尽管门外是沸腾的掌声,他耳边只有更衣室里的风平浪静。金丞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他不会知道太多,索性笑着说:“这事你问游俊宇吧,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他正生气呢。太过分了,肯定是有人弄混了,我踢板子的时候……”
“别装。”江言的喉结微微出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啊?”金丞还想装傻,换上了懵懂无知的眼神,“我怎么能知道?”
江言没听到肯定的答复,但是他猜得出答案。仅仅凭借他对金丞的了解和推,一切有迹可循。
“你当然知道了。”江言往前半步,在气势上几乎要压住金丞了。
“那你说说我凭什么就知道了?”然而金丞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压制的人,到现在都翘着嘴角。
“因为你是一个不能吃亏的人。”江言的笑容像是要把金丞剖开,“如果你不知道表演板会出问题,现在的你绝对不会躲在这里换衣服准备跑路,而是在外面拎着周高寒要一个说法。”
金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口撞得很厉害。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江言说话像风驰电掣,眼神说不出是凶狠还是肃然。他也不和金丞客套了,这一次开门见山,凝视之下他的愤怒成为了先头部队,挤开了其他的情绪,率先呈现在脸上。
金丞靠着衣橱门,退无可退之下反而笑开了,笑得肩膀一直抖:“给周高寒送酒的那天啊。你都能猜到别的,怎么猜不到这一天?我就那天去开过会,其余的时候没去过学生会。”
他说完这些,以为江言会即刻质问自己,没想到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这两分钟里金丞一直在笑,笑得非常可亲,就仿佛自己只是干了一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笑,结果一不小心点燃了江言的引线。
等到引线一直烧穿,江言忽然捏住了金丞的手腕:“你那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我说了有什么好处?”金丞累了,挣不过他。
“你说了,今天的特技表演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江言还没松开他,而金丞却调侃一般,将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抓。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要让这件事闹大。如果当时我向周高寒报告了,你猜他会怎么处?”金丞的气息有点乱套,像是一路颠簸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跑回家,“他会找人把有问题的板子换下来,然后整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为什么要说?”
江言的眼神里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诧异,但即刻又转变成意料之中。
“我就是要闹大,现在好了,所有年级都知道板材有问题,学生会不拿咱们当回事。”金丞一口气说完,“现在能放开我了吗?小西施?”
“你就不怕别人受伤么?”江言并没松手。
金丞又一次哈哈笑:“怎么可能,第一组的主力表演是我和游俊宇,板子是没有缝隙,又不是换成了石板。充其量用点力气就行了,游俊宇要是连这点都踢不破,那我真怀疑他上场怎么踹人。等第一组表演完,第二组就会换板儿,我充其量拉一个游俊宇下水。”
“如果游俊宇也受伤了呢?”江言反问,“你不心疼他?”
“我心疼他干嘛?我这个人自私到家了,只会心疼我自己。如果他受伤了,我拿瓶好酒送他。”金丞腾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江言的面庞,“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想找周高寒要个说法,你想要的那3篇访问这不就回来了嘛。我早就烦死他了,看不起咱们项目的人,都是傻逼。”
江言的皮肤上一阵冰一阵冰的,金丞的手指尖格外凉:“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心思。”
说到这个,金丞倒是往前了半步。江言身上的中药味马上缠绵地笼罩着他,很是暧昧。他的眼睛仍旧雪亮,随心所欲地捏着江言的下巴,最后轻佻地说:“你别装,如果那天发现问题的人是你,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对吧?”
江言又沉默了,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的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从疑惑到愤怒,从愤怒到释然,然后又有种解压的快感。各色情绪在他的眼睛里闪过,面对金丞的提问,他在几次深呼吸之后给出了答复。
“那我一定会从高空掉下来。”
几个字落在了金丞的右耳里,像好朋友找到了好朋友,引得他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你看,咱们是一路人,不如以后一起把周高寒搞下来,换咱俩当主席。机会是要抢的,等着别人施舍没有用。学跆拳道的人当了主席,项目才会受重视。咱俩里外配合,大杀四方……”
“所以这就是你非要换下我的原因?”没想到江言将话锋一转。
这样一问,金丞的嚣张气焰立马消散了一半,满肚子的坏水都清澈了不少。“你管我呢……我说,你能不能松开,我还有事呢。”
“松开手可以。”江言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手上却更用力了,“你把鞋脱了。”
“啊?”金丞头一次听到这种无要求,“哥们儿,你来真的?”
江言也是第一次对别人提出这种要求:“两只鞋都脱了,要是穿着袜子,袜子也脱。”
“不是,你怎么这么变态呢?一上来就要看别人的玉足。”金丞虽然不是一个忸怩的性子,可是专门脱了鞋给别人看,这种事还真没干过,“我不跟你玩儿了……你松开我。”
你不跟我玩儿了?你小时候把脚都塞我嘴里了。江言一声不吭地掐着他的腕口往墙角里碾,金丞吃痛,也怕他再给自己掐破了皮。
自打开学,自己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伤了,谁家病人经得起你们这么玩儿啊。
于是他被江言拎到了衣橱和墙的交界处,他面向墙站着,江言就站在他的身后。江言手指很长,很硬,这是金丞第一次讹他买龙眼就发现的细节,只不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细节能同时压住自己两面手背。
像笼子一样,单用指缝的占据和骨节的夹紧,金丞两只手就死死定在了墙面上。
“你干嘛啊?我生气了啊!”金丞感觉到他在靠近,头发丝都扫着他脖子了。
“你别动,我不干什么。”然而在这种不冷淡的姿势之下,江言的声音额外冷淡。
“我他妈才不信你不干什么呢,松手!”金丞立即缩起屁股,抵抗着身后的压力,但紧接着就感受到了很明显的心跳撞动,好像江言的心跑他肋骨里来了。
“你!给老子松开!”金丞真的急了。
压在他手上的修长手指松开了一瞬,下一秒像酷刑中夹手指的夹棍,紧得不能再紧,夹得金丞浑身都木了。
脚下忽然一动,他被江言踩掉了鞋,圆润的脚后跟露了出来。江言顺势将鞋踢走,用鞋尖踩住他的白袜,准备脱了。
第23章 里外酷刑
金丞习惯穿船袜。
跆拳道要赤足, 随时随地要脱,与其穿着普通袜子来来回回攒袜子球,不如一双轻便的船袜来得方便。可现在的他恨不得脚上套着一双高筒袜, 让人寻不到破绽。
江言只轻轻一踩,袜子的后半部就剥落下来, 顺着金丞带有弧度的脚心往下卷。整个过程别提多顺顺当当,江言很有技巧地寻找着角度, 试图将金丞的前脚掌从袜子里剥出来。
痒,不痛不痒的痒!
“你是不是有病啊!”金丞的两条腿不自觉地往前挪动。坚硬的膝盖骨碰到了更坚硬的墙面, 他才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我没有病, 身体很健康。”江言单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了金丞那两只, 当他剧烈挣扎时, 江言又用左手压住了金丞的后腰。
后腰很窄,被一层薄薄的肌肉森*晚*整*覆盖,腰椎骨鲜明地凸起一个接一个小包, 像是按钮,往下一按,毛桃子就一颤。江言按着其中两颗按钮, 将金丞的腰往前推, 一直推到他的小腹紧贴墙壁, 背沟的弧度刚好填满了他的掌中。
“你……你他妈身体没病!脑子有包吧!”金丞侧着脸,被碾在墙上像变成了一张软纸, “你没事看人家脚干嘛, 滚蛋!”
“我的脑子没有包, 不信你一会儿可以检查。”江言继续完成他的计划,两个人骂得有来有往。他不确定金丞是哪一只脚受伤,但一般发力腿都是右腿, 所以大概率是右脚。
于是他用鞋尖勾住了金丞窄瘦的右脚踝。
袜子早就松了,虚虚地吊在前脚掌上。整只脚随着脚踝的被迫抬起而动,从半踩地面变成了往后,脚面朝向了后方。因为刚结束运动,金丞的脚底出现了一种平时没有的颜色,像是踩了一脚的腮红
“你!”金丞的侧脸严丝合缝和墙面接触,腰椎却和江言的手严丝合缝接触,气得他汗毛竖起。他见过这个姿势,警匪片里阿sir对待犯人才这样呢,进行全身检查。真难想象江言顶着一张美人的脸对他进行“体.位霸凌”。
“你松开我行不行?你有功夫找我麻烦,不如现在和周高寒吵一架。”金丞全身心得往墙面方向收缩。
手上的力度忽然又大了一些,满清十大酷刑又来了,金丞一直出汗,全身肌肉又木又硬。他勾起脚趾,试图挑住袜子,结果身体重心又被江言摆弄到右腿上,开始脱他左袜。
左脚后跟失守,金丞真是高估了江言的人性。
鞋尖顺着脚后跟磨到了脚心,开始往前脚掌蹭。
救命,金丞好想从墙上爬走,救救我啊。
更衣室的房门就在这时候被人推开,金启明在志愿者的帮助下找到了这里。今天上午只有跆拳道一个项目在体育馆演出,所以弟弟肯定在这。
但是他没想到,还有别人。
江言差一点就成功了,然而这一点又被人打断。当他听到开门时已经松开了金丞,起初江言以为会是志愿者进来,没想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你们在……干什么?”金启明一瞬间就愣住了。
“哥!”金丞听到了他的声音,江言的手也离开了自己,他重获新生,提着袜子就往最熟悉的人那边跑,还不忘记拎起地上那两只被踢走的鞋。他躲到了金启明的背后,让宽大的人挡住他,然后像个不能被人看脚的小丫头匆忙穿鞋,右脚连袜子都没顾得上套。
哥?江言捕捉到关键信息,金丞除了有一个给他红包的弟,还有一个哥。
但是他的哥哥和他不是一类人,这非常明显。不管是脸型、骨架、气质还是举手投足,他们都不像一家子,金丞一看就是道馆里长大的那种小孩儿,他是属于跆拳道的人。
“你压着我弟干什么?”金启明同样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而且一眼识别出他和弟弟是同类。他们身上都有着名为“运动员”的气息,刚好,金启明最不喜欢这个。
发生了这种事,金启明以为会等来一个慌忙焦急的解释,毕竟刚才那个姿势可不像同学之间的亲密互动。可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神形淡定地朝他们走了过来,面上透着一种不属于大学生的自然。
他是见过了世面的,最起码家里条件不错,眼界很宽。这是金启明对他的第二印象。
“您好,我叫江言,是本校大二学生,和金丞一样就读于运动训练专业,跆拳道项目。”江言伸出了手,准备和金丞的大哥接触了。
这神经病!金丞在这短短几秒里已经穿好了鞋,探头探脑地缩在大哥背后。江言真的像平静发大疯的神经病,刚才还压着自己,逼别人脱袜,现在就面色淡然还挂着微笑和金启明握手?
金启明看向伸向自己的左手,腕口还戴着一只镯子。他不懂玉石市场,但也算接触过高货,前阵子三妈买的无事牌还是自己去平洲亲自选的料,所以一眼就看出这一只价格不菲。
男人戴玉镯,大概率是身体弱。
“金启明,金丞的大哥。”但他还是和江言握了手,“你刚才对我弟弟做什么?”
“金大哥您好,我刚才在检查,你弟弟应该已经受伤了。”江言的态度让人没法挑错,“可能手段有些过激。”
“过激?我刚才看到的,可不只是过激那么简单。”金启明护着身后的弟弟。
江言还点了点头:“那我下次注意,谢谢您的宝贵意见。”
还下次?还有下次?金丞可听不下去了,拽着金启明的衬衫袖口就要走:“哥,咱们走吧。”
金启明今天的衣服不算太正式,可仍旧看得出价格不菲。他单单站在这里,就和体院男大们划分出两个世界,让人觉得格格不入。既然金丞都这样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面对着滴水不露的江言,金启明还是撂下一句:“下不为例。”
“好的,再见。”江言点了下头,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离开体育馆,金丞才觉得身上那层冷汗蒸发出去,全身都可以重新活动了。他看向双手,指节明显发红,一看就是被人很刁钻地攥过。
“你受伤了吗?”金启明帮他拎着运动包,“那个江言是什么人?”
“脚上一点点伤口,没事。江言他……算了,他不重要。”金丞揉着手指头,重新穿上鞋的感觉真好啊,“哥,我饿了。”
金启明想要揉一把他的脑袋,只不过又被金丞笑着躲开了,于是换成了搭肩:“想吃什么?”
“吃自助。”金丞还真的饿了,特技表演加上被江言折腾,现在急需补充高蛋白。
偷摸减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金丞每天都在减少碳水的摄入,但又不敢完全断掉碳水。干他们这行,自己就算得上半个营养师,他甚至想过使用生酮减重法,外国不少选手都用,但这些年生酮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
金丞惜命,他怕把自己这条小命给折腾没了。
现在他已经掉了5斤,每天早上看镜子都能发现脸已经小了一整圈。但这远远不够,于是在食物的挑选上他更加小心。
“这些东西够吃吗?我再帮你拿一些?”金启明看着弟弟拿的那些食物,“唉,运动员饮食单一,吃得也太干净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想冲金牌呢。”金丞从盘子里夹出照烧鸡肉,吃之前还要在水里涮涮,“哥,三弟那天给我一个红包诶。”
金启明刚抬起来的叉子又放下来:“他?”
“嗯。”金丞两头吃,“两万呢,小孩儿真有钱。”
“两万就有钱了?”金启明拿起手机,先转了3万,“零花钱不至于等着三弟,大哥也有。”
“谢谢哥。”金丞美美收款,转手存到了他本人名下的银行卡里,自己拉游俊宇下水,得请他吃顿饭。这时候,一阵很浓郁的饭菜香飘到了他的面前,金丞像是被这阵香气吓了一跳,手指开始哆嗦。
餐厅不只是自助,也接受海鲜烹饪。一条叫不上名字的深海鱼被端上了隔壁的桌,汤汁浓厚,色泽诱人。鱼身被切成了两半来烹饪,完完整整地躺在盘子里。
金丞的手机掉在地上,他弯下腰赶紧捡起,却掩饰不住惨白的脸和想吐的冲动。他再次冒起了冷汗,惊恐之色比失聪、流血时都要严重。
“还是那么害怕?”金启明只是问了一句,但也清楚得不到任何回答。金丞恐鱼到这个程度上,已经看不好了。索性他走到弟弟那边,搂住腰将人半抱起来:“走,咱们换个看不见的地方坐。”
学校里,这是最忙的一天。
江言没急着找周高寒,因为他相信等着找他的人多得是。再者,今天是体育节,体育生也不想这时候泼冷水,把体院难得的活动搞砸。好在其他项目都没出事,只有跆拳道有纰漏,等到最后的羽毛球体验赛结束,盛大的体育节正式落下帷幕。
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包括江言自己。
所以当他看到校园门口那么多人围着周高寒称赞时,他的心情不复平静。
时至傍晚,到了清算的时候。江言拿出手机,拨给了一天都没找到的金丞。
金丞下午在哥哥车里补觉,被手机震醒时,迈巴赫快要开到东校门了:“喂……”
“我答应你。”是江言的声音。
“什么?”金丞迷迷糊糊。
“我们干吧。”江言看着不远处的周高寒,“里应外合,把周高寒弄下来。”
“哦,这事啊,好啊。”金丞揉着眼睛坐起来,身上盖着大哥的西装外套,“我马上就到东校门了,回去细聊……等等,我好像看见你了。”
迈巴赫一拐弯,东校门就在眼前,人群之外站着一个人,有些清冷又非常耀眼。
唉,多好看的人,可惜非要看别人玉足。金丞打着哈欠,转过去说:“哥,你把车停这里就好。”
宽大沉重的黑色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像一只庞大的怪物蛰伏了。金丞抬手开车门:“谢谢哥,我回去给你打电话。”
然而车门却没有打开。
金丞揉着眼睛转过来,西装从他肩上滑落。“哥,开门。”
江言站在路边,透过前车窗看到这一切。
金启明不仅没有开门,反而从兜里甩出了一副银色的手铐,将金丞的左手拷在了档杆上。
“哥?”金丞怀疑自己睡过头了,金启明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今天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你坐着。”金启明这才开口,“我下去。”
第24章 野火烧身
手腕一圈冰凉, 还有一串寒光。自己不是没见过世面,在武校的时候,周围人蛇混杂, 好的坏的都有,金丞像一块过早丢入人间的金子, 人人喜欢,人人都摸一把。可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戴上这个。
就和他想不到江言那双漂亮到让人自卑的手会压着他。
“哥, 哥!”金丞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金启明已经下车了。车门力度适中地撞上, 车身完全不震, 高性能的车能够提供足够的稳定保护, 同时也能变成一座牢笼。当金丞听到门锁关闭的声音时就更纳闷儿了。
我都被拷上了, 我还能跑?
大哥你是以为我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你这货真价实的银镯子拽断了?
“哥你回来,哥!你去哪儿啊?哥……”但金丞还是尝试性地拽了几下,总不能干坐在车里。头几秒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手上的估计是什么道具,毕竟谁家好人能甩出这种东西来。但拽了几下之后他就震惊了。
这是真的。
拽不断,哪怕手腕拽断了血溅三尺, 它也不断。
“哥, 哥, 金启明!”金丞又震惊又慌乱,为什么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离奇古怪, 真的不是做梦吗?自己是不是已经提前嗝屁了, 在大哥车里睡着睡着就内出血死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拍打车窗, 金启明都没有要开门放他出来的意思。金丞只能坐在副驾,看着大哥朝江言走过去。
这些画面自然也被江言看得一清二楚,这辆迈巴赫应该就是朱飙看到过的那一辆, 接金丞回家的那一辆。
“你好。”金启明已经走到江言的面前。
“你好。”江言扫视过去,天空边界有如血的红霞。
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再说话,仿佛被这即将到来的夜幕四合凝滞住了。东校门永远过分喧闹,不远处的食街张灯结彩,开启今晚的小高峰,前来参观的学生家长带着孩子离开校园,手里拿着志愿者分发的小扇子和冰镇饮料。
来来往往,人流不息,江言和金启明固定在原点,变成了静态。而不远处的车里,金丞比任何人都要动态,无助地拍着车门,时不时叫一声。
他在叫什么?江言听不见。车身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金丞像被锁在了他哥的保险柜里。
然而在金启明的眼里,首都体育大学无异于另外一个枷锁,利用“跆拳道”作为诱饵,困住了他宝贵的弟弟。江言和弟弟身上的气息太相似,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凡江言今天不是穿着自己的衣服,而是打跆拳道的队服,上了场他和弟弟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就离不开跆拳道了呢?金启明想不明白。这比他来往两岸做生意还难懂,不出任何头绪。
“请问,你是在等我弟弟吗?”金启明现在直视着枷锁中的一个主犯,率先挑起了话题。
“是,也不是。”江言如实回答,“刚才正在和他通话,刚好你们的车就过来了。”
“你们打电话在说什么?可以告诉我吗?”金启明礼貌地问道。
“可以,在聊接下来的工作和训练。”江言同样回以礼貌,两个人都很慎重,衡量着说话的分寸。就像是两个同时拥有了核.武器的国家,都知道对方有,可以不用,但必须得有。在此之前江言并不了解金丞的家庭构成,但是从一些边角料来分析,金丞的家恐怕不怎么样。
给他钱的弟弟,把他关起来的哥哥,没听说过的妈妈,以及可以随口用“卖身葬父”开玩笑的爸。估计世界上所有不完美的家庭debuff都在金丞的身上组合排列着,变成了家庭里的硬伤。
“原来你们是聊这些。”金启明可以用余光看到弟弟,隔着一层玻璃,金丞像八音盒上的小人儿,精致又脆弱,“只不过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我可以给你讲明白。”江言爽快地回答。
金丞的一只手压在玻璃上,张着嘴叫着江言的名字。喂!你和我哥聊什么呢?你先让他把我放出去!锁着我干什么!
江言只是看着金丞的嘴巴一开一合,继续说道:“在咱们正式谈话之前,你能否先把金丞放出来?”
“你说你们聊工作和训练,训练这方面我明白,你们每天都要训练,从小我就看着小丞训练,他去道馆都是我负责接送。”金启明直接略过了江言的提议,呼吸还是很平稳,“但是你们的工作是什么?你瞧,你和我弟弟只是大学生,特别是他,只是一个大一的新生,你们能有什么工作值得深度交流?”
既然自己的提议被略过,江言也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三十六条的规定,人民警察的□□、制式服装、警械、证件为人民警察专用,其他个人和组织不得持有和使用。”
说完之后他朝着金启明笑了一下:“你再不放人,我会报警。”
“我随时等候你报警抓我,但是在你行动之前,我需要一个解释。”金启明不让分毫,巴不得让竞技体育永远离开金丞的生活,“今天在更衣间里,你对我的弟弟在做什么?”
“我已经解释过了,他的脚受伤,而且我很肯定在左脚。”江言故意换上了惊讶的语气,“怎么,他没和你说么?我以为你们兄弟之间无话不谈。”
金启明不自然地皱了下眉。
看来是没怎么说。江言继续往人的心窝里戳:“作为他的兄长,你有义务检查和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吧?为什么在我已经强调过之后,你仍旧没有过问?这是你的失职。”
“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如何照顾弟弟。”金启明将他打断。
江言将目光投向车里:“就这样照顾?金大哥,你很幽默。”
“哥!哥你开门啊!”金丞只能看出他们一来一往,竖着右耳朵听来听去也听不出只言片语。他砰砰拍击玻璃的声音再次传来,江言拿出手机,按下了“110”这3个数字。
“放人吧,不然我会报警的。”江言说话轻轻的,和他美好的外表一样,不带有一丝杀伤力和威慑力。因为他都直接干,不需要用外貌叠加标签。
金丞只能看到江言拿出手机,他干嘛呢?加金启明的联系方式?
时间分秒过去,江言动了动手指:“我没在开玩笑。”
金启明微皱了皱眉心,目光从陌生江言的手指尖一晃而过。他的身体朝着车子的方向转过去,皮鞋也抬了起来,朝车子走过去,又停下来,对江言郑重地说:“我弟弟和你不一样,他不会一直干这个。”
“好的,你的意见我已经收到。”江言笑着点了点头。
伴随着车门拉开,金丞再一次呼吸到车外的空气。冷气在车内,被外头干脆热闹的晚风逼退,吹开他沾了汗水的发梢。金启明拥住他,来接他,一只手搂住金丞的腰,一只手用小钥匙拧开了手铐。金丞半知半解地活动着手腕,重新获得了自由。
“哥你太牛逼了吧,你怎么有这东西?”金丞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其实是假的,只不过很仿真。”金启明将金丞从车里接出来,“刚才吓着你了吧?”
金丞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惊大于吓:“吓倒是不至于,不过你哪里搞来的仿真工具,以后可不许了啊……刚才你和江言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就说了说你的训练。”金启明笑了笑,从后排座位里拎出弟弟的运动包,“回去吧,早点休息。”
“成,那你开车慢点儿!”金丞接过包,站在马路牙上朝他挥手。等到车尾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脚步声才走到身后。
“你哥和你平时闹这么大?真看不出来啊。”江言可是头一次见这种兄弟关系,也算是杯中窥视,隐隐窥探到了金丞的家庭关系。
“怎么可能,我和我哥平时关系很好,从来都不闹。”金丞回过了身,揉着手腕说,“怎么,你不是不想掺和学生会的事情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江言用眼神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纯粹不想让某个人过得太高兴。你的脚……”
“你先别管我的脚了,我自己清过,不碍事。”金丞大大方方承认受伤,瞒又瞒不住,现在还有另外一件当务之急的事,“你知道游俊宇在哪儿吗?我想请他吃顿饭。”
“不知道,我和他平时联系不多。”江言回身和他一起走,“怎么着,黏上人家了?大四学长就这么香。”
“我黏上他干嘛,我是觉得拉他下水过意不去,想有点表示。再说了,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生,我喜欢眼睛黑黑亮亮的那种。”金丞故意撞了下江言的肩膀,“你这种。”
这样一撞就给江言撞得停下来。
“怎么,你不走了?”金丞反问。
“你真不喜欢戴眼镜的?”江言笑着问。
他太好看了,随便一笑就笑到金丞心里去,暖融融的。“真的,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人特别好。”江言换了个方向,先不回本科校区了,带金丞朝另外一个校区走去。
半小时后,金丞面前坐下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清瘦男生。“你好,我是白洋,很高兴认识你。我今年研一,学校里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啊?你就是白洋啊,百闻不如一见。”金丞和他握手,原来大名鼎鼎的上任学生会主席长这个样子,干净清爽,很有亲和力。
“对啊,我就是白洋,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字?以后就叫我白队吧,我是田径队那边的人,项目是背越式跳高。”白洋笑容和煦犹如春风,眼神精明却不让人不适,“我今天看过你的表演,很厉害,很期待看到你的正式比赛。”
提到比赛,金丞脸上有几分着急:“我们跆拳道锦标赛全在下半学期了,上半学期闲得发慌。我想进学生会多弄几场校联赛,上半学期不能空置。”
正在看饮料单的江言耳朵一动,终于弄明白金丞进学生会的意图。
“这个……恐怕有些难度。”白洋看了江言一眼,“我记得你是不是提交过一份ppt,有一个校联赛的创意策划?”
“是有一个,交上去之后就没有音讯了。10月份、11月份、12月份,我们都空置。”江言点了3杯无糖可乐加冰块,研究生校区比本科校区要安静许多,人也没有那么浮躁,“但是我相信明天之后就能批下来。”
“就因为板材的事故?”白洋问完,像想起了什么,“金丞,你是不是受伤了?江言说有一块表演板上有血。”
“小伤小伤,干我们这行哪有不受伤的。”金丞心里忽然又被震动,怎么就这么一点小伤口,江言先是逼着自己脱鞋检查,又跑去和白洋絮絮叨叨?他这么关心自己吗?
从小受伤习惯了的金丞自以为硬汉无比,关心像一棒子捶下来,有些招架不住。
江言还是低着头点餐,又叫了3份低卡路里的水果优格。不管是跆拳道还是背越式跳高,这两个都是需要控体重、控糖分的项目,他们没有游泳生那样大的热量缺口,只能从嘴上把控。
然而这一切被金丞看在眼里,也算是很细微的关心。
整个晚上,白洋和他们谈论着如何从周高寒的手里挖项目这件事,金丞耐心地听着,每一句话都往心里去记。可是这晚上他又总是走神,想去瞄江言的手,该说不说,他手真好看啊,比网上的手模漂亮。
全网要是找人和他比试,大概就是孤君那个级别了。
金丞从来没仔细看过孤君的手,因为照片没太多细节。可江言的手近在眼前,他很想看,也很想摸摸。
白队一直在说话,声音比想象中好听,他当过主席,却没有周高寒咄咄逼人的架势,人很温柔。那些话一字一句往金丞的右耳朵里面钻,安慰着他,抚平了他今天的情绪起伏。金丞低头喝了一口可乐,又尝了一口优格,不算特别甜,草莓也没有淋过糖浆,可金丞却觉得这晚上比任何一个晚上要好。
他很珍惜,也很想珍惜江言对自己的关心和细心。
不知不觉间他们吃完了晚饭,金丞跟江言回去,各个项目都要开会。散会后大家分批回了宿舍,一直到熄灯,金丞总是不在状态,鬼使神差地想起江言在更衣室的姿态。再联想上次强迫人家亲一口……江言他对自己还真的从不敷衍呢。
熄灯之后,401里格外安静。
祝白白这时候才拿起手机,给大师兄发了信息:[师兄,今天我品势表演怎么样?]
行业标杆大师兄:[很不错。]
那就好,被师兄肯定了,相当于被师父夸奖。祝白白喜上眉梢,忽又察觉到床体摇晃,他和江言的床紧邻,应该是那边在翻身。
于是他又发送:[师兄,虽然王清清和顾梦瑶是叶家那边的人,但我公正地说,她们的品势表演也很棒。全场能和她们一比的,也就是咱们家了。你说我这样评价对吗?]
行业标杆大师兄:[评价得很好,虽然咱们两家不合,但学习武术不能带有偏见。心要正,眼要清。你今天也累了,赶紧睡吧。]
没错,要学习师兄的心正眼清。祝白白将手机放在床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又是学到了很多东西的一天呢。
与他半米相隔,金丞又一次来到了江言的床上,又一次坐在了江言的胯骨上。只不过这一回他将江言的两只手压在小腹上。
“摸摸我。”
不像从前那样只是玩笑的心态了,金丞很认真,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帮他感受未知的体验,他希望这个人是江言。因为江言会关心他的伤,会给他点无糖可乐,点低卡路里的酸奶,金丞不想带有遗憾,也想继续拥有江言对自己的关怀。
黑灯瞎火,金丞看向腹部的那双手,野火一样的温度,蜗牛一样的速度。他迫不及待地按住它们,轻轻闭上眼。
如果江言不想摸自己怎么办?金丞无所谓,他会强迫。
但他这一刻许了个愿,希望江言对自己能再好一些。
第25章 试试舌吻
上铺又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
晃动的又何止是床铺那么简单。
金丞抿着嘴唇, 上下嘴唇因为用力而感到了梆硬,牙床压在一切。手指顺着江言的手背寻找,感受他充血一般的血管, 像是火山下面的岩浆随时喷发,热烈迸滚。两条小腿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和江言的某条肌肉好像同时间地跳了跳。
“摸, 命令你。”见江言不动,金丞继续用口型无声命令。
江言的食指直到这时候才动了一下, 缓缓往下按了按。明明只是按在肚脐眼的上方,金丞肋骨里的一团压抑情绪瞬间被挤了出去, 像一个泄气的气球。
他低下头看向江言, 一滴汗水落在江言的手臂上。江言的手真的很硬, 而且很长。
于是金丞闭上眼, 瞎子一样摸着他的手指,隔着皮肤游走,好似一个算卦摸骨的赛神仙。摸到指缝一瞬间他抬起头, 脑袋微微后仰,喉结顶出,吸气都那么顺畅了, 空气变成了一个接一个水分子, 一个一个顺滑地进入他的咽喉深处。
江言却在这时候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
嗯?金丞略带惊讶地睁开眼睛, 低头看了下。
他看江言的时候,能听到两个人喘气。
他想感受江言是不是也在加速心跳, 心脏跳动像要杀人了, 那么凶。不想江言松开了他的手, 扭过了他的手腕,将他掀开放置到一边。
上铺再次摇晃起来,像是床铺被什么人狠狠咬了一口, 床帘乱搅成大风吹的凌乱样子,而里面两个人正在溺水。
金丞咬住嘴唇,生气的时候仍旧力大无穷,你不摸我,还推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心跳声在身上蔓延开来,江言身上的香水味变得越发浓郁,浓厚,浓裂,金丞躺在枕头上看他,被迫承受着昂贵香水的后调。
但他也得承认,香气是十分霸道不讲又耍流氓的存在,一旦有气味存在就不得不闻。他怀疑这个香水有毒,江言不动的时候还好,闻上去就淡淡的药香,像走进了一间古朴的中药铺,而抓药的狂躁师傅脾气不好,一股脑儿将药匣子里所有苦药混在了一起,什么当归啊黄连啊熬成了一碗,掐着人的鼻子往下灌。
可江言动起来了,他身上有了热度,出了汗水,这个香气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层次。仿佛刚才喝的根本不是什么苦药,而是一碗回.春大补汤。
喝完之后就可以do了。
心跳疯疯癫癫的,人也疯疯癫癫的。金丞不甘示弱,想要继续把两只手往江言的身上放,他的手很冷,找个地方暖暖总可以吧。他就算是一块儿冰,融化就死了,也想死在融化里。
他终于和江言接触到了,两个人的手心抵在一处,他触摸到江言过于细腻的掌心,指纹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将水分子喷洒到他的身上,扑面而来,喷了一脸似的。而江言又一次松开了他,侧身在他旁边,捞起了他的腿。
干嘛?金丞紧贴后墙,安安静静的,汗水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他的皮肤,变成潮湿又混乱的呼吸。
江言静默着,掐着他膝窝下方的那一截儿细腻的大腿内侧肉,一把抬了上来。
金丞回过神来,这是要打架?跆拳道腿法众多,你想要前踢腿还是侧踢腿?
然而江言并不会,用一条腿压制住金丞不安分的右腿。练习跆拳道的人都有“疾风知劲草”的不屈,金丞身体反应强烈,一抬腿,江言就能猜到他要踢人。
但这不重要,毛桃子有刺毛很正常。
布料摩擦,像是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翻身,声音减小之后江言又用力掐了掐,刚硬的指腹陷入皮肤,压出了5个小坑。被子从两个人的腿上同时滑落,金丞汗津津地靠着墙壁,左小腿有些发麻。
靠,这叫什么事啊,江言不会大晚上发疯,要给自己拉筋开大胯吧?他好变态啊。
没一会儿,江言还真有那个意思,此时此刻金丞已经变成了额发湿透的纸片人贴在墙上,像个被掰开的小圆规。他狠狠地瞪了江言,江言手腕一用力,将他的腿真提了上来,金丞下意识膝盖一弹,一脚揣在了江言的胯骨上。
然后脚背开始发热,他回暖了。
摸黑摸骨的人变成了江言,两个人安静得像沉了湖。耳边还是呼吸声,却没有刚才那样抵触。摸骨的温暖让金丞打了个激灵,很无语又使不上力气,他怀疑江言真有毛病,总是和自己的脚过不去。
汗水从鼻尖滴下来,手指从脚后跟到足弓,江言很平静,一找就找到了伤口。森*晚*整*金丞应该是早就处过了,贴上了创口贴。
太黑了,他看不清楚是什么创口贴,但八成又是那个粉色大脸猫。
金丞总是这样,装可爱。
“够了吧?”金丞的手戳戳他的锁骨,“我困了,能睡觉吗?”
江言缓缓放开,等了一会儿,一直听到祝白白的小呼噜声响起来才开口:“回你自己床上睡去。”
“我不。”金丞将腿一收,“睡你这儿,我就喜欢睡别人的床。”
江言又等了一会儿,金丞满脸都是汗水,水淋淋一样。他问金丞:“你就这么喜欢粘着别人睡?”
金丞平静地看向他,又开玩笑一样开口:“喜欢睡,但是不喜欢粘着。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最忌讳爱上客人……”
“你闭嘴吧。”江言不想听他说话了,扭过身给他一个背影。
金丞淡淡一笑,等着他转过来,结果江言铁了心不转,就晾着他了。最后轮到金丞静默,唉,看来刚才许的愿望没用。从小到大他的许愿都没用,以后再也不许了。
第二天,祝白白醒来之后就发现师兄的脸色不是很好,上午训练完毕,师兄还是兴致不高。但别人的兴致都非常高,因为道馆有了全新的福利,新的冰柜送到了。
原先的冰柜已经用了3年,连游俊宇都没想到他们这一届能在毕业之前看到道馆鸟枪换炮,直接抬升了训练条件。旧冰柜功能单一,只有冷冻功能,而新冰柜不仅大,还是冷藏、冷冻分开使用,再也不用像从前那么可怜,想喝一口冰的,结果因为冰冻时间太久变成了冰坨子。
不止如此,新冰柜还附带了一个1米多高的小型保温柜,以后冬天大家还可以喝热饮。
金丞对此十分满意,看来自己没有白巴结财务部,下次再从家里拿点别的出来。
下午的训练也很紧张,虽然目前属于训练周期,可每个人都要拥有随时能激活的战斗力。跆拳道目前的得分优势主要在腿,随着项目的改革和比赛制度的改变,包括他们身上的电子感应护具投入使用,越来越多的人抛弃了拳法,全神贯注地使用双腿得分。
一拳一拳能打出多少分来?得分太慢。爆头,才是跆拳道目前最主流的得分方式。而这就牵扯到了最基本的训练法则,控腿。真正优秀的跆拳道运动员,不仅腿要长,还要把腿用成手那么灵活,指哪踢哪,踢不着还能变线去踢。
一整天训练下来,金丞的侧腰和大腿外侧酸胀无比。不止是他一个酸胀,全体人员都在地上挺着,周英华走进跆拳道馆一瞧,像看到了一地的筷子。
“起来了起来了,动起来。”周英华又把孩子们一个个叫起来,“跑圈缓解一下乳酸堆积,快去,每个人2000米,慢跑就行。”
又跑?金丞一骨碌翻起来,认命了,干他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躺着不动,不然明天肌酸堆积起来,那肌肉才叫酸爽,再上筋膜刀,道馆里哀嚎呻.吟一片。
跑着跑着,他就看到了今天闷葫芦闷一天的江言,于是金丞快乐地跑过去,一只手勾住了他的道服后领口。“宝贝,我来啦。”
道服领口宽松,正前方刚好是一个V字,有些人习惯在里面垫一件背心,有些人像金丞一样,喜欢真空。江言的前领口往后一勒,卡主了脖子,他回过了头,跑得有些气喘:“找我干什么?”
“找你就非要干什么?一起跑吧。”金丞跟上了他
“你别跟着我。”江言说完继续往前,金丞反其道而行,不仅不离开还凑近。
“你偷偷抽烟?”金丞又闻到了。
江言再次回过头,奇怪,刚才明明散了烟的。
“别装了,以后抽烟叫上我啊。”金丞穿着薄薄的道服,显得他也很单薄,“学生会那边怎么样了?”
江言轻轻地换着气,鼻腔中全是金丞的气味。可神奇的是,他知道金丞是不喷香水的,那自己现在闻到的是什么?难道是金丞那瓶傻逼才用的13合1大杂烩香波?
洗面奶、洗发水、洗手液……所有功能都合一起了,江言很不解这东西是谁发明的,更不解为什么有人买。这种和完美不沾边的劣质品就应该退出市场。
“你我嘛,我跟你说,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会很寂寞的。”金丞很迫切地想要再次体会到他的细心,“一起吃晚饭?我请客。你瞧,我都不给别人花钱的,你不一样。”
“那一会儿先去找周高寒算账吧。”江言这才说正事。
“嗯,一起去。”金丞满意了,乌黑的头发扫着乌黑的眉梢,很想趁机抓一下江言的手臂。他觉得很奇怪,女生可以拉着手一起跑步,但男生就不这样做。
不知道江言会不会也这么想。金丞继续完成他们的剩余跑量,今天的跑道似乎格外柔软啊,布满了欢喜。
两个人都是执行力很强的干脆人,训练不拖泥带水,办事同样如此。在道馆里冲了澡,他们换上只有名字不一样的队服去了学生会。敲响门的时候,周高寒还在打电话,随即招手让他们进来。
进屋的时候,江言想起这里曾经搬出去一盆滴水观音,不知道那盆绿植死没死。如果死了,当真可惜了。
“好,我一会儿再联系。”周高寒挂掉电话,一把搭住了金丞,“不好意思啊,昨天让你们的表演出问题了,算哥太粗心,一会儿请你吃饭。”
金丞站在他怀里似的,马上笑着拉过周高寒来:“我是没事,毕竟这种事故谁也不想发生,对吧?而且这是突发状况,没有人能预料到,所以不关周哥你的事。”
“你能解我就好,你可不知道,游俊宇都快和我掀桌子了。”周高寒睨了一眼江言,“那位也是找我吵架的?”
“不用这么小声,我听得见。”江言将目光从周高寒搂住金丞的手臂上硬生生挪开,“我就是找你吵架的,现在开始吵么?”
周高寒刚要再说话,金丞马上将他拉过来,那态度绝对是一个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可实际上金丞的底色是薄情寡义:“周哥,不是我不向着你,这事确实……我不和你生气,拿你当兄弟,不代表别人也这样。”
“你想说什么?”周高寒也不傻。
“你得让他们满意,不然有的闹呢。”金丞拿捏着分寸,眼神在江言和周高寒当中穿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江言想要跆拳道那3篇专访。”
“没问题啊。”这也是周高寒想好的对策,“马上找人安排。”
“还有,他是不是给过你一个ppt?”金丞还不满足,“关于上半学期开展校联赛的提议?”
这个东西从周高寒的脑海中一闪:“确实有。”
金丞像个小骗子一样,漂亮地挑了挑眉梢,又捏了下周高寒的肩膀。
周高寒看了下江言那要杀人的脸色,不就是要个提议盖章嘛,你至于垮脸成这样?
“行,给他通过就是。不过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周高寒十分鸡贼地说,明明是拿江言的ppt平息众怒,到了他嘴里就是为了金丞。金丞也鸡贼,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将右手偷偷伸向后腰,对着江言比了个ok的手势。
红脸白脸,里应外合,咱们般配。
等到这件事敲定,接下来就是找新闻部约时间了。江言和金丞一起离开了办公楼,走出大门的一刹那,两个人同时笑了笑。
“你演技还挺真的。”江言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搞定,“我刚才还以为你和周高寒真沾亲带故的呢。”
“做戏谁不会啊,我和他又不熟。”金丞翘起嘴角,“你也挺会演戏,我当时看你的脸色还以为周高寒又把你快乐老家给捅了。”
“呵呵。”江言马上皮笑肉不笑了。
“你别这个表情,这个表情放在普通人脸上绝对灾难,放在你脸上能看是因为你漂亮,持靓行丑这种事以后别干了。”金丞揉了揉脖子,马上说,“咱俩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江言有种预感:“怎么庆祝?”
“你试过舌吻吗?”金丞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和我试试?我很干净的。”
第26章 我怕喜欢你
“我拒绝。”
江言慢慢地摇了摇头, 同时也琢磨着自己对金丞的态度。尽管两个人已经不算正常接触范畴,可江言并没有做好和他舌吻的心准备。确切来说,江言没做好和任何人舌吻的心准备。
“为什么?”金丞也只能随意地问问, 用这种随意掩饰失落。他品出了情绪里不同寻常的部分,原来刚才那一瞬间他是希望江言同意的。
“不为什么。”江言不喜欢当一个随便的人, 而且也不喜欢随便的人。这不是他想要的完美。
他还有洁癖,他根本不能去想和另外一个人进行舌吻交流。舌吻, 顾名思义,就是有舌头的触碰和唾液的交换, 如果不带上舌头江言还能勉强接受, 一旦张开嘴, 江言大概率会尖叫。
真真实实的尖叫, 比他第一次去军训然后发现木床下面全都是虫子还要可怕。
“不亲就不亲,哼,有的是人和我舌吻。”金丞敏锐地察觉到了江言的退后, 心里也有些疙疙瘩瘩的纠葛,他完全可以再命令江言一次,逼着人家就范, 但这回金丞不想用了。总是命令来、命令去, 没有意义。
自己想要的可不是逼迫出来的行为, 是完全不敷衍又被认真对待的互动。
几秒后,江言像是大脑迭代成功, “哦”了一下, 声音略微上调:“你想找谁?”
“随便, 体院有的是帅哥,你以为就你一个?”金丞并没说假话,在这里, 帅气脸蛋儿和八块腹肌一样,都是成群成群批发,“白洋也不错,陶文昌也行。”
“对不起,陶文昌是直男。”江言微微一笑,直接断了金丞到处发散变态光波的念想,“白洋也是。”
“那我凭什么不能掰弯了直男?再说,我也没说自己是弯的啊。”金丞摆了摆手,手背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不小心,从江言的肩膀一滑,“你……真扫兴。”
江言仿佛被扫兴两个字给刺到了,一时之间被情绪给噎了喉咙,而金丞也没有再和他提这事,这一天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过去。
一带而过,这算是金丞的处事风格,人家不想,总不能惦着脸一直要。不就是一个江言嘛,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美人。第二天他就先把游俊宇约出来了,算是一顿赔礼道歉。
只是游俊宇还不明白这顿饭是因为什么,原先金丞只是说“出来随便吃吃”,他以为俩人就是到路边摊搓一顿,没想到居然是正儿八经吃火锅。
“怎么搞这么大阵仗?”游俊宇坐在金丞正对面,看着面前不断翻滚的清汤锅,一时之间摸不透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请一顿,以后要是有什么照顾我的地方,学长们还得多帮帮忙,千万别放手。”金丞将火锅小料推过去,“这家店是东食街刚开的,我看过好评,说手打牛肉丸最好吃,学长你尝尝。对了,学长你控体重吗?要是不控的话我要个辣锅?”
“不用不用,清汤就好。”游俊宇不想再麻烦了,而且红油的热量确实很高,“你是不是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不至于请这么一大顿,游俊宇摘下眼镜来,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
金丞发现他摘掉眼镜之后还真是挺帅,特别文气,果然是学校出了名的“夺命书生”。“唉,就是觉得……咱俩的第一次合作就出了事故,有点害怕。”
“别害怕,没什么可怕的,都过去了。事故的发生是小概率事件,以后再有表演就要严格把关,每一个细节都要有咱们自己的人。”游俊宇很是心酸,“说到底还是咱们被轻视了,你瞧见咱们学校的游泳馆了吗?因为上半年出了全国冠军和破纪录者,学校的投入在哪里就很明显。”
“我知道,但我相信跆拳道迟早会被重视起来。”金丞仍旧抱有希望,“那这次的表演板……学长,你觉得是谁弄混的?”
“反正肯定不是周高寒。这也是为什么我没和他吵起来的缘故。体育节不是他的,是白洋的成果,周高寒只是顶替了别人的光环,可他不会傻到砸自己的脚。一定是有一个比咱们更讨厌周高寒的人在背后捣鬼,更欺负咱们项目人微言轻。”游俊宇说完淡淡一笑,“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太复杂,你才大一,有的是时间去搞清楚。”
金丞目光闪动,像是被火锅的热气熏了一下:“是啊,我还有的是时间呢,哈哈。”
借着白腾腾的热气,金丞认真比对着游俊宇和江言的面孔,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冷不丁地比较起来。他们两个都很帅,风格却不一样,但如果非要选出一个来,金丞还是希望能让江言来亲自己。就好比游俊宇和江言都是笑容浅浅的人,可江言就是更好看,笑容浅却直达心底。
而此时此刻,江言就像有什么心灵感应,居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你呢?”白洋点着手机上的体院公众号,“宣传部速度很快,10月、11月、12月的校联赛公告都发出来了,赞助你找好了吗?”
“赞助不用担心,我有法子。”咏夏道馆可以承担,江言主要是要找联赛对方,“你不是帮我约了人么?人呢?”
“再等两分钟吧,那孩子总是迟到……去年他大一,我带了他一个学年,好不容易给磨练出来了,结果人被周高寒给开了。”白洋说话间就看到了一个人,“基德!这边!”
江言跟随着“基德”这个奇怪的名字看向前方,原来是他啊,唐基德,有些印象但是又不熟悉。去年学校各队比赛,好几篇出色的采访都是他笔下硕果,别看人瘦瘦小小只有172的样子,站在体育生里像个小手办,可是笔杆子很锋利。
但是……现在白洋一说,这人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江言又开始怀疑唐基德的文章是不是经过了白洋的润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唐基德坐到了白洋的旁边,看着像个小棉袄似的,“白队,找我干什么啊?是不是又要拿快递?”
“不是,我虽然平时使唤你拿快递,但是也有正经事。”白洋仍旧用他残存的能量安排着学弟们的大小事,“这是跆拳道的江言,见过吧?”
“见过见过,就是没跟着采访过。”唐基德站了起来。
江言也站了起来,两人相互握手,算是正式结交。“我以前见过你,采访写得非常不错,角度精准,而且提出的问题都很有意义,不像采访八卦新闻那么无聊。”
“那是因为……我被白队骂出来的,刚开始我也什么都不行,骂着骂着就好很多。”唐基德一提起他心爱的采访工作,脸庞像是被一团光彩环绕,可马上光彩黯淡,他又灰蒙蒙地说,“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干了,新闻部不要我。”
“我现在就很想约你做3篇访问,你做不做?”江言捏住玻璃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唐基德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白洋。
白洋直接拍了下他的脑袋:“你都大二了,凡事要有点自己的主意,别什么都看我。早知道你这么依赖别人我就不招你了。”
“那我能行吗?我现在不是新闻部的干事,访问能发得出去?”唐基德手里的玻璃杯没拿稳,差点将水翻腾出来。
江言稳住他:“你当然行,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大胆一些。而且不光是这3篇采访,我想找一个人建立长期良好的跟队关系,包括我们之后紧锣密鼓的校联赛,和下半学期的两场重大比赛,都由一个能力强的校内体育记者包办。”
唐基德的心态也在悄悄变化着,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最后的坚定沉着,一切都看在白洋的眼里。他的目光落在唐基德身上,江言却察觉出一丝不为人知的透视感,很明显,白洋这一时刻在通过唐基德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太奇怪了。江言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时间过去了半分钟,唐基德最后看了一眼白洋,这才决定大刀阔斧地干。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口袋本来,抽出圆珠笔,像是随时随地等待着机会,从来没忘记体育新闻系的老本行。
“那咱们项目的诉求是什么?”唐基德直视着江言。
白洋忽然笑了一下,目光又一瞬间飘忽,寻不到落点。目光飘到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果然吧,自己就是没猜错。可江言猛然间也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昨天和自己讨吻又没讨到的小混蛋。他立即闭上眼睛,按压蓝痣,将金丞从脑袋里挤出去,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就冒了出来,打断了所有的思路。
一张小桌子,三个人,只有唐基德一个人在认真,剩下两个都在走神。
末了,江言回过神来,一字一字地说:“诉求就是真实,我希望你能把跆拳道的血肉写出来。”
“明白。”唐基德开始记录,他的字不算好看,但非常干净方正,是高考阅卷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字体,“你继续,我能跟得上你的语速。”
原来是速记。江言便放心说了:“我希望你能够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项目,不单单只觉得我们打得好看,而是深入地发掘到每个运动员的拼搏和能量。希望每个看过你报道的人都不会再说我们是花拳绣腿,而是多一分尊重。”
傍晚时分,金丞和游俊宇在东校门告别,一个前往学校教导处,一个准备去道馆训练。金丞倒着走,就盯着游俊宇的背影看。他已经大四了,需要开始办大四的流程,而大一的自己则刚刚开始。
“嘿!干嘛呢!”一个人忽然扶住了金丞的后腰。
“谁啊!”金丞吓一跳,回头看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昌哥,你是要吓死我吗?”
“我吓唬你?你自己倒着走路,不当心就摔一跤,到时候你可别哭。”陶文昌将他拉到了路边,“看公众号了吗?你们马上要联赛了,不好好准备你还到处瞎跑?”
“真的?联赛通知这么快就下来了?”金丞又惊又喜。
“就是这么快。现在干什么都讲究一个效率,快递也是。”陶文昌其实是特意准备去道馆找他的,“给,上次答应一起买的小熊。”
金丞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昌哥真给买。“谢谢昌哥,多少钱?”
“你都叫我哥了,我能要你钱吗?”陶文昌摆摆手,只求金丞以后感情顺利点儿,千万别再让自己这个月老操心。
因为拿着一个30厘米的熊,金丞改变了路线,不再先去道馆反而回了宿舍。赛季的突然降临就足够兴奋,他幻想着自己多打几场比赛,然后将金牌一块一块带回去,如数家珍。想着想着他就拆开了包装盒,虽然小熊是打算送给金启星,可自己可以先玩一玩。
玩着玩着,金丞才发现这个是干嘛的。小熊穿着结婚用的西装,掀开西装,能找到一道拉锁,拉锁拉开,里面藏着一个小屏幕。而这个小屏幕就是录像用的,可以保存30分钟长的视频。
乖乖,怪不得昌哥要用这个追回前女友。
这种玩具对金启星而言太过复杂,对大学生就刚好。于是金丞按照说明书充电,一个人在宿舍里打开了按钮。录像按钮就是小熊的左眼,右眼是摄像头。
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他的脸,录像开始。
“真的可以啊?”金丞对着摄像头摆了摆手。
屏幕里的自己也摆了摆手。
“咳咳,那我就……开始了啊。”金丞坐在床上,拉上了床帘。原本还以为录像是一件小事,真正操作起来却非常难,他不懂如何开启话匣子,更不懂如何自言自语。
有点难啊,金丞挠了挠头发,最后磕磕绊绊地说:“昨天,想亲一个人,可惜没亲到。”
一想起江言,话题好像就来了,话匣子不打自来,金丞有些气愤:“你让我亲一下又怎么了?亲一下你又不会死。可是,我……”
他看向了摄像头,转而一笑:“将来要是把这个视频给你看,一定能吓死你吧。不过我不会给你看,我讨厌别人可怜我,也讨厌别人知道我要死了。”
“江言,你知不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啊,我是血友病,好像控制不住了。”
“我讨厌你,因为你不让我亲。可如果你让我亲,我可能就……会喜欢你。”
“还是不要亲好了,最后这一年打完比赛,我会自己消失。”
第27章 震耳欲聋的私心
江言和白洋、唐基德告别, 还没走回宿舍,唐基德已经把几篇采访的预选题目发了过来。
动作真够快,看得出来唐基德早就憋坏了。江言对此表示解和共情, 去年新闻部最精细培养的人就是他,白洋估计都把粗粮揉碎了塞他嘴里, 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结果今年一开学什么都不是。
这种努力了很久却无可奈何的感觉, 江言很懂。在训练和比赛里,这样的轮回占据着绝对统治地位, 只因为竞技体育当中并没有“必胜”这个选项。
必胜, 只能是看台观众喊出来的一句加油口号, 永远成不了事实。
等到他回到401, 金丞和祝白白都在。
“你们今天训练完了?”江言看看时间,“筋膜刀都上了么?”
“我上了。”祝白白哆嗦着说,两条腿不住打摆子, 一眼看过去像踩了电门,“是周教练亲自给我上的,他好残忍。”
周英华亲自给上, 那力度肯定到位了, 不用自己操心。于是江言将话题抛给了正在发呆的金丞:“你呢?”
“啊?”金丞在看窗外, 不知道想些什么。
“练完功按摩了没有?”江言口中的按摩和真正的按摩有着天差地别,不仅不舒服, 还是体育生最害怕的酷刑。让他们做深蹲、蛙跳、控腿、长跑, 哪怕是再累的训练项目都没有问题, 想拿金牌的人不会怕累,只会怕练得不够到位。但是训练完毕之后,按摩的环节只让每个人都想逃跑。
最早的时候, 按摩是教练用手,用力按入肌肉当中,将因为运动而紧绷的肌肉一块一块按开,揉软,保持肌肉弹性,第二天才能更好得投入下一轮.操练。随着他们的运动量与日俱增,教练的手就换成了筋膜枪。
蘑菇头一样的枪头深深压入肌肉,快速震动,虽然更疼一些,但是速度上更胜一筹。最高级别的按摩就是筋膜刀,像一把刮骨小刀在训练过的地方用力碾压,紧紧贴合身体曲线,宛如庖丁解牛,不放过小细节小死角,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再强硬的运动员都只想快点儿结束酷刑,说不定还会掉出几滴鳄鱼眼泪。
而金丞的反应还是慢悠悠的,像是完全提不起兴致:“还没,一会儿我自己来。”
“你自己能行么?”江言持怀疑态度。
“行,我自己来。”金丞缓缓地点了点头。
江言看了他几眼,将手机放在桌上,一用力推过去。“今天认识了一个体育记者,叫唐基德,以后他负责跆拳道的专访和跟队。刚才他把采访题目预选发了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祝白白刚要去接手机,还以为大师兄要给他浏览呢。没想到手机不带拐弯儿地滑到了金丞的面前,比停车入库还要顺滑。他不解地抬起头来,琢磨着这到底算什么情况。
难道我们的师兄情谊,就这样错付了?
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亲师弟啊,采访选题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咱们一家人商量吗?师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祝白白急得就差上蹿下跳,左右横移来一套闪避组合拳,外加里合腿。但无论是他夸张的面部表情还是自以为凌厉的眼神,全部都被师兄给无视了!
天塌了,师父你看看师兄啊!
手机顺顺当当给了金丞。祝白白挠头,祝白白想不明白。
“给我选啊?”金丞刚才是在想什么时候去看看妈妈,现在精神头算是找回来一些。
江言转身去了衣橱那边,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板材这件事是你先发现的,所以当然是你来选。”
祝白白还在旁边挠头。
“那就谢谢啦。”金丞的手指压在江言的手机屏幕上,认认真真地阅读起来,“电子感应护具对跆拳道的影响,黑带的意义……这两个我都觉得很好。”
“我也觉得很好。”祝白白忍不住了,主动凑到毫无边界感的金丞旁边,小偷小摸地要手机,“还有什么,给我看看。”
“看啊,一起看。”金丞完全不见外,大家同一项目就是自家兄弟。祝白白比他体型小,捞过来的力量有点大,一不小心歪在他怀里,吓得祝白白直往后躲,金丞却只是坏笑。
“你选嘛,你选,我都选了两个了。”金丞将手机推给了他。
“你不要搂搂抱抱。”祝白白坐得板正,仿佛军训时期的生活习惯还没改正过来。金丞趁机在他脸上一摸,只听到江言那边咳嗽了两声。
“咳!”江言指着金丞衣橱里的那个陌生玩具,“这谁的?”
金丞抻着脖子看了看:“我的,你要是喜欢我甩你一个链接。”
“你买的?”江言有些好奇,金丞看上去不像是沉迷玩具的人。别看金丞神神叨叨、麻麻烦烦、没大没小、动手动脚,说起话来也不着调,不尊重别人的隐私,不经过同意就上别人的床,生活方面也不精致,13合1的杂牌东西就往身上用,还装可爱,等等等等,一百个缺点,随时随地能说出三四个来,但江言非常认可他的专业。
换句话说,金丞是个不贪玩的人,他不会喜欢这些。
而且这个熊也不是很好看,版型也奇怪。衣服的裁剪也有很大的问题,乍一眼看过去非常可笑。江言又在这只熊的身上挑出了一百万个缺点,最后打算伸手摸一摸它。
为什么它会在金丞的橱柜里?它有什么可爱的地方?江言的手伸向了它。
“当然不是我买的,我才不会浪费钱买这种东西,肯定是别人送我的啊。”金丞说得很随意,也很所当然。
原来是别人的东西。江言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身瞄了一眼正在金丞怀里的小师弟,咳嗽两声后说:“祝白白,你出来一下。”
祝白白正看得起劲儿,选得认真。真不知道大师兄去哪里找来的人,采访角度非常精准,就是项目最需要的那个人。由于还没选完,他意犹未尽地滑着屏幕,和金丞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基德阐述他对竞体的解,结果……结果就被大师兄拎出去了。
“我刚才叫你,你没听见?”到了楼道里江言才松开手。
祝白白摸了摸后脖子:“啊?真没听见……师兄,咱们跆拳道是不是要起飞了?”
“离起飞还早着呢,但是学校能有一个人帮咱们这样宣传肯定有好处。”江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别被金丞收买了,坐他怀里去干什么呢?”
啊?自己什么时候被收买了?祝白白挠头:“还不是因为你不把手机给我,按说,这次访问的事情你也忙前忙后,应该选一个咱家的人接受采访吧?”
“当然不行,不仅咱们家的人不行,叶家的人也不行。”江言早就有了主意,“咱们两家的背后都有道馆,万一被人拿出去做文章,会被人误解成给各自的道馆打广告。”
“咱家还需要打广告?”祝白白反问。
江言不再解释,似乎早就习惯了小师弟的摸不着头脑行为。但从具体实力上来说,花家确实用不着打广告,咏夏道馆已经遍布全国。叶家的道馆就少很多,只有3家,北京、上海、深圳,可知名度也不小。两个死对头的领域各不相同,叶合正的攻略范围在官场上,他的出现代表着跆拳道协会的权威。
那么一个擅于在名利场里周旋的人,当年肯定是把师父气得不轻,不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反正,这次就让金丞选一下,然后其中一篇访问给他,剩下的两篇我再给别人。”江言说完又增添了两句安慰,“以后机会多得是。”
祝白白当然没有异议:“还是大师兄你想得周全,这样好,公平公正,毫无私心。”
“没错,咱们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有私心。”江言用力地拍了下祝白白的肩膀,“加油,咱们快有比赛了。”森*晚*整*
就这样,当天晚上选题和选人都定了下来,一切顺成章,水到渠成。同时联赛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当中,第二天,江言就已经做好了比赛赞助的ppt,发给了宣传部和财务部。同时他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联系了北体跆拳道队的队长,仿佛是眨眼之间的事情,10月初的两校联赛敲定,一触即发。
金丞脚上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当中,比他想象中要慢许多。
在接近9月份的尾声时,金丞找到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请假离开了学校。
树叶都开始变黄了,不舍得离开今年的夏季一样,金丞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有些累。等到一片树叶落下来,他连忙接住,又笑着扔进了垃圾桶。等到他赶到疗养院的时候,院门口的花坛里还开着大月季,花团锦簇,对秋天的来临无知无觉。
因为它们还有下一个夏天呢。
金丞双手插兜,塞着耳机,哼着歌儿进了疗养院的正门。门口的保卫处和一楼的接待处一见是他,就没什么多问的了,登记之后直接放人上楼,而且有说有笑。金丞当然知道自己好人缘,不管在哪里,都会有人欢迎。
除了在妈妈这里。
妈妈糊涂的时候,自己就不是很受欢迎了。
金丞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妈妈很倒霉,正验证了那句话——美丽是王牌,但如果一个女人只有这张王牌,那就很容易打成死局。他的妈妈有着人如其名的曼妙,刘曼妙,不单单是她,还有小舅舅,全家都是漂亮得不像人。
只不过刘曼妙只有曼妙。
读书一般,家境也一般,毕业后工作更是一般,在五星级酒店做最基础的服务工作,负责房间清洁。结果就在那里,她认识了让她一生痛苦的男人,也就是金丞的父亲金昭。
父母年龄差有些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她当时最优的选择。很快,她辞去工作,23岁生下了金丞,可是已经离婚许久的金昭并没有娶她。所以金丞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婚外生子,直到4岁,金昭像是终于结束了对刘曼妙的考验期,发现这真是一个除了漂亮什么都不懂的傻女人,两个人领了结婚证。
爸爸妈妈结婚那天,金丞记得妈妈格外开心,开心中还有着类似新娘子的腼腆,尽管没有婚礼,没有婚纱,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辆车就把他们母子接到了金昭的家里。那晚上妈妈和他分了房,金丞那时候还叫金启丞,一直叫金昭“叔叔”,那天他很想改口叫“爸爸”,最终又没有叫出来。
“妈妈?”现在金丞推开了门,看到了正在晒太阳的刘曼妙。
“你来了啊。”美丽的刘曼妙回过了头,给躺椅上的枕头扇着扇子,“小声点儿,你舅舅睡着了。”
“哦,好。”金丞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枕头旁边。记忆里的小舅舅已经变成了心里的黑白照,现在又变成了躺椅上的枕头。
“最近累不累?”刘曼妙又给他扇了扇风,“学习忙吗?”
“不忙,我不累。”金丞擦了擦汗水,“我们马上就要打比赛了,我进了学生会。”
“好啊好啊,到时候录像给妈妈看看,你舅舅也一起看,你舅舅他……他刚才好像说饿了,我得给他做饭去。”刘曼妙站起来一瞬,又像被人击打了太阳穴,踉跄几步倒向后方。金丞慌忙站起来接住妈妈,将妈妈紧紧搂在怀里,却听到了刘曼妙爆发出的尖叫。
“啊!啊!啊!不要吃!不要吃鱼!”
金丞顿时手忙脚乱,又想按护士铃又按不到。但是他知道妈妈在叫什么,在叫因为血友病,吃了一条鱼被扎了鱼刺,死在了20岁的小舅舅。
金丞不停颤抖,惊恐地搂住了她,堪比搂住了一棵刷刷落叶的枯木。他能搂住妈妈,他也想有个人搂住自己。
而此时此刻,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显示的来电人……是江言。
第28章 热红冰水
江言在道馆里, 明天就要称重了,今天原本是抽签日,他却找不到金丞人。
队医周木兰已经来到了道馆:“江言, 来一趟。”
“来了。”江言始终等不到金丞接通电话,只好放下手机先过去, “您找我什么事?”
“例行询问,别紧张。”周木兰从包里拿出一个淡粉色的甜甜圈, “吃不吃?”
江言用一种无奈的笑容表达了内心的感受:“木兰姐,你这是要气死我。”
“哈哈, 我还能气死你?这可不像你啊, 小江同学,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 世界上可没什么事情能气着你。哦,不对,有几件事气着你了, 一次是前年裁判的误判,还有一次是你小时候让人打哭了。”周木兰在甜甜圈上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说还好, 一说这个, 江言更无奈而且也更生气了。要怪就只能怪金丞有毛病, 非要坐脸塞小脚丫,成为了自己这辈子最屈辱的黑历史。再怪就是周木兰和他关系太亲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去。
周木兰, 人如其名, 当年也是铁骨铮铮一位女校医,刚工作就因为行医手段太过豪放被家长投诉过。但竞技体育是一个和危险相伴的圈子,有的时候挽救生命和保留肢体的功能性都在眨眼之间。比方说, 江言就亲自见过周木兰用520给人粘合伤口,避免了自行车运动员的大出血。
“想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周木兰短时间之间就干掉了一个甜甜圈,“唉,今天吃饱,明天继续减肥。”
“你又不胖。”江言仗着和她认识十几年,关系太好了,有时候没大没小,“你又不打跆拳道,减什么?”
“你不懂,我这属于天生的苹果身材,稍微胖一点都显得壮实。”周木兰嘴上这样说,好吃好喝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明天称重啊,你记得让队员们今天都兜着点儿吃,不然明天超重了有你们哭的!”
江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您不会给我们弄减肥训练营吧?”
“量级量级!量级对跆拳道多重要你心里清楚,超重了可不是就得减肥排水嘛。明天我等着看你穿个小裤衩量体重。”周木兰和他说话也很随便,“唉,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怎么一瞬间就这么高了?”
江言瞬间站直:“因为您和我妈从□□我喝奶,喝得我都吐了。”
“不逼行吗?就您那矫情劲儿,这脆弱的身子骨儿。”周木兰都懒得说他,其实当年江言的妈妈江夜灵让他学跆拳道的原因只是强身健体,根本没想当什么国家健将级运动员,还能为国争光。
她和江夜灵是从小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好闺蜜,从小学到大学都没分开过。从小身体强壮的周木兰怎么都没想到好姐妹的儿子从小多灾多难,小时候差点没了,长大了还爱咳嗽。不过她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别的,比如,她闺蜜的儿子成为了自己的护肤搭子。
江言完全没感受到周木兰的内心澎湃,捏着手机有点忐忑不安,心里焦急得有些发毛。就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
“看什么呢?”周木兰看向了他的手机,“找人呢?”
“啊?没有没有。”江言马上将手机揣回兜里,“最近我买了几盒美白面膜,我用着不错,下午给您送几盒过去。”
“真的?”周木兰虽然点头了,可是也看得出来他就是在找人,这孩子并不善于隐藏情绪。
江言露出擅于分享的淡淡微笑:“真的,我敏感肌,你信我。”
“那行,我再信你一次。明天记住带人早点集合,称体重的过程还要和北体大那边互相直播连线呢,别有什么失误。你妈妈快回国了,最近你老实点儿。”周木兰再次叮嘱了几回,聪明如她,自然也清楚这3场联赛背后的手是谁。江夜灵的儿子就和她本人一样,年纪轻轻就开始办大事了,后生可畏,青出于蓝。
真好。周木兰用欣赏的目光扫向江言,他和他妈妈一样漂亮聪明,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道馆里的人非常多,为了明天的比赛每个人都在加紧进度,不发愁量级的人在热身,发愁量级的在排水,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这当中少了一个人,江言眼前就出现了一张难得的面孔。
金丞只比自己矮4厘米,却每次都用角度微妙的仰视来故意看他,狡猾地卖弄着他的小聪明。
江言身上有责任,等到将每个人都安排好才又一次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刚才没人接,现在却马上就接了。
“喂。”金丞一接电话就笑了,“宝贝怎么又打来了,想我了?”
“正经点儿。”江言已经习惯了他的胡闹,“人呢?”
“在外面玩儿啊。我都在学校乖乖训练那么多天了,不能出来散散心吗?你这人可真无趣。”金丞还是在笑,“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如果不是想我了我就挂了。”
江言站在道馆的门口,看向新换的冰柜,宛如另一个冰柜那么冷静:“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不想我嘛?”金丞看着眼前已经打了镇静药物的妈妈,想要抓住一点什么,“你说你想我,我现在就回去,我现在就往回走。”
但是江言只是沉默不语。
于是金丞不问了,反正失望和失落都是家常便饭,人生苦中作乐才是常态。“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今晚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来?你今晚和谁住?”江言问得倒是很快。
金丞将流眼泪的哽咽藏在抽气的笑声中,边流泪边笑:“你又不和我舌吻,我在外面找个人试试嘛。别着急,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称重对吧?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卡体重,我分得清大小事。拜拜,挂了,我朋友来了。”
“你今晚必须回来……喂?喂?金丞?”江言还想再问,然而手机那边已经挂断了,再也没有人回应他。道馆还是刚刚那个道馆,训练动静不绝于耳,汗水和意志力拼搏角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是动态里唯一的静态。
半分钟后,江言走到冰柜的面前,拉开柜门,咕咚咕咚灌完了一瓶550毫升的冰水。
他捏着空空的矿泉水瓶,宛如一尊沉静冥想的美人雕塑,任谁走过都会觉得这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冰雪。后颈的碎发扎成柔顺一束,贴合着他的白色帽衫,在帽子里乖乖藏好。因为攥了冰水,他的指节微微发红,指尖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分钟,江言这才重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搜索“强效漱口水”。
这一天金丞没有返校,而是在疗养院陪妈妈住下。刘曼妙打了针之后就格外安静,睡得像个小孩儿,金丞不舍得打破她的梦境,恨不得让她一直睡在梦里,睡在她最幸福的那一年。姥姥、姥爷、小舅舅,他们都还在的那一年。
坐在妈妈的床边,金丞攥着她的手一直掉眼泪。刘曼妙偶尔会说梦话,在梦里说“对不起”,他也知道那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是基因携带者,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个问题。金丞怎么可能怪她,有的时候啊,人就得认命。
等到第二天一早,屋里收到了一束鲜花。鲜花上有署名卡,送花的人是金启明。
又是大哥,大哥这些年都在暗自照顾妈妈呢,不然疗养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上心。金丞打好鲜花又看看时间,他也想等妈妈睡醒之后再走,可是来不及了。他的人生里有太多来不及的事情,现在不能再耽搁任何一场比赛。
他留下了字条,在清晨6点静悄悄地走了,不希望任何人发现。然而他可能多虑了,不管他走不走,都没有人发现。
只是他没想到,没人发现他走,却有人逮着他回来。
金丞没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道馆,一进来就瞧见了正在独自训练的江言:“哇塞,你怎么在?”
江言在训练场上站住脚,现在已经入秋,道馆里都没有那么热了,他的双颊却一片热红。“你还知道回来?”
“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怎么,我是你那夜宿不归的老公?”金丞走向他,又抱怨起来,“你和我闹什么情绪,我这不是按时回来了嘛。”
绿色的竞技地板将江言衬托得颀长挺拔,他像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纹丝不动却明察千里:“你身上什么香味?你把谁的香水味带回来了?”
金丞走到他旁边来,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应该是疗养院的大堂香氛,闻上去让人舒心温暖。
“你和谁一起过夜了?女人?”江言这样问。这样的香水味,男人很少使用。
“对啊,是个女人。”金丞笑了笑,“吃醋了?”
“你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你还轮不到让我吃醋。”江言面不改色,转向了另外一面,“明天就要比赛了,要稳定道心,要保持体力,你还有心情出去过夜呢?金丞,我可真小看你了。”
“那我想跟你过夜,你不同意嘛。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了比赛。”金丞同样不甘示弱,也凑近了他,只不过今天并没有闻到中药味,相反是一种非常陌生的香味,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
道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金丞大胆地闻了闻江言的领口,不是,不是这里散发,难不成是体香?也不可能,男人哪里有体香,不臭就不错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绝对是少数。
现在他距离江言已经非常近了,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当金丞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一次撞上了江言的目光。江言的眼神里有些严厉的成分,却没有开口说他什么,两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倒是把道馆反衬得更空旷,更安静。
好像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愫又一次缠绕了金丞的身体,在他的四肢弥漫开来。他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坦荡、单纯地凝视着江言,身体语言带有微微的压迫性,瞳仁里反射吊顶的灯光和江言的面庞,夹杂着踌躇的小动作。
“要亲我吗?”金丞冷不丁地问。
江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向下压的眼睫毛自然卷翘,像是两把细密的小扇。
“不亲算了。”金丞又说,刚要转头的功夫,江言温热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唇珠像是镶嵌到了金丞的人中凹陷里。
周围仍旧很安静,只有新冰柜的工作灯一直闪烁不停。
第29章 猫条
脑袋里面起了火, 冰水燃了一层,江言试图用智分析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冰柜的光芒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绿色的灯不停闪烁, 那些水就滴滴答答到了他的身上。江言知道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了,黑带打得也有些松, 心脏也松散了,晃晃悠悠在腔子里撞。
同样的, 金丞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嘴唇碰上了而已,江言像在碰他的心。
金丞没来得及闭眼, 余光里, 江言喉结下方的皮肤大面积暴露。道服领口大, 露出了一片不同于他冷淡美丽气质的胸肌上沿, 撕开了他强壮坚硬的内里。他们像两片磁铁,滋溜就吸上了,不管是谁都不懂怎么就吸上了, 只是生性的、本能性的反应。
江言的嘴唇很柔软,很好亲,不像自己总是那么冷。贴上之后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互相看着, 感受自己嘴唇和对方嘴唇的适配性, 结论是严丝合缝。真搞笑,自己逼着他亲他就亲了, 金丞认真地看着他, 恨不得眉梢都挑起来。
但紧接着, 金丞想起来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道馆里还有摄像头呢!
竞技场馆里怎么可能没有,训练有危险, 特别是他们这类对抗性的运动,一招一式都能惹出事端,所以学校为了避免引起纷争采用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多多安装监控。现在他们的脑袋顶上最起码有6个机位,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着自己和江言的这场……偷吻。
算得上亲吻吗?金丞热得湿淋淋,他完全暖过来了,身体不再冰冷,原先冷得自己都木了,现在居然又觉得燥。只是他不懂江言怎么就改变了主意,难道真是让自己给逼烦了?
这短短几秒里,金丞想了许多。他没有张开唇缝,也没有感觉到江言想挑开他的唇缝,两个人同时用嘴按住对方,克制到头皮发麻,喉结用力地吞咽着什么,大幅度地上下滚动。
一瞬间的功夫,金丞如梦初醒,他的温暖梦必须睡醒了,场馆随时随地会有人进来。他往后撤退了一步,不知道刚才是因为太投入还是太紧张,呼吸居然在断断续续加快。他重新听到了道馆的动静,比方说冰柜的制冷噪音,比方说空调的吹风节奏,他往前踩一脚就进了江言的竞技区。
“哈哈,咱俩这是干嘛呢?”金丞站在温暖和暧昧的边缘,打破了刚刚的幻想。
“是啊,咱俩这是干嘛呢?”江言像后知后觉,又感觉很好笑,“你先去换衣服吧,一会儿集合完毕就要称重,悠着点儿。”
说完江言冷静地转身走向了更衣间,金丞的气息和存在感仍旧不散,还在他怀里塞了个满怀。可明明刚才连拥抱都没有,只是……
江言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快速走进更衣室,拉开衣橱,拿着强效漱口水走进了洗浴间。冰蓝色的液体被灌入口中,在嘴唇、舌面和齿列当中快速穿梭,清洗,冲刷,不留下一丝痕迹,等到一口吐出来,江言的严重洁癖已经抵达了巅峰,他立即再灌一口,一边漱口,一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镜子里面的人似乎很痛苦,鼻梁骨上的皮肤微微皱起,面色通红。
第二口漱口水吐出来,江言的两只手牢牢扣住盥洗台的边缘,他忍不住打开水龙头,偏过头,伸出了舌头,去直接冲刷刚刚亲吻了金丞的嘴。可是那感觉却像有了生命力,沿着他的道服,钻进了他的肌肉里去。钻进去之后就顺着背沟散开了,布满了他起伏的背肌,直抵他紧绷的小臂。他的嘴唇记住了金丞嘴唇的触觉,细腻火热,嘴唇微微发硬又不是完全光滑。
等到完全冲洗完毕,江言深呼吸,缓缓睁开双眼。糟糕,自己可能中邪了。
自己肯定是中邪了!
这种邪性不是一天发起来的,而是这一个月。可具体是从哪天正式开始?江言认真回忆大概是从第一次见到金丞的那一天。那天自己坐在食堂里,上一秒还在骂谢大卫是个傻逼,下一秒就能够共情那个傻逼了。
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揪着江言走,然而每次他开始共情谢大卫的时候,就会被金丞的浪气得yue一下。
他一点都不完美,和自己想过的十全十美根本不沾边,他看上去也不是一个专一忠诚的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之后,江言在“共情大卫”和“yue”之间反复横跳,眼前再一次出现金丞的脸……半开的眼睛,遮住眼神的睫毛,以及刚刚黏在一块儿的嘴唇。
明明是跆拳道馆,空气却像游泳馆那边似的,湿漉漉。江言顺了一把头发,一边按住蓝痣静心一边思考刚才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其实后果挺严重的,那就是会被监控器拍到。
还是全方位无死角地拍,多个机位。
刚才真是昏了头,自己又不能擅自使用关系将监控都删除。好在监控录像有一定时间期限,只要这段时间内道馆不需要调取就不会有人发现。这样一想江言又轻松多了,重新漱了漱口。
金丞还站在道馆里,短暂怀念了一番方才的力度。他深深吸气,刚才的感觉很不错啊,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不够难舍难分。离近了之后江言身上的香味就摇身一变,从冷淡变成了刺激,极具霸道性地占据全部鼻腔。
真是……很记忆深刻的一个吻。金丞摸了摸嘴唇,紧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看到了队医周木兰女士。
“咦?你这么早?”周木兰早早来做称重前的准备,“江言呢?他刚才和我联系过,说他已经到了。你看见他了吗?”
“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我一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我一个人。”金丞的目光对上周木兰,开起玩笑来,“周教练也真是的,一大早就让您忙前忙后,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得了,全校就属你的嘴巴最甜,快去换衣服。”周木兰的爽朗笑声充满全场,怪不得周英华和王逸都喜欢他呢,孩子真可爱。
几分钟后,体能教练董勇也到了,队员们紧跟其后,陆陆续续走入道馆。大家率先进入更衣室,换上方便脱穿的衣服,男女分开,一丝不苟。哪怕明天只是一次普通的校级联赛仍旧拿出了十足的认真,在每个细节上领悟项目的精髓。
周木兰负责女生,给男生这边布置好直播器材和试称秤就离开了。董勇和王逸接管男队,在等待男生们准备的时间里将试称秤和正式秤调节一致。
陶文昌、白洋和唐基德刚一进入道馆就被这紧张肃穆的情绪感染了一下。这里明显和田径场不一样,田径场赛前是热闹喧天,这边是越赛越冷静。
“哇,这就是称重环节啊?”唐基德已经拿出了相机,“白队,你新给我买的这个相机比以前的好,就是有点沉。”
白洋双手插兜,靠着门:“当体育记者还嫌沉?真正上场的记者都是背大炮,你还差得远呢。还有,你小声点儿,别鬼叫鬼吼的,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我激动嘛,这次是我第一次跟跆拳道,没见过。”唐基德爱惜地摸着镜头,连镜头盖都不舍得摘一下,生怕空气“刮伤”了镜头表面。以前他的设备是学生会体育部提供,后来他被轰出来了,自然也没有好相机。
作为一个大二的普通学生,唐基德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去自己置办,所以白队的帮助犹如第二父母,让他重拾了老本行的信心。
陶文昌靠着门的另外一边,队伍里的男生都开始脱衣服了。“你们别说,我这是第一次见称重环节,没想到这么正式。”
“我以前也不懂,但金丞的那篇采访里讲得很清楚,昌哥,我建议你也去看看,别光点赞不阅读。”唐基德虽然笨了点,但是胜在用功,他笔下的稿子都能背下来,早就烂熟于心,“称重环节在比赛前一天,选手会卡着体重区间的最上限去称重。比方说,金丞的量级是68公斤,那么他平时的体重一定是超过了68公斤,生活体重可能还会上升到70公斤,客观存在着上下起伏。但是一旦称重,他就会压到63公斤到68公斤之间,然后再利用称重后的24小时恢复生活体重,带着一定体重优势去比赛。”
“这个我明白,生活体重和称重体重差距越大,他们的优势越大。这就和拳击一样。”陶文昌嗯嗯点头,虽然之前他没了解过跆拳道,但是看过拳击散打。
“是的。跆拳道正式比赛之前还会有一次随机称重,被抽中的选手有一个5%的上浮区间,比方说68公斤的合格者在随机称重允许上涨3.4公斤。如果体重不合格,就算是失格。我预计金丞今天的体重是67.9公斤,他已经打过很多场比赛了,对控体重非常熟练,就像学霸在考试当中控分。”唐基德又指了指,“称重之前,运动员可以先在试称秤上过一遍,对自己的体重有个把握。试称秤必须和正式秤的精准度完全一致,正式称重又叫做常规称重,必须一次过。”
“嚯,你现在懂得真多啊,了不起。”白洋鼓了鼓掌。
唐基德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因为金丞的访问非常成功,他对项目的解很透彻,回答也很仔细,访问的转发量和阅读量都非常可观。我能感受到他对竞体的热情,真正用心的采访一定会有正面回报。”
“是啊,所以你加把劲,好好宣传他们的项目,最起码在学校范围内从冷门变温门。”陶文昌朝着前方指了指,“走吧,咱们过去。”
称重现场这一边一切就绪,直播信号也架好了。两校联赛,每个参赛选手都必须走这一趟流程,为了确保公正公平公开,校方采用了直播方式,每个学生测量体重的全过程都会让对方教练监督。
先由首体大开始,最先上称的人是祝白白。他已经提前过了试称秤,所以上称的时候毫无心负担。
“需要脱衣服吗?”王逸助教按照流程问了一嘴。
“不需要不需要,我这样就好。”祝白白摆了摆手,在镜头前只穿着四角短裤。称重环节可以穿衣服,但大家为了测出净体重都会脱到只剩下内裤,如果有特别意愿,运动员可以全.裸上称。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助教也好,正式大赛的工作人员也好,都会额外准备环形遮挡,像大变活人那一挡魔术,只让运动员露出一个脑袋证明是本人,而遮挡里面什么都没穿。
随着祝白白的上称,他的体重显示出来,57.6公斤。
“不错。”董勇很是满意,祝白白打的是58级别,也就是54以上、58以下。
江言在旁边帮忙记录,他也觉得师弟维持得很不错,小白从来就不让人操心。等到他一抬头,刚好瞧见白洋和陶文昌他们走了过来,还带着这次跟赛的记者基德。
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祝白白的测量环节完毕,下一个是今年另外一位大一新生,金丞。
“金丞。”江言亲自念出了这个名字,嘴里全部都是漱口水的气味。也不知道是自己一时手滑还是怎么着,漱口水居然买成了桃子味,现在青桃的酸涩就在唇齿之间,时时刻刻提醒他差点吃了一口。
不会有人知道。江言一不留心就走神了,直到余光里出现了一双特别好看的脚。
他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金丞上称了。
这个小兔崽子,从头发丝到脚趾,就没有不漂亮的地方。更难得的是,这是他天生的,并没有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维护,简简单单比呼吸还自然就这样发生了,落在了一个男生的身体上。除了让人感叹基因不公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
细长的脚,带有光泽的甲面,可握的脚踝,笔直的膝盖。江言漫不经心地往上走视线,忽然被他大腿内侧的一块淤青吸引。颜色不太对,是淤青还是吻痕?再联想金丞昨天晚上和女人过夜,吻痕的可能性更大。
金丞完全没注意到江言的打量,正认认真真看数字。
然而江言又在他胯骨上发现了一处淤青,可能是对打中不小心被人踹了,也可能是筋膜刀下刀太狠?不会是吻痕吧?谁也不会把吻痕留在胯骨上吧?
“咳咳。”江言收回视线,“董教练,他多少?”
董勇一时没吭声。
江言紧皱眉头,应该不是吻痕。“他开学是68,不可能超了吧?”
按照江言对金丞的体型评估,他是绝对不可能超过68的,打死他都不相信金丞能混到超重。然而董勇的声音里也掺杂着一丝不可思议和无奈,他刚刚没开口并不是金丞超了,而是跌得让人不敢置信。
“59。”董勇说完之后,正在旁边做直播沟通的王逸也过来了。
“多少?”王逸以为听错了数字。
“不可能。”江言反应过来,金丞开学明明是68,他怎么可能跌到59?一个月就掉了这么多?而且按照这个体重,金丞只能去打63以下级别,也就是不超过58的那个区间。
这个区间,别人都是往大了去量,肯定上60公斤了,被称为“大63”,下了60都是“小63”了,他怎么掉到59公斤了?
“不可能。”江言又重复了一次,没见过也没听过敢这么减重降级的人,身体机能和健康指数一律不达标。正因为没见过,所以江言下森*晚*整*一刻怀疑是体重秤坏掉了,金丞可比祝白白高10厘米呢,怎么两个人都快一样重了?
情急之下,江言放下了花名册,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到了体重秤的左侧,单手搂住金丞的腰将人抱起来掂了一下,像大庭广众之下举起了一只濒临饿死的小野猫。
可手里的人真的很轻,和师弟差不多。小野猫都瘦成猫条了。
“哇哦……”陶文昌轻轻地感叹了一声,转过头,和白洋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这俩人是不是谈上了?
第30章 不耽误你了
金丞的两脚突然离地了。
这一个月他没吃过晚饭, 早饭和午饭也严格控制热量,争取体重稳步下降。今天正好是验收成果的一天,说心里话, 看到数字的一瞬间金丞也被吓了一跳。这是自己近几年来的历史最低,上一次5字头, 好像还是初三呢。
相比其他的男生而言,金丞发育早, 身高蹿得也快。骨量加上肌肉就决定了他的体重不可能太低,没想到现在打破了这个认知。
“等等, 你多少?”正在后头准备量体重的朱飙顿时急眼了, 双眼冒火一样冲到了漂亮的小学弟面前, “江言你别摆弄他, 是不是体重秤坏了?”
“不可能坏掉吧?刚刚我称重的时候不是好好的?”祝白白同样抱有疑惑,他看得出金丞瘦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瘦。
这个身高要想抵达这样的量级, 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天生瘦,祝白白以前打58公斤以下时就遇到过,185的身高, 但是天生瘦长。那一场比赛祝白白输很惨, 因为当时的他只有169, 两个人一上场,身高的落差将优势拉到非常大, 祝白白想要近身踢到对方都很不容易, 每次得分都靠反击。
但毕竟祝白白的师父是花咏夏, 就算靠反击得分他最后也和对手拉成了第3局平局,前面一胜一负。可惜,最后祝白白还是输了那一场, 因为跆拳道特殊的赛分机制,那就是平局的情况下,高分得分相同的情况下,感应器出现记录的数目一致情况下,要看选手的进攻欲.望是否强烈。
跆拳道是一个鼓励选手猛打猛拼的项目,你的进攻欲.望不强烈,不主动,总是被动得分,那么在各种平局的状况下你就会判定为输赛。祝白白心服口服,输给了大长腿。
金丞虽然也是大长腿可显然不属于这种天赋异禀,他是第二种可能性,压体重压得太狠了。
江言转手将金丞抱走,不是他非要当这个霸总,而是金丞现在轻得都可以忽略不计,抱着也太顺手。金丞感觉自己像个大布娃娃一样被人搬来搬去,又不敢太矫情去捶打江言的肩膀,只能无奈等待,最后被放在了试称秤上。
咣当,人放上去,体重还是59公斤。
江言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难看,整张脸再也接不住了,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似的,揭都揭不下来。
“你能不能松手……”金丞撑不下去了,干什么呢?把我轻轻拿起又重重放下的?
江言将手放在试称秤的电子屏幕上,点了两下:“你觉得你这个体重合适么?”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了?”金丞躲避着他的目光,“你自己减不下来就别拦着别人降级。”
“我怎么减不下来?你这种减重方式是自寻死路……”江言一噎,还没等到他再次开口,王逸和董勇倒是先走了过来,正式接手了这件事。
“先记录,先记录,那边还开着直播呢,总不能让北体大的人等着。”王逸低声说,“先把所有人的称重弄完。”
江言没有作答,缓了两秒钟后重新拿起了花名册,显然他认同教练的意思,不能耽误全队。
很快,男队的称重环节有条不紊地结束了,包括江言自己。他这些年一直保持着74公斤以下的量级,平时维持、维护得比较好,不单单依靠周木兰给出的健康计划,他还有咏夏道馆的比赛团队作为后盾。全队最沉的一个就是朱飙,他也是首体大唯一的重量级选手,打得是87公斤以下级别。
真到了朱飙的水平,每一斤肌肉都至关重要,一定要压得住。
女队那边也同时间完成了任务,整个直播过程在北体大5名教练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最后得到了所有教练的认可才算合格,明天还要进行一次随机称重。首体这边称完了,轮到对手,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称重的男生,每一个都是只穿着短裤,按部就班踩上体重秤。
江言看着屏幕,目光幽深且复杂,哪怕加上北体,所有人里面金丞不是最轻的那个,但是是最瘦的。
怎么瘦成这样了?前阵子他黏着自己一起睡,腰上还是有点肉的。
肉呢?肉呢?肉呢!
称重环节可以在教练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可金丞的降级却没被他注意到,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发生了,然后轰隆一声掀翻了江言内心的风平浪静。他都不知道该惊叹于金丞强大的自制力和执行力,还是惊叹于他不顾死活的傻逼行为。
按照这个体重,明天他要打63公斤以下的选手。北体大63以下的人是谁……江言思索片刻便在脑海中找寻到了答案,陈松。
陈松这个人非常刁钻古怪,和自己同岁。在青少年赛级时两个人是同一个级别的选手,打过55公斤和59公斤以下。他体态偏瘦长,进攻和疯狗一样密集,后来量级一直维持在63以下,身高优势一直都在,足足有181。
一个只比金丞矮3厘米的同量级,人家的体重很有可能是大63,长期维持在65左右,比赛期间降低到62,隔一天再吃回去。金丞倒好,上称就是59,明天不是挨打就是挨踹。
陈松的赛风更是恶劣,曾经有过裁判喊停却仍旧猛踹倒地选手头部的犯规记录。比起打跆拳道,他更爱纯粹打人,搞体育只是他手里的玩具。
江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尖仿佛正在燃起火花,让他直冒热汗。自己站在本校跆拳道队长的身份上,有义务阻止金丞参赛。现在称重已经结束,绿色的竞技场反射着吊顶灯的光晕,江言左右环视一番,金丞人呢?
等等,他又跑了?
“小白,你过来。”江言将师弟揪到了面前,“你看见金丞了么?”
“他刚才已经走了啊。”祝白白拿出包里的早餐,二话不说先灌了一杯豆浆。
江言差点将豆浆捏爆:“他怎么就走了?你没拦着他?”
祝白白一惊:“我为什么……要拦着他?他跟着那两个我不认识的学长走了,走之前还捏了一把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有些害怕。”
“什么?”江言惊呆了,金丞都瘦得快不行了还有心思捏别人屁股?
金丞这边正在啃雪饼,咔嚓咔嚓就啃完了一包:“白队,昌哥,你们今天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能和你们在一起吗?”
“为什么啊?”陶文昌给他递餐巾纸,“你也太瘦了吧,吓人。”
金丞擦了擦嘴巴,又拿了一瓶低脂酸奶喝:“因为我如果回道馆一定会被人逮住批评教育。”
白洋低头一笑:“谁啊?敢教育你?”
“就是……”金丞正要大骂江言,就看到江言怒气冲冲从道馆杀了出来,“快走快走,咱们快走。”
“别着急嘛,慢慢走。”陶文昌故意拖慢步伐,就是想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果不其然,十几秒之后另外一个主人公华丽上线,就是陶文昌心目中的假笑男孩儿——江言。
呵呵,让你装逼,去年装了一整年,今年遇上金丞就原形毕露了吧?陶文昌等待看大戏。
金丞只觉得后脖子一阵寒凉,仿佛被无形中的大手狠狠捏住,拎着在空中甩了十几圈。“江言你怎么出来了?”
“呦,还知道吃东西喝东西啊,我还以为你打算把自己饿死呢。”江言呵呵一笑,小兔崽子。
金丞的胸口里一阵激荡,你阴阳怪气什么?刚才逮住我亲嘴的人是不是你?你要敢不承认,我就去调监控。
两个人谁也没再多话,白洋和陶文昌笑而不语,只有唐基德在擦相机镜头,一门心思都在设备上。
“走吧,咱们去食堂坐坐,别站在这里聊。”最后白洋打破了僵局,大一大二正是不好好说话的年级啊。
东食堂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可仍旧有人,其他院系想要减脂的女生男生都会到这边打饭。这里不仅长期开放运动员窗口还有各色沙拉,物美价廉,只要管住了嘴就没有刷不掉的体脂率。
在靠窗的座位上,5个人依次坐好,可是只有金丞一个人在吃。
金丞吃饭的时候几乎不说话,慢悠悠地喝完了汤,打了个嗝:“嗝……”
“我还以为你不会打嗝呢。”江言拧开了面前的矿泉水。
“你老怼我干什么?”金丞放下筷子,“我还没吃饱呢。”
“那你吃啊,我看你还能吃什么。”江言还是那张冷脸,只不过脸上像是罩了一层薄冰面具,他自持慎重,却不知道在陶文昌和白洋眼里那冰冻的面具已经咔嚓咔嚓开始裂缝了,就和金丞刚才吃完的雪饼一样。
咔嚓,金丞又掰开了一块雪饼:“我吃饼,你吃不吃?”
“刚才我和教练商量过了,出于安全问题考量,你明天可以退赛。”江言说完就喝了半瓶水,“咱们这边不缺人打。”
“我不退,我还等着拿金牌呢,是吧?”可能是吃饱了,金丞脸上多出了一层红色,“你能不能笑一笑,那么严肃干嘛?你笑起来最漂亮了。”
江言继续静默喝水,等到一瓶水都灌完了,他才对着金丞笑了笑,笑容温和双眼微弯:“记得退赛哦。”
“得了,不漂亮了。”金丞面不改色地摇摇头,“你让白队和昌哥评评,为什么要退?”
“为什么?因为你的状况不适合参赛,很简单。才1个月你减了多少?抽脂手术都没你这么快。”江言目光缓缓地从白队和昌哥脸上滑过,你们别干坐着,骂他。
陶文昌和白洋同时抬头望天,不管,我们可不管。
于是江言又把目光对准了唐基德:“基德,欢迎你说两句,我们这是开放谈论,你可以表态的。”
“啊?”唐基德这才抬头,表情懵懂但态度诚恳,“我觉得……各有各的道吧,金丞参赛欲.望强烈,是好事。但你关心他,也是好事。”
“我没关心他,我是站在全队和学校的角度。”江言心里一冷,完蛋,这是个傻白甜。
金丞咔嚓又咬了一口雪饼,哼。
“但是,我知道你们运动员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了,唐誉哥曾经和我说过,搞体育的,脑子都不会转弯。”唐基德说出心里话来。
话音刚落,他只看到桌上4个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仿佛要同时捏死他。金丞确实想捏,谁说我们脑子不会转弯了?唐誉又是谁啊?好奇怪啊这个人。
最终,江言也没能劝说金丞退赛,他执意参赛,自己又不能把人打晕了,自己可没有那么变态。到了晚上,金丞训练完毕就开始躲着江言,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发大疯,又把自己按墙上检查身体。
等到熄灯他才回去,困得都有些打哈欠了。江言的床帘里亮着手机灯,金丞忽然有些亏,走过去说:“江言,你别劝我了,明天我是一定要打的。”
“嗯,你打你的,我不管。”江言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准备睡了。
不管就好,不管就好。金丞就怕他纠缠,一纠缠自己就会犹豫。等到第二天,金丞早早来道馆做准备,道馆里已经准备好了电子护具,红色的头盔码放了一整排。而作为联赛当中被邀请的那一方,北体大是蓝色头盔,代表青方。
自己是红方。金丞拿起一个头盔,爱惜地擦了擦。多好看的红色啊,其实不管是红方还是青方,都一样精彩。
“其实你应该退赛。”江言的声音又一次神出鬼没在身后响起。
金丞一哆嗦:“我靠,你怎么和女鬼似的……”
“我是队长,我只会比你来得早,不会来得晚。”江言看着他手里的头盔,鲜红如血。他缓缓伸出手,手指探入头盔的窟窿里,勾起指尖像是一场拉扯,想要把头盔从金丞的手里拿过来。
金丞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笑着将头盔拽了回来。“你怎么这么事多?你能不能……别耽误我了。你这样真的很烦人。”
别管我了,别拉着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真的别耽误我最后的时间和机会了。你和我牵扯越多,等我离开的时候就会越舍不得,牵扯太多就会有牵挂,人就是这么欠。
头盔还没拽回来,金丞用了点力气。
江言的手指尖从窟窿里滑出来,好似一瞬间放开了手。他眼里有一层伤感,像看着什么无能为力地溜走了。
“好,你去吧。”最后江言彻底放开手,“我不耽误你了,金丞,再也不会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