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打听

    “那个就是探花郎吗?怎如此好看?”

    “本以为状元郎就很俊俏了,没想到后面的榜眼探花,一个比一个俊俏!”

    “还是探花郎最好看!不知他成亲与否?”

    周围的声音嘈杂,可谢宁只看得到陆川的身影,一袭红衣官袍,头顶簪花,人比花耀眼。

    陆川扭头看见谢宁的身影,下意识地朝他一笑,本就光彩照人的脸庞,如今更是勾人心魄。

    颇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的感觉。

    谢宁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好像下一瞬就要跳出来似的。

    这一刻的陆川太过耀眼,以至于往后几十年,经历过无数风雨,谢宁还能回忆起这一刻。

    不止是谢宁,凡是见过这一次游街的人,说起明启五年的状元游街,过了十几二十年,还有人津津乐道。

    “这一届的一甲,竟都是年轻有为的俊俏郎君,看着都养眼。”

    “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上一届,状元是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榜眼更是个五旬老者,估计孙子都成人了;也就探花郎年轻一些,可连这一届的状元郎都比不上!”

    小溪惊呼:“那不是陆先生吗?他怎么排在第三,还穿着红色的衣裳,难道他是探花郎?”

    谢母也有些震惊,她知道自家儿婿是个神童,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伤仲永,没有好的老师教导,再聪明的人,也会沦为庸人。

    儿婿自从和宁哥儿成亲后,就进了国子监读书,有名师教导,成绩才一步步升上来。

    陆川的每次考试成绩,谢宁都会在谢母面前说起一二,好让爹娘不要对陆川抱有太大希望,谢母也算是看着陆川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两人成亲之处,谢母也是期盼过陆川能考个一甲,刹刹那姓连的威风。不过她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谢母也没想到,在她打消念头后,陆川还真给她捧了个探花回来。

    谢瑾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对陆川这个小叔父在国子监的表现略有耳闻,偶尔也会去找陆川一起吃饭,感情还算不错。

    他怔怔地看着街上的陆川,眼里满是崇敬,只有读过书的人才知道,要考上探花要多聪明努力。

    谢瑾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小叔父一样。

    “啊啊啊!探花郎是不是在看我?他是不是在对我笑?”

    “怎么可能?他是在对我笑!”

    “你们都别自作多情了,这儿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三姐姐,我猜他是在对三姐姐笑!”

    听着厢房两侧不断传来的声音,小溪急了:“陆先生是宁公子的夫君,当然是对宁公子笑!”

    可惜小溪的声音太小,没有多少人听见,就算有零星几个人听见了,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陆先生就是探花郎。

    两侧厢房的人对陆川的讨论还在继续,谢宁从心动的状态中抽身,听得他火冒三丈,醋意横生,不由瞪了陆川一眼,净会招蜂引蝶!

    陆川不明所以,怎么他考了探花,宁哥儿好像不是很满意似的。

    一头雾水的陆川,下一瞬就没有功夫去思考,因为大家从探花郎的美貌中回过神了,纷纷开始往他身上扔手帕绢花和真花。

    这下陆川比王允知还狼狈,左右避让,还是避不开,只能抬手遮面,以防砸到他脸上。

    以前状元游街的时候,大家除了扔手帕绢花等丝织物,兴起时还有人会扔随身的玉佩,以示激动之情。曾经就把一个状元砸晕过去,听说那状元之后被同僚嘲笑了几十年。

    自那之后,朝廷就出了规定,沿途围观的百姓,只能向他们投掷手帕绢花或者没有刺的新鲜花朵儿。

    幸好出了这项规定,否则陆川就要成为第二个被砸晕的新科进士了。

    “探花郎!看这边!”谢宁对面酒楼的勋贵千金在喊话。

    谢宁先是瞪了对面的人一眼,然后低头看向准备走过去的陆川,喊道:“夫君!接着!”

    谢宁的声音穿过重重嘈杂,被陆川精准的捕捉到,陆川放下掩面的手,抬头看向谢宁的方向,

    只见一支牡丹朝自己扔来,陆川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牡丹,然后扬手朝大家展示了一番,表示他有主了。

    陆川扬声道:“在下已有夫郎,承蒙诸位厚爱了。”

    “啊?探花郎年纪轻轻的,竟然已经成亲了?”

    “可惜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知道哪个哥儿这么幸运,竟能嫁与探花郎!”

    听着周围咬牙切齿、羡慕嫉妒的声音,谢宁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的笑容更是止都不住。

    陆川虽然不知道谢宁为什么会不高兴,但他误打误撞的,竟意外把谢宁哄好了。

    小溪也跟着高兴起来:“没错,陆先生成亲了!是和我们宁公子成亲的。”

    看着陆川往前走去的背影,谢宁心里美滋滋的,这么好看年轻的探花郎,是他家的。

    陆川游完街,跟着仪仗队来到礼部,王允知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官帽,冲陆川打趣道:“行舟今日可是抢尽了风头,比我这个状元郎还受欢迎。”

    陆川的官帽也被砸得有些歪,一边调整一边轻笑道:“那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好看。”

    王允知笑着摇头:“我是无所谓,横竖都成亲了,少点莺莺燕燕也好,省得回去你嫂子闹。”

    陆川恍然,怪不得宁哥儿今天表情不是很好,想来是吃醋了。不过他后面主动表明已婚的身份,应该让宁哥儿挺满意的。

    “只是我俩这般张扬,怕是遮了杨榜眼的风头,妨碍杨榜眼的姻缘了。”王允知看向杨仕坤。

    陆川循声望去,杨仕坤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是江南养出来的男子。

    杨仕坤一愣,没料到王允知会主动向他搭话,他腼腆一笑:“无碍,家中已给杨某定了亲,这次回去便要成亲。”

    王允知笑道:“没妨碍到杨榜眼就成,否则我俩可就罪过了。尤其是陆行舟,你一出场,那些千金小姐眼睛都长你身上了。可怜严贤弟,跟在你后面,没得一点儿关注。”

    王允知和严易华虽然不是同在国子监读书,但因为两家的长辈,自小就认识,此时打趣起来也自然。

    严易华绷着一张脸,斜了王允知一眼,没说什么话,懒得搭理他。

    王允知感叹,严易华果然是个小古板,打小就这样,不怪自己和他玩不来。

    排在前十的新科进士中,其中六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剩下的就是中年人。细数下来,有一半陆川都认识。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走完剩下的仪式,便各自散去。

    陆川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就是谢宁的笑脸。

    整个陆宅装扮得喜气洋洋,春节刚过,家里的红绸窗花刚撤下没多久,就又重新被布置上了。

    齐管家忙中有序地吩咐着下人干活,凡是路过的下人,都来陆川跟前道一声喜,然后谢宁就会像散财童子一般,给大家散银子。

    后院则是由刘嬷嬷负责,整个陆宅没有一个人闲着,大家都兴奋地忙活起来。

    陆川听他们道了喜,就不碍着他们干活,和谢宁一起进了房间。

    刚关上门,谢宁就激动地抱住陆川的胳膊:“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考中探花,太让人意外了!”

    陆川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谢宁的鬓发,含笑道:“宁哥儿可还满意?”

    谢宁点头:“满意,太满意了!”

    陆川:“还多亏了你夫君我生的这一张俊脸,才能当上这个探花郎。”

    谢宁自得:“探花郎本就是长得最好看的,我看了一圈,就没有一个长得比你好看的,你不当还有谁有资格当?”

    陆川哈哈一笑:“没错。”能用脸考上探花,也是他的本事。

    新科进士有一个月的探亲假,若是离得比较远,还能根据距离申请延长一到两个月不等。

    陆川的老家就在京郊,一个月的时间,都够他办完好几次宴席了。

    考上进士后,一般要宴请各方亲朋好友师长。村长在第二天就跑来了陆家,一是恭喜陆川考中了探花,二是问陆川打算在哪里摆宴席。

    陆川思考了一阵,最终决定在城里举办这个宴席。

    从他来到大安,居住最多的地方就是谢宁陪嫁的这间陆宅,因为谢宁的存在,他早已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

    而陆父陆母在花溪村留下的老宅,对原主来说才是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暂居的地方。

    重要的是,城里的宅子比较大,陆川认识的同窗好友也大多是在城里,在城里办宴席会比较方便。

    村长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川小子如今已是探花郎,当官儿了,花溪村那个老旧宅子,确实配不上他的排场。

    于是村长提议:“如今你已经是探花郎,按规制,可以把房子建大一些,可要把村里的房子扩建一下?正好你那屋子旁边有空地。”

    陆川有些心动,刻在华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发作,绝大多数人都想在城里有一套房,村里还有一套。生活在城里,闲暇时到村里过几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老宅子之前被陆川改造得挺适合居住的,若是修缮一番,再多建几间房当书房活动室,不失为一个躺平当咸鱼的好去处。

    像是看出了陆川的心动,村长笑道:“也不用你出钱,我来之前,村里族老们凑了点钱,只要你同意,我回去就让人来村里动工。”

    陆川赶忙拒绝:“小子先谢过几位族老的好意,只是村里人过得也不好,还是别折腾了。小子如今还是有钱的。”

    村长见陆川拒绝,也没继续说什么劝说的话,他知道陆川不会接受,只是族老们执意让他带来,村长不好拒绝。

    之后村长和陆川讨论了一下祠堂的问题,上次乡试时重新修缮过祠堂了,到如今才不过半年,不用再次修缮。

    只是村里人打算给陆川立个探花碑,立在村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村出了个探花。

    陆川感觉很羞耻,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来,因为整个大安都是这样的风气,他若是拒绝了,别人还得以为村里对他有多不好呢。

    陆川只好同意了,然后他提出,立碑的钱由他来出。

    不过这次村长没同意,坚持要村里出钱,任凭陆川怎么说都不松口。这可是村里的荣耀,哪能让探花郎本人出钱,岂不显得他们很没用,尽占探花郎的便宜。

    之后两人讨论了一下要如何宴请村里人,全村人都来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每家派一个代表过来。

    宴席在三天后举行,特意避开了王家摆宴的日子,陆川邀请了秦夫子和钟博士这两个师长,还有一堆同窗好友。

    至于谢宁,则宴请了谢家同族的亲戚,谢母甚至邀请了她的娘家人,让他们来见证一下她儿婿的庆功宴,好让她能在她那大哥大嫂面前显摆显摆。

    在这期间,不少人打听了探花郎的消息,虽然陆川当众说过,他已有夫郎,但还是有人不死心。

    在大安,娶一个女子当正头娘子才是大多数人的做法,哥儿大多只能当妾。

    有不少读书人,微寒之时,娶了哥儿当夫郎,一旦发达了,还会娶个女子当平妻,操持家事,生儿育女,迎来送往。

    他们打的正是这个主意,陆川的话正好让那些想榜下捉婿的人起了歪心思。

    尤其是城中的富商,他们不介意自家女儿当平妻,他们还可以陪送大把嫁妆,不信这位探花郎不心动。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若能攀上一个探花郎当女婿,他们就赚大发了。

    第162章 说亲

    春天已至,草长莺飞,窗外的鸟鸣声又重新回来了。一个穿着湖绿色春装的少女,正坐在窗边绣花。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一个没注意便被针扎了手。少女“嘶”了一声,旁边和她一起绣花的丫鬟抬头,然后找出一块手帕,给少女摁着止血。

    “小姐可是又在想那位探花郎了?今儿都第三次走神被针扎到手指了。”丫鬟打趣道。

    少女被丫鬟说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攥着手帕点了点丫鬟的额头:“你个促狭鬼!就你懂得多!”

    丫鬟笑闹着躲开,一点儿也不怕会把自家小姐惹怒。小姐平时脾气很好,只要没犯大错,轻易不处罚下人,两人虽是主仆,感情却极好。

    “好了好了,夫人已经找人去查那位探花郎的身份了,想必小姐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说起那位探花郎,少女脸上忍不住挂上愁容:“也不知道探花郎的夫郎是什么样的?”

    少女姓林,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官,她身为林家嫡女,颇受父母兄长宠爱,性情却无一点骄纵,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让母亲去打听探花郎的消息,是她第一次任性。

    自从那日在街上见过探花郎后,林小姐就对他念念不忘,哪怕探花郎本人公开表示,他已经有夫郎了。

    恰恰是探花郎在大街上的发言,让林小姐对他更加心动,脑海里时刻浮现着他的身影。

    探花郎对他夫郎的维护,一个男子能够为了夫郎,表明他已婚的身份,拒绝一切狂蜂浪蝶,想必是个深情的男子。

    林小姐总是忍不住幻想,若她是探花郎的妻子,是不是也能被他这样维护?和这样有才华又俊美的男子成亲,应该没有几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于是她第一次任性,让母亲找人去查探花郎的身份,若是他有意,她不介意当平妻。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又开始发呆,无奈地摇摇头,退回去继续绣花。

    那天状元游街,丫鬟也去看了,那探花郎确实是不一般的好看,自家小姐会看上他,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门口传来开门的吱嘎声,林小姐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和丫鬟一起看向门口。

    林夫人带着一个贴身嬷嬷走了进来,嬷嬷转身关上门。

    林小姐站了起身,正准备给母亲行礼,却让她摆手打断了。林小姐这才注意到母亲的表情很严肃。

    林小姐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有些担忧地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一改往日的温柔,难得严肃地对林小姐说:“那位探花郎,你就别惦记了!改日让你父亲寻摸几个好后生挑选,也未必会比探花郎差。”

    林小姐怔愣住了,明明昨天母亲还很温柔地对她说,只要探花郎人品没有太大的问题,她可以遂了自己的意。

    虽然母亲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但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是他夫郎不同意吗?还是探花郎自己不愿意?母亲可以让人去跟他们谈,想必摆出父亲的名头,他们会回心转意呢?”

    林夫人严肃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她怜惜地看着女儿,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懂事,也就在自己亲事上任性了一回,她也想成全女儿,但这事儿还真成不了。

    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林夫人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探花郎的夫郎是谁?”

    林小姐摇头:“女儿不知。”

    “永宁侯唯一的哥儿,三年前嫁了个秀才,那秀才正是今科探花郎。”

    林小姐瞳孔微缩,震惊不已,紧接着便是希望断绝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和探花郎再无可能了。

    林夫人说:“这探花郎只是个穷书生,三年前还只是个秀才,永宁侯把他仅剩的国子监荫生名额都给了探花郎,他才能考中探花。”

    “永宁侯府对探花郎的恩情大着呢,更何况永宁侯还是个护犊子,谁敢欺负他家哥儿,他能当场和人结仇。”

    林小姐听出了母亲未言之意,林家的女儿是绝对不可能当妾的,若是执意要嫁与探花郎当平妻,以女子之身压哥儿一头,恐怕会得罪永宁侯。

    这跟当初连英杰退婚还不一样,当时连英杰还没和谢宁成亲,退婚对谢宁的影响虽大,至少不耽误谢宁再找。

    若是探花郎娶个女子当平妻,说得好听原配是正君,实际却是贬妻为妾,那可是重重打了永宁侯的脸面。

    林小姐知道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她虽然伤心,却只能忍痛放弃。

    京城里对陆川有心思的女子,可不止林小姐一个人,那日凡是看过探花郎游街的未婚女子,大多数都对他心动了。

    像林小姐这样的官宦人家,一听到探花郎的夫郎是永宁侯府的哥儿,基本都打退了堂鼓。

    但也有一些例外,一些官位比较低的小官之家,还有商户人家,反而对陆川更加热衷了。

    他们不要脸面,觉得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当妾也不错,也不至于得罪永宁侯府,毕竟男人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儿。侯府为了自家哥儿就会拉拔儿婿,而探花郎得了侯府的助力,步步高升,他们也能凭借女儿沾光。

    相当于是凭借女儿搭上探花郎,又通过探花郎搭上永宁侯。

    正在写请帖的陆川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打算,他要请的同窗不少,需要他一个个写请帖送过去。

    而谢宁作为当家夫郎,这还是他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宴席,哪怕有齐管家和刘嬷嬷这两个得力下属,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陆川现在考上了进士,虽然还没授官,但已经能把门匾从陆宅换成陆府了。

    陆府里的奴仆并不多,谢宁特意从侯府调了些人手过来,才勉强支应起来。

    谢宁还邀请了报社的记者和报童们,一起来参加陆川的庆功宴。

    素来安静的陆家,热闹了一整天,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陆川和谢宁都累得瘫坐在椅子上。

    陆川负责在前院招呼男宾,谢宁则在后院招呼女眷,两人陪笑了一整天,感觉腮帮子都笑累了。

    白玉贴心地给两人端上润嗓子的茶汤,撑着疲惫的身子说:“公子,姑爷,喝口茶润润嗓子吧。”他今日跑前跑后的,也累得不行。

    陆川没有力气说话,抬手示意白玉把茶汤放桌子上,闭眼休息了好一阵,自觉缓和了一些,才端起有些微凉的茶汤,直接一口闷了。

    谢宁比陆川好一些,恢复得比较快,此时已经拿着糕点在吃着了,偶尔来口茶水解解腻。今日他们作为主人,没太多时间用膳,谢宁饿了好一阵子了。

    陆川叹了一口气:“以后办宴席,可不能再在家里办了,太折腾人了。”

    谢宁啃着糕点头也不抬:“不在家里办,还能去哪里办?”

    陆川说:“找间酒楼包场,那些琐碎的事情就让酒楼来烦恼,或者租个提供服务的宅子办宴。重要的是把事情甩给别人,我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谢宁一听,说得也有道理,能花钱解决的,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累人又累己。

    和陆川生活了这么久,谢宁的很多行事观点,被陆川影响了很多,让谢宁更加自信和开心。

    这种宴请客人,却想外包出去的想法,在大安勋贵人家的观念里,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也只有谢宁在陆川的影响下,觉得这样很好。

    好在接下来陆家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喜事,暂时不用暴露出来。

    这天宴席结束后,陆川和谢宁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像是要把前一天的劳累,全部补回来一样。

    所以当好几个媒婆找上门时,陆川还和谢宁躺在床上,各自看自己感兴趣的书。

    陆川坐直靠着床栏,谢宁则枕在陆川的大腿上,动作随意而舒适,静谧中满是温馨。

    听到有媒婆上门,陆川惊得手里的书都掉了,刚好砸到谢宁的脸。

    谢宁“啊”了一声,陆川回神赶紧把书拿开,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谢宁的脸上,连红痕都没有,这次放心下来。

    谢宁没理会陆川,径直翻过陆川下床,打开房门黑着脸看着白玉,说:“你刚说什么?”

    白玉又重复了一遍:“有好几个媒婆一起来家里,说是要给姑爷说亲事。”

    谢宁本就黑的脸更黑了,转身瞪向跟着自己身后的陆川,咬牙切齿地说:“真会招蜂引蝶!”

    陆川脸色有一些黑,他都当众说了自己有夫郎,那些媒婆还上门干嘛?存心要他夫夫俩吵架吗?

    陆川和谢宁换好衣裳来到正厅时,几个媒婆坐在下首,没有一个人说话,只互相警惕地盯着对方。

    知道几个媒婆的来意后,白玉虽然让人把她们请了进来,却没让人给她们上一杯茶水。

    要给姑爷说亲纳妾,还想得到茶水接待,想都别想!

    几个媒婆都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媒婆,平日里给小官之家或者商户人家做媒,竞争很是激烈。

    大家都互相认识,但关系也没好到同时来给一个人说媒,只是恰巧在门口碰上,就只能一起进门了。

    正厅的气氛有些尴尬,她们当媒人这么久,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主人家连杯茶都不给上。

    冷静下来想想她们就能理解了,她们是来给当家的进士老爷说媒纳妾,当家夫郎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探花郎的表情怎么也不太对,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几位媒婆心里一个咯噔,事情可能不会如她们所想的顺利。

    但她们钱都拿了一半,再让她们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儿,那么就只能努力把这亲事说成。

    “听说你们要给我纳妾?”

    第163章 拒绝

    能在京城当媒婆的,嘴皮子都利索,哪怕陆川看着脸色不是很好,她们也能笑意盈盈面不改色。

    几个媒婆面面相觑,现在她们可不是竞争对手,重要的是能让这探花郎的夫郎同意探花郎纳妾,否则请她们来说媒的东家,一个都没戏。

    仅一个照面下来,她们很快就知道今天的目标是谁,得一个个攻克。

    在她们看来,基本就没有男人不想三妻四妾,探花郎如今神色不好,八成是因为他夫郎不同意,只要搞定了他夫郎,就什么都好说。

    还是钱媒婆率先开口:“哎哟!这位就是探花郎吧?真是面若冠玉、翩翩君子、一表人才啊!依老婆子看,您应当是这几十年里老婆子见过最俊俏的探花郎了!”

    另一个何媒婆紧跟着对旁边的谢宁说:“这位想来就是探花郎的夫郎吧?真真是生得明艳照人,定是京中第一的大美人!”

    胡媒婆附和道:“夫郎如此风姿绰约,探花郎又是这般丰神俊朗,您二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生一对,见过的人怕是都要说一句绝配!”

    许媒婆总结:“一个是博识多才的探花郎,一个出身侯门的嫡哥儿,谁见了不说一句相配呢。”

    饶是谢宁知道她们的来意,也还是被这些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在谢宁看来,他和夫君就是天生的一对,三年前他因守孝一直未娶,自己被退婚而未嫁,这不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几个媒婆都小心觑着谢宁的脸色,看他生气的表情有所缓和,就知道刚才说到他心坎里了。

    几位又说了几句两人相配,感情很好的话,让谢宁不那么排斥她们。

    看谢宁态度缓和下来,钱媒婆开始试探:“您二位生活如此美满,就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谢宁和陆川在主位坐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闻言说:“不缺什么啊,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多了个人反而才不美满。”

    陆川全程没说话,一切交给谢宁来处理。毕竟是来给他说媒纳妾的,宁哥儿现在已经恼了他,这股火总得发泄出去,不然憋在心里,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在他身上。

    本来陆川是打算让人被几个媒婆赶出门去,但后来一想,他考中了探花,以后当了官,这种事情少不了,不如一次性解决了。省得旁人三番五次地试探。

    所以两人才会一起来听她们说废话。

    钱媒婆笑了笑道:“家中没有孩子到底是清冷了些。听说探花郎是家里的独苗,夫郎就不想给探花郎开枝散叶吗?”

    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哥儿在生育方面,天生就比女子差些,好多哥儿都是成亲两三年后才会怀孕。

    这也是很多大户人家不想娶哥儿当正室的原因。大户人家讲究嫡庶分明,最忌讳有庶长子,若是哥儿当正室,却迟迟未能生育,总不能为了个嫡子,等上三五年吧。

    何媒婆劝道:“夫郎和探花郎成亲三载有余,至今还未有子嗣,可见是个子嗣艰难的,不若给探花郎纳几门妾室回来,您二人也能有孩子膝下承欢。”

    胡媒婆也开始给谢宁讲纳妾的好处:“您是侯府的嫡哥儿,有侯府撑腰,不管哪个妾室进门,都越不过您去。待妾室生了孩子,就抱到跟前养着,亲自养大的孩子,照样是您和探花郎的。若是看那妾室不顺眼,也可以打发到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许媒婆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乃是为人子的本分,夫郎是侯府出来的哥儿,定是个明事理的,想必不会让探花郎背上不孝的罪名吧?”

    谢宁脸色变得铁青,这几个媒婆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他不同意让夫君纳妾,他就是个善妒且不孝之人了?

    刚才就不应该给她们好脸色看!

    谢宁冷笑道:“不巧,本公子还真不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仅善妒还专横霸道!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人,谁敢伸手我就剁了谁的手。”

    说这话的时候,谢宁特意往几个媒婆身上扫了一遍,媒婆们想要继续劝说的话顿时哽在心口,凌厉的目光告诉她们,这位永宁侯府出来的哥儿,是真的能做得出来。

    几个媒婆心里一凛,下意识地看向探花郎,发现探花郎本人正悠闲地喝茶,好像在看戏一般,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眼瞅着谢宁是说不通了,她们就把主意打到陆川身上。这次请她们说媒的人家很豪爽,说媒费是平时的十倍,得说上十桩亲事才能赚到的钱,她们实在不想放弃。

    钱媒婆强牵起嘴角,对陆川说:“不知探花郎是什么想法?您就不想要个孩子吗?”

    只要能说动探花郎本人,自有他和他夫郎对抗,介时她们再说媒就有可能了。

    “我是城西刘举人家请来说媒的,他家夫人给他生了三子两女,是个好生养的,他的长女嫁人后也生了二子一女,他家小女儿八成也是个好生养的。”钱媒婆说。

    见钱媒婆开始图穷匕见,许媒婆也赶紧自荐:“找我来说媒的人家是城西的阮家,他家的闺女是有名的才女,和探花郎你才貌相合,到时红袖添香,不失为一桩美事!阮家小姐自从状元游街那日见过探花郎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对您可是情根深种,您舍得辜负吗?”

    “还有我的,那家小姐是……”

    “我这家的小姐,能陪嫁……”

    几个媒婆开始向陆川炮轰,好生养的、有才气的、貌美的、有钱财的,一个都不重样。那架势,好像只要陆川同意,他能把这些人都纳回家来。

    这下陆川是没法再悠闲地喝茶了,看着谢宁越来越黑的脸,估计下一瞬他就要抄起扫帚把人赶出门去。

    陆川放下手中的杯盏,陶瓷碰撞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几个媒婆顿时都住了口,正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中。

    谢宁想要站起身赶人的动作一顿,想了想又坐回去,好奇陆川打算说些什么。

    陆川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好脾气地对着几位媒婆说:“多谢几位的美意,只是陆某实在无福消受。”

    见几位媒婆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陆川开始表演:“希望几位别对陆某夫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他方才为了拒绝你们说自己善妒,其实都是为了陆某。”

    胡媒婆迟疑:“为了探花郎?”

    陆川叹了一口气:“夫郎为了陆某着想,宁愿自己背上善妒的名声,陆某又岂愿他的名声被糟蹋?”

    谢宁表面如常,实际眼神早就出卖了他,谢宁疑惑,自己难道不是善妒吗?

    陆川一脸愁容,说道:“陆某便实话告诉几位吧,早在三年前乡试时,陆某在考场里生了场大病,被送出来后大夫说耽误了时辰,只有下重药才能救命。当时虽然救回了一条命,却伤了根本,于子嗣有碍。”

    几位媒婆张大了嘴,都惊讶得不行,探花郎不能生?

    谢宁和立在一旁的白玉荷花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陆川不理会几人内心的震撼,继续说道:“陆某若是应了你们,真把人纳回了家,过上几年十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来,大家就都会知道是陆某不能生。这些女子嫁与陆某,不过是蹉跎年华,陆某又岂能为了掩盖不能生的秘密,做出此等不道德之事。”

    “如今夫郎为了维护陆某的尊严,装出一副善妒霸道的样子,陆某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夫郎名声受损!”

    “今日把此事告诉几位,就是希望几位不要对陆某夫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一切都是陆某的问题。”

    ……

    几位媒婆被齐管家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侧门在她们眼前缓缓闭上,她们呆呆地立在门前,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何媒婆喃道:“怪不得探花郎成亲三载不曾纳妾,我还以为是屈于侯府的权势不敢纳妾。”

    胡媒婆接话:“原来是因为他自己不能生!”

    钱媒婆:“看来这永宁侯府出来的哥儿,也不是表现得那般善妒跋扈,他竟然为了夫君的名声,不惜污了自己的名声。”

    许媒婆:“探花郎也在为他夫郎着想,竟把自己不能生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可见两人是真心为对方着想啊!”

    几个媒婆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没说什么就各自散去了。

    之后不提那些请来媒婆的人家怎么惋惜伤心,至少探花郎夫夫俩感情深厚的名声是传了出去了。

    送走几位媒婆后,陆川悠闲地坐回椅子上,谢宁走到他跟前,白玉荷花就像两个护卫站在谢宁身后。

    面对三人的逼视,陆川一点儿也不受影响,该喝茶喝茶,该吃糕点吃糕点。

    最终还是谢宁先憋不住:“你什么时候不能生了?之前梁府医来给你看病,也没说过有这回事儿啊?”

    白玉荷花跟着连连点头,梁府医除了治病,还会给谢家的人定期把平安脉,确认身体无恙。上次来给姑爷治病,应该会给他检查身体,不至于这么大的事儿,不说给侯爷夫人知道。

    陆川朝谢宁眨了眨眼睛,好心情道:“我身体没问题,就是一个借口,现在不会有人再来上门说要给我说媒纳妾了。”

    “你就为了这说自己不能生?”谢宁有些匪夷所思,不敢相信陆川为了不纳妾,竟说自己不能生。

    一般正常的男子,哪怕自己不能生,都得极力瞒着,然后把责任推到妻子妾室头上来。陆川倒好,能生却硬说自己不能生。

    陆川一脸轻松:“是啊,一劳永逸嘛!”

    第164章 传言

    谢宁和白玉荷花他们都被陆川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立在原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川。

    陆川被三个人看得有些不自在,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茶,垂眸躲开他们的视线。

    半晌,谢宁声音有些低沉地问:“你就不怕别人嘲笑你吗?”

    像是看出了谢宁的不对劲,陆川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安抚地握住他的手,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认真地看着谢宁的眼睛。

    “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有我在乎才是对我的嘲笑,如果不在乎,充其量就是个耳旁风,听过就忘了,甚至都不会入耳。”

    谢宁怔在原地,抬眸看进陆川的眼底,发现陆川眼里没有一丝勉强,好像真的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陆川笑了一下:“自从我和你成亲后,从一个穷苦书生变成整日绫罗绸缎的富家少爷,又何尝没有人嫉妒!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说我是吃软饭的,靠着夫郎的嫁妆生活,还有岳家的帮扶才能进国子监读书,你看我在乎过吗?”

    在陆川的设想里,听了这话,宁哥儿一定会被转移注意力,从低沉的心情中脱离出来,来安慰自己那颗看似受伤实则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心。

    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转移了谢宁的注意力,只是转移的方向跟陆川的设想不太一致。

    “什么?你被人说吃软饭了”谢宁咬牙,眼中燃着熊熊烈火,像是激发了什么斗志。

    陆川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方向。

    谢宁挣开陆川的手,一边摸向腰间一边说话。

    “到底是谁?竟然敢说你是吃软饭的?我看他才是吃软饭的!他肯定是从小就吃他爹娘的软饭,长大后吃妻子的软饭,等孩子长大了,再吃孩子的软饭!”

    谢宁摸了两圈才发现自己没缠鞭子,转身冲荷花说:“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荷花一脸懵圈地看着这场面,听到谢宁的话,下意识往外跑去,要把公子的鞭子找来。

    陆川无奈扶额,此时谢宁嘴里还在念叨着:“到底是谁说的?我看他才是绝世软饭男!”

    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门去找人算账。

    “他们凭什么说你吃软饭?那是他们不知道,这大安报社就是因为你才办起来的,还有他们天天追捧的《修仙传》也是你写的!”

    谢宁越说越生气,他受不了陆川被人这样说嘴。

    旁边的白玉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家姑爷这么好,哪能让人如此说嘴嘲笑,也不怪公子生气,他听了都不舒服。

    陆川再度拉住谢宁的手,安抚道:“宁哥儿,你冷静一点儿。”

    谢宁看向陆川:“我冷静不了,你自己就不生气吗?”

    “看来宁哥儿是不知道我的志向啊。”陆川叹了一口气。

    谢宁一时有些懵,这话题怎么又突然转到志向上去了?

    陆川轻笑:“我毕生的心愿就是,能吃一辈子软饭。”

    谢宁和白玉愣住了,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哪有男子会想吃一辈子软饭的?

    像是看出两人眼中的困惑,陆川肯定地说:“没错,你们没听错,我就是想吃软饭,最好能吃一辈子。他们说我只会吃夫郎的软饭,我听着还挺自豪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让夫郎养着的。”

    “所以宁哥儿能不能一直养着我?”

    自、自豪?

    谢宁上下打量着陆川,想要看出他言不由衷的一面,却只能对上陆川含笑的眼睛。

    荷花一路狂奔,取了谢宁的鞭子赶回来,递到谢宁跟前:“公子,鞭子拿来了!”

    谢宁下意识接过鞭子,心里却已经消了要找人麻烦的心思。

    陆川把谢宁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给他递了块糕点:“方才应付那些媒婆,宁哥儿累了吧?吃块点心休息一下。”

    荷花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眼前这场景不太对劲,刚才公子还一副要拿着鞭子出去找人麻烦的架势。

    他出去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荷花头顶问号看向白玉,白玉闭了闭眼,完全没看到荷花的眼神。

    他也没想到自家姑爷是这样的性子,竟然喜欢被旁人说他吃软饭,这跟他平时见过的男子不太一样。

    不管谢宁之后是什么想法,至少媒婆上门说亲这个危机陆川是度过了,还一劳永逸地杜绝了其他媒婆上门的可能。

    几个媒婆利索地回去复命,钱媒婆刚进刘举人家的门,第一句话就是要把订金退了。

    刘夫人问:“探花郎这是拒绝了?还是说他家夫郎不同意?”

    钱媒婆一脸神秘:“比这两个还严重,探花郎本人不能生!”

    刘夫人和刘小姐俱是一脸惊讶,探花郎竟然不能生?

    不过——“如此私密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刘小姐问。她心里又升起了一抹希望,这不会是钱媒婆在开玩笑吧?

    这刘小姐自那日游街见了探花郎,就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探花郎,哪怕不能当正妻,她也愿意做妾。

    钱媒婆见过的人多了,一看就知道刘小姐在想什么,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探花郎自己亲口说的。他夫郎为了替他隐瞒这个秘密,一个劲要把老婆子赶走,探花郎不忍夫郎落得个善妒的名声,自揭伤疤,自己把事情捅了出来。”

    听到这话,刘小姐不信也只能信了,顿时伤心得连连落泪。

    刘夫人心疼得给她擦眼泪,狠心打破她的梦,说:“我的儿呀,你就别惦记那探花郎了,他一个男子不能生养,实在不是个良配,你父亲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他们能把女儿送去当妾,想的就是将来女儿生下孩子,用孩子连接两家的情谊,为自家谋未来。

    若是自家女儿嫁过去无法生养,相当于是白送一个女儿过去,他们才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除了刘举人家,请了媒婆上门的其他几家也是同样的场面,任凭自家女儿如何想嫁给探花郎当妾,她们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陆川这一招是很好,不仅打发了媒婆,还杜绝了其他媒婆上门的可能。

    就是有一点不是很好,容易被人可怜。

    距离报到授官还有二十来天,陆川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无聊的他干脆和谢宁一起去报社,躺平听听记者们讲八卦。

    毕竟一个人呆在家里,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去报社不仅有谢宁在,还有一堆八卦可以听。

    只是去报社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惬意。

    “陆先生,城南那边的仁心医馆,有个程大夫,医术特别好,听好多人都说他有能耐,您要不要去瞧瞧?”报社里一个时常在城南打转的记者说。

    “行舟啊,你也别太难过,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能你就是没有这个缘分。”荣斋先生拍了拍陆川的肩膀。

    “陆先生,您别担心,以后我给您和宁公子养老!”这是小溪说的。

    “陆先生……”

    陆川今天一进报社的门,就不断有人来跟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听了半晌,才发现了端倪。

    陆川问小溪:“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了?”

    小溪有些犹豫,他不是很想说,哥哥说不能在陆先生面前表露出来,否则陆先生会宁公子都会难过的。

    一个男人没有了生育能力,这得是多大的打击啊!他们得维护陆先生的尊严,不能随便在他面前说这个事儿。

    陆川笑了笑:“都知道我不能生了?”

    小溪诧异地抬头,他没有说出口,陆先生怎么知道了?

    陆川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么多人都反常了,他哪里还猜不出来。

    而且他前两天跟那几个媒婆说了,就没指望她们能保守秘密,传扬出去他还更高兴,最好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只是陆川没想到,这个消息会传播得这么迅速。

    小溪攥着陆川的衣袖,小心地说:“陆先生,您不生气吗?”

    陆川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的都是事实,也是我亲口说出去的。”

    小溪:“那你会想要孩子吗?”

    陆川:“孩子嘛,不强求,和宁哥儿两个人一起过也挺好的。”

    小溪懵懵懂懂地点头,他还以为不能生这个问题很严重呢,荣斋先生和哥哥他们都不让他说。

    既然不是大问题,小溪就放心了,对陆川说了句告辞,就欢快地跳步出了谢宁办公的屋子。

    小溪一个小孩好打发,荣斋先生和那些记者却不好打发,在陆川一连说了好几次不在意后,他们终于不在陆川面前说些安慰的话,只是用可怜惋惜的眼神看他。

    陆川只呆了两天,就被这些目光弄得呆不下去了,只得回家平躺当咸鱼。

    但他就算回到了家,也还是不得安宁。探花郎于生育有碍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谢母耳朵里。

    谢母直接杀到了陆家,抓着陆川和谢宁一通盘问,在陆川的再三解释下,谢母还是半信半疑。

    让人叫来了梁府医,由他仔细检查过,谢母才终于相信了陆川的话。

    谢母临回去前,难得抱怨了陆川一回:“你啊,太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这种事情也能胡乱说的吗?就为了不纳妾?就算要拒绝,也还有很多办法。”

    谢母念念叨叨了许多,最后总结:“算了,你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以后说话做事慎重点。”

    陆川连连点头,不敢有一句反驳,生怕多说一句,谢母又要念叨多半天。

    这个消息如陆川所愿,传遍了整个京城,苏幕席东他们也有所耳闻,在几人相聚时,更是直接问出了口。

    “听说你不能生?”

    第165章 外放

    “咳咳……咳……”席东本来在喝茶,茶水刚进口,就被刘扬这话惊得呛到了。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席东把杯子放下,看向刘扬:“不是,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接啊?”

    也太伤人自尊了吧。

    苏幕唐政纷纷停下了动作,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刘扬。心道,他平时不是很沉默吗,怎么这么语出惊人?

    面对几人的视线,刘扬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反而盯着陆川不放。

    早在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陆川心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有几分闲适。

    这满京城的谣言,要么是陆川一点儿也不在乎,要么就是这谣言是他自己编的。

    还真让刘扬猜对了。

    席东打哈哈道:“我看这消息八成是假的,听那几个媒婆说,是你自己说出去的,这怎么可能?”

    苏幕也跟着附和:“我看是那些媒婆被拒绝了,特意放出来污你名声的吧!哈哈哈!”

    陆川朝几人笑了笑:“这消息确实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席东和苏幕一顿,想要打哈哈揭过话题行为,是彻底继续不下去了。

    见陆川一点儿也不避讳,唐政好奇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川说:“这不是有人上赶着给我说媒纳妾嘛,我想着以后这种事情肯定还有很多,就干脆说自己不能生,一劳永逸了。”

    对他们陆川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以苏幕他们的心性,是不会随便说出去的。而且就是真说出去了,也得有人信才成,旁人只会当他们做朋友的在帮他辟谣。

    几人皆瞠目结舌,就为了不纳妾,打发媒婆给自己编造这种事儿,难道陆行舟就真的不在意,一个男人被人说不能生是什么滋味吗?

    席东小心地问:“你真一点也不在意啊?”

    陆川摊手:“无所谓啊,说两句我又不会进心里去。与之相比,我更在意那些媒婆频繁上门,影响我和夫郎的感情。”

    苏幕冲陆川竖了个大拇指:“佩服,怪不得你夫郎对你死心塌地。”

    陆川笑而不语,谁对谁死心塌地还不好说呢。

    陆川和谢宁之间的相处,那是有目共睹的,在陆川的同窗好友圈子里和报社里,是出了名的感情好。

    心意互通、相濡以沫、琴瑟和鸣,不知引得多少人赞叹羡慕。

    如今想来,也有陆川对他夫郎真心实意的因素在。

    唐政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现在说自己不能生,万一你夫郎有孕了,又该如何解释?”

    陆川说:“这不是很简单吗?就说找了个神医医治,给治好了。”

    “厉害!”席东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知道消息是假的,而且是陆川特意放出去的,几人少了那份小心翼翼,一下子放松下来,变回原来的样子。

    席东说:“说来行舟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年轻俊朗的探花郎,那天游街可是把整个京城的年轻女子哥儿的眼睛都吸引了。”

    就连席东家里那几个未结亲的妹妹,都变着法儿想打听探花郎的消息,还打听到席东头上来。

    而且不管席东怎么说,陆川夫夫俩感情有多好,她们对陆川的兴趣还是很浓。特别是说到陆川和夫郎相处的细节时,她们眼里的光感觉更亮了。

    他们昌盛伯府的小姐,不可能去做妾,想当人家的平妻,还得先过了永宁侯府那一关,相当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所以席东理解不了,为什么他这几个妹妹还对陆川如此热衷,连带着对他夫郎也很感兴趣。

    苏幕赞同地点头:“我家那几个堂妹,也是一眼就看中了你,手帕丝带绢花之类的,可全扔给了你。可惜你就接了一朵花,伤了不少女子哥儿的心,那朵花是不是你夫郎扔的?”

    陆川反问:“你说我敢接别人的花吗?”

    苏幕想了下陆川若是接了旁人的东西,回去还不定会遭到什么呢,毕竟谢东家在唐家庄子上一个人抱起那架农具的场景,苏幕还历历在目。

    永宁侯府出来的人,哪怕是一个哥儿,武力也是不可小觑。

    想到谢宁那彪悍的实力,几人是不敢再打趣陆川,毕竟说多了,有挑拨夫夫俩感情的嫌疑。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席东和苏幕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会试殿试都和他们无关,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国子监里,少了陆川唐政刘扬三人,他们感觉少了许多乐趣。

    哪怕几人升到率性堂后,相处的时间只有午间休息的时候,但不妨碍他们交流感情。

    今天刚好是席东和苏幕休沐的日子,几人便趁这个机会一起聚一聚,此外刘扬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唐政已经确定了去工部当官,如今还没到工部办手续,是想着等这一批新科进士一起再入职。

    陆川是今科探花郎,按照常年的惯例,一甲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传胪,是直接进入翰林院,不用等待吏部的授官。

    “什么?你要外放?”席东惊讶道。

    刘扬点头肯定:“是有这个打算。”

    唐政皱眉:“可是你以前不是想要进户部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以刘郎中在朝中的人脉,想要留在京城,是有些困难,但在户部当个小吏还是可以的。

    而且只要他说一声,这么多年朋友,他们难道还会不帮忙?

    席东和苏幕也是一脸不解,不明白刘扬怎么突然就要外放了。

    陆川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刘扬为什么要外放了。

    刘扬难得笑了一下,说话也比平时多。

    “若以之前的想法,我确实是想进户部。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考中的进士,想法也不一样。”

    按照刘扬之前的想法,他顶多只能考中举人,到时候让他爹操作一下,到户部当个不入品级的小吏,发挥他的算术天赋。

    现在他考中了进士,但名次靠后,只有一百八十九名,即便留在京中,也没有什么好的官职,大概率还是只能当个小吏。只是有品级和没品级的区别罢了。

    但相同的是,都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为了家中的夫郎,他都想拼一次。

    人人都想留在繁华的京城,但只有外放,才有更多的机会,他不想一辈子蹉跎在京城。

    听了刘扬的解释,陆川表示赞同:“外放到其他地方,只要做出成绩,升官的机会是多一些,但官场也很复杂,你确定你能应付得来?”

    “行舟说得对,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当今圣上圣明,吏治清明。可到了外地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江南,听说那边的官场尤其复杂。”唐政附和道。

    江南富裕人尽皆知,可官场和豪商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听说那边的帮派水也很深。唐政怕刘扬去了那边,成绩还没做出来,就被拖着同流合污了。

    听了唐政的话,苏幕也有些紧张,他爹之前是巡道御史,对江南那一带的官场情况还算了解。

    刘扬说:“我不打算去那些富裕的县,穷苦的地方才更容易做出成绩。”

    他做了那么多卷子,懂了那么多致富的道理,他想去实践一下。

    席东蹙眉:“去穷苦的地方,你受得了吗?”

    以前他们还没考上秀才的时候,曾经跟着国子监的夫子,去其他地方游历过,虽然没有多远。

    见过其他地方的贫苦,席东越发喜欢京城,他是不会想到那些地方去吃苦的。

    刘扬说:“以前游历过,觉得还行,虽然没有京城繁华,但我可以让那个地方变得繁华。”

    说这话的时候,刘扬壮志满酬,眉宇间有几分斗志,和他平时沉默寡淡的表情不太一样。

    陆川点头:“看来你早想好了,打算去什么地方?可需要帮忙?”

    刘扬自己都想好了,陆川作为朋友,自然是支持的,只希望他能一直保持本心。

    见刘扬主意已定,唐政几人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只能多给他点帮助。

    唐政说:“若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让我爹帮忙运作。”

    苏幕说;“我爹最近不在京城,没法帮到你,不过唐大人一个人应该够了。”

    吏部授官可是一门学问,每次科举取士之后,吏部都能有一大笔额外收入。

    有刘扬这种想去贫苦县城的人,自然就有人想要留在京城或者到富裕一点的县城去。

    时下读书人的观念,科举就是一朝鱼跃龙门,一旦考中进士,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这钱怎么来的,自然是由当地富商上供。

    若是被分到了贫苦的县城,他们想捞一笔都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人人都想要去富裕的地方当官。

    像是刘扬这种主动要去贫苦地方当官的人,在他们看来,就是个傻子。

    刘扬笑了:“不用了,我要去贫苦的地方,都不用送礼运作,只要我爹说一声就行了。至于想去的地方,我打算到北疆去。”

    那边靠近关外,时有戎人来打秋风,土地贫瘠,不好种植农作物,导致北疆那边一直都很穷苦,基本是人人嫌弃去的地方。

    但其实有北疆军在,刘扬并不担心安危问题。至于土地贫瘠,最近朝廷在推广土豆的种植,听行舟说土豆也能在北疆种活。只要这一季种植成功,明年就能在北疆推广种植土豆。

    到时候百姓们有了果腹的食物,就不用花大价钱去买其他地方运来的粮食,百姓们也能富起来。

    陆川说:“既然你有了想去的地方,我们也不多说什么。我岳家在北疆还有些人脉,让我岳父写封信过去,让当地守备多照应一下。”

    刘扬本来不想接受大家的帮助,但陆川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在外当官,安全最重要。

    最后刘扬还是接受了陆川这份好意。

    第166章 满月

    陆川发现,今年的三月,事情好像格外多。

    他如今不用再去国子监读书,不再一心扑在读书上,却仍然不得闲暇。

    忙完了自己的庆功宴,陆川还得参加同窗们的宴席,就他认识的人中,在今年考中进士的就有十来个。

    而且大多是岔开了日子,导致陆川差不多每天都要出门赴宴,随礼都随出去了不少。当然,他摆宴那天也收了不少礼。

    至于谢宁,则是配合官府用报纸宣传土豆,去年秋收时已经宣传过一波,现在则是要把种子和种植落到实处。

    现在每一期报纸,都有土豆种植每个不同阶段的指导,力求让百姓们少走弯路。

    而且这两年农司那边培养了可以传授土豆种植技术的人员,京城周围的每个县镇都有人驻扎,百姓们随时可以来请教。

    推广种植土豆就是今年春耕的重中之重,朝野上下和报社都极为重视。

    对此陆川是帮不上一点儿忙,写稿子报社有熟练的记者,想为朝廷分忧他又还没当官。

    好在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干,他每天除了参加宴席,有空还要润写新小说的细纲。

    之前承诺了谢宁要写一本有关书生读书科举的故事,他得抓紧时间,赶在《换魂记》结局之前,把新小说的细纲写出来。

    放榜过后,京城里大多数读书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连载的《换魂记》上面,如今的内容已经连载到苏少爷嫁人后要和离休夫。

    随着连载剧情一步步推进,大家已经慢慢接受了苏少爷变成苏小姐的事实,苏小姐在书院如鱼得水,时常挑灯夜战的她取得了比兄长还好的成绩,并参加乡试考中了解元。

    而苏少爷,则作为苏家小姐,嫁给了苏父为她挑选的勋贵子弟。苏少爷成亲后,才发现一个女子在后宅生活有多艰难。

    婆母不满意,时常给他立规矩,而丈夫是个流连花丛、脾气暴躁、经常醉酒打人的男子。

    曾经苏少爷觉得,在父亲的监督下,每天熬夜读书至半夜,已经是世间最难熬的日子,却不曾想还有更艰难的。

    经常被丈夫拳打脚踢的苏少爷,回去找父亲撑腰,父亲却说苏家要靠周家帮扶,才不至于逐步没落,因此不准他提和离。

    苏少爷便去找母亲,母亲听到他的遭遇,只会哭哭啼啼地说:“这都是我们女人的命,你就认命吧。”然后对他的处境只字不提。

    苏少爷此刻才发现,原来一个女子在这世上,活得是如此艰辛,出嫁前听父母的,出嫁后听夫家的,就是没有一点儿能够自己做主。

    当初那个羡慕妹妹可以不用读书的他,是多么愚蠢啊!

    很多读者认为,苏少爷作为苏小姐嫁人为妻,是既定的事实,没有办法改变,那就认命吧。

    读者们也认可了苏小姐的才华,虽然灵魂是女子,但身体是男子,看久了也就接受了。

    就在读者们一边赞扬苏小姐的本事,一边替苏少爷骂他的婆母和丈夫时,最新一期的报纸内容却跟他们的观点有些相悖。

    苏少爷不想认命,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永远困在这具女子的躯壳里,还是说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他都不想再让这具身体呆在周家。

    他不想受一辈子的苦,也不想让妹妹受这个苦,所以他决定不理父母的命令,坚决要求和离休夫。

    一心在书院读书的苏小姐,一直以来都尽力避开兄长,既怕兄长的怨恨,也怕突然回到自己的身体,体验过自由的她,决不想再当回苏小姐。

    直到母亲让她回来劝兄长不要和离,她才知道兄长在周家的日子有多艰辛。

    被愧疚和心疼浸没的她,决定支持兄长的决定,带着苏少爷一起去报官,请求官府判和离休夫。

    苏家父母和周家人生气不已,却无可奈何。

    读者们读到这里,因为科举放榜而被转移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换魂记》上面。

    报童们卖报纸的时候,时常能听到有人在批判这本小说。

    “这苏少爷既都成了苏小姐,也都嫁了人了,就该认命当周家的媳妇,居然还想着休夫和离?成何体统!”

    “苏小姐也是,都成了男子,好生读书便是,怎么还掺和别人家的事?果然女子哪怕成了男子,也还是这般不知礼数!”

    “这平云居士写的什么东西,真真是离经叛道,前段日子我就说该封了,瞧瞧现在写的多荒唐!”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他竟敢和离休夫!简直是罔顾纲常!”

    “……”

    谢宁听着报童们的汇报,一时脑袋都快要炸了,他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一心扑在推广土豆种植上,可没功夫搭理那些古板固执读书人的找茬。

    陆川安慰他道:“别担心,这本《换魂记》还有两期就连载完了,顶多再骂七八天。到时候哪怕结局让他们不喜,我也有办法把那些读书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谢宁半信半疑地看着陆川,之前能把那群老顽固的注意力转移,就是因为殿试放榜,现在京城没什么大事发生。

    陆川举起手,给谢宁展示他手中的手稿,这是他新小说的细纲。经过陆川的精雕细琢,终于写完了,只待找个好写手,把正文编写出来。

    谢宁一脸问号地接过手稿,一本书生读书的小说,就能让那些读书人不再揪着《换魂记》不放?

    谢宁低头看向封面,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科举十年》,原谅陆川这个取名废,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名字。

    这本小说主要讲述一个出身贫寒的读书人,如何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得到恩师的赏识,一步步从白身到童生秀才举人,再到状元的传奇故事。

    内容严肃而有故事性,剧情跌宕起伏,细节颇具真实性,有种大男主爽文的感觉。

    陆川就不信,如此贴合读书人的一本小说,还不能让他们忘掉对《换魂记》抵制。

    谢宁看了连连点头,他当初还以为陆川要写一本寻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没想到这本《科举十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种大男主爽文,荣斋先生是写得最好的,而且陆川和他合作过一本《修仙传》,所以这次也率先找到了他。

    荣斋先生看了《科举十年》的细纲,爱不释手,但听到陆川的来意,他又很是为难。

    为了推广种植土豆,谢宁都忙得脚不沾地,作为报社的副主编,他只会比谢宁更忙,每天忙着去和官府对接,用报社的影响力,做百姓和官府之间的润滑剂。

    不光是荣斋先生本人,报社好几个资深的记者,都被拉着当了壮丁。

    荣斋先生一脸纠结,这本小说的大纲内容确实不错,是他的风格。他想接下编写的这个任务,又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工作量,但让他放弃给别人编写,他又不放心,怕写得不好。

    陆川一看荣斋先生那副表情,就知道有戏,于是劝道:“不如您就接下吧,晚上回去加加班,每天写一点儿,也不多,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荣斋先生被陆川说得极为心动,只劝了几句,就半推半就地应下了。

    大不了如陆川所说,晚上晚睡一个时辰,努努力就能写出来了。

    在这期间,谢明和秦竹的儿子,谢璟小朋友满月了。谢宁百忙之中抽出了一天时间,和陆川携手回侯府给这位小少爷庆祝满月。

    秦竹被谢母压着在屋里躺了一个月,由于现在是春季,春寒料峭的,为防留下月子病,他连洗澡都不被允许。

    秦竹硬生生憋了一个月,头发油得都结绺了,身上也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味道。到了月子中后期,他更是直接不让谢明进屋,夫夫之间还是要给彼此留点空间的。

    天大地大坐月子的人最大,拗不过秦竹的谢明,只好听他的照办。

    谢明一连十几天都没能见着自家夫郎,终于在孩子满月这天,秦竹沐浴洗漱过后,他才见着了人。

    都说小别胜新婚,谢明和秦竹也算是别了十几天,夫夫俩的感情仿佛都甜蜜了些,散发着热恋期特有的矫情。

    谢宁和陆川来到侯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哥两口子在腻歪,谢宁嫌弃地撇了下嘴,陆川则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前世时见过比这更腻歪的,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

    跟在两人后面的白玉荷花,看着自家公子的反应,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公子和姑爷平时那才叫腻歪。

    见着谢宁和陆川的身影,秦竹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把甩开谢明的手,朝两人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来了,一会儿时辰也该到了。”秦竹笑道。

    谢明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有些哀怨地看向谢宁和陆川,十几天没见着夫郎,才刚牵了一会儿手,就被打断了。

    二哥什么表情谢宁可注意不到,他现在只一心想要看他的小侄子。

    这段时间太忙,谢宁都没怎么有空回谢家,听说小侄子长开了,变得白白胖胖,一点儿都不丑了。

    谢宁太好奇了,当初那个又黑又皱的小婴儿,能长成什么样儿。

    陆川也不遑多让,夫夫俩都没见过长开了的小侄子,等着见证奇迹呢。

    结果还真是个奇迹。

    “这孩子不会是被你们夫夫俩掉包了吧?”谢宁脱口而出。

    在谢宁的要求下,谢璟小朋友奶娘被抱了出来,此时正呼呼大睡呢。刚出生时的抬头纹不见了,皮肤变得又白又嫩,活脱脱一个小仙童。

    谢宁实在是不可置信,和当初那个婴儿,简直判若两人。

    二哥和竹哥儿不会是嫌弃自己儿子太丑,找别人换了个好看的儿子撑场面吧?

    第167章 显摆

    谢宁这话一出,院内顿时笑成一团,奶娘嘴角噙着笑,解释道:“宁公子,这小少爷我可是日夜都看着的,能保证没被掉包。”

    秦竹更是嘲笑道:“宁哥儿,你莫不是看多了稿子,脑子魔怔了吧?谁家会为了这点脸面,连亲生儿子都嫌弃。”

    说这话的时候,秦竹是一点儿也没想起,他之前对儿子是有多嫌弃。

    随着谢璟小朋友一天一个样,秦竹心中对孩子的感情,也慢慢地被唤醒,现在要是间隔一个时辰没见着孩子,心里就着急得不行,孩子睡觉都得在他跟前睡。

    谢明这个当爹的也不遑多让,本来想请一个月的假,陪伴照顾夫郎和儿子,偏偏最近又是他准备升官的关键时期,被秦竹勒令不准请假,过了孩子洗三就麻溜到衙署去点卯干活了。

    可怜谢明干了一天活,回来想瞅瞅夫郎和儿子都不行,夫郎把他拒之门外,儿子又在夫郎屋里,每天眼巴巴等着夫郎睡了,他才能看上一眼。

    虽然见着儿子的机会少,但他还是很喜欢,毕竟是他夫郎生的孩子。

    谢明动作熟练地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冲着谢宁和陆川显摆:“瞧瞧,我儿子好看吧?我亲眼见着他长成这样的。”

    谢宁不理会他语气里的炫耀,凑过去仔仔细细打量着,谢璟小朋友正在睡觉,双眼紧闭,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白嫩嫩的,还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眉眼间看得出有秦竹的影子在。

    谢宁没忍住,用指背刮了一下他的脸,手感嫩滑,感觉在摸水豆腐似的。

    像是怕惊扰到孩子,谢明声音很轻:“你别碰他,小孩子皮肤嫩,容易把他摸红了。”

    这谢明是有亲身体验的,他之前不懂这些,就曾摸过亲过孩子的脸,结果孩子顿时就哭了起来,没过多久脸就红了。

    自此谢明就见不得有人摸他家孩子的脸,亲就更不行了,连谢母也被他禁止了。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谢明常年习武,手上全是茧子,那手粗糙得不行,可不就把孩子摸红了脸。至于亲脸,他当时两天没刮胡子,那一脸胡子拉碴的,扎得谢璟小朋友哇哇大哭。

    秦竹发现了,但他没跟谢明说,毕竟他也不想让孩子经常被人摸或者被人亲。

    谢宁赶紧收回手,小心地看向谢璟小朋友,发现他只是砸吧了一下嘴,又继续睡觉,没被他影响到,这下放下心来。

    陆川站在他旁边,明明什么都没干,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然后又跟着一起松气。

    其实陆川对小孩子还是很喜欢的,比如报社里的报童,他经常会给他们讲些小故事,特别是对待小溪,态度可温和了。

    他也曾幻想过和宁哥儿能有个孩子,但自从他知道了生产的痛苦后,这个念头就淡了。不仅是陆川,就连谢宁自己都有些恐惧。两人想法达成一致,决定暂时不考虑孩子的事情。

    可如今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侄子,谢宁仿佛忘了之前的恐惧,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陆川。

    “夫君,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吧?多可爱啊!”谢宁一脸期待。

    陆川咳了一声,战术性地移开视线:“这个事儿我们之后再商量。”

    他可没忘了,哪怕是他前世先进的医疗水平,都会有女性因为生孩子去世,更别说是古代这种落后的地方。

    之前秦竹怀孕他没想到这一茬,那是因为对方不是他心里重要的人。可一旦涉及到谢宁,只要一想到在产房里叫喊的人是谢宁,陆川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心悸。

    在谢宁的生命面前,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对他一点儿也不重要。

    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两人行房事,陆川都有意提前做了避孕,特意找大夫开了男子喝了能避孕又不伤身的方子。

    好在哥儿比较难怀孕,此前三年多来,谢宁都没怀上孩子。

    陆川心里如何想,秦竹可不知道,他笑意盈盈地冲两人打趣:“你们俩长得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你俩可得抓紧了!”

    “那是自然,我生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看的!”谢宁一脸自得,然后又转向陆川,“所以我们也赶紧生一个吧?”

    谢明小心地把孩子给奶娘抱着,转过身说道:“你们要是抓紧点,比我们家璟儿小不了多少,到时候还可以让他表哥带着玩。”

    谢宁听了连连点头,陆川左右为难,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推脱的借口。

    陆川苦笑:“前些日子才跟媒婆说我不能生,就算是治病,也得有段时间才能有成效。要是宁哥儿现在怀孕了,岂不是徒增一些闲言碎语?”

    秦竹和谢明这么一想觉得也是,遂不再说这个话题。晚一两年再怀孕也好,反正哥儿本来就子嗣艰难,也不是他们催就能马上怀的。

    谢宁倒是有些失望,看了小侄子后,他是真的有些眼馋,恨不得抱回家去。

    不过为了陆川的名声,他也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了。毕竟陆川即将当官,不管是撒谎骗人还是被夫郎带绿帽子,影响都不太好。

    陆川和谢宁来谢家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几人闲聊了几句,就有下人过来喊人,满月礼就要开始了。

    秦竹和谢宁带着孩子前往后院,陆川则和谢明一起去前院招待客人。谢家人口少,一个儿婿半个儿,陆川也算是谢家人了,便帮着一起招待。

    侯府小少爷的满月宴,办得非常隆重。谢家一脉的武将,基本都来了,还携家带口的;还有谢家本族的亲戚,能来的都来了;秦竹的娘家人,也在几日前从北疆赶了过来。

    秦家男人大多都在北疆驻守,轻易不得离开。来京城的只有秦竹的两个嫂子和一个未授职的弟弟。

    秦竹未出嫁时,和这两位嫂子关系很好,此次来京还给他带了不少北疆的特产。

    秦竹的弟弟是典型的武人,才十七岁就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比陆川还高半个头。陆川已经长得很高了,目测有一米八五。而秦竹这个弟弟至少有一米九高。

    谢明豪爽地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竹哥儿的堂弟,叫秦磊,特意来京城参加璟儿的满月宴的。过段日子就回北疆,你不是有个朋友要到北疆赴任吗,正好可以结伴,互相照应着。”

    最近正值春耕,哪怕是小孙子出生,永宁侯也只在府中待了几天,就又去了庄子上,期间只在陆川考中探花设宴那天回了一趟城,直到昨天才回府。

    找不到岳父本人,陆川只好找谢明帮忙,让他帮忙找些北疆的资料,并让昔日北疆的叔伯多照应些。

    谢明虽然很忙,但也放在了心上,不仅整理了北疆的人文风俗和地理环境的资料,还给帮忙找了个可以随行的车队。跟着秦家的车队走,绝对没有一点儿危险。

    陆川明白谢明的意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秦磊,笑道:“秦贤弟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秦磊虽然生得高大,平日里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面对陆川这个看着明显是书生的人,还是有些腼腆的,挠头笑了笑,不知回些什么,只好求助地看向谢明这个堂哥夫。

    两人脾性相合,秦磊只来了京城几天,就和谢明打成一片了。

    谢明笑道:“这位是我弟夫,也是今科的探花郎!”

    秦磊瞪大了眼睛,像他们这种武人出身的,虽然看不惯文官,但对读书人还是挺敬重的。毕竟自己看一眼就头大的四书五经,那些读书人却能倒背如流。

    可能就是学渣对学霸自然而生的敬佩之情吧。

    秦磊敬佩地看向陆川,探花郎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他们全军比武的第三名了。

    “您就是探花郎啊,小子多有耳闻,果然长得俊俏。”不怪街上的小娘子和小哥儿都念念不忘。

    谢明安排了熟识的兄弟,带秦磊逛了几天京城,京城的各种酒楼茶馆都去了个遍。当然,秦磊作为谢明的小舅子,是不敢把他带去那些秦楼楚馆的。

    这几天,秦磊不断听到有人说今科的探花郎有多好看,就是可惜已经娶了夫郎了,而且还不能生。

    因此他对今科探花郎特别好奇,尤其是在知道探花郎是侯府的儿婿后。

    今日一见,果然如众人口中所言,俊俏又有礼,文质彬彬的,秦磊顿生好感。

    秦磊的态度一下子积极起来,拍着胸膛道:“听明哥说您朋友要到北疆来当官,您放心,我会让人多照料的。”

    “那就多谢秦贤弟了,愚兄这几天无事,不如让愚兄尽一下地主之谊?”陆川也积极邀请。

    最好带着和刘扬熟悉一些,面子上照应和关系真的好,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秦磊见陆川态度如此好,没有半点看不起武人的行为,便也想跟他交个朋友。他若是跟探花郎成了朋友,回去北疆不得被那些兄弟们羡慕死?

    秦磊为了应和陆川,搜肠刮肚找出了一句文绉绉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川接着和秦磊说了几句,把人说得心里正高兴,就被永宁侯给薅走了。

    永宁侯今天可谓是春风得意,儿媳给他生了个小孙子,儿婿又考上了探花,可把他得意坏了。

    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永宁侯那些武将兄弟,可不得在他们面前多显摆显摆。

    小孙子还小,不能抱出来给这些大老粗看,万一有个忍不住上手的,把小孙子摸哭了怎么办。

    于是陆川这个新鲜出炉的探花郎,就成了永宁侯显摆的工具。

    “这是我儿婿,是个读书人,学得也就一般般吧,科举才考了个探花。”

    “也就长得还行,勉强中了个探花郎。”

    永宁侯看着大家那一脸的扭曲,心里爽开了花。

    第168章 报到

    秦磊不愧是秦竹的本家兄弟,性格都很爽朗大气,没什么心眼,陆川这几天和他相处得还不错。

    他看着人高马大,一副看书就脑子疼的模样,没想到竟格外爱听说书,在茶馆里流连了好几天。

    现在京城的茶馆,不管是高档的还是中低档的,基本都会请一两个说书先生来说书,而且说的内容大多数是大安报纸上的故事。

    尤其是《修仙传》,颇受大家的喜爱,当初连载的时候,这些说书人上午看了新一期的内容,下午就能上台给客人说书。

    对于有些人来说,虽然自己也买了报纸看了内容,但还是想再听说书先生再说一遍,有时候一遍还不够,甚至能连续听好几天同样的内容。

    秦磊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京中茶馆流行说的本子是《换魂记》,他和两个嫂嫂来京城的时候,这故事还没传到北疆那边,所以他听得特别起劲儿。

    “还是京城的说书先生说得好啊!”哪怕看过一遍内容,秦磊还是会被说书先生那跌宕起伏的声音牵引住心神。

    “既然秦贤弟爱听,不如明天换一家茶馆?那家茶馆的说书先生讲也好,是另一种风格。”席东笑道。

    知道陆川最近在招待北疆秦家的人,就为了给刘扬牵线。席东和苏幕自告奋勇,力求把人招待好了,好让人多照拂一下刘扬。

    毕竟以刘扬那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实在不是个会主动的人。

    至于陆川,虽然说了要招待秦磊,但他这几年都在国子监读书,对京城实在不是太熟。要论吃喝玩乐,还得是席东。

    秦磊这个北疆长大的少年,哪里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才几天就看花了眼。

    好在秦磊在京城待不了多久,否则就要被席东招待得不想回北疆了。还别说,他是真的有过这个想法。

    新科进士主动要求外放到偏远地区,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吏部的条子批得很快,刘扬被指派到北疆治下的一个县城当县令,秦磊他们回去正好经过那里。

    玩乐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秦家人回北疆的日子。秦家人来时带了好几车的礼品,待回去时,谢母准备的回礼直接翻倍了。

    当然,除了给秦家人的回礼,还有一两车东西是托秦家人送给大儿媳张氏的娘家的,都是谢家的儿媳,总不好厚此薄彼。

    秦竹和谢明都来到了城外送行,秦竹看着两位嫂嫂,心里满是不舍。

    谢家人很好,他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可娘家来人了,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两个嫂嫂进门早,几乎是把秦竹当自己弟弟看待,否则也不会从遥远的北疆亲自来京看他。

    他们一家人在这边不舍地说着道别的话,陆川和谢宁也在为刘扬和木橙送行。

    刘扬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上任,毕竟北疆地处偏远,地贫苦寒,他实在舍不得让木橙跟着一起吃苦。

    “你想自己一个人去上任,别都别想!”木橙木着脸,平时鲜少说话的他,对着刘扬一顿输出。

    “你留我一个人在京城,是想干什么?你身边没人照顾,公爹婆母会放心?到时候肯定会给你塞一个妾室让你带着。”

    “到时候你跟妾室在北疆过得逍遥自在,就让我在京城替你孝顺父母,你想得美!”

    刘扬眼里闪过一抹无奈,面对夫郎的指责,他也难得多了些话。

    “哪有什么妾室?娘她也不会这样做的。这次去北疆赴任,那边条件艰苦,实在不适合你去。”

    木橙胡搅蛮缠:“那你是想到了北疆再找喽?”

    刘扬闭了一下眼,沉声道:“没有的事。”

    木橙委屈地看着他:“既然你没有这个想法,那就带上我一起。好歹我去了,还能给你打理内宅。”

    刘扬又不说话了,男儿志在四方,离开父母谋前程,他早有这个准备。但木橙是他的夫郎,俩人从小青梅竹马,成亲后感情一直很好,真的要分开好几年,他也很不舍,只是……

    看刘扬表情有些软化,木橙的语气也软了些:“我不怕苦,只怕离开你,只怕我们分别几年,感情就这样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没了。你就带上我一起去吧。”

    刘扬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让木橙一起去。

    带上夫郎一起就跟自己一人赴任不同了,刘扬本来的打算是,只带两个长随,轻身上阵。

    而现在,丫鬟婆子小厮管家,一个都不能少,行李都收拾出来几大车。

    那是奔着安家去的。

    城外春风和煦,官道两旁已染上了绿意,谢宁和木橙说着小话,

    自从木橙到陆家赴宴相识之后,两人还见过好几次,因为两人的夫君是朋友,还同时参加科举,便有了名为科举的共同话题,私底下时常书信往来。

    谢宁对木橙的印象不错,此时正拿着一个小册子,给他讲述北疆的风土人情。

    另一边的陆川,也给刘扬送了几本手稿,苏幕唐政席东他们也纷纷送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刘扬也不推脱,都一一收下了。

    他朝几人行了一礼,脸上没什么变化,眼里却满是感动。

    “多谢了。”

    多余的话刘扬没说,只把这份好意记在心里。

    大家都清楚他的为人,不会觉得他只有这一句谢太过轻飘。

    席东伸手锤了刘扬肩膀一下:“兄弟之间不言谢,报纸出新的我给你寄。”

    刘扬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点头道:“好。”

    苏幕说:“国子监里若是出了什么新鲜的算术题,我会给你抄下来,夹在报纸里给你寄过去。”

    “好。”

    唐政说:“我若是研究出什么好农具,先给你寄一份。”

    “好。”

    陆川说:“若是有什么安危问题,就去找秦磊,他答应了会照料你的。也可以拿这封手书去找当地守备,别的不说,至少能保你性命无忧。”

    “好。”

    “给你寄个美人要不要?”

    “好。”

    等等,刚刚他听到什么?

    刘扬猛地看向席东,正好对上他促狭的眼睛,见刘扬终于反应过来,席东噗嗤笑了出声。

    陆川他们也不由笑了出来,离别的愁绪都消散了不少。

    被他们带着,刘扬也跟着笑了,冲席东道:“这美人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席东笑道:“那可不行,留着美人我还怎么娶亲?”

    ……

    道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送别的人只能挥手送别。

    刘家的车跟在秦家的车队后面,一连十几辆马车,浩浩汤汤地沿着官道离去,慢慢变小,最后变成蚂蚁大小,消失在视野里。

    送别了刘扬,席东和苏幕回到了国子监读书,唐政准备入职工部,而陆川自己也要去翰林院报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仿佛一切都变了,但他们的情谊依旧没变。

    陆川要去报到这一天,天没亮谢宁就起来了,为陆川张罗着去报到的事宜。

    陆川张开双臂,任由谢宁给他穿上官服,然后扣上腰带。

    谢宁退后几步,上下打量着,突然开口道:“还是那天中探花时穿的官服好看。”

    虽然青色的官服穿在陆川身上也好看,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感觉,但还是绯红色的官服更好看,衬得陆川英姿蓬发,意气昂扬。

    陆川失笑:“那可要委屈宁哥儿几年了,等为夫当上四品大官,天天穿绯色的官服给你看。”

    谢宁撇嘴,当他不知道四品大官有多难升吗?哄小孩呢!

    “等你当上四品大官,估计都老了,穿绯色还有什么好看?”老头子一个了。

    哎呀,宁哥儿不好骗了。

    陆川揽着谢宁的肩膀,推着他到饭厅坐下:“这些先不管,宁哥儿饿了吧?用了早膳回去睡个回笼觉。”

    陆川不说还好,一说谢宁就想打哈欠了,他今日是难得早起,违反了平日作息习惯。

    本来陆川是不想惊扰到谢宁的,但今天是陆川第一天去报到,谢宁说什么也要见证,硬是让白玉来叫他起床。

    这一天仿佛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能是因为陆川淡定的心态感染了谢宁,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特殊的日子。

    谢宁接过陆川盛好的粥,边吃边应下,他一会儿真得回去睡一觉才行。

    见谢宁一脸乖顺,陆川也开始了他的早膳。他速度很快,谢宁一碗粥还没吃完,陆川就已经吃饱起身了。

    谢宁把人送到门口:“要好好干活,争取给我挣个诰命回来。”

    陆川笑着应道:“好,一定会让你当上诰命夫郎的。”接着陆川便转身上了马车。

    翰林院在城东,从陆家到翰林院比去国子监远一些,路上也有不少马车,是往城东这边驶去,看样子都是早起赶去点卯的官员。

    陆家的马车夹在其中,一点儿也不起眼。

    陆川不由感叹,这当了官也不是那么好的,起得比读书时还早。唯一比较安慰他的是,读书花钱,而当官能挣钱。

    虽然这俸禄压根就养不起家,但好歹是份收入。

    能来翰林院的任职的只有四个人,王允知、杨仕坤、严易华,还有陆川自己。

    陆川到翰林院时,他们三人已经到了,就等陆川一人。

    陆川下意识问了一声:“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记得自己是早了一刻钟出门的,怎么现在看着像是自己迟到了似的。

    接着王允知的回答,让他确认了自己没迟到。

    “不是,你们来这么早做什么?”陆川说。

    王允知笑道:“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好,也能给上官一个好印象嘛!”

    听到这个回答,陆川眼前一黑,他有预感,将来一定会被他们卷得不行。

    曾几何时,他是想当一个咸鱼的!

    第169章 伙食

    “你们两个就在这间屋子办公吧。”翰林学士高大人对着陆川和杨仕坤说,然后又看向屋内坐着的官员,“钱大人,这两位新来的编修就有劳你了。”

    钱大人是个长相和气的中年人,实际也确实很和气。他站起身,向高大人拱手:“下官省得,大人就放心吧。”

    杨仕坤和陆川动作一致地行礼:“见过钱大人。”

    钱大人笑着点头:“不用如此多礼,起来吧。”

    虽然钱大人说着不用多礼,但陆川也不会真的不知礼数,还是和杨仕坤行完了这一礼。

    钱大人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高大人表情平淡地朝几人点了点头,便施施然出了屋子,忙自己活儿去了。

    好像杨仕坤和陆川这两个榜眼探花,一点儿也不重要似的。不过在翰林院里,也确实是不重要。

    大安朝每一届的一甲三名,都会进入翰林院,就现在的翰林院,光是状元就有好几个。

    榜眼探花在百姓眼中是多么了不得的荣耀,在翰林院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称号,没什么值得特殊对待的。

    钱大人乐呵呵地说:“两位便是今科的榜眼郎和探花郎吧,本官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儿,主要负责文献编修工作,你们不用太紧张。”

    本来杨仕坤作为榜眼,应该先搭话的,但他实在是太过社恐紧张,不知道该回些什么。陆川心内叹了一口气,接过话茬。

    “我二人在您麾下干活,您就是我们的上官,不管活儿多还是少,您都尽可吩咐我二人。”陆川脸上堆满了笑容,有讨好的意味,却不见一丝谄媚。

    杨仕坤站在旁边连连点头,只要不用他说话,陆川说什么都赞同。

    钱大人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就先看看桌上的书籍吧,先熟悉熟悉,本官再给你们安排活儿。”

    陆川应下,和杨仕坤分别在空着的两张桌子旁坐下,桌上各自放着十几本书籍。

    钱大人也不再管他们,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陆川松了一口气,看来钱大人这个上官还不错,以后在翰林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今日来到翰林院没多久,便有人引着他们四人去拜见了翰林院的最高长官,翰林学士高大人。

    高大人对着陆川和杨仕坤表情很是平淡,但对王允知和严易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笑容和煦,恨不得把两人当子侄一样。

    王允知是翰林院试讲大学士王大人的儿子,和高大人是同级别的同僚,他只要不想得罪王大人,自然会对他多几分耐心。

    严易华是当朝阁老严阁老的孙子,都不用严阁老打招呼,这位高达高大人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陆川对此没什么感觉,对他来说,科举当官是为了自家夫郎,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官瘾,一定要往上爬。所以高大人的区别对待,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要没有针对他就行。

    杨仕坤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恨不得没人关注他。

    陆川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他两面,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这位榜眼还是个社恐,依他看,杨仕坤这性子,还真不太适合当官。

    王允知是状元,被授予从六品编撰,被分到了王大人麾下,父子同朝为官,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严易华被授予从七品检讨,主要负责修国史。

    陆川和杨仕坤是正七品编修,又同样没什么背景,被分在了同样清闲的钱大人手下。

    也别说什么陆川是永宁侯的儿婿,就算是永宁侯的亲儿子来了,在翰林院也不管用。

    在翰林院里,大家基本都是和文墨打交道,大多数是各干各的活,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社交的。

    据陆川的观察,翰林院大多数官员都是在看书偷闲,有些喜欢看典籍,有些喜欢看闲书,还有人偷偷在看大安报纸,总之都很清闲。

    得出这个结论后,陆川眼睛都亮了几分,这翰林院不失为一个咸鱼躺平的好去处。

    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没有事情做比有事情干更让人痛苦。没有事干意味着上官不看重,没有表现自己的途径,也就没法往上爬。

    但对陆川不一样,他不想当什么大官,只想当个小官,和谢宁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一上午的时间,陆川也没干什么,翻看着自己桌上的书籍,都是各朝各代的典籍。

    这典籍跟他读书时看的课外延展书差不多,当时还要应钟博士的要求,写自己观点和注释。

    可能是习惯了,此时看到这些书籍,陆川不仅没有生厌,反而有股熟悉的亲切感。

    时间很快过去,陆川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翰林院是有小食堂的,中午包吃一顿,就是味道有些难吃,菜品也有点素,陆川这么不挑的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还是快点吃吧,用膳时间并不长,翰林院就这伙食,若是不喜欢吃,就少吃点。”

    王允知夹起一筷子豆芽,面不改色地塞进嘴里。

    众所周知,翰林院是清水衙门,朝廷拨下来的经费有限,伙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都说翰林院清贵,确实是清贵,就是太清水了些。

    陆川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边吃边想,要不明天让人送饭过来?横竖从家里到翰林院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像是看出了陆川心里的想法,王允知说:“你趁早给我打住!”

    陆川抬头,一脸惊诧:“你知道我要干嘛?”

    王允知轻蔑一笑:“无非是想让家里人送饭罢了,每个新进翰林院的官员,第一天都是这个想法。”

    陆川问:“那为什么不行?”

    王允知解释:“能在翰林院里当官的,有一半是家里条件不错的,送个饭自然不成问题;有一半则是指着俸禄过日子的,只能吃食堂的。”

    “而且这条件一般的,有部分还是上官,为了不得罪上官,像咱们这些小官,基本也都是在食堂吃。这情况在翰林院,都是大家默认的惯例了。”

    陆川恍然,一个下属吃得比上官还好,确实容易惹上官的眼,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官了,否则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没眼力见,故意去得罪上官。

    陆川叹了一口气,当官也不是那么好的,处处都得注意着。

    好在一同入职的王允知和他交好,把这些翰林院潜在的规则给他说了,要不然明天还真不知道会犯哪个上官的忌讳。

    王允知有他爹罩着,和陆川可不一样。陆川虽然是永宁侯的儿婿,但文官可不会给一个武官的儿婿面子,他只能把自己当一介寒门书生,初入官场,做低伏小,谨小慎微。

    陆川继续吃饭,还没吃两口,又突然开口:“我上午看大家好像都挺闲的,翰林院都这么闲吗?”

    王允知说:“翰林院主要是为陛下起草文书、讲读经史,纂修史书以及为朝廷选才育才。”

    “自陛下登基以来,只下令纂修先帝一朝的国史,于一年前已经修完了。至于选才,就是主持科举,现在殿试刚结束,自然没什么需要忙活的。”

    “翰林院暂时都没什么活儿,你上官若是不安排活儿,也很正常。你就当在国子监时一样,多看看书,积累知识,以后会用得上的。我们翰林院的藏书是出了名的多,外面可找不到。”

    王允知说到最后一句,还朝陆川眨了一下眼,那意思就是让他抓紧机会,趁着还在翰林院,能进翰林院的书库,就多看几本书,出了翰林院可就看不到了。

    陆川意会,回了他一个“明白”的眼神。

    在翰林院上值的第一天,没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人特意来刁难他,陆川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书,到点就回了家。

    谢宁在家补了一个回笼觉后,起床时已经是中午了,索性便没去报社,给自己放一天假。

    他在家练了一会儿武,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爽快了,都有心情让厨房给陆川做好吃的,庆祝陆川今天第一天去翰林院。

    陆川一到家,厨房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闻到食物的香味,陆川连身上的官服都没换下,直接到饭厅坐下,开始用膳。

    因为中午吃得少,距离下值还有一个时辰,陆川就已经饿得不行,如今更是饿得浑身发软没力气。

    谢宁难得见陆川吃饭这么急,边给他盛汤边说:“慢点,吃这么快小心呛到,先喝口汤顺顺。”

    陆川接过汤碗,用勺子喝了两口,一口热汤下肚,加上刚才垫吧的那两口饭菜,感觉缓过来了一些,速度也就变慢了。

    谢宁问:“今天去翰林院感觉怎么样?怎么回来这副样子?”

    陆川夹了一块排骨到谢宁碗里,才又给自己夹一块,说:“翰林院的伙食太差了,中午没吃多少。”

    谢宁惊讶:“伙食很差吗?我听别人说,翰林院清贵,凡是文官都想进翰林院呢。”

    民间有句话,叫“非翰林不入内阁”,意思是一个官员若是没有进过翰林院,是没有资格入内阁的。

    所以大家都抢着要进内阁。

    陆川自嘲:“是清贵,就是太清贵了,才没钱改善伙食。”

    谢宁看陆川都这么饿了,还想着自己,给自己夹菜,也心疼地给他碗里夹他喜欢吃的菜。

    “既然伙食这么差,不然明天我让人给你送饭?”

    陆川阻拦不得,只能任由谢宁往他碗里夹菜,没一会儿,碗里就都是菜了。

    闻言陆川抬头:“这可不行,那么多上官都吃食堂的饭菜,我一个小官,比他们吃得还好,我还要不要在翰林院干了?”

    第170章 妇人

    在翰林院当编修的日子意外地平静,钱大人没有安排什么活儿。陆川一开始还觉得无聊,后来去了翰林院的书库,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了。

    陆川正看着一本前朝典籍,窗外的阳光明媚,偶尔传来小鸟叽喳的声音。春日微风和煦,时不时吹动书页,这时陆川就会稍微动一下手指压着书页。

    不知过了多久,陆川翻到了最后一页,显然已经把书看完了。他把书合上搁在桌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润下嗓子。

    看着桌上的史册典籍,陆川不禁感叹,遥想当初他刚来到大安时,连四书五经都看不懂,还是靠着原主在书上留的注释,才勉强看懂意思。

    当初的他也不会想到,曾经的理工男,如今对这些晦涩的文言文已经能够流畅阅读,甚至还能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是岁月使人成长啊!

    又到了中午用膳时间,陆川主动喊杨仕坤一起去食堂,杨仕坤在书页间插了张书签,把书放好和陆川一起出门。

    作为一起进翰林院同伴,即便杨仕坤比较社恐,这些日子下来,陆川和他多少也有些熟悉,至少是可以相约一起到食堂吃饭的关系。

    翰林院的日子平淡还轻松,陆川过得比在国子监读书时还舒适,连带着精神面貌都好了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

    王允知嫉妒得不行,他现在跟着他爹一个手下后面学习,每天一堆活儿要做,感觉皮肤都变差了,还悄摸用了自家夫人的护肤品。

    对此陆川只能说,能干的人多干点,他咸鱼一个,一点儿也不羡慕。

    在翰林院悠闲度日的陆川不知道,其实有人早在他殿试之前,就计划好要如何为难他。

    “大人,这是在下最近写的文章,还请帮忙指点一二。”一个穿着华贵的书生,把盒子往对面推了一下。

    连英杰抬手掀起盖子,上面放着一沓文章,文章下面隐约露出的一角确实银票。他把卷子掀起一角,在心里数了一下银票的张数,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

    “知道了,本官回去会仔细看的。”连英杰说。

    书生谄媚一笑:“那在下就先多谢大人了,大人博识多才,定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案。希望以后还能留在京城,继续向大人请教问题。”

    连英杰把盖子合上,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道:“会有这个机会的。”

    书生殷勤地站起身,拿起酒壶给连英杰续杯,连英杰却捂住了杯口。

    “酒就不多喝了,一会儿还得回家,醉醺醺的,让人见了有损朝廷的颜面。”

    书生意会,点头附和:“大人所言极是,作为朝廷命官,是不该在外饮酒放纵。不过在下看大人挺喜欢喝这个秋露白,不如带两瓶回去?在府中饮酒应该无碍吧?”

    连英杰故作犹豫,书生此时极有眼色,不待连英杰说话,径直走出厢房,吩咐小厮去让店家打包几坛子秋露白,给送到连府去。

    连英杰阻拦不得,只好任由他去。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有关文章的话,连英杰就表示要走了,书生恭敬地把连英杰送上马车,一路极尽谄媚,力求把对方伺候好了。

    书生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马车,才转身回到厢房。

    厢房的门一关,书生的脸色就变了,抄起桌上的杯子,用力摔到地上。

    “这姓连的,也未免太贪了!”

    小厮赶忙劝道:“我的爷诶!可小声一点儿,小心隔墙有耳。”

    书生的声音顿时小了,显然是怕了。不过他刚才伏低做小的憋屈还在心口,就算小声也要骂出来。

    “实在是贪得无厌!都给了一千两银子还不够,就几壶酒都要贪!”

    “不过是区区六品小官,就敢如此放肆!若非他身后站着吏部侍郎,我看谁还会巴结他!”

    说起那几坛子秋露白,书生就心疼得不行。

    这秋露白在京城可是名酒,一坛子就要五十两银子,他一下子让人送了四坛,又花了二百两,可把他心疼坏了。

    不过为了能留在京城,付出再多,他也认了。

    瘫坐在马车上的连英杰,并不知道方才还在一脸谄媚讨好自己的人,此时正在背地里骂自己。

    他曲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颇有兴致地点着银票。得了这笔银子,应该能给百香楼的秋离姑娘赎身了。

    他最近迷上了百香楼的秋离姑娘,容貌妖艳,声音却极其清冷,听得他心都要酥了。

    这位秋离姑娘,容貌有几分像谢宁,都是艳丽型的,不过秋离姑娘的性子可比谢宁要好,温柔可人有眼力见。

    连英杰又想起了求而不得的谢宁,本来笑意吟吟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谢宁现在的丈夫——今科探花陆川。

    早在陆川考了会试第七名时,连英杰心里对他就已经开始防范了。

    以他们的身份,注定是敌对的。不光是因为谢宁的缘故,还因为他之前找人想要毁了陆川的名声,断了他的前程,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仇是结下了。

    所以连英杰要用一切权力打压陆川,让他永远也不能出头,否则遭殃的就是他了。

    好在他如今在吏部,负责官员的任免调动,就算陆川考上了进士,想当官还是得经过吏部的调任。

    连英杰早早就跟人打好了招呼,要把陆川调进吏部当官,当他的手下。到时候他作为上官,天然就能把他打压下去,还能把人安排去干一些脏活累活,功劳都是他的。

    连英杰想得很好,人也打点好了,就等着殿试过后,把陆川调到吏部来。

    结果陆川因为容貌冠绝,被圣上钦点为今科探花,直接进入翰林院当编修,致使连英杰的一系列计算瞬间落空。

    吏部的手再长,也伸不进翰林院里去,能在翰林院待着的官员,不说各个都清高,至少是看不起连英杰的收买的。

    所以陆川才能在翰林院一直悠闲度日。

    当时听着街上百姓对陆川的各种称赞,连英杰面上不显,回到家就把书房给砸了。

    连英杰恨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此时看着手上的银票,他不禁在想,若陆川没考中探花,今日来讨好自己的人就该是陆川了吧?

    陆川若是知道他这个想法,定要“呸”他一唾沫,人贱想得倒是挺美。

    以陆川的性子,受到职场欺压,哪可能会去讨好敌人,暂时打不过他就逃,又不是非得要在京城当官,以后强大后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好在他还算幸运,考中了探花,不用听凭吏部调任,直接进了翰林院。

    陆川表示这样的日子很好,进了翰林院宁哥儿有面子,他也能每天看书当咸鱼,虽然这个咸鱼生活需要早起。

    自从陆川当官以后,谢宁底气都足了不少,每天乐呵呵的,就连街上那么多男人在骂大安报社,也依然没有改变他的心情。

    最近报纸上连载的《换魂记》,已经连载到结局了。

    苏少爷在苏小姐的支持下,去官府状告丈夫,知府大人判决两人和离,苏公子不再是周家媳妇。

    周家在当地出了名,被百姓唾弃。而苏少爷和离后,苏家父母没让他回家,反而断绝了父女关系。

    苏少爷利用自己以前学的知识,开了一间织布坊,因为懂得经营,生意越来越好;苏小姐则是进京赶考,一举考中状元,光耀门楣。

    兄妹俩用着对方的身体,成就一番事业,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看完结局后,有人拍案叫绝,有人破口大骂,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

    这几天议论纷纷,不少男子不是在骂作者就是在骂报社,谢宁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对于别人的骂声,谢宁一点儿也不放进心里,报社可不是当初的报社了,现在报社有圣上在背后撑腰。旁人的几句骂声,对报社起不了一丝作用。

    谢宁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烦恼。

    今儿一大早,报童们都出去卖报了,谢宁刚到报社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门,指名道姓说要找平云居士。

    谢宁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老顽固来找茬的,正要让记者把人打发走,却被告知对方是个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中年妇人。

    报社的厅堂里,那妇人瑟缩地坐在下首,脸色有些苍白,穿着的衣衫缝缝补补却洗得发白,可见对方虽然生活贫苦,仍然很爱干净。

    只这一点,谢宁对她的印象就挺好的,就是人太拘谨了。

    谢宁温和地问:“这位婶子,你来找平云居士有什么事儿?”

    听到谢宁的声音,妇人身子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

    见她这副样子,谢宁和荣斋先生面面相觑,实在不懂这位胆小的妇人来找平云居士做什么。

    荣斋先生严肃地说:“这位夫人,若是不说出你的来意,我们是不会让你见到平云居士的。”

    本以为妇人还会继续低着头不说话,岂料她沉默了一瞬,猛地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哆嗦:“我、我找平云居士有事。”

    荣斋先生问:“找他有什么事?”

    见妇人又沉默了,谢宁态度温和地说:“这位婶子,我们是不会让来意不明的人随便见我们的作者的,而且平云居士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

    妇人一下子慌了,脸色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我找平云居士真有事儿,没有恶意的。”

    谢宁并没有看在她可怜的份上随便应下,而是看了荣斋先生一眼,荣斋先生会意,当即厉声道:“你到底有何事要见平云居士?”

    妇人像是终于意识到,若是她不说出来意,报社的人是不会让她见到平云居士的。

    妇人嗫嚅道:“我想问一下他,真的,可以到官府去请求和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