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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药妆并非是药物的衍生品,也是需要重新配方的,九格格手里并没有什么秘方,但是她知道什么成分是好的,是有效的。正好呢,像是乌雅秀贞这样的地位的女人手里,都会有些美容的秘方,太医院呢,也会有几种比较常见的美白膏啊,淡斑膏之类的。

    取其长,这药妆也并非是做不出来的。九格格自己当然是没空了,她现在忙着呢,但她的几个嫂子们,却还都是有空的,尤其是十三福晋,既没有孩子劳累,也不用很操心府里的事情——府里只她和侧福晋两个,再有一个小阿哥,三个主子,事情少得很。所以这事儿,最后就落到了十三福晋身上。

    章佳氏听说是有九格格兜底,立马就不操心了,若说九阿哥的名声就是财神爷,没有赚不来的钱,那九格格的名声就是点金手了,她不亲自下场,但但凡经过了她的手的,就没有不成的。

    九阿哥靠着的是自己的家世和脑子,九格格从不亲自做生意,但总有无穷无尽的点子,两个人还是很不同的。

    章佳氏的身体逐渐好转的时候,蒙古那边忽然就传了信来,说是康熙重病。

    这消息一下子就将整个后宫给炸的,活像是都被雷劈了,晕头转向的。太子妃急慌慌的来找乌雅秀贞商量,乌雅秀贞当即离店:“一来是药材,让太医院立马将可能会用得上的药材准备上两份,皇上的脉案可传过来了?”

    太子妃摇头,那自然是没有的,皇上生病,这病情都必得要保密的,免得外面猜测,再针对皇上的病情做些什么谋逆之类的事情,蒙古那边只传了信,说是已经将康熙送到了热河行宫,更多的,则是没有了。

    “四阿哥现在也回京,让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兵分两路,胤禛带着九格格带上一份儿药材,暗地里出京,赶往热河。十四阿哥带上十七阿哥,带上另外一份儿药材,再带上太医院那边的人手,大张旗鼓的出京……”

    乌雅秀贞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康熙上辈子的这时候可是没出过事儿的,但是吧,这辈子已经很多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比如说,早已经死了的章佳氏,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十三阿哥会因为章佳氏的死,三阿哥在百日内剃头,和三阿哥在朝堂上大打出手,这事儿自然也就没有再发生过了。

    所以,康熙会不会出事儿,连乌雅秀贞也说不准。

    她如此安排,太子妃是没有异议的,因为四阿哥胤禛,是太子党,这事儿谁都知道。现下太子跟在康熙身边,康熙出事儿,太子那边……还不定如何呢,所以这派去热河的人手,也必得是太子党,最少也得是和太子亲近的人。

    胤禛和十四,那都是永和宫出来的。

    胤禛这边是刚从江南回来,连自家大门都没进去,后脚就立马被悄悄叫到了卫生部,九格格亲自传的话,然后兄妹两个乔装打扮,悄悄出了京城,直奔热河行宫。

    十四则是被乌雅秀贞宣召进宫,大张旗鼓的,随后就对外宣布,江南那边的事儿还没完结,胤禛暂且没回来,只十四惦记着乌雅秀贞要生辰了,才赶过来的。

    但事不凑巧,乌雅秀贞因着生辰的事儿,想给康熙一个惊喜,就打算派了十四往蒙古去一趟。药材嘛,放在行李里,有人打听,就只说是担忧十四路上生病。

    为了隐瞒康熙重病的消息,十四还得一路游山玩水,招摇过市。

    胤禛启程半个月,乌雅秀贞就操心了半个月,生怕胤禛和九格格在路上遇见点儿什么。然后,二十天之后,热河那边忽然传来了圣旨——废太子。

    康熙在圣旨里指出太子很多罪证,什么目无君王,心有歹念,勾结蒙古之类的,但这份儿罪名,没多少人在意,更多人在意的是,废太子这三个字。

    太子妃当即在毓庆宫晕过去,毓庆宫的消息传到永和宫的时候,乌雅秀贞还正在琢磨这份儿圣旨呢。她当然知道这一废太子的事儿,也知道事情是发生在热河行宫,但具体什么内容,她上辈子却是没仔细打听过的。

    一来那会儿胤禛和太子亲近,她对胤禛多有抱怨,太子倒霉了,她连关心胤禛会不会被连累都觉得多余,自然也就不会去过问太子的事儿了。

    二来呢,那会儿康熙真的是暴怒,虽说是废太子,但康熙自己就像是个大火桶,一点就炸的那种。别说是后宫里,整个京城都是心惊战胆,战战栗栗,生怕皇上这一把火烧到了自己。

    她乌雅秀贞又不是脑子坏掉了,这种时候还上赶着去打听皇上为什么废太子的?

    所以这事儿的具体内情,她当真是不知情的,就只知道十三被连累,随着太子被废,皇子阿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被关到了宗人府。

    当然,胤禛是没事儿的,后来又好端端的出来了。但十三……从宗人府出来,又被关在了养蜂夹道,虽说后来因着胤禛求情,皇上也确实是没打算弄死自己的亲儿子,十三是从里面被放出来了,但立马又被圈在了府里,十年,整整十年,不曾从府里出来一步,更别说是进宫之类的了。

    所以,到底十三是做了什么?

    乌雅秀贞皱眉微微思索着,毓庆宫那边……她顿了顿,还是打算亲自走一趟。现在是废太子了,但是要不了多久,康熙就又要后悔,又要想方设法的复立太子,这会儿就对太子妃落井下石,太愚蠢了些。

    再者,太子妃这人吧,温和端庄,也没有得罪过乌雅秀贞,乌雅秀贞不至于作出这种没品的事情来。

    她到毓庆宫的时候,毓庆宫的丫鬟正在为难——太子妃晕倒,宫女嬷嬷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请太医,但太子妃昏迷之前就又话吩咐,说不许请太医,不许闹腾。这可就让人没办法了,到底是请还是不请?

    “请太医,再如何,太子妃身体为重。”乌雅秀贞立马吩咐道,太子虽然被废了,但太子妃……皇上也没说要从太子妃手里收回凤印啊。

    太医很快过来,只一把脉,就微微摇头:“太子妃并无大事儿,只是被刺激太过,不过,太子妃现下有了身孕,刚刚两个月……最好是保重身体,若是情绪欺负太过,怕是这孩子……”

    既然没什么大事儿,乌雅秀贞就先将太医给打发了,当然,安胎药还是要的。

    随后顿了顿,她也就跟着起身了:“既然太子妃没什么大事儿,那本宫就先走了,等太子妃醒过来,就和她说,是本宫说的,无论外面什么事儿,她自己身子需得养好,她好好的,毓庆宫才好好的。大格格还等着她照顾呢,现下她若是倒下了,大格格怎么办?”

    大格格现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若是太子妃不振作起来,指不定大格格这婚事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

    “再者,既然肚子里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也该为孩子想一想。”乌雅秀贞说道,太子妃自打之前小产过之后,就一直是在调养身体,一直没怀孕,现如今这一个,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

    乌雅秀贞又到外面交代了几句,不外乎是准备热水,万一等会儿太子妃要用。再敲打了毓庆宫伺候的人,虽说外面是有圣旨传回来了,但太子妃肚子里的,那可是皇上的亲孙子亲孙女,若是有个万一,谁也别想活了。

    敲打完,她这才离开。

    来呢,是想告诉宫里人,她乌雅秀贞并未因为废太子的圣旨就和毓庆宫立马划清界限不愿意来往了。但走呢,也是为了不让太子妃难堪,这种时候,太子被废,太子妃……也不能称之为太子妃了,到时候乌雅秀贞该如何见礼呢?这种地位上的猛然变化,太子妃可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

    乌雅秀贞坐在人家面前,太子妃定会尴尬难堪。

    所以,她不等太子妃醒过来,就得先撤离。

    等到了下午,太子妃就让人送来了账本和腰牌之类的东西,乌雅秀贞本来要推辞的,但毓庆宫的人说的很可怜:“我们福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现下也该是养身体为重,就盼着德贵妃娘将多垂怜,能让我们福晋,安安心心的养着。”

    太子妃人间清醒,都已经让毓庆宫的人改口叫二福晋了。

    说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乌雅秀贞也就不好推辞了,她将账本和腰牌都收起来,又派人去内务府传话——太子虽然被废,但太子妃却还是皇子福晋,她肚子里的也是皇孙,内务府万不能因为太子的缘故,就轻慢了毓庆宫,该毓庆宫的份例,还是一点儿不能少。至于日后,康熙若是开口,这毓庆宫的份例才能换。康熙若是不开口,那谁也动不了毓庆宫的份例。

    内务府那边的管事是十七阿哥,十七阿哥自然是明白乌雅秀贞这话的意思得——太子也照旧还是康熙的儿子,并不是说被废了,就从皇子变成了庶民,甚至罪人,康熙只要没下旨,那该皇子阿哥的份儿,就还是原样。

    乌雅秀贞飞快的将宫里的一切言论给按下去了,狠狠收拾了几个在御花园嚼舌根的贵人答应,禁足的禁足,扣月例的扣月例,反正外面她是管不到的,宫里这片,她却还是能做主的。

    果然,在她的快速出手之下,废太子的事儿也就是被议论了两三天,随后就没人再光明正大的说了。毓庆宫那边……乌雅秀贞不插手,但瓜尔佳氏自有手段。

    倒是上书房那边,几个皇孙却是很闹腾了一番。

    主要还是三阿哥家的弘晟嘴贱,之前他就因为这个和弘晖弘昀打过架,现在太子被废,弘皙原本是上书房里的中心,不光是被兄弟们捧着,连先生都要额外照顾一番。但现在,太子被废掉,弘皙就是个庶长子,废太子的庶长子,那就不算什么了。

    先生人老成精,还没如何,但小孩子就有些按捺不住。

    弘晟带头嘲讽了弘皙,弘皙肯定是不认输的,立马就扑过去。弘晟平时也有交好的堂兄弟,弘晖也总不能看着弘皙被打吧?于是,不到一刻钟,整个上书房都一团乱。

    乌雅秀贞赶过来的时候,小阿哥们是已经被侍卫们给分开了——侍卫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刚开始打,没出事儿,他们不会出手,但后来打出来火气了,都是下死手了,他们要是还不出手,哪个小阿哥出事儿了,在场的一个都活不了。

    所以,上到侍卫,下到太监,这个抱那个拖的,反正是将这群小阿哥们给分开了,当然,还得按住了,不然一个看不住,那些小阿哥们,就活脱脱是野狗,立马就能窜出来,逮谁都能咬一口。

    乌雅秀贞到场这么一看,就立马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是,各个脸上都挂彩。

    弘皙那脸上好大一团青黑,弘晖嘴角都破了,弘昀捂着胳膊唉吆喂,弘晟当然也没得到好,这会儿捂着嘴哇哇哭呢,因为门牙掉了。

    乌雅秀贞赶紧让人去喊太医,先别说什么话,得先给这群小祖宗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内伤之类的。

    最让她头疼的是,荣妃和宜妃得信快,立马就冲过来了——人亲孙子也在其中呢。

    荣妃一进门,看见自家孙子在哭,立马就恼恨:“谁打的?弘皙?弘皙阿哥,你怎么能下这样的重手?弘晟还年幼,也叫你一声哥哥,你就是如此对待弟弟的?果然是胤礽的好儿子,你那阿玛就是个眼里无人的……”

    弘皙冷笑一声:“你有本事这话怎么不敢当着我阿玛的面儿说呢?”

    “谁说我不敢当着你阿玛的面儿说?等你阿玛回来,我必得要找他要个说法!还有,瓜尔佳氏呢?弘皙这样打人,瓜尔佳氏就躲在毓庆宫连面儿都不露的吗?”荣妃喝到,转头就吩咐人去喊瓜尔佳氏。

    乌雅秀贞伸手拿了桌子上的茶杯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差点儿没扎在荣妃脸颊上,荣妃原本一脸恼恨,正在发飙呢,差点儿没表情僵硬在脸上,随后就很不满意:“德贵妃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你是贵妃,但也没有纵容……”

    “你还知道本宫是贵妃呢?本宫还以为你现在是要做皇后了,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呢。”乌雅秀贞脸上带了几分嘲讽,火力全开:“本宫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里,荣妃你硬是看不见啊,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觉得胤礽出事儿了,你家胤祉明天就要做太子了,所以你眼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

    荣妃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德贵妃可别一张嘴就给我扣这样大的帽子,我带不住,怎么的,按照你这意思,这宫里就合该是胤礽一家的地盘,无论什么事儿,他胤礽就可以肆意做了?他弘皙是皇上的孙子,我家弘晟也是皇上的孙子,以前他胤礽是太子,我弘晟受委屈了,我一个不得宠的后宫妃嫔,我也不敢说什么,但现下,胤礽和胤祉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皇上的儿子吗?那弘皙和弘晟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皇上的孙子,凭什么弘皙就可以随意打人?”

    说着忽然一拍手:“哦,对了,差点儿忘记了,我弘晟,和弘皙确实是不一样呢,我弘晟好歹是嫡出的嫡长子,他弘皙算什么?一个庶出的,算什么东西?”

    乌雅秀贞冷笑道:“倒是从不知道,荣妃竟然也是一副伶牙俐齿。是,弘皙的阿玛现在不是太子,胤礽和胤祉也确实是没什么区别,你也说了弘皙和弘晟,那都是皇上的孙子,既如此,他们打架,那就不论身份,只论对错了,荣妃是这个意思吧?”

    荣妃顿时沉默,她低头看自家孙子,自家孙子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上次和弘晖打起来就是因为嘴巴臭。现在……她有点儿不确定。

    弘晟本来长在哭呢,被玛麽盯着,就有点儿哭不下去了。

    那边弘皙梗着脖子,谁也不搭理,荣妃斥责他他不吭声,乌雅秀贞护着他他也不说话,就像是个哑巴。

    弘昀伶牙俐齿,上前一步,将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说了一遍儿。事情其实也简单,太子被废,弘皙自然是心情很不美的,从今儿早上过来,就一直是沉着脸。

    别人都知道这废太子的事儿,自然也没人来招惹弘皙,可弘晟嘛,早说过,嘴贱。

    先生走了,他就开始在书房里大声议论这废太子的事儿了,一会儿说圣旨上的内容,太子有什么过错,一会儿又说太子不仁——这或许是在家里听他阿玛说的,现下拿出来活学活用了。小孩子嘛,在家都会学了大人的话的,什么时候一个不留心,就能给传出去了。

    弘皙本就是个骄傲的,前面十来年,顺风顺水,不光是被康熙宠爱着,还被朝臣捧着,宫里也没人敢得罪,说句不太好听的,他甚至比他阿玛当年还顺遂。

    他阿玛虽然一出生就被册封了太子,可当时天下不稳,宫里宫外不太平,胤礽也并非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长这么大的,他就算是北康熙带在身边,也是经历过刺杀的。

    可弘皙呢,虽然没有太子这个名号,但后宫安稳,前朝也稳定,弘皙这生长环境,可比胤礽要安全许多。所以,这生活,也很顺遂。

    所以弘皙这性子,就是高傲,虽然不至于眼睛长在头顶上,但也自来是将自己和其他人分开看的。

    他一开始能忍受弘晟在那里胡说八道,因为自家阿玛这事儿,这档口,他知道自己不能惹祸。

    但是在弘晟故意从他桌子前面路过,故意将他的砚台打翻,故意将墨水涂抹在他的功课上之后,弘皙那怒火就忍不住了。他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又不是几十岁的被磨平了棱角的中年男人。

    然后,战火一触即发。

    弘昀口齿伶俐,将弘晟当时说的那些话都说的活灵活现的。

    荣妃强撑着脸色:“弘晟说的也没错,胤礽确实是犯错了,圣旨都下来了,圣旨还能说错吗?”

    说胤礽没错,那就是康熙错了。若是康熙没错,那胤礽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弘晟自然也就没说错。

    弘皙脸色不太好,看弘晟的眼神也带几分仇恨。

    乌雅秀贞冷笑一声:“是,圣旨不会错,但弘晟,你阿玛是读书人,在家可曾教导你要爱惜文墨?”

    连荣妃都闭嘴了,弘晟那哭嚎声也停顿了一下,三阿哥是真的爱读书,他在家里也是很爱惜文墨的,但凡看书,必然要净手,但凡写字,必然不能别打扰,文章也素来珍惜,写好了之后都是晾干了才会收起来的。

    弘晟这种故意弄翻了砚台的行为,若是三阿哥得知,也必然会生气。

    “再者,皇上总说,兄友弟恭,孝敬长辈。胤礽无论如何,弘晟,你该叫胤礽一声什么?”乌雅秀贞又问道,然后冷笑了一声:“你阿玛在家里,就是教导你嘲讽长辈,妄议长辈,殴打兄弟的?”

    弘晟脸色顿时讪讪,荣妃立马借口:“何至于此?他还是个孩子……”

    “荣妃,我之前说孩子打架,你非得不愿意认,非得说是身份平等,论对错,那现在我论对错了,你又不愿意了?现在你的意思就是,不论身份,不论对错,只弘晟是对的,如此才合了你心意是不是?”

    荣妃还想说什么,乌雅秀贞摆摆手:“弘晟暂且送出宫去,我并非是你父母,所以今儿这事儿,我并不如何责罚你,只会让人一五一十的告知你阿玛。”

    至于三阿哥,不管是顾虑朝堂还是自己脸面什么,总不会轻饶了弘晟的。

    “至于荣妃,无视宫规,随意来往上书房,禁足一个月,罚三个月月例。”乌雅秀贞寒着脸,继续说道。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存稿没发出来……今天给补上,另外呢,咱们换一下更新时间,以后就每天上午九点钟更新吧,不然我放存稿的时候看不见更新,就忘记了,回头存稿一没发,我就又断更要补了……

    第202章

    荣妃自然是很不服的,可现在掌管宫务的是乌雅秀贞,乌雅秀贞又是贵妃,她若是要违抗,乌雅秀贞再叫了侍卫将她押下去,那她可就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所以,与其反抗,倒不如现在顺从了,至少不会闹的那样难堪了。

    荣妃被带下去,弘晟那哭声也有些哭不出来了,被吓得。毕竟在他心里,荣妃就是他的靠山,现在好了,连靠山都被弄走了。弘晟收住哭声比较着急,差点儿没噎着,一个嗝儿打出来,脸都憋红了。

    太医这会儿也总算是能上前给看了,那嘴巴里的血是牙齿掉了,弘晟这年纪,也该到了换牙的年纪了。

    其他小阿哥,都是皮外伤,只用些药膏就好了,没有一个受重伤的,毕竟这些侍卫太监也不是吃干饭的。

    乌雅秀贞不偏不倚,但凡今儿参与打架的,全都罚抄书,然后再派人送了弘皙回毓庆宫,打发了人送弘晟出宫,剩下弘晖和弘昀,自然是要带回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乌雅秀贞就没再提起来今儿这事儿了,怎么说呢,小孩子嘛,打架本就是正常的事儿。再者,弘晖今儿是为了弘皙,不能说他做的不对,当然也不能说他就是完全没错,可罚也罚了,若是再揪着不放,弘晖和弘昀再觉得自己错了,那就不太好了,男孩子嘛,还是要有些血气的。

    她不提,弘晖和弘昀但是有些胆战心惊的,两个小孩儿走路都小心翼翼,一直到吃过晚饭,确定乌雅秀贞不会发火,不会再追问今儿的事情,这才微微松口气,赶紧的回了阿哥所。

    随后,康熙一群人就从热河回了京城。一到京城,废太子胤礽是被关在了毓庆宫,封锁了毓庆宫。随后,胤禛等人,被拿到宗人府,下了宗人府大牢。

    胤祉也没逃过,自己在家好好的呢,一转头就被侍卫给带过来了。

    从胤祉到胤禛,中间五阿哥,六阿哥胤祚,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还有十四十五,全都被抓到了宗人府,一个没落下。

    那拉氏急得不行,当天就递牌子进宫给乌雅秀贞请安,乌雅秀贞也是已经弄明白了蒙古那边发生的事儿了:“太子夜探皇上所居住帐篷,幸好皇上警醒,稍微一有动静就立马察觉了,但等他出来,太子已经逃走,只留下来一把刀……然后十三主动举报,说是看见了太子。”

    那留下的武器,也是太子贴身的,康熙自然也能分辨出来那是太子之物。

    当天,康熙就命人拔营往了热河行宫,随即就开始查探太子。这一查,就查出来了太子和蒙古亲王有勾结,准备谋逆……具体如何谋逆,却是没审讯出来的。

    康熙大怒之下,就立马在热河,下旨废太子。

    “胤禛他们往日里和太子来往亲近,皇上若是想放心,自然是要审问一番的。再者,事有凑巧,胤禛恰好是带着人去了热河,虽说咱们是收到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但是那消息也不知道真假……你且放心,先不说胤禛有没有掺和了,就算是真的,皇上也不会真杀掉了胤禛他们的,到底是亲儿子。”

    乌雅秀贞说道,那拉氏听着这安慰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是,康熙是不会杀了亲生儿子的,但是杀不杀的,这不是最重要的啊,最重要的是前程……

    可这话又不好说出口。

    乌雅秀贞瞧着她脸色复杂,忍不住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你且安心就是,回去了紧闭府门,没事儿不要出来,宗人府那边呢,你也打听着,这一两天大概会有消息,到时候你准备些棉被棉衣什么的送进去……”

    九月底的天气了,本身早晚就冷,宗人府那大牢,更是冷的不成样,所以需得准备御寒的东西。

    “你六弟妹还有十三福晋十四那边,你都传个话,该准备准备,吃的就不用操心了,带再多也是吃不到嘴里的,只穿上准备精心些就好了。”乌雅秀贞说道,叮嘱完毕,就打发了人送那拉氏出宫。

    康熙自打热河回来,就一直没进后宫。

    他不来,乌雅秀贞也不着急,反正太子谋反这事儿都还不一定是真的呢,那胤禛等人,更是没有掺和进去,但康熙查明白了,这些人也就该出来了。

    大阿哥没被关进去,康熙很清楚,大阿哥是绝不会和太子牵扯到一起的。八阿哥等人……康熙是怀疑是不是有八阿哥的算计在里面,所以八阿哥等人也没能逃脱,都是被关起来了的。

    三阿哥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因为他和太子之间的来往,很容易就查清楚了。

    这时候大阿哥就上了折子,说太子有不臣之心,早就有谋逆心思,又将之前索额图的事儿翻出来说,说太子那会儿就已经有了逼宫的心思了。

    大阿哥这折子上的,简直就是往火盆里浇了一勺油,康熙本来就火旺的很,这下子更是忍不住,整个朝堂都遭殃,几乎有八成的官员被调查,看他们平日里和太子之间来往如何。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太子党里有不少人往胤禛府上送折子,都是想通过那拉氏打听消息的。那拉氏则是听从了乌雅秀贞的吩咐,谁也不见。

    李氏和年氏都是乖觉之人,再者胤禛也不是宠妾灭妻的,所以这府里的事儿,那拉氏挑大头,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挑衅那拉氏。

    胤禛府上十分安生,六阿哥府上也井井有条,胤祚这家里人本就少,只一个嫡福晋,所以只要六福晋守住了,府里就不会出大乱子。

    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倒是有些慌的,毕竟年轻,但是在乌雅秀贞派了嬷嬷去劝说之后,也都缓过来了,别的不说,关门闭户这一点儿还是能做到的。

    一个月之后,胤禛和胤祚从宗人府里出来了。

    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也跟着出来。

    五阿哥是在三阿哥出来之后就出来了的,比胤禛他们还早上五六天。

    随后,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也都出来了。

    唯独留下了十三阿哥。

    十三福晋彻底慌神,忙进宫来给章佳氏请安,章佳氏也是坐卧不安,她在宫里素来是隐形人一样,既不争宠,也不搞事儿的,皇上的心思,她自然是猜不透的。就忙忙的带着十三福晋来找乌雅秀贞,乌雅秀贞正叫了九格格说话呢。

    九格格之前跟这胤禛一起去的热河,胤禛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康熙是将九格格留在了热河那边的,说是让九格格整顿当地的医署,拖了这么长时间,九格格才算是赶回到京城。

    见了章佳氏,九格格就忍不住叹口气:“章佳妃母得有个心理准备,怕是十三……这次是真的惹怒了汗阿玛了。”

    发现了太子异样的是十三,指认了武器的所属的是十三,不等康熙吩咐就带人拿下了太子的,还是十三。

    这些都不很重要,毕竟想要将太子拉下马的人可太多了。

    但是十三做了一件儿特别犯忌讳的事情——他明明早就察觉了太子的异常,但是他却是隐瞒了下来,并且将当天守在康熙帐篷周围的侍卫,给调开了,给太子行了个方便。

    若非是他立马将太子拿下了,康熙都要以为他和太子是一伙儿的,他是专门给太子把门的了。

    可就算是他连将太子给拿下了,康熙对他心里还是有所怀疑——是不是看太子不成事儿了,这才倒戈背刺了太子的?

    不管十三是什么心思,反正在康熙心里都是不得好的。

    他若是为试探太子,那就是将康熙这个亲爹当了鱼饵,将康熙的安危置之不理了。他若是后者,背叛了太子,康熙也恼怒,再加上以往康熙对十三的称赞还有侠义这一说。

    九格格这样一解释,章佳氏几乎就是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死过去。幸好是十三福晋扶着,章佳氏这才只是脸色惨白的摔坐在了椅子上了。

    “十三他……”章佳氏说道,可只说了几个字就又顿住了,她该说什么呢?说十三糊涂?还是说十三脑子进水?

    乌雅秀贞叹口气,伸手拉住了章佳氏手腕:“无论十三当日里是如何想法,现在事已至此,你可千万要振作,你好好的,十三才能好好的。你若是不好,十三岂不是要遗憾痛心一辈子?章佳妹妹,好好保住身体,日后十三总还会有出头之日的。”

    章佳氏嘴唇哆嗦了一下,忽然问道:“是不是因着十七的事儿,十三心里记恨太子?”

    所以,必得要将太子拉下马?察觉了太子想要谋逆的心思,若是十三直接去告发,怕是康熙不一定能狠得下心来废太子。当初索尔图的事儿也不算小,康熙不照样是息事宁人了吗?

    可现在,十三给了太子机会,太子这谋逆的事儿是证据确凿,又被众人看在眼里,若是康熙还不严肃处置,怕是康熙当晚上就能死在太子手里。

    十三是在逼迫康熙废太子,是直接将太子给逼上了梁山。

    怕是这种事儿,才是康熙最恼恨的。

    知子莫若母,章佳氏心里清楚,十三早就对太子,很是不满了。

    “胡说,不是因着这个。”乌雅秀贞迅速否定,看章佳氏:“咱们十三阿哥,素来重情重义,绝不会为了姐妹,就去陷害兄弟,必然是太子早有谋逆心思,十三不过是一时糊涂,不忍心看皇上受欺瞒,这才走错了路,和十七没关系,你知道吗?”

    她看着章佳氏的眼睛,若是章佳氏这说法泄露出去,怕是皇上还要迁怒十七格格。十七格格一个女孩子,又是远嫁蒙古,再被康熙不喜的话,那以后日子必然难过。

    乌雅秀贞这么一说,章佳氏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迅速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是我糊涂,十三自幼就重情重义,又是光明磊落之人,我刚才那样猜测,真是侮辱了十三品性。他看太子不顺眼,是因着太子当真德不配位,他想要谋算太子,是因为若是太子登基,怕是天下百姓都不好过……”

    章佳氏是聪明人,乌雅秀贞这么一提醒,她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十三要算计太子,完全是因为太子本身有毛病,根本不是十三想要打击报复之类的。

    章佳氏越是说,越是想哭,实在是十三现在这处境,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现下皇上怒气正大,你若是贸贸然就去求情,皇上怕是更为愤怒。倒不如先冷静冷静,到底是亲儿子呢,皇上可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再者,你看胤礽,都谋逆了,想要谋害皇上了,不照样也好好的吗?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先被关着,但人只要活着,咱们就有盼头是不是?”

    乌雅秀贞劝说章佳氏,章佳氏是个性子比较坚韧的,女儿死了都能熬过去,现在儿子还好好的,就像是乌雅秀贞说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圈禁,圈禁而已,人活着,不就有盼头吗?

    于是,带了十三福晋离开,也学了十四福晋,关门闭户,朝堂上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朝堂上最近当然是闹哄哄的,胤礽做了三十年太子,那朝堂上也是很有根基的,他作为太子,代表的并非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太子党的利益。太子若是倒下来了,以往跟随太子的那些人该如何?这些人,也必然不允许太子就这么倒下来。

    所以,为太子伸冤的,为太子求情的。

    还有大阿哥那一党派,生怕摔不死太子的,又会给了太子机会让太子重新站起来的,那必得是要趁着这次机会,一把将太子给按死的。

    大阿哥还亲自带了宝剑上乾清宫,找康熙表达自己孝心忠心,说胤礽那种不忠不孝之人,就该被杀掉,自己愿意为父分忧,诛杀太子。

    康熙杀了好大一场气,直接拿了砚台砸下去,差点儿没将大阿哥的脑袋给打破,随后康熙就直接命人将大阿哥给看押起来,关在了他的王府里面。

    胤禛从宗人府出来之后,也并未着急上朝,康熙没发话,他就只在自家安安生生的呆着。

    随后十三那边,就被挪到了养蜂夹道。宗人府那边不好总关着,养蜂夹道呢,以前是用来养马的,地方狭小,出入十分不方便,只一条长长的甬道。

    十三被送过来,章佳氏就想来探望,但是在甬道口就被拦住了,侍卫说,皇上是不允许探望的。

    章佳氏没法子,只好再回去。

    这转眼间就到了年底,时间过去了几个月,皇上的怒气,好像也终于消退了些。到了年底了,大约是因为朝堂上气氛太过与紧张,再或者是终于想起来了胤禛等人的功劳了,反正呢,就像是爵位不值钱一样,一个个的开始往外发放了。

    先是胤禛被册封为了雍郡王,然后是胤祺,胤祚,都得了郡王的册封,七阿哥,八阿哥,也没落下,全是郡王。八阿哥之下,从九阿哥到十四阿哥,全都是贝勒。

    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原先就是光头阿哥,现在也得了贝子的爵位。

    这些爵位册封呢,就像是一个信号,就好像是宣告天下,皇上不生气了一样。于是,整个京城的氛围都不一样了,各处都开始热热闹闹的,也终于有了过年的样子了。

    胤禛特意进宫谢恩,顺便请封年氏为侧福晋。年氏之前生了个小阿哥,大约是因为这辈子身体养的好了,所以这小阿哥,并不像是上辈子那样刚出生就夭折了,而是顺顺利利的养到了现在。

    若只是生个小阿哥,并不值得胤禛为她请封。而是因着年羹尧,最近又立下了战功,年纪轻轻,就做了四品将领。年家呢,虽然年遐龄年老不中用了,但是年希尧和年羹尧都是难得的人才,胤禛还是愿意给年家几分脸面的。

    再者,年氏本人呢,胤禛也还算是满意,一来是贴心温柔,二来也善解人意,许多事情,胤禛也愿意和年氏说两句,年氏的见解看法也很有意思。

    所以胤禛也就不吝啬一个侧福晋的封号了。

    乌雅秀贞更无所谓,年氏这人虽说是来历有点儿不一样不普通,但目前来说,年氏是盼着胤禛能做皇上的,而非是怨恨胤禛,想要毁掉胤禛的。既如此,年氏做不做侧福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

    再者,年氏想报仇也站不住脚——她自己是病死的,自己身体不争气,又非得要生那么多孩子,生一个死一个,连心劲儿都熬没了,能怨得了谁呢?

    年家的话,胤禛给年羹尧的恩还不算多吗?但偏偏年羹尧不知足,过高盖主不说,还嚣张跋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那他不死谁死?

    所以,年氏就算是要怨恨,也该是怨恨年羹尧,而不是胤禛。

    当然了,人嘛,都是会选择自己亲近的,年氏心里亲近哪个,就怨恨另一个,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所以,该提防也还是要提防,但也不能因为要提防,就因噎废食。

    所以乌雅秀贞很大方,胤禛一说了来意,她就点头应了。她都应了,康熙这个不如何插手儿子后院的人,就更不会拦着了,所以圣旨立马就下来了,年氏也摇身一变,从庶福晋变成了侧福晋。

    如此一来,胤禛府上,就有了两个侧福晋了。

    康熙来永和宫和乌雅秀贞商量明年选秀的事情的时候,就顺口提了一句:“胤禛府上,多年不曾有新人了吧?若不然,明年再赏赐一个侧福晋?”

    郡王是可以有三个侧福晋的。

    但目前来说,也只三阿哥府上是凑够了这个数目的。

    乌雅秀贞笑着摇头:“到时候看看吧,这才刚册封了一个,府里安稳,若是再进去一个,府里不一定闹腾不闹腾呢。”

    康熙就皱了皱眉:“闹腾什么?堂堂男子,竟是连多个侧福晋都安抚不住的?就像是老八……”

    提起来八阿哥,哪怕是康熙这种不爱插手儿子后院的人,也有满腹怨气:“连个女人都压不住,竟是这么些年了,别说儿子,女儿也没有……难不成竟是想断子绝孙的吗?”

    哪怕八阿哥有个儿子呢,康熙都不至于如此说,但偏偏八阿哥成亲这么些年,儿子的毛都没一个。

    康熙也是做父亲的,能看着八阿哥断子绝孙吗?

    乌雅秀贞却是垂下眼帘,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现下康熙还有点儿慈父心思呢,但是太子被废,很快,八阿哥就也要露出自己的野心来了,到时候康熙这点儿慈父之心,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再者,八阿哥有没有孩子的,乌雅秀贞也犯不着去操心,人家有亲娘,有养母,轮得到她一个外八路来操心?

    放下了茶杯,乌雅秀贞就叹气:“今年这冬天,似是格外冷一些,往年这时候,我在屋子里只穿一件儿薄薄的棉衣就成了,今年竟是要穿厚重棉衣,我这次有炭火尚且如此,那没有炭火的地方,怕不是要像是冰窖一般了。”

    康熙没说话,乌雅秀贞又说道:“我之前寻问过太医了,别说是我这般年纪的人了,就是年轻人,若是长久的受冻,怕是对身体也有不小妨碍。”

    她凑近了康熙,压低了声音:“听说养蜂夹道那边,冬日里冷的很?”

    那边房屋布局问题,冬天冷,夏天热,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连牲畜也不能久待,所以那马,才换了地方饲养。

    康熙脸色瞬间难看,估计是对十三还没消气,想想也是,上辈子十三都熬了十来年呢,这辈子,这才几个月?

    乌雅秀贞也不是要劝说康熙放十三出来,而是提起来章佳氏:“都是做额娘的,她这哭的我心里难受,所以妾身就跟皇上求个情,让章佳氏呢,也能去看看十三,送些衣服吃食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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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康熙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等乌雅秀贞说完,手里的茶杯就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乌雅秀贞迅速起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康熙跟前。

    “德贵妃,是不是朕平日里太宠着你了?”良久,康熙才阴沉沉的问道。

    乌雅秀贞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皇上,妾身知错,妾身知道十三阿哥犯下了大错,皇上无论如何处置,妾身都不敢质疑,妾身现下只是以一个额娘的身份来和皇上求情。”

    她伸手抓着康熙的裤子,仰头看他:“不说妾身和章佳氏几十年的情分,只说十三也曾在我跟前长大,皇上,养蜂夹道那地方,岂是常人能久呆的地方?十三是犯了错,可……”

    不等她说完,康熙就起身,伸手点了点乌雅秀贞:“你倒是胆子不小。”

    “皇上开恩,妾身不敢求多的,只求皇上能让章佳氏,前去探望一番十三。”乌雅秀贞立马收住话头,只深深地将脑袋磕在地上,她这样顽固,康熙就越发的生气,可再生气,康熙也没办法对乌雅秀贞说太重的话,一来是多年情分,二来呢,乌雅秀贞那么多儿女,不说别的人了,就九格格的脸面,要不要给?他今儿训斥了乌雅秀贞,回头九格格要如何做人?

    再者,乌雅秀贞本身也是有功劳的,康熙对她,本就和宫里其他人不一样。

    可这一团火憋在胸口,康熙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冲到头上,他若是再在这儿站着,指不定等会儿这火气就压不住了,于是干脆一甩袖子,转身走人了。

    乌雅秀贞赶紧起身追了两步:“皇上,皇上……”

    康熙冷酷无情,连头都不带回的,转眼间就走了个不见踪影。

    乌雅秀贞就站在门口叹口气,若是再追出去……就有点儿不太礼貌了,总不能真让皇上当着人的面儿将她给臭骂一顿吗?

    就是可怜十三……本来还想着大过年的,皇上若是心情好,章佳氏那母子两个能见见见面说说话呢。

    乌雅秀贞回了屋子,过了片刻,就让人给胤禛传了话了,她这边求过了康熙,康熙还是很生气,让胤禛就别白费功夫了。怎么说呢,康熙那嘴,实在是,和胤禛那是亲亲的父子,一脉相承的尖酸刻薄,骂起来人是半点儿不留情。

    她一个女眷,康熙能想到留个脸面,但对上亲儿子,可就不一定了,想想上辈子是如何痛骂八阿哥的吧,若非是八阿哥足够坚强,指不定转头就要找一面墙将自己给撞死了。

    胤禛听着永和宫传回来的话,也是半天无语。可真让他对十三袖手旁观,他也是有些做不到得……再者,还有太子那边,胤禛重情义,太子就是现下再如何荒唐,胤禛都没忘记太子当年对他的栽培提拔。

    朝堂上的事儿,乌雅秀贞说不过问就是不过问,只找了章佳氏来说话,一方面是提醒章佳氏,现下康熙对十三的态度。一方面呢,也是给章佳氏找点儿事情做,免得她整日里只顾着忧心忡忡。

    “听闻养蜂夹道那边,冬天冷得很,这些皮子呢,我刚翻找出来的,咱们做些护膝,还有手套,再有坎肩之类的,等来日里,皇上气消了,这些东西就能立马送过去了。”

    现下康熙不只是不让人探望,连送东西都不允许,一日三餐都是看守的侍卫送进去——侍卫若是哪天耽误了,那里面十三阿哥就吃不上饭。

    炭火自然是没有的,棉被还是当初在宗人府的时候,十三福晋给准备的,十月里用是可以的,但现下寒冬腊月了,也是有些不太够用的。

    热水……那是别想了,就这天气,热水送进去就变成冷水了,再者,哪个侍卫有这闲情逸致,天天啥活儿不干就只守着给十三阿哥送热水?

    所以十三阿哥那日子,当真是苦。

    别说是章佳氏在宫里抓心挠肝了,就是胤禛在宫外,都整日里发愁。

    这一转眼也就到了大年夜,因着乌雅秀贞之前为十三求情的话,康熙对乌雅秀贞也有几分迁怒,往年大年夜,他是很给乌雅秀贞面子,愿意让乌雅秀贞坐到跟前来的,今年嘛,干脆就将女眷给安排到后面去了,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看见章佳氏哭哭啼啼。

    再有,惠妃最近也是心情不好——大阿哥还被关在府里呢。

    今年这年夜宴,怎么说呢,每个进宫来的人,都是心惊胆战的。皇上一脸恨不得人人弄死的表情,阿哥们……除了三阿哥挺高兴,十四阿哥活蹦乱跳,八阿哥温润和善,九阿哥笑嘻嘻,剩下的好像都不怎么高兴。

    再者,刚被废了太子,谁都知道康熙现在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所以谁也不敢在这大过年的做个出头的,毕竟脑袋是自己的,掉了就没有了。

    “你说胤禛去了毓庆宫和养蜂夹道?”散了宴席,康熙就到了乾清宫,正准备更衣呢,就听见魏珠来回话了。

    毓庆宫那边,康熙是让人严密看守的,就等着有人出面和胤礽联络,到时候就能将跟着胤礽谋反的乱臣贼子给一网打尽了。但是等这么些天,竟是胤禛出面了?

    魏珠小心翼翼瞧一眼康熙神色,赶紧补充:“是,送了酒水和饭菜,和十三阿哥那边是一样的。不过,十三阿哥那边酒水更多些。”

    毕竟天冷,喝点儿酒水能暖暖身体。

    康熙脸色莫测,本来已经换了衣服了,又让人去拿了大氅来,收拾整齐,就往毓庆宫去了。

    毓庆宫里,胤礽正坐在桌子前面给自己倒酒,他并不知道毓庆宫的门被人打开,现下康熙正带着人,就站在门外呢。

    胤礽一边喝一边笑:“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了,也就胤禛还记得给孤……哦,孤已经不是太子了,给我,给我,哈哈哈,给我送一壶酒来。”

    太子妃等处皆无动静,只胤礽自己自斟自饮。

    他絮絮叨叨的说话,一会儿说自己没白对胤禛好,一会儿说康熙狠心,一会儿又说大阿哥得偿如愿,一会儿又说好算计。饭菜不见吃,酒水倒是没一会儿就少了一大半。

    康熙皱了皱眉,干脆又带着魏珠转身走人了。

    出了毓庆宫,在拐弯处站了良久,康熙也只沉默着回了乾清宫,养蜂夹道那边,丁点儿不想去。

    乌雅秀贞那边也知道胤禛往这两处送了饭菜了,开玩笑呢,胤禛带什么进宫,她这个名义上的后宫之主岂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那指不定哪天睡梦中,就被人摘掉了脑袋呢。

    她知道,她还顺便帮胤禛安排了一下东西,不然就等着半夜里送去,那饭菜早就冻成了冰疙瘩了。至于康熙下令不许送东西,呵呵,大过年的,那些侍卫都是人,又不是木头桩子,那关着的是康熙的亲儿子,又不是康熙的死敌。

    再者,雍郡王亲自送过去的,侍卫就是不给胤礽和胤祥脸面,也得给胤禛脸面是不是?康熙也没说,不许送年夜饭过去啊。

    过了年,三月里,春暖花开,再一次的选秀就开始了。

    因着这十来年,选秀年龄的变化,许多秀女的人生轨迹是已经发生了变化的,比如说,本该是这次选秀进胤禛府里的钮祜禄氏,因着年岁不够,这次就没有参加。

    再比如,本来赏赐给八阿哥的张佳氏,因为年龄的问题,超过了选秀年纪,上次选秀就已经落选,自己出宫嫁人去了。

    八阿哥这子嗣问题,就连康熙都亲自过问了。于是不管惠妃是不是在吃斋念佛,也不管良妃是不是与世无争,这两个,都站出来要给八阿哥挑选秀女了。

    惠妃早有经验,在让人打听了秀女的身份相貌之后,就叫了几个过去见。

    良妃没什么经验,她之前是身份地位不够,好不容易做了良妃之后,又因为八福晋善妒,八阿哥也护着八福晋,人夫妻俩自己不愿意要人伺候,所以良妃也没经办过这事儿。

    所以呢,就莽撞的,亲自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秀女们住的地方,过了初选,就需得在储秀宫住一个月,一边学规矩,一边被后妃们挑选,若是有相中的,就留牌子,相不中的就撂牌子。

    撂牌子了,就能出宫回家等着嫁人了。

    留牌子了,这次不指婚,下次也是要指婚的。在下次选秀之前,内务府和礼部会将上次留牌子,但皇上没有指婚的秀女,在拿出来记载名册上,先给康熙过目。

    所以,一般不会出现留牌子会被皇上遗忘,然后一辈子不嫁人的事情的。顶多是拖延三年,但拖延三年下来也不过是二十岁,再嫁人顶多是有些嫁的不好而已。

    良妃去了储秀宫,第一眼就看中了个女孩儿,是汉军旗的,毛氏。家里阿玛是个小官儿,身份不算很突出,但是身材比较……用嬷嬷们的话来说,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那种。

    良妃看上之后,就立马叫了八福晋进宫。她之前因着纳妾的事儿和八福晋有过争论,后来虽说是被八阿哥安抚住了,但毕竟也留下了心理阴影。

    良妃是个温和人,她也知道八阿哥做大事儿,是少不了八福晋帮扶的。既然八阿哥自己也愿意和八福晋恩恩爱爱,那她就不做那个恶人了。毕竟她只这么一个儿子,并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就和儿子离心。

    所以这侍妾的事儿呢,她也不问八阿哥,就只问八福晋,若是八福晋也愿意,人就送过去。若是八福晋不愿意……

    她看一眼冷着脸坐在下面的八福晋,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们汗阿玛,之前也说过,老八这个岁数了,还膝下无子,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这事儿你是知道的。现下就两条路,要么呢,你立马生一个,有了嫡出的,无论是我还是你们汗阿玛,都不会再对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指手画脚,不会再多一言。要么呢,你不能生,也不要拦着别人生,这子嗣,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有的。”

    给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再者,你既然不能生,也该为日后打算一番,这孩子无论是谁生下来的,将来只养在你身边,到时候就和你自己生的一样……”

    她没说完,八福晋就冷笑了一声,这抱养的,如何能和亲生的一样?只看八阿哥,到底是更孝敬良妃还是更孝敬惠妃?说句丧良心的,八阿哥对惠妃,还有些避之不及呢。

    这世上,哪儿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自己亲生都还不一定是个孝子呢,指望抱养来的对你掏心掏肺?

    良妃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民间又有带子的说法……”

    不等八福晋冷哼,良妃自己就顿住了,之前也是这说法,八阿哥就收养了幕僚何先生的小女儿,现下都还养在八福晋跟前呢。带子,也不知道带到哪儿去了。

    良妃就不说话了,她早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八福晋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将人带回去的。既如此,她何必再多费口舌呢?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

    她就是再为八阿哥着急,这纳妾的事儿,也需得他们夫妻自己同意了。

    实在是不行,她就不插手这事儿了,真等康熙问到头上来,她就不信胤禩自己不动摇。只要胤禩动摇了,八福晋能算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现下他们夫妻感情要好,她做太多,难免被当成恶婆婆。只等他们夫妻自己感情破裂……良妃垂下眼帘,只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新作的指甲套,上面用玉石雕琢了兰花,好看是好看了,就是难免有几分俗套,不如新鲜兰花有灵性。

    沉默的时间太长,八福晋心里就越发的难堪。

    良久,八福晋胡乱点头:“既然是额娘看中的,那想必是个好的,既如此,那回头就请额娘做主,送到我们府里去吧。”

    良妃抬头看她一眼,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应了。

    八福晋起身:“若是母妃没别的事儿了,那儿媳就暂且告退了。”

    良妃摆摆手,八福晋强撑着行礼,然后出宫,一路上都是冷着脸,一直到上了轿子,眼泪才落了下来——子嗣这种事儿,无论如何,只要八阿哥没孩子,这事儿她就没办法强硬。

    若胤禩只是寻常男人,那无论是过继还是抱养,也都有解决的法子。可偏偏,胤禩是那样有大志向之人。以前呢,有太子,胤禩那点儿野心并不敢让人看见。可现在太子被废,胤禩现在是有些意气风发的,他对那个位置,有一种志在必得。这时候,没子嗣,就成了他的弱点了。

    只是良妃的话,八福晋是不会屈服的。她毕竟这么些年,早在这事儿上,将良妃给得罪完了。

    可偏偏,这段时间,胤禩也是明里暗里的提过这事儿的。

    没有子嗣,那康熙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将胤禩作为继承人来考虑的。

    八福晋这点儿伤心难过,那拉氏是不知情的。那拉氏现在颇有点儿头疼,为什么呢?因为大格格的婚事,胤禛是觉得,该早点儿给大格格相看好了人家,若是能留在京城那自然是最好。

    可李氏呢,又觉得大格格现在年纪小,不要着急——李氏这些年是很信任九格格的各种养生说法的,就觉得女人年纪小就婚嫁就生孩子,对谁都没好处,就像是她自己,当年进府年龄小,生了弘昀就是个体弱的,后来过了二十岁,生了弘时就是个身体强壮的。

    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娘。那拉氏作为嫡母,就很想甩袖子不管这事儿了,但偏偏她这性子吧,自来周全,又不能当真舍下这四福晋的身份,于是就想考虑个两全之策。

    又要留在京城,又要别现在成亲。

    那拉氏自己很是为难的时候,李氏自己就提出了解决法子了,她看上了那拉氏的娘家侄子。怎么说呢,李氏出门的机会实在是少,见过的适龄少年郎呢,也没几个,除了府里的侍卫,也就是那拉氏的几个侄子了——因为那拉氏的缘故,她几个侄子经常来送节礼,走亲戚嘛。

    那个老大家的,嫡出的,幼子,就很符合李氏的要求了。

    再者只看那拉氏的品性就知道,那拉家的人,人品是不会错的。

    李氏就主动找那拉氏探寻,想看看这位大侄子,有没有婚约之类的。那拉氏转头一琢磨,也觉得,以前可真是灯下黑了,竟是没看到这样一门好婚事。

    大格格是她看着长大的,这管家理事也都是跟着她的,侄子是自家人,那从小也是十分了解的,这两个要是凑在一起……也挺好啊。

    大格格是胤禛亲闺女,第一个闺女,那拉氏当即就找了胤禛商量。

    胤禛一琢磨,这婚事简直不要太好,既能让自己后院妻妾和谐,又能让闺女得到好姻缘,那拉氏的侄子,自己也是见过的,老实人,于是干脆就进宫找了康熙。

    话都是现成的,一来是嫁闺女,给府里增添些喜气。二来呢,孩子们确实是到了年纪嘛,大格格十六岁了,及笄了,今年赐婚,明年成亲,正正好。

    康熙暂且是没有和亲蒙古的心思的,毕竟十七格格刚嫁过去没多久,准噶尔现在平静,蒙古其余部落也很稳定,暂且不需要人来和亲联姻。

    于是,大笔一挥,这婚事就定下来了。

    人家做父母的都没意见,皇上也同意,乌雅秀贞自然也就不会多事儿了。

    她只挑选了库房里的东西,做为添妆,让人给大格格送了过去。

    再后来,惠妃就给大阿哥求情,再加上大阿哥的继福晋,张氏,有了身孕了,大阿哥就又被从府里放出来了。

    大阿哥被放出来之后,一开始是很有几分收敛的,也不知道他之前被禁足,是反思了还是如何,反正前几天,在朝堂上也是一声不吭,对胤礽的事儿不发表一句言论的。

    但后来,这位大阿哥就搞了件儿事情。到了六月里,他忽然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个道士,将人给供奉起来了,说是人家算命看相十分灵验。

    这年头,只要不是沉溺,那有点儿信仰什么的,皇上也并不管。毕竟,皇上自己也信佛,胤禛也信佛,阿哥里面,五阿哥因着太后养大的,信喇嘛,十二阿哥因着苏麻喇姑养大的,也信佛。

    七阿哥因着自家额娘成嫔的缘故,信道。

    八阿哥……大约是想起来什么信什么,并没有专一的信仰。

    所以大阿哥养个道士,并不算是很惊世骇俗,皇上连问都不愿意问的。可偏偏这个道士吧,也不是个安分的,在跟着大阿哥一起去酒楼的时候,正碰上八阿哥九阿哥一群人,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当场就给八阿哥等人相面起来。

    相看半天之后,说了一句话——八阿哥的相貌,贵不可言。

    这世上,除了皇上,谁能贵不可言呢?

    大阿哥当场就变了脸色,对八阿哥还有些嘲讽。九阿哥是喜滋滋的,还特意打赏了这位张明德道士。

    这话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连康熙在乾清宫都问起来了这事儿:“当真说了这话?”

    胤禛皱着眉没出声,十四迫不及待:“是,真真的,儿臣当时就在附近,听说了这事儿之后连忙赶过去了,八哥当时还正在斥责那道士,说他胡言乱语呢。”

    胤禛侧头看了一眼十四阿哥,说什么在附近,估计就是听说了这事儿之后,立马赶过去看热闹的。

    六阿哥笑道:“该不会是八哥被算计了吧?”

    八阿哥忙忙摆手:“当不得真,不过是一个野道士胡言乱语,再者,我们身为皇子阿哥,这出身,本就比寻常人高,说一句贵,也不算错。”

    九阿哥赶紧说道:“但贵不可言,那可就是另说了。”

    六阿哥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真觉得九阿哥这人吧,有点儿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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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因着这事儿都闹到了乾清宫,康熙也就对这个张明德有了几分好奇之心,并派人到宫外找了,想让他进宫来相面。但没想到,这张明德却像是凭空消失了,哪怕康熙的人,都没能找到半点儿踪迹。

    于是八阿哥这贵不可言的说法,就成了京城里的人尽皆知的,却又只能在背地里讨论的事儿了。

    连胤禛都有些佩服八阿哥这法子:“虽说是明面上可能会触怒汗阿玛,但又确实是站出来,表明了自己想要夺嫡的野心。若是他不站出来,哪怕是他有这心思,但却只排行八,上面又有如此多的兄长,别人选择他的可能性,就实在是太低了,但他自己有这份儿心思,那排行,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若是没有张明德这批命,八阿哥又不能主动跑到康熙面前说,你都废掉了太子了,不如考虑考虑我?

    他敢这样做,康熙就能立马给他一刀。

    那如何才能站在朝臣面前说,我八阿哥胤禩,也是有夺嫡的心思的,所以你们想要弄个从龙之功的,倒不如考虑考虑我。

    朝堂上的势力,原本是五五分,大阿哥和太子。可现在,太子被废,大阿哥虽说被放出来了吧,但因着之前他要诛杀太子的说法惹怒康熙,所以现下也算是……倒台状态。

    于是,这些势力就算是群龙无首。

    想要夺嫡的,谁不想要收复这些势力呢?三阿哥人家就出手了,之前就给康熙上了折子,表示自己想要修书,请康熙派些人手帮衬。这样一来,朝堂上的文官,就被三阿哥收拢了一大半。

    毕竟文官,谁不想要修书,来个青史留名呢?修书这事儿,那功绩大的,想一想孔子,想一想司马迁。

    三阿哥一出手,八阿哥必然也着急,因为他知道,太子这一派的势力,必然是要归于胤禛的,哪怕胤禛没表明过自己有夺嫡的心思,可废太子能甘心将自己手里的东西,给外人吗?

    五阿哥暂且没什么动作,六阿哥不用说,和胤禛本来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素来感情要好。

    八阿哥就有点儿着急啊,如何才能在这些争夺的人手里,分一杯羹呢?

    所以才有了张明德这一出,大阿哥的势力,明面上是交给八阿哥的,然后朝堂上,也得给人一个保证——我胤禩,并不是个胆小之人,我也有野心,就相当于是张贴了招聘榜。

    谁若有意,可以来我八阿哥胤禩这里,试一试。

    偏偏这事儿呢,又不是八阿哥自己安排的,张明德是大阿哥的人,说话的时候是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八阿哥也能顺顺利利的不沾染一点儿尘埃,康熙哪怕猜忌,却也不能明着处罚了八阿哥。

    胤禛将这里面用意一分析,自己都忍不住给八阿哥鼓掌了,这一招,实在是高。

    六阿哥就问道:“现下八阿哥算是彻底站在了台前,那大哥就甘心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

    “大阿哥不甘心也没法子,他自己也断了这条路了。”胤禛微微摇头说道,从大阿哥提出代替康熙诛杀太子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断了和皇位的缘分了。

    因为康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主动提出诛杀兄弟,残害手足的人做皇帝的。否则,今儿能死一个胤礽,明天就能死一个胤祉,后天就能死一个胤禛,一直到康熙的儿子们都死绝。

    大阿哥当时可能是被废太子这消息给激动的,一时情绪上头,这才冲动之下做了这选择。但是被圈禁这么一段时间,估计大阿哥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所以,大阿哥才会配合了八阿哥,当街喊出了这么一句贵不可言。

    毕竟,帮衬八阿哥,日后惠妃凭着八阿哥养母这身份,还能得个善终。若是帮衬了别人……大阿哥仔细想一想,哪个弟弟都不合适。

    三阿哥不行,四阿哥不行,五阿哥……也不行,六阿哥不用说,七阿哥那腿脚,本身就是在皇位之外的,根本不用考虑的。所以,也只一个八阿哥,才是大阿哥唯一的选择。

    “那日后……”六阿哥又问了一句,胤禛顿了顿,微微摇头:“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现如今,咱们只要忠君爱父即可,凭本心做事儿。”

    他去永和宫请安,自家额娘时常说的一句话——你们汗阿玛,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以前他只觉得乌雅秀贞和康熙情深,但现在嘛,说得多了,他也就品出来了。这天底下,若说谁对汗阿玛的身体情况了解的更清楚,那也只有额娘了。

    或许,还有九格格?

    那额娘这句汗阿玛身体健康,就不是白说的。

    若是汗阿玛还有十年寿命,和汗阿玛还有二十年寿命,这是完全不同的。

    就比如太子,能坐三十年太子之位。若是汗阿玛只有十年寿命,指不定下一个太子能熬得住。但汗阿玛若是有二十年寿命,下一个太子,不一定能熬得住二十年。

    胤礽的三十年,是因着从小被康熙带大,父子之间情深。可下一个太子,也就没有胤礽这份儿被康熙亲自养大的感情了,那自然是不能用三十年来消耗的,所以,只看二十年。

    当然,十年二十年,都是个虚数,也可能康熙三五年就厌烦了。反正废过一个太子了,再废一个,好像也没什么。

    所以现下不能是和胤禩一样,抢着冒头,得安安分分的,老老实实的,做自己该做的,但凭本心。

    兄弟俩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十四的声音:“四哥,六哥,在吗?”

    胤禛转头看窗外,就见十四兴冲冲的过来,苏培盛忙拦了一下,胤禛就喊到:“让他进来吧。”

    苏培盛让开,十四就伸手扶着栏杆,干脆从那围栏上一跃而过,然后就进了书房:“四哥,张明德这事儿你看出大哥的用意了没有?他就是看自己泥菩萨过江了,所以要将八哥给退出来做挡箭牌吧?张明德是他的人,还不是他想要张明德说什么,张明德就说什么吗?”

    十四还有些替八阿哥打抱不平:“以往八阿哥对他也算是尊重,没想到大哥竟是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兄弟情分,心思狠毒。”

    胤禛和胤祚互相看了一眼,确定了,他们这个亲弟弟,就是个没脑子的。

    胤祚不忍心,看十四傻乎乎像是个脑子缺点而东西一样的,生怕他当真去找大阿哥要个说法,就将自己和胤禛的猜测说了一下。

    十四阿哥顿时张大嘴,一脸的不敢置信:“所以,这事儿是八哥自己谋算,那大哥这样被算计,就心甘情愿的背了?”

    “不背怎么办呢?他又不是孤身一个人,他有妻子儿女,有额娘的,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他受苦。”胤祚说道,若是自己走投无路了,总不能带着妻子儿女全都一脚踏上绝路,得为他们寻找一条出路才行。

    八阿哥,就是大阿哥寻找的这一条出路。

    十四琢磨了一会儿,眼睛就越来越亮:“那也就是说,八哥是主动将心思剖明,放在了明面上的,既如此,咱们是不是也能正大光明的,站出来夺嫡?”

    他转头看胤禛:“四哥是最了解废太子的人,也是废太子最亲近的人,你若是站出来振臂高呼,是不是那些太子党,就有了归附之处?”

    现如今,随着废太子胤礽被圈禁毓庆宫,太子党正是群龙无首,惶惶不可终日的浮萍呢。

    胤禛顿时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呢,胤礽如何,那是汗阿玛的事儿,这将来册封太子的事儿,也是汗阿玛的事儿,和你我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安心办差,其余事情不要胡乱插手……”

    十四就不高兴:“四哥你不会是胆小不敢出头吧?这种时候正应该出头的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看人家胤禩,人家都有这样的胆量,你不一向是高高在上的管教弟弟们的吗?该你站出来的时候,你怎么当缩头乌龟了呢?”

    胤祚都忍不住皱眉喝到:“十四,谁教你这样和兄长说话的?有没有点儿尊卑大小了?四哥如何做,自有盘算,用得着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你若当真是能干,你再想想你之前挨的板子。”

    十四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说话就说话,揭人家伤疤做什么?再者,那挨板子的事情,你们不提也就算了,提起来,那可真的要好好算账了,我在外面挨板子,你们亲哥哥呢,在里面叫好,让侍卫狠狠的打,这是亲哥哥能做出来的事儿?

    还不如人家八阿哥呢,至少人家还求情了。

    十四看胤禛和胤祚就越发不顺眼,一边觉得他们胆小,同样是汗阿玛的儿子,那太子被废了,和自己亲爹说一句我想当太子,有什么不对的?你看人家八阿哥,就光明正大的喊上了。

    一边又觉得,他们畏手畏脚将康熙当成了洪水野兽,心思太过于……凉薄。对亲爹都如此,那对亲兄弟能好了?

    不欢而散,十四走的时候都气呼呼的,胤祚还皱眉呢:“会不会找额娘告状去了?”

    胤禛揉着没头的手就忍不住顿住了,很有这个可能啊,就十四这性子,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指不定真的要进宫告状去?但仔细想想,胤禛又放心:“额娘素来明理,并不会偏听偏信。只要他不是傻的要到汗阿玛跟前去告状就行。”

    胤祚嘴唇动了动,想和胤禛解释一句,十四虽然熊孩子一个,心思单纯好骗,但又不是真的傻子。但是吧,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他也不是十四阿哥肚子里的蛔虫,也不知道十四会不会一时冲动,做个让人想不明白的操作。

    所以他立马起身:“我到宫里看看去。”

    胤禛也跟着去,正好好几天没给乌雅秀贞请安了。因着废太子之后,有许多事情一时之间没了着落——太子随着康熙去蒙古之前,毓庆宫还有属官,朝堂上也有许多事情,都有胤礽的决定和手笔,现下一下子,能做主的人进去了,许多事情就没办法继续了。

    于是,康熙只能是让胤禛赶紧接手,能早些解决的就早些解决了,解决不了的,就想个法子,别总耽误在那儿。

    忙起来了,胤禛也就少有机会进宫了。

    到了永和宫,乌雅秀贞正在插花呢,章佳氏在一边帮忙,章佳氏现在枯瘦枯瘦的,乌雅秀贞也是担心她因着十三的事儿再有个想不开,干脆就给她找些事情做,免得人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见胤禛和胤祚过来,章佳氏笑着打了招呼,就带了花瓶,叫了宫女,打算再到御花园采摘些鲜花,也是知道胤禛和胤祚是有事儿找乌雅秀贞的。

    胤祚还有些好奇没见到十四呢,乌雅秀贞听他问起来,就笑道:“是十四又闯祸了?”

    “倒也不是闯祸,就是有些……”胤禛沉吟了一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皱眉:“这孩子……都当阿玛了,还是这样孩子心性,那朝堂上的事儿,岂是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决定的?册封不册封太子,是你们汗阿玛才能做主的事儿,你们做儿子的,只管做到孝顺听话就行了,难不成还能帮着你们汗阿玛拿主意?亦或者是逼迫你们汗阿玛拿主意?”

    她看着胤禛说的这番话,胤禛心里一激灵,立马就明白了乌雅秀贞的意思——朝堂上的事儿,谁也不能代替康熙做主。康熙才是皇上,他们虽说是儿子,却也是臣子。

    这世上,哪儿有臣子代替皇上做主的?

    若康熙是那种性情比较弱,能被朝臣左右的帝王也就算了,但偏偏康熙不是,康熙虽然看重仁名,却也是当年十来岁就想法子除掉鳌拜的人,他年幼起就不会被人随意摆布了,现如今做了几十年皇帝,难道还能被朝臣给左右了?

    所以,这废太子立太子的事儿,只是康熙的事儿,别的什么人,都不能代替康熙说话。

    胤禛就忙点头:“是,儿臣明白额娘的意思了,儿臣和六弟必然谨记身份,只做到儿子的本分,只为汗阿玛分忧解难。别的,不敢妄想插手。”

    “十四脑子糊涂,看着人家八阿哥得意,就想跟着嚣张一把,你们做兄长的,能管就管管,真管不住,那就放任他玩儿去,反正年幼嘛,等他自己长大了,撞南墙了,就该知道回头了。”

    反正康熙活着的时候十四也没受苦受罪,反而一路意气风发的做了大将军王。

    等康熙……胤禛是亲哥哥,到时候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从中斡旋,总能让十四接受命运,然后老老实实的给他四哥办差的。就算是他不愿意办差……嗯,做个富贵闲人,也比上辈子被圈禁起来强。

    乌雅秀贞摆摆手,并不很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且放心,他若是来了我这儿,我定会训斥他的。不过他现下都是做阿玛的人了,他若是非得不听,咱们也没法子是不是?”

    乌雅秀贞这话算是明白了态度了,胤禛和胤祚立马就知道如何做了。

    出宫之后,兄弟两个各自分开,各回各家。

    胤禛现下虽然有差事,但他寻常时候并不如何出门,反而是叮嘱了四福晋,闭门谢客,无论谁找上门,都不能见,原先的太子党,现下要转投他的,更不能见。

    总之,并不将自己当成太子党接下来的领头人。

    六阿哥也有自己的差事,除此之外呢,他那水果嫁接也忙出了些成就来,现如今正打算和康熙汇报呢——这成就也挺大的,毕竟将年幼树苗嫁接到老树桩上,能缩短果树前期未结果年限,这对种植果树的百姓来说,那可真是大功德一件儿了。

    提高水果产粮,改善水果品质,这衍生而来的果酒,果脯,果酱,水果罐头等等生意,那可是全民得利的事情。对朝廷,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康熙一听说六阿哥这嫁接法子的成功,立马就忍耐不住,带了六阿哥一起往庄子上,亲眼去看那些嫁接过的果树去了。

    六阿哥是陪着去的,一路上还要详细介绍一番,如何嫁接,嫁接分几种法子,哪一种的果树适合什么样的嫁接法子,嫁接之后如何保护养育。

    康熙听的认真,一路上不住的点头。

    转头这推广的事儿,就交给了六阿哥,毕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六阿哥和四阿哥都有差事忙,就剩下十四整天里上蹿下跳了,他估摸是看出胤禛确实是不会出头了,索性就跟着八阿哥身边,打算看看八阿哥是如何做事儿了。

    学了八阿哥这一套,日后,指不定他能自己干一番事情?四哥和六哥胆子小不愿意,那他十四来干,反正他们亲兄弟,若是他成了,也不会亏待了四哥和六哥啊。

    十四这人吧,也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说,想到就去干,绝不拖拉。

    十四很快就和八阿哥成了好兄弟,就好像连九阿哥都要退一步了,八阿哥走哪儿也总带着十四阿哥,差事上,十四有什么不明白不懂的,八阿哥也总很仔细的解释指点。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都好奇吃惊呢——十四阿哥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大毛病?有亲哥哥不跟着,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八阿哥,倒是形影不离的。

    但随着八阿哥一番谋划,给十四阿哥找了个好差事之后,这种好奇就变了,成了佩服了。然后,八阿哥这府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门前马车如流水就,来往人烟络绎不绝。

    顺便,八阿哥府上还传出来了好消息——之前选秀进了八阿哥府上的庶福晋,有了好消息了。如此一来,朝堂上关注八阿哥的人也就越发多了。

    八阿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人长得好,大方和善,温润,谁和他说话来往,他都十分客气有礼貌,哪怕是官位比较低的,到了八阿哥府上,也能被招待的十分周到。

    如此一来,朝堂上都开始说八阿哥礼贤下士,是个十足十的贤王了。

    贤王这说法,以前也有,但那会儿八阿哥毕竟没有被册封为郡王,所以也就是传了几天就没了下文了。可现在,八阿哥是郡王,这贤王的名号,就更体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开的头,总之,八阿哥就成了八贤王。

    胤禛听着外面这说法,都忍不住摇头,八阿哥这名声越发响亮,怕是汗阿玛心里……要越发不喜欢了。

    但他可不管这事儿,他只管办差。

    眼瞧着又到了夏天了,养蜂夹道那边,日子实在是难过,胤禛想着,也过去小半年了,指不定康熙已经消气了,就大着胆子求康熙,想将十三给挪个地方。

    可没想到,他这边刚提出来,康熙就大怒,在御书房还砸了一套茶杯。差点儿没砸到胤禛脑袋上,但那茶水,也落到了胤禛身上,挺狼狈的。

    出宫之后,他本来想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的,却没想到走到半路,被人给拦下了,马车外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是我那大外甥吗?”

    胤禛皱了皱眉,掀开了帘子,就见隆科多正站在外面,双手抱臂,笑眯眯的往这边看:“还真是我那大外甥啊,不过,也不知道大外甥现在还认不认识我这个便宜舅舅,该不会是我那短命姐姐走的太久了,你也不认识我这便宜舅舅了?”

    胤禛微微抿唇,起身下了马车,给隆科多行礼:“给舅舅请安,舅舅可别胡说八道,到底是我不认得你,还是你不认得我?年年佟家那边,我是没落过礼节的,但佟家可是从不曾给过我什么回礼。”

    所以,谁不认谁,这可不好说。

    隆科多一挑眉:“我佟家是少那几份儿节礼的人家吗?行了,别抱怨了,我家老爷子顽固,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既然你还认我这舅舅,那舅舅我今儿大方,请你喝酒,去不去?”

    他拿着腰间的荷包晃了晃:“舅舅银子多,今儿你有口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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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乌雅秀贞一觉睡醒,已经是到了半下午了,她刚起床有些迷迷糊糊,洗了脸才算是清醒,正好九格格过来,她就笑着问道:“这段时间可算是忙完了?竟是难得见你回宫。”

    九格格在永和宫一直是自在得很,一边笑着答话,一边在乌雅秀贞身边坐下:“总算是忙完了,刚才回宫,瞧见四哥和隆科多喝酒去了,也不知道隆科多找四哥有什么事儿。”

    “左不过朝堂上那些事儿,你四哥线下也是京城里有名的人呢。”乌雅秀贞说道,太子倒台了,胤禛这个太子党的领头人,是不是要直接取代太子了呢?

    不光朝堂上许多人猜测呢,连民间现在都在议论,太子倒台了,剩下的阿哥们哪个才是最后的赢家的。莫怪阿哥们为了这一个皇位连兄弟之情都不顾,实在是这一个位置,太诱人,前朝后宫民间,哪个不是盯着这一个位置的?

    隆科多找胤禛这事儿,乌雅秀贞是半点儿不好奇的,不过呢,隆科多并不代表佟家。佟家……若是没记错,好像是支持八阿哥的?不过隆科多到底是佟家嫡子,也算是有些人脉本事的,隆科多和十三,还有张廷玉,以及七阿哥胤祐,都是胤禛的左膀右臂,也是胤禛定江山的最中坚的力量。

    以前乌雅秀贞因着隆科多内宅的事儿,是有些瞧不上隆科多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嘛。可现在,时间长了,她对隆科多也就没什么好不好的印象了,毕竟她一个后宫妃嫔,隆科多又是个大男人家,一年到头,面都不一定见一次,她上哪儿知道隆科多是个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又是个什么品性呢?

    人嘛,又不是长久不变的。人今儿做个什么事情,明天换了想法,就能换个事情做。

    所以隆科多和胤禛接触,乌雅秀贞也并不过问,也不打算插手。他们君臣能像是上辈子,那算是胤禛福气,毕竟人才难得。若不能像是上辈子,反正这辈子胤禛也和上辈子不一样了,性情也没有那么执拗顽固了,所以手底下,其实也还是有许多别的人可用的,算隆科多没福气。

    “再者,你四哥虽然当着我的面儿不会提,但佟皇后……确实是对他很不同,情意非同一般,那隆科多又是佟皇后最疼爱的弟弟,隆科多找上门,你四哥无论如何都是要给面子的。”

    乌雅秀贞说道,问九格格:“我听说你那卫生部是要有大动作的?”

    九格格点点头:“打算办一个惠民义诊。”

    义诊这种事儿呢,其实各处都是常有的,一来是开药铺的,十之八九是有仁慈心思的,愿意惠及百姓。二来呢,也是要打出一些名声来,谁家的药铺看的好,日后百姓就选择谁家药铺。

    医院大夫多,日常里也忙,这种义诊倒是从未举办过的。

    “再有,想开一个宣传会,宣传一些常见疾病的辨别方式,还有生活中该留意的保养方式等等。”九格格说道,就像是现代大夫经常开些讲堂一样。

    “还有组织下乡。”九格格又说道,乌雅秀贞听着都觉得九格格这安排有些太忙:“有那么多大夫让你用吗?又要义诊,又要讲学,又要下乡……你那医院是打算关门大吉的吗?”

    没一个能用的留在医院,病人去了,找谁看病?

    “所以需得计划安排好。”九格格说道,顿了顿,问乌雅秀贞:“下乡这个,额娘要不要去看看?”

    乌雅秀贞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又不会看病,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若是需要银两,我这里倒是还有些。”

    九格格就笑嘻嘻的:“还是额娘明白我。”

    “我若是不明白你,我也白养活了你这么些年了。”乌雅秀贞说道,伸手戳一戳九格格额头:“要多少银子?”

    “一万两吧,买些药材足够了。”九格格说道,顿了顿,撺掇乌雅秀贞:“额娘有没有想过办个慈善会?”

    乌雅秀贞摇头:“没有,你也别给我出主意,我可不是你十二妹妹她们,光听你忽悠,你看看现在一个个的,忙的人影都见不着一个,我啊,有空喝喝茶,做做绣活儿,画个画儿,找你们章佳妃母打打牌,这日子岂不是逍遥自在?”

    虽说她不知道那慈善会是做什么的,但是九格格说出来的,那必然是要很忙碌的。就像是七格格现在还抽不开身的妇联会,就像是十二格格现在忙的热火朝天的助学会,就像是九福晋被困在医院里整日里看账本。

    这么说吧,但凡被九格格盯上的,最后的结果就一定是被忽悠着给九格格做牛做马。

    九格格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乌雅秀贞只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她也张不开口去阻拦。虽说在她的认知中,像是她这样的,才该是最符合规矩,最符合礼仪的。可一想到若是将来,女人出门赚钱这种事儿,都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儿……她就觉得的,她不该拦着九格格的。

    所以乌雅秀贞现下的态度就是处于一种,不反对,偶尔还会伸手帮一帮的,但又不会大力支持的状态。

    九格格若能做成,自己作为她额娘,也为她高兴。九格格若是做不成,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到时候指不定还得保她一命呢。

    九格格要银子可以,要人也可以,但是要乌雅秀贞亲自上场,那就不可以了。

    九格格都是有些惋惜:“以额娘现下的身份,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若是额娘都不应,那就没人合适了。”

    旁的人,谁不怕担个沽名钓誉的名声呢?

    乌雅秀贞笑一笑没说话,九格格也就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了胤禛的大女儿成亲的事儿:“我做姑姑的,亲姑姑,不得给准备些添妆吗?偏我又不知道寻常小女孩儿喜欢些什么。”

    大格格呢,虽然是跟着那拉氏学的管家理事,但又是李氏亲生的。别的没学会,李氏那小心谨慎,是学到了骨子里的。明明有九格格这么个做事儿很不合常理的亲姑姑,可大格格偏生是从小恪守规矩,本本分分。

    若是没有九格格做对比,那大格格这种的,才属于是最好的,性子温婉,为人和善,知礼守礼,又很端庄。

    对这样的侄女儿,九格格是真不知道自己该送些什么做添妆的。顿了顿,不等乌雅秀贞回答,就笑道:“不如送个铺子庄子什么的?铺子的话,嗯,也不知道四嫂手里有没有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就大侄女儿这性子,开个化妆铺子是最好了。”

    乌雅秀贞弄明白了化妆铺子的意思,就笑道:“怕是你这金娃娃的名头要保不住了,化妆铺子你觉得赚钱,但我瞧着怕是不太好赚钱,没钱的人家,谁会去花钱化个妆呢?倒不如买个胭脂水粉算了。有钱的,自家就有能伺候的,何必花钱到外面找呢?”

    “额娘这话我可是不同意。”在现代,不也分有钱没钱的吗?那外面那些给人化妆的化妆师,照旧是得花钱请。

    有钱的人家,是有专门的化妆团队,用不着化妆师,没钱的人家,也顶多是自己涂个口红。可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是属于中间阶层的,不至于连一次化妆的钱也掏不起,但也没钱能养得起团队。

    那人生当中,总需要一些化妆的场合,这时候怎么办呢?请化妆师的钱,哪怕心疼,也得请是不是?

    “这成亲啊,及笄礼啊,走亲戚相看人家什么的,若是能有个好看的妆容,只需要几个铜板,那是不是大多数的女子都会心动?”九格格说道,乌雅秀贞顿了顿,也觉得有道理了:“也是,不是专门抓着一个人化妆,而是谁有需要谁去,这铺子,也可能真能赚钱。”

    九格格也觉得自己有道理,拍手就决定了,打算让人赶紧去买个铺子去,她现下手里有钱的很,买铺子这点儿钱,还是有的。至于这铺子的生意,主意她是给了,大格格要不要做,那她就不插手了。

    她若是连店铺里的用品,用人,全都给准备好了,那还有大格格什么事儿?

    九格格说了半天话,也有些累,乌雅秀贞就干脆让她留在厢房休息,也别回公主所了,九格格也没推辞,晚上陪着乌雅秀贞用了晚饭,就干脆留住在东厢房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又出宫,她每日里都有事情做呢,也并非是闲人一个。

    十四福晋进宫来请安,带了新生的小阿哥,乌雅秀贞瞧着高兴,也喜欢,那小阿哥相貌和十四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瞧着就像是小十四。

    她伸手抱过来,自己逗弄了一下,小孩子也不认生,还笑嘻嘻的吐口水泡泡。

    乌雅秀贞就笑道:“十四小时候也是不认生,谁来抱都给抱,这可真是父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对了,我听说你们府上新纳了个侍妾?”

    十四福晋顿了顿,笑道:“是,是个民间女子。”

    民间女子的意思就是家里寻常,既不是当官的,也不是旗人,也不是包衣。

    “家里是做什么的?”乌雅秀贞又问道,十四福晋笑道:“做小生意,有些银钱,是家中嫡女,生的如花美貌。十四爷上街的时候遇见的,看上了,就让人上门去提了,那家里很是高兴,立马一台轿子将人送了过去。”

    人家主动送的,不存在什么强取豪夺,也就不是十四强抢民女。

    但乌雅秀贞还是皱了皱眉:“你这才生了孩子没多久……”

    十四福晋没说话,乌雅秀贞就说道:“你看你六嫂就该知道,你们各自府上的事情,我是不会过问的,夫妻之间如何,看你们自己,可若是你不愿意,你也可以找我来说说。”

    六阿哥和六福晋恩爱,夫妻两个至今是一双人,府里连个伺候的侍妾都没有。

    十四福晋低着头,她自然是知道六阿哥夫妻恩爱的。但是吧,就十四纳妾这事儿,她一开始确实是有些伤心难过的,可现在嘛,她是想开了的。

    生孩子这事儿,实在是太痛苦了,她现下既然有了嫡长子了,也就只打算再生一个,稳固一下地位,接下来就不生了。她若是不生,但又不能拦着十四阿哥不要孩子——六阿哥和六福晋恩爱,六福晋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嫡出,现下正怀了第四个,人家愿意生,和她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呢,十四阿哥纳妾,她就不该拦着,毕竟,这孩子总得有人生是不是?不是她,那就得是别人了。

    但这话吧,不好对乌雅秀贞说,做婆婆的,能护着你,不许丈夫纳妾,就已经是世上挑不出的好婆婆了,没见那拉氏对乌雅秀贞,都将人给当亲娘孝敬了吗?可也绝没有哪个婆婆赞成儿媳妇儿不生孩子的。

    她若是说了自己真实想法,怕是德贵妃能立马找了康熙,让康熙下旨给十四休妻。

    “额娘别怪十四阿哥,”十四福晋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却是半点儿不露,只做贤惠样子:“我现下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正一心一意照看孩子呢,十四爷那边,就有些疏忽了,实在是……没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我愧对十四爷,十四爷这会儿若是能得个喜欢的人照看,我一来放松,能全心全意照顾孩子,二来呢,也为十四爷高兴。”

    乌雅秀贞挑了挑眉,看十四福晋的眼神就带了几分……了然。

    那拉氏和胤禛少年夫妻,感情要好,两个人都是理智之人。所以,既是夫妻情深,也不会惊世骇俗为彼此守身,既看重孩子,又不会只将孩子当成唯一。

    他们夫妻,就是很标准的世俗称赞的那种夫妻,有情有义有责任,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六阿哥夫妻呢,就属于那种比较……和世俗不同的夫妻了,只他们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孩子嘛,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并无所谓。六阿哥用一句很粗俗的话来说,那就是情种,以往是看不出来的,也就成亲之后才让人看出来的。

    到了十四夫妻了,大约就又是另外一种样子了——十四福晋只要孩子,十四阿哥只要权利。夫妻两个生孩子,是因为必须得有一个孩子。孩子有了,十四福晋要一心一意做个贤妻良母,贤惠大度的正室。十四阿哥呢,就要开始广阔后院,寻花问柳了。

    怎么说呢,人家十四福晋既然有这个做贤妻的心思,那乌雅秀贞大概是无论如何劝说,人家都不会很当回事儿了。

    所以顿了顿,乌雅秀贞也就并未多说什么了:“照看孩子是好的,不过,你到底是嫡福晋,府里的事儿,该你出面的,还是你来出面才好。再者,十四那边呢,你也提醒一些,别弄那么些人,乌烟瘴气的,到时候这后院里再争风吃醋,牵连到孩子,那才是哭都晚了。”

    所以,除了孩子,剩下的事儿,该上心还是要上心的。

    十四福晋冰雪聪明,哪儿能听不出来这话?忙就点头应了:“是,儿媳回头会多留意的,虽说……十四爷也该留意身体。”

    太好色,伤身。

    乌雅秀贞说到做到,说不插手儿子后院的事儿,就真的不插手。十四福晋如何料理,那是十四福晋的事儿。

    六福晋那边,自然也是有许多人看不惯的,尤其是八福晋,总觉得自己和八阿哥才是最恩爱,偏八阿哥这庶福晋怀孕,八福晋脸面无光——就好像这么些年八阿哥府上无所出,全都是她八福晋善妒,自己不能生,就绝不许其他人生一样。

    本来这夫妻之间多了人,她心里就有些憋屈添堵。再看看六福晋,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嫉妒的,眼红的都要滴血了。

    于是来宫里请安的时候,就提起来了六福晋:“听说六弟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爽?”

    乌雅秀贞正在和那拉氏说话呢,宫宴嘛,中秋佳节,难得团聚,天气也有些凉爽了,废太子的事儿也快过去一年了,康熙总算是情绪稳定了,所以大家是和和乐乐的,那拉氏就说起来要将弘时也送到宫里来读书的事儿。

    来宫里读书是个好事儿,一来是和兄弟们相处,一起读书有情分在。二来呢,宫里的先生,那都是大儒,总比胤禛再花费心思到外面寻摸先生强。

    听到八福晋的话,乌雅秀贞就转头看一眼,六福晋确实是脸色不太好,有些太过于苍白了。

    她正笑着说话呢:“最近这天气变化无常,没来得及更衣,有些着凉了,不过八弟妹不用担心,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吃两副药就好了。”

    “既然是生病了,那可得多留意,免得过了病气给孩子们,对了,六嫂若是生病,那府里的孩子们是谁照看呢?总不能是六哥一个大男人照看吧?男人到底是不如女人细心,六嫂也放心?”

    八福晋又问道,六福晋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再如何不细心,那也是孩子们的亲阿玛。再者,又有嬷嬷丫鬟,倒也不至于非得我亲自照顾看。哦,我明白了,八弟妹是因着庶福晋要生孩子的事儿担忧吗?我倒是忘记八弟妹没做过额娘,不知道如何照看孩子了,八弟妹且放心,这孩子生下来还有亲娘照看呢,若是你要将孩子抱到你身边来养着,那也简单,请了奶娘,再找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定会将孩子给照看的妥妥当当的,半点儿不用你费心。”

    八福晋那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乌雅秀贞就忍不住笑了笑,真以为六福晋是软柿子,所以看都不看,就想伸手捏一捏啊?就六阿哥,相貌好,地位高,出身显贵,虽说已经娶妻,但一个郡王,府里连个侧福晋也没有,这种好男人,那还不多得是往他身上扑的?

    六福晋若当真是个性子软和的,怕是早就要被气死了。

    六福晋也就是面上看着软,没办法,汉人女子嘛,在家的时候讲究的是一个温和良善,但实际上那心眼可一点儿不少,要不然能和心眼跟筛子一样的六阿哥情投意合?

    八福晋以为她性格好拿捏,想要咬一口,却没想到被崩了牙,在场的谁能听不出六福晋是在含沙射影的说八福晋不能生的事儿?

    若是八福晋不找事儿,六福晋肯定不会主动揭人伤疤。但八福晋都主动凑上来了,六福晋哪儿能让她失望啊?

    八福晋那脸色就有些铁青,十四福晋适时开口:“对了八嫂,你家那庶福晋,是什么时候生产?你可请了稳婆了?”

    不怪十四福晋要补刀,实在是十四福晋心里是有些恼恨八阿哥夫妻的。怎么说呢,十四是有亲兄弟的,四阿哥,六阿哥,那在十四福晋心里,十四阿哥只要老老实实的跟着两个亲哥哥,日后不说能位极人臣吧,至少有个爵位对不对?可偏偏,十四阿哥不知道脑袋里哪个筋搭不对了,两个有本事的哥哥不亲近,跑去亲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八阿哥。

    八阿哥这野心,简直就是刻在了脑门上,一露面就能让人看出来脑袋上顶着字——我要做皇帝。

    这种人,在十四福晋看来,锋芒太露,早晚得栽跟头。

    十四福晋是聪明人,她可不觉得八阿哥现在有本事,以后就一定能夺得皇位。所以,她觉得八阿哥是个危险分子,那八阿哥夫妻,她也就不想接近。可偏偏十四像是脑子进水了,她当然恼恨十四,但也迁怒八阿哥夫妻。

    这会儿也就不给八福晋留脸面,只和六福晋站一起:“八嫂没经验,这找稳婆呢,也是需得有点儿经验的,一得要提前寻摸,至少是提前三个月,不然到了跟前了,万一找不到合适得人,岂不是耽误事儿?生孩子这事儿可没个准儿,十月瓜熟蒂落,七八九个月也能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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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本来想挤兑一下六福晋的,结果被六福晋妯娌两个给联手,给了八福晋好大一个没脸。八福晋那性子,有些要强,换个软弱些性子的,这么些年被宫里明着暗着的提醒,被外面妇人异样眼光盯着,早就屈服,要给八阿哥纳妾,好洗白自己名声了。结果八福晋就是硬扛着,这性子要是不强硬,这天底下就没有强硬的性子了。所以,被六福晋两个嘲讽,当即就要发飙,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那拉氏就跟上了:“好了,八弟妹虽说没有什么经验,但良妃母和惠妃母都是有经验之人,她们是长辈,自会为八弟妹打算,你们两个就别瞎馋和了。”

    被提到的良妃和惠妃就一起看过来,那眼神,八福晋想要说的话,都被压下去了。八福晋心知肚明,不管是良妃还是惠妃,对庶福晋这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十分看重的。以往没人提醒,她们倒是不会很插手,毕竟有个乌雅秀贞在前面做榜样,还有个荣妃做反面教材,所以这后宫里的娘娘,少有插手儿子后院的。

    但现下,被那拉氏这么一提醒,她们必然就要借着八福晋没经验这借口,要往八阿哥府上安插人手了——八阿哥到了这岁数才有的孩子,可不能因为八福晋没经验,或者善妒,再让这孩子夭折了。

    八福晋只要一想到自家会有良妃和惠妃安插进来的人手,只觉得顿时一股苦涩漫上心头,嘴巴里面都开始泛着苦味了。

    她又转头去看那拉氏,那拉氏笑意盈盈的和她对视,然后,微微挑眉。

    八福晋就知道,这是那拉氏的挑衅。她在说,让她别再以为自己多有本事,能挤兑的过六福晋和十四福晋。人家妯娌三个,她自己只一个人……八福晋忍不住就往大福晋那边看一眼,大福晋却是低着头,正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就像是没听见场中争吵一样。

    大福晋就是个继福晋,自己也没子嗣,底气不足。再者,因为张明德那事儿,大福晋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她和八福晋本身也没几分交情,何必这会儿自己跳下水呢?

    再看九福晋,九阿哥和八阿哥交好,九福晋本该是和八福晋站在一起的。可现下,九福晋正扭头和十福晋小声说话,根本不对上八福晋的视线。

    若是九阿哥和九福晋感情好,夫妻一体,九福晋自然是愿意站在八福晋这边的。但九阿哥和九福晋感情又不是很要好,九福晋何苦为难自己去对上四福晋她们呢?而且,九福晋现下可还在九格格的医院做事儿呢,一个月的月例,都够得上九福晋自己开铺子做生意赚的了。

    做生意还有亏盈,但领月例这钱,却是从不用担心的。

    八福晋扫视一圈,无一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八福晋就觉得心里一凉,有些难堪起来。她忽然仓促起身:“我要去净手……”

    说完就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她以为背后大家都是在看着她嘲笑呢,实际上,她走出去这事儿,根本没几个人留意到。那拉氏挤兑完她,就又和乌雅秀贞说起来话。

    十四福晋则是转头和六福晋商量起来给自家儿子办周岁宴的事情,十三福晋拉着九格格说那药妆的事儿——虽说十三阿哥还在养蜂夹道没出来,但这么长时间了,十三福晋也已经走出来了,要不然能怎么办呢?男人在里面关着,自己在外面要死要活的伤春悲秋?府里人要不要吃饭了?十三在里面要不要打点了?宫里额娘要不要伺候了?哪样不要钱啊?

    都知道九格格这金娃娃的名号,人家现在好心指点了,自己若是不接着这泼天富贵,难不成打算等十三出来了,再和自己做个贫贱夫妻吗?

    十三福晋都能预测到十三出来之后的场景了——没爵位,没俸禄,没官职,没差事。府里若是再没点儿家底,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所以,现下十三福晋是最看重这药妆的生意了,每天都很不能抓着九格格赶紧请教几句。九格格哪怕一句话呢,都能给她很大的指点。

    九福晋和十福晋是真有事儿在说,十福晋觉得十阿哥最近不太对劲儿,总想出门,怕不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女人吧。九福晋就给她出主意呢,让她捏紧了家里的钱财,十阿哥若是没钱,拿什么养女人?

    十二福晋和五福晋也凑在一起聊天,十二福晋进门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怀孕,虽说她上面没有长辈催促,但自己心里也难安,正抓着五福晋询问有没有什么比较灵验的寺院什么的——她和十二阿哥,都信佛。

    人人自家有事儿,谁有空总盯着别人家的事儿?所以八福晋真是想多了,不过她净手回来之后,还真就有事儿,良妃率先开的口:“等会散了宴,你到我宫里一趟。”

    八福晋心知肚明,怕是良妃要说这没经验的事儿了,但婆婆开了口,她就是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要点头应了下来。

    一群人说说笑笑大半天,康熙才从前朝过来了,中秋宴嘛,团圆宴。康熙本来心情还算是挺不错的,但是宴席到了一半儿,十四就开始作妖了,先是说人不齐全,然后又要给十三求情:“十三哥虽说是做错了事情,但毕竟是……”

    一句话没说完,康熙一个茶杯就砸下来了。

    毕竟什么毕竟?毕竟是为了拉下来太子,给你们这群逆子挖开了往上爬的口子?

    乌雅秀贞都不忍心看,深觉得十四是脑子有点儿问题,虽然是亲儿子,但是这话,她是真憋不住。没看你四哥和你六哥,都稳如泰山,一句话不提的吗?

    论情分,你四哥和六哥,哪个对十三不是当亲弟弟看的?胤禛过年时候还特意瞒着康熙给十三送了东西呢,就问你十四当时做了什么了?

    这种场合,你四哥都不提一句十三,你十四就非得上赶着当这出头鸟?生怕你汗阿玛是看你顺眼了,将十三办过的那事儿给忘记了是不是?

    十四这孩子吧……真的,犟种,天生犟种。

    后世人还都是胤禛顽固呢,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性子十分偏执。其实,作为亲兄弟,十四是不遑多让的。不说别的了,就上辈子吧,因着十四出言不逊,胤禛将他给圈禁了。

    那放在寻常人家吧,做弟弟的办错事儿了,上有额娘求情,你当弟弟的,再服个软,说个好话,认个错,这事儿指不定就能过去了。亲兄弟是不是?而且胤禛那会儿,身边只一个十三能用,要对付八阿哥,那是一个焦头烂额,十四但凡服个软给胤禛半点儿差事,之前那混账事儿就全能揭过去。

    但是呢,十四就是梗着脖子不服输,见了胤禛就要强调一句你这皇位来之不正,胤禛那心里能不恼恨?

    也不单单十四吧,乌雅秀贞上辈子不承认,这辈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若非有她这么个做额娘的,也不至于生出两个犟种。

    她做亲娘的要是能服个软……母子之间,哪儿有隔夜的仇?母子之间,哪儿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就是不行,她乌雅秀贞,脑袋下面竖着的南天门的门柱,宁死不能弯曲。

    所以,母子之间连见面都不能,兄弟之间十几年都不能坐下来说句和和气气的话。

    现下呢,乌雅秀贞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生死之间走一遭,不通透的也通透了,想不开的也想开了,脖子弯不了不要紧,可以弯腰。但十四呢,还是没经历过毒打的……单纯犟种。

    被康熙一个茶杯砸在脑袋上,半点儿不觉得自己错了,还觉得自家汗阿玛不可理喻:“汗阿玛,就算是您心里有气,十三哥也是您的亲儿子,当年您夸赞是三哥……”

    康熙沉着脸喊道:“来人,十四阿哥喝多了说胡话,将他给押下去。”

    康熙可太知道十四这性子了,那就属于胡搅蛮缠,你和他多说话,都属于浪费口水的。干脆不说,直接拉下去算了。

    八阿哥忙在一边劝解:“汗阿玛喜怒,十四是多喝了两杯酒,他并非是故意提起来十三的事儿的,儿臣这就劝一劝十四弟。”

    说着就要拉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一甩袖子:“八哥你别说话,我可没喝多……”

    十四还要继续说,六阿哥出手快,一个月饼飞快的塞到十四嘴里,然后按着十四肩膀:“他确实是喝多了,之前瞧着他跟前那酒壶都空来,八弟,要我说你就是太温和了,对个酒鬼你有什么好讲道理的?直接拉下去就算了,酒鬼嘛,你越是说,他越是兴奋,越是要捣乱,你该不会是想看着十四在这儿发疯吧?好好一个中秋宴,若是因着十四胡闹,那可就太糟心了。”

    胤禛冲十五十六招招手:“将你们十四哥送去阿哥所,再叫了侍卫好好照看着。”

    十五很听话,立马就应了,不等别人说话,就和十六阿哥一起,一边一个胳膊,拽着十四就跑。

    十四才刚将差点儿塞到喉咙里的月饼给吐出来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着走,他想反抗来着,但他一个人,后面跟着六阿哥,左右是十五十六阿哥,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侍卫,就连八阿哥被六阿哥那一番话给挤兑的,也不好再为十四开脱,实在是没法子,十四只能是被强迫离场了。

    胤禛侧头看一眼八阿哥没说话,八阿哥笑道:“到时没想到六哥误会我了,四哥,回头你可得帮我解释一番,我并非是故意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十四一喝多就容易话多……”

    “无妨,六弟不会误会的。”胤禛摇摇头就不出声了,八阿哥还想说什么,但是转头对上康熙的视线,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他们是做儿子的了,老子知之甚深,哪怕是做臣子的,康熙这做了快五十年皇帝的人,还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吗?

    八阿哥就有一种被看透的阴森感,所以就立马闭嘴了,再说下去,指不定康熙那怒火就要发在他身上了。

    宜妃还笑嘻嘻的问乌雅秀贞呢:“这中秋呢,十四一个人在阿哥所,岂不可怜?”

    “我这做亲娘的都不觉得他可怜,宜妃倒是好同情他,那不如,让九阿哥去陪陪他?”乌雅秀贞笑着问道,宜妃顿时就闭嘴了。

    乌雅秀贞又劝说康熙:“这么多孩子,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不争气的,你若是只看那不争气的,早晚将自己给气着了,倒不如看看那些争气的,我听说三阿哥现下开始编纂康熙字典了?那可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若是刊印了出来,对天下读书人来说,可是大功劳一件了。”

    康熙脸色稍微和缓,是啊,有儿子不争气,那肯定也有儿子争气的嘛。

    十四是个混不吝,十三个是自私凉薄的,太子是个想弑父篡位的,但他康熙也不是没有好儿子的。老三听话懂事儿又能干,老四老实低调有才干,还友睦兄弟。老五大气勇猛,老七本本分分,老八聪敏机智,老九能钱生钱,老十虽然鲁莽,但性子纯善醇厚。

    康熙将剩下这些个儿子们一扒拉,光想好的,不能想不好的,否则今儿这中秋宴肯定是要砸了的。

    荣妃听着乌雅秀贞夸赞三阿哥,顿时又惊奇又有些得意,赶紧挺胸抬头,正要开口,就见康熙伸手拍拍乌雅秀贞的手背:“还是你知我心,好了,难得好日子,咱们就不要提那烦心事儿了。”

    康熙其实也有安抚乌雅秀贞的意思呢,毕竟大过节的,将十四给赶出去了,这要换个妃嫔,不得哭哭啼啼的来求情?人家德贵妃,不光没求情,还安慰自己,还为了避嫌不提自家剩下两个懂事儿孩子,康熙这心里,能不有点儿不好意思吗?

    荣妃眼瞧着,心里就有些发酸,本来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干脆转头不去看这两个人了,一把年纪了,还拍手呢,害臊不害臊呢?

    没了十四这个捣乱的,剩下的都是有眼色的,知道康熙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说起话来也都是一套一套的,反正康熙是高兴得很。所以这宴会,也算是办的很圆满。

    散了宴席,因着已经天黑,乌雅秀贞就没留胤禛和胤祚,只打发了他们出宫回家,自己则是回了永和宫。

    她前脚进门,后脚康熙也就到了。

    乌雅秀贞行礼之后就先告退,进去换了家常的衣服,顺便将康熙的衣服给准备妥当,亲手伺候着更衣:“皇上今儿可要留宿永和宫?”

    康熙一边仰着脖子等解扣子,一边哼了一声:“这么晚了,难不成爱妃还打算将朕给轰出去?”

    “皇上这话说的,妾身若是胆子小,怕不得立马跪下来请罪啊?”乌雅秀贞笑着说道,康熙从上面往下看:“你难道不是个胆子小的?以往是谁说自己胆子小来着?”

    “我以往若是不说自己胆子小,皇上如何会怜惜爱护我?可现下妾身也伺候皇上这么些年了,皇上英明,岂能看不出来妾身是如何性子?我若是还说自己胆子小,皇上不得骂妾身几句装模作样?”

    乌雅秀贞笑着说道,顿了顿,伸手摸自己的脸颊:“再者,妾身这个年纪了,皇上心里该不会想着妾身是丑人多作怪,一把年纪了还装样子吧?”

    康熙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你若是丑人,这宫里就没几个能看的了,年轻有年轻的好,现下你这年纪了,也有这个年纪的好,朕看你就觉得你好的很,温柔懂事儿,贴心细腻,朕心烦时候,就愿意来和你说说话。”

    乌雅秀贞挑眉:“就只心烦的时候愿意来?”

    “平日里也愿意来,只朕也忙。”康熙说道,在软榻上坐下了,叹气:“孩子们长大了,心思多了,朕不光是忙着前朝的事儿呢。”

    还有这些个阿哥们勾心斗角的事儿。

    他们争权夺利,可不光是在彼此身上下功夫,整个朝堂,那都是他们的期盼。官员任用,官员调动,地方上救灾,民间名声……一应事情,全都是他们争权夺利的舞台。

    乌雅秀贞笑道:“皇上,这孩子多了,就该是如此的,现在孩子们出息,您该是高兴才对。”

    康熙顿时不说话了,孩子们年少时候他也是如此想的,出息总比没出息强。所以,从小这些个儿子们,读书上,习武上,为人交际上,他就不遗余力,必得教导他们成才。

    但是现在吧……康熙就叹气,太出息了,也是一种烦恼。

    “你不操心十四?”康熙忽然问道,乌雅秀贞摇头:“操心他做什么?是饿着他还是渴着他了?他在阿哥所,连睡觉都是上好的棉被锦绣,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您今儿哪怕是将他下大牢呢,我也不操心他,这孩子就是从小吃苦吃的少了,所以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三,您第一,我第二,连他两个亲哥哥他都是不放在眼里的,皇上若是能收拾他几顿,让他长长教训,我倒是高兴呢。”

    亲爹可比亲哥哥强多了。

    亲爹再如何也不会要了亲儿子性命的。亲哥哥嘛,虽然也不会要命,但能一辈子关着。

    康熙再厉害,也是只关了十三十年,而不是一辈子。

    所以,亲爹和亲哥哥,还是有区别的。

    康熙看乌雅秀贞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古怪,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亲娘?

    “皇上何必这样看我呢?我这人,最是讲道理了,十四既然做错了事情,那皇上处罚他,也是该的,很不用看我面子。”乌雅秀贞说道,顿了顿,又说道:“皇上是做亲爹的,还能真害了亲儿子不成?所以,我是真没有半点儿担心的。”

    康熙这才叹口气,德贵妃呢,有功劳,有苦劳,上次她为十三求情自己就发了火了,现下她不为十四求情,康熙还以为她是为上次的事儿胆怯埋怨呢。

    他正想着乌雅秀贞果真是又体贴又懂事儿,就听乌雅秀贞又说道:“这天气也开始转凉了,我正想问问皇上呢,若不然让章佳氏去探望探望十三?”

    没等康熙皱眉,她就靠过去,语气也软绵绵:“虽说孩子犯了错,做阿玛的,要打要罚,我们做额娘的都不心疼,但是吧,总不能皇上打过了,我们连药膏都不给上吧?”

    康熙没好气:“为十四求情你是一句话不说,为十三求情你倒是挺舍得。”

    上次发过火,自己可是连着一个月都没来过永和宫的。她倒是不介意,这次竟是又张口了。

    乌雅秀贞笑眯眯的,对康熙这种臭脾气的,就得来软不能硬,不然他比你更硬,她挽着康熙胳膊:“十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和十四是没什么两样的,这小孩子,哪儿有不犯错的?胤禛和胤祚小时候,不也犯错吗?胤禛还带着九格格,将九阿哥给追的满皇宫吱哇乱叫,宜妃当初是三不五时的就找上永和宫来吵架呢。”

    康熙不说话,但脸色也不好,小孩子打架,哪儿能和十三做的事儿相比?十三是半点儿没将亲爹的性命安危放在心上,也半点儿没有将兄弟情谊当回事儿。再者,小孩子犯错,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十三这都多大了?

    康熙心里对十三,是又憎恶又失望的,甚至厌恶感情比对胤礽还要更强烈。

    毕竟,胤礽有不臣之心这事儿,康熙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对太子早有猜疑。可十三……康熙一直是觉得他侠肝义胆,十分忠诚,又勇武听话。

    可却没想到,十三这样的,也能背地里对亲爹竖起来宝剑。

    康熙冷着脸不说话,乌雅秀贞是个聪明人,又自来了解康熙,知道再说下去,康熙得恼了,就干脆顿住了,换了话题:“今年不曾去蒙古,明年可打算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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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康熙没应声,既不说去,也没说不去。乌雅秀贞就知道他大概是不愿意说这事儿,顿了顿,也就不吭声了,只起身绕到康熙背后,将他头发拆开,一点点儿的用指肚给他揉按头皮。

    康熙整日里在乾清宫,朝廷大大小小事情,后宫事情,阿哥们的事情,哪一件儿不操心?这一整天下来,心力交瘁的,确实是有些脑袋疼,现下被乌雅秀贞这么温温柔柔的按着,顿时就感觉好受多了。

    乌雅秀贞屋子里放着的不是熏香,而是鲜花的味道,一年四季,放的鲜花也不同,现如今是秋天,放的是菊花,菊花的味道是很独特的,既沁人心脾,又有一种清火去热的感觉。

    康熙闻着,就觉得心里的一股火气慢慢的降下去了。顿了顿,反而是自己先开口了:“若是章佳氏想去探望,就去看两眼,不过,一个月去一次即可。”

    若是天天能去,今儿带吃的,明天带穿的,那是惩罚十三还是让十三休假去了?

    乌雅秀贞本来还想着今儿大概又要求情不成呢,没想到转折在这儿,康熙竟是答应了,那一瞬间,她都不敢相信,忙从后面转过来,眼神亮闪闪的看康熙:“皇上真应了?”

    康熙没说话,乌雅秀贞脸上的笑容都控制不住,眉飞色舞的:“我就知道,都是亲父子,皇上哪儿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三受苦,再者,章佳氏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来谨慎小心又本分,皇上哪怕是只给章佳氏脸面呢……”

    她那脸上一点儿都不遮掩的高兴,让康熙脸颊也有了几分松动,可在十三的事情上,他还是心怀芥蒂:“章佳氏去就去,不过,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也有些分寸。十三……该好好反省才是。”

    他摆摆手,不再说十三的事情:“时候不早,也该休息了。”

    乌雅秀贞忙笑道:“妾身打算给皇上梳梳头呢,这就要睡下吗?”

    梳梳头不光只是拿梳子将头发给梳理一下,挺复杂的,要散开头发,再给揉按头皮,再用清水清洗,然后涂抹桂花——不只是女眷才会用桂花油,男人也要经常用,一来是防止生虱子,二来呢,男人的辫子,也并非是每天清洗的,既如此,也同样会有头皮屑,头皮发痒之类的问题。

    桂花油也自来不只是滋润头发这一种功效,既可以防止头皮屑,也能滋养头发,还能治疗头皮发痒。

    所以这东西,是男女都用的。

    康熙本来是打算要歇息了,但乌雅秀贞这么一说,他就点头了:“那就梳梳头吧。”

    他躺在软榻上,乌雅秀贞坐在下面绣墩上,拿了水瓢,将温热的水一点点儿的洒在头发上,然后再用洗头粉一点点儿揉搓。还要时不时的照顾一下康熙的头皮,她力度很合适,康熙舒坦的差点儿就睡着了。

    洗完之后,再用柔软的布一点点儿擦干,擦干的时候再顺便给疏通了,重要的头部穴位上,还要再重点揉捏一下。

    乌雅秀贞一直很有耐心,动作也温温柔柔,轻轻巧巧。

    康熙不说话,她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十三这事儿就是意外惊喜了,若是再说错了话,惹怒了康熙了,倒是得不偿失了。等她忙活完,再一看,康熙已经睡着了,实在是白天太过于疲惫,晚上心神放松,自然入睡的也快。

    乌雅秀贞想了想,还是将人给叫醒了,秋天了嘛,夜里还是有些太凉的,睡在软榻上,指不定要生病的。

    第二天,乌雅秀贞亲自去找了章佳氏,章佳氏才起,她现下这身体,实在是亏空的很,总有些睡不醒的感觉,反正也不用去给谁请安,干脆就放任自己多睡一会儿。

    给乌雅秀贞行礼之后,抢在乌雅秀贞面前就说道:“之前九格格说让我写一本宫里饮食的书,我现下已经打好了初稿了,过段时间就能写完,等这本书写完,姐姐,咱们试一试写一本做点心的书?”

    宫里的这点儿东西,都快让章佳氏写完了。一开始是礼仪,后来是女子寻常教养,再后来是布料甄别,再后来是首饰装扮,现在是宫里膳食,接下来是宫里点心,那再往后是不是就该是茶水之类了?

    衣食住行都写完了,是不是就该写宫里私密两三事了?

    想到这个,乌雅秀贞自己都忍不住哆嗦一下,赶紧摇头将这念头给甩出去——章佳氏肯定是没这个胆量的,她那谨慎的性子,说是好听了,谨慎,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胆小。

    宫里的事情若是说出去,康熙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了。

    “这事儿你和九格格商量就是了,我是给你出不了什么主意的。”乌雅秀贞笑眯眯的,并不让章佳氏猜测自己的来意,而是直接将好消息说出来:“昨儿我求了皇上,皇上怜惜你多年谨慎本分,已经应了,让你日后,每个月去探望一下十三,你今儿就可以收拾一番东西前往养蜂夹道了。”

    章佳氏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乌雅秀贞,乌雅秀贞给她出主意:“点心让人准备些,十三想必是很久没吃过点心了,我记得他最喜欢杏仁酥的是不是?还有让御膳房准备些膳食,现在天气也没那么热了,今儿吃不完的,明天还能吃,但是再多就不行了,再吃出来问题,找太医也麻烦,还有这衣服,他换洗衣服应该是不多,你让人准备些这个季节要穿的,也暂且别准备棉衣,你下个月还能去探望十三呢……”

    章佳氏下意识的就反驳:“万一下个月皇上反悔了呢?”

    乌雅秀贞也被噎住了,但顿了顿,又摇头:“时间长了,皇上慢慢就消气了……你不盼着点儿好的,还盼着皇上反悔呢,再者,父子之间哪儿有隔夜仇?你快打起精神来吧。”

    章佳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感激来:“是,我这就赶紧去准备,姐姐,实在是,实在是,这恩情,我无以为报……”

    她说着就要起身给乌雅秀贞行礼,乌雅秀贞赶紧拉住她:“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这样客气?你快些准备,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你准备好了,自去养蜂夹道即可。”

    她摆摆手,出了宫殿,章佳氏本来是要送一送的,但被乌雅秀贞给拒绝,再者心里也确实是着急,她都快一年没见过十三了。养蜂夹道那地方她是知道的,不是人能住的,所以这一年来,十三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呢?

    做额娘的,一听说有见见儿子的机会,哪儿有不激动的?

    章佳氏忙中还想到了十三福晋,忙又让人去找十三福晋进宫。

    这边母子夫妻相见是如何激动就不用提了,反正十三现在……当然是有些吓人的,瘦骨嶙峋的,人也粗糙,但幸好的是,还算干净,衣服破旧却不破烂,身上瘦但精神还算好。

    大哭一场肯定是有的,但既然能见到了,那心里的惦记牵挂,就总算是可以得到慰藉了。

    乌雅秀贞并没有去打听人家见面的事儿,胤禛家里的大格格要嫁人,乌雅秀贞特意叫了她进宫,让她在宫里陪着九格格住一段时间,怎么说呢,大格格上辈子,也没个好结局,生孩子太早,难产而亡。

    到底是亲孙女呢,虽说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儿,但既然知道,怎么也得想办法改变一番。毕竟,胤禛可就这么一个闺女,连康熙都没有为难胤禛,将这唯一的女儿给送去蒙古。

    对生孩子这事儿最为了解的,说出来的最让人信服的,也就是九格格了。

    乌雅秀贞特意叮嘱了九格格:“生孩子这事儿别着急,让你大侄女儿且养着身体,养个三五年,你看看你七姐姐,生孩子的时候都十七八了,这才平平安安得……”

    九格格忙应声:“是是是,我都知道,额娘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十四阿哥进宫来请安,瞧着乌雅秀贞和九格格正说话,就凑过来:“额娘今儿心情可好?”

    他是知道自家额娘对九姐姐,那是最为疼爱信任的,那想必有九姐姐在,今儿是不会发火生气的吧?

    没想到,他才问完,乌雅秀贞就沉了脸色:“你来做什么?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最近别进宫了吗?”

    自打中秋宴上,十四被康熙吩咐带下去,乌雅秀贞就不耐烦见他,特意让人给十四带了话,最近不许他进宫请安,也就五六天吧,十四福晋可以进宫,十四的儿子也能进宫——当然,是被奶嬷嬷抱着进宫。就十四,只要到了永和宫门口,就会被拦下来。

    十四脸皮厚,不当回事儿,日日是要来凑个热闹的。

    今儿是因着乌雅秀贞正和九格格说话,没来得及吩咐,毕竟亲母子嘛,侍卫也不敢很拦着,这才让十四给进来的。

    十四笑嘻嘻的:“额娘还能一辈子不见我啊?再说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啊,中秋佳节呢,就十三哥在养蜂夹道受罪,我想起来也是于心不忍……”

    “你倒是想起来十三了,你怎么没有想起来你二哥呢?你二哥也是被关在毓庆宫呢,你去求求你汗阿玛,将你二哥也放出来,大家中秋团圆嘛,如何能少了你二哥呢?”

    乌雅秀贞笑着问道,十四顿时摇头:“那哪儿能一样,二哥虽然也是被关起来的,但他娇妻幼子在身边,还有侍妾姨娘,还有伺候的宫女嬷嬷,那日子不一定多好过呢,十三哥才是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

    没等他说完,乌雅秀贞就拿了软榻上放着的美人锤往他身上砸过来:“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小时候你十三哥多照顾你啊,带你上学,陪你做功课,你闯祸了给你求情,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兄弟之间情分,该是比谁都重的,结果你十三哥倒霉了,你就这样在旁边落井下石?”

    “额娘说的哪里话,我如何落井下石了?我这不是为十三哥求情了吗?”十四一边躲避一边说道,乌雅秀贞冷笑:“你那是求情?你能不知道你汗阿玛性子?他若是消气了,你提起来十三是求情,他若是没消气,你提起来十三那就是火上浇油,你四哥不说,你六哥不说,唯独你是重情重义的对不对?你可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你就没想过,你汗阿玛若是再恼恨起来十三,会如何处置十三?”

    乌雅秀贞追着他打,十四一边逃窜,还得注意分寸,三下里面让自己挨一下,总不能让亲娘一下子都打不着,越是打不着,她心里这怒气就越大,让她出出气,偶尔打那么一下,毕竟是亲娘嘛,才会心疼,才会消气。

    如何孝敬自家额娘,十四那是比谁都精,天生的有心眼。

    “额娘可误会我了,我又不是没脑子的,我自然是有把握汗阿玛不会迁怒十三,我才提起来的,要不然你看端午节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说?”他还要顺便为自己狡辩一下。

    真的,他没想过要将十三给一下子按在泥坑里出不来的。虽然他对十三……也没有那种特别要好感情吧,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不是?

    他是笃定康熙不会将十三一刀砍死完事儿的,所以才去上赶着试探一下的。若是皇上能放了十三,那这事儿就算是他十四的功劳,也能让人看看他十四在康熙心里的地位。

    若是皇上没放了十三,还在生气,那就说明十三这事儿,太大。那他就需要再打听打听了,看能不能借着这事儿,让汗阿玛再想起来废太子胤礽来。

    实在是废太子胤礽,现在才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看着康熙是废太子,将人给关在了毓庆宫。可实际上,毓庆宫的月例一点儿没变,毓庆宫伺候的人手也还有。就好像是除了太子名号,还有胤礽出入的自由,都和以往没什么差别一样。

    既如此,那是不是有朝一日,老头子就又想起来胤礽的好,又要将胤礽给拎出来用了呢?

    所以比起来十三,这个胤礽,才是最值得花费心思来弄死的,只要胤礽永不再起伏,这太子之外才能是别人的。

    借着十三的事儿试探康熙心里关于胤礽的份量,这才是十四的主要目的。

    但是吧,这事儿不能说,宫里嘛,隔墙有耳,永和宫当然是被乌雅秀贞给治理的铁桶一般,可也别忘记这宫里最大的主子是哪个,反正绝对不是乌雅秀贞。

    十四上蹿下跳,也挨了好几下,乌雅秀贞也知道他没说实话,气喘吁吁的站住了:“我可不管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在我这儿,十三和你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再如何算计,不该牵扯上十三,这次呢,也就算了,再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顿了顿,她去屋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给十四:“让你福晋给十三福晋送过去。”

    十四有些好奇:“是什么?银票?”

    乌雅秀贞摇摇头:“人参。”

    好人参,年份久远的,那可不是花钱能买的到的。十四也没打开看,只收起来了:“好,回头我和我福晋说一声。”

    乌雅秀贞忍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又唠叨起来:“你福晋是个好的,又温柔大方,又贤惠端庄,你呢,少弄些花花肠子在外面,你以为外面那些个女人就是只喜欢你这个人的?”

    十四笑嘻嘻的:“为什么就不是只喜欢我这个人?额娘你可太小看你儿子了,你儿子我,长的英俊潇洒……”

    旁边九格格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她可是看了半天好戏了,一直没出声,十四还以为她已经走了呢,这会儿才留意到,顿时脸红:“九姐姐你还在啊?”

    “你挨打这样好的场面,我肯定得看全场啊。”九格格笑眯眯的说道,冲他摆摆手:“你刚才那句话我是不太赞同的,你说你长的英俊潇洒,你照过镜子没有?”

    镜子这东西,在玻璃盛行之后没多久就被人给搞出来了,以清晰轻薄,价格便宜,很快就占据了很大的市场。

    永和宫也有镜子,还是九格格亲自送的。

    十四被九格格伸手一指,就下意识的去看镜子。然后伸手摸下巴:“我再照也是如此啊,你看,英俊,潇洒……”

    九格格有些受不住的捂住腮帮子,牙疼。

    她摆摆手:“你快别自恋了,就你这相貌,我们兄弟姐妹之中,你最丑。你也好意思说自己英俊潇洒,四哥和六哥,哪个不比你长的好看?外面的女人若是看上了你,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人傻钱多,人家随便说几句,你就能掏腰包。一个是你人傻好骗地位高,做了你的女人,全家鸡犬升天。”

    “我劝你呢,还是洁身自好些好,免得哪天被传染了什么隐疾。”九格格说道,十四阿哥那脸色就变了:“九姐姐你这什么意思?就这么看不得我好?”

    男人嘛,尤其是十四这段时间还挺意气风发的,九格格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咒骂,他听了自然是心情不好。

    九格格摆摆手:“你是我亲弟弟我才提醒你的,你愿意听就听一听,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过,总之呢,男人不自爱,就像是烂黄瓜,十四弟妹我瞧着是个好的,你若是在外面胡来伤了人家心,可别到时候后悔。”

    女人若是不在意自家男人纳妾不纳妾,要么是已经绝望,要么是从来不爱。

    像是那拉氏这种又爱又贤惠的,其实是少数。再者,那拉氏这种的,也不一定是爱,指不定就是多年陪伴的情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养个猫猫狗狗的,许多年下来,不也有感情的吗?人可比猫狗强多了。

    十四福晋这种的,大概是从没爱过?

    爱情这东西吧,太复杂,九格格只想一想就觉得有点儿浪费时间,就干脆冲乌雅秀贞行个礼:“额娘,我先出宫去了,今儿卫生部那边还有些事情,我估计要忙到很晚,晚上可能就不回宫了,晚饭也不用等我。”

    乌雅秀贞应了一声,看九格格出门,这才转头看十四阿哥:“最近和老八走得近?”

    十四笑了一声:“我就知道额娘还是关心我的,额娘是担心我被八阿哥骗是不是?您且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我如何能被八阿哥骗上贼船?他想拉拢我,我也是想借着他,收拢一下大哥的人脉呢。”

    十四也是想做将军的,在领兵打仗这方面也是有些天赋。

    但奈何呢,康熙能干的儿子实在是多。大阿哥,五阿哥,还有十三,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连胤禛都有几分带兵的本事,也跟着康熙亲征过。

    十四年幼,他长大了,想要瓜分一些兵权的时候,大阿哥已经是靠着军功能和太子抗衡了。然后呢,身边还有个十三和他竞争,十四抓到手里的,实在是没多少。

    现下大阿哥倒下来了,怎么说呢,大阿哥身上的那些东西,肯定是要被其他人给瓜分了的。

    人人都说,大阿哥是为八阿哥铺路了,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都给了八阿哥了。但是八阿哥立志做贤王,九阿哥赚钱有本事,十阿哥为人鲁莽,那八阿哥这边还能有谁可以领兵打仗呢?这些人脉兵权,又该交给谁呢?

    十四就是打着这主意的,和八阿哥亲近,八阿哥就要拉拢他。

    拉拢人,总不能是空口几句话吧?总得要拿出来点儿真材实料的东西吧?

    到时候东西到手了,十四阿哥才不会屈居于八阿哥之下呢。

    他笑嘻嘻的冲乌雅秀贞摆手:“额娘别为我操心,我又不是几岁的小毛孩子。对了,额娘这段时间可请了平安脉?身体可好?若是您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只管吩咐儿子。儿子没别的,孝心还是有的,定给您都弄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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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十四阿哥嬉皮笑脸的,乌雅秀贞虽说也知道他上辈子没能从八阿哥手里讨个什么好……也不是,好像也有好处?朝堂上的事儿,她上辈子也并不如何关心的。顿了顿,反正十四也没性命之忧,那干脆就放手。她伸手拿了桌子上放着的小橘子冲十四砸过去:“少在这儿卖嘴了,该干啥干啥去,我这里用不着你。”

    十四伸手接住了那橘子:“谢额娘赏赐,虽说额娘用不着我,这不是眼看要颁金节了吗?我特意让人做了些小玩意儿给额娘送进宫,额娘不管是自己把玩还是用来赏赐人,都是挺好的。”

    他叫了外面的小太监来,小太监拿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金花朵,就是金子打造的,小梅花,小菊花,还有小牡丹之类的造型。瞧着好看,拿着吉利。

    内务府每年也有做一批这个的,但大多是瓜子,金的银的,主子要用,就拿了银票去兑换,就像是十四说的,自己玩儿,或者打赏人,都挺方便。

    但若是要做额外的花样,那就不太容易了,乌雅秀贞平日里是没这个闲心的,再者做了花样,你拿回来得花出去不少,你打赏了人也就还是这样,里外一算,倒是赔钱,所以何必做这花样呢?

    可儿子孝敬了,乌雅秀贞也不会嫌弃十四浪费,笑眯眯的就接了:“行,我知道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等十四走了,乌雅秀贞就让人找自己的针线筐:“我前两天还说做一个抹额,这金花样,正好能用上。”缝缀衣服鞋子,也挺好用的。

    因着章佳氏能去探望十三了,所以这心劲儿,一下子就起来了,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干什么都没力气的样子了。探望了十三回来,虽说还是难过,十三毕竟日子不好过嘛,但也还是赶紧来找乌雅秀贞了。

    “我就想着,手里多攒一些银钱,一个是给十三打点,再者呢,十三这一进去,十七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若是京城里年年有送些东西过去,那十七也不会吃苦。”章佳氏说道,毕竟十七格格是嫁出去的女孩子,嫁出去的女孩子,若是自己能立得住,那还好说。

    若是个性子软的,家里亲兄弟遭难,亲娘又是个没主意的,那这姑娘日子肯定不好过。但若是京城里表示看重了,节礼从不落,那夫家也就不会小看了姑娘了。

    这做额娘的心思都一样,不用章佳氏仔细解释,乌雅秀贞就能明白,忙笑道:“你能如此想就好了,那你可想好了如何赚钱?”

    宫妃嘛,能赚钱的法子可没几个。庄子铺子,手里还不能多,多了就是与民争利了,康熙也不会喜欢。写书吧,她这些年是没少赚,但大赚还是有些差距的。

    乌雅秀贞这么一问,就有些问住了章佳氏。但章佳氏现在也不是刚进宫没主意的小女孩儿了,略一思索就笑道:“我想开个就首饰铺子,就银楼那种,宫中的首饰,想必还是有很多人好奇,想买一两样的。”

    当然不是说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而是打造一样的。

    外面的商人肯定不能做这种生意,宫里的东西那都是内务府打造的,有标记的,外面仿造了,内务府就得找上门来了。但章佳氏是妃嫔,那话怎么说来着,妃嫔不能做别的生意,但妃嫔要做内务府生意,内务府也是得让让步的。

    她手里还有些银子,又有铺子,内务府那边呢,也会给些脸面,这生意可不就能做起来了吗?

    但是不等乌雅秀贞说什么,章佳氏就又说道:“不行不行,这生意太惹眼,若是赚钱,难免惹眼……”但若是不赚钱,开这铺子为了什么?

    章佳氏就有些沉吟,乌雅秀贞也没说话,实在是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现下自己也不做生意,也就早年趁着陈家得东风,跟着海上贸易赚了几次,此后就再也没有沾染过这方面的事情了。

    说做生意,乌雅秀贞那点儿经验,连九格格都比不上。章佳氏也没指望乌雅秀贞拿主意,就是来和她商量讨论的,若是有不妥当的,能有个人在旁边提醒提醒。

    又想了几个主意,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章佳氏就有些丧气了。

    乌雅秀贞就安慰她:“好歹你还有写书这事儿赚钱呢,也不至于是一文钱没有,既如此,这事儿也不用很着急,现下是没有合适的,但指不定什么时候,缘分来了,就遇上了合适的呢?我瞧着,咱们这些妃嫔要做生意,倒不如只做那独一个的生意。”

    章佳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独一个的生意?

    “就像是我这绣图,皇上若是看上了,就拿走,但皇上不白拿我的绣图,每次都是要给赏赐的。”乌雅秀贞说道,这钱她赚的是心安理得,一点儿不用担心会惹怒康熙,也不用担心自己做出来不合要求什么的。就是随心所欲,闲着无聊就多做两针,有事儿了就丢下来不管。

    但因着绣的好,康熙喜欢,所以时不时的,康熙也会要走那么一两个。

    章佳氏就得了些启发,意思就是专做康熙生意?那皇上现在还缺什么?她又擅长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只她会的,别人不行的?

    章佳氏皱眉苦苦思索,乌雅秀贞就提醒她:“内务府不有戏班子吗?现如今那戏班子的戏折子,都是翰林院那边给写的,没人看。”

    翰林院那边都是一群大老爷儿们,写这戏折子也是带着目的的——宣传清朝廷对民间政策,宣扬大清入关的勇猛,对天下百姓的仁善等等。

    扭曲历史什么的,乌雅秀贞是不管的。反正就知道,后宫没人爱看,一出出的,不是打仗就是杀贪官,就是分粮仓,就是赈灾,有什么乐趣呢?

    后宫娘娘们不喜欢看,年节时候这些戏班子倒是能唱给大臣们听,但大臣们也没人喜欢看啊——在自家看自己喜欢的不行吗?非得来宫里看这种打打杀杀的。

    所以内务府那戏班子,几乎是没人点戏看的。

    就连太后当年还在世的时候,都是只喜欢叫宫外的戏班子来唱。当然,太后听不懂汉语,也就只看个热闹。

    章佳氏的特长就是会写啊,乌雅秀贞那育儿经都停下来写不下去了,章佳氏还年年有样稿给九格格送过去呢,也年年还靠着这些赚钱呢,若是她那戏本子人人都爱看,那内务府不得上赶着给她送钱啊?

    乌雅秀贞一说这主意,章佳氏那眼神瞬间就透亮,但也还有些忐忑:“这个,我可以?”

    “咱们又不是等着买米下锅吃饭的人,行不行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啊。”乌雅秀贞说道,这次不行下次就换一个嘛,反正闲着也是无聊。

    章佳氏就当真开始琢磨起来,赚钱这个事儿,很必须,但是又不很紧迫。那这个戏本,就当真可以试一试?

    宫里的事情,宫外是不知道的的,胤礽被废之后,阿哥们都是使了浑身解数,想让康熙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的,三阿哥很主动的表示要编撰康熙词典,这个举动很得了康熙喜欢,还特意在朝堂上,大大的夸赞了一番三阿哥。

    但是,三阿哥这人吧,不经夸。

    康熙这边夸赞他,他当即高兴的回家剃了个头。剃头不是大事儿,宫里也没死人,可偏不凑巧,宗室里死了个长辈。人家这丧事,完全就是和上辈子重叠了,人家那丧事也还不到百天。

    三阿哥虽然是皇子阿哥,贵重,但是,是晚辈,康熙这岁数了,也忌讳这个。

    三阿哥剃了头,在乾清宫一摘帽子,人家死了亲阿玛的那宗室子弟就嗷的一声扑过来了。当场就给三阿哥打懵圈了,三阿哥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啥挨打,后来是瞧见人家衣服上那孝布了才反应过来的。

    可三阿哥也觉得冤枉啊,虽然是宗室长辈,但又不经常见面,也不是一个党派,素来不亲近,连丧仪他都只是吩咐了一声管家的,谁还能将这百日热孝的事情给时时刻刻记挂在心里?

    偏人家这孝子不松口,觉得三阿哥是故意的。

    康熙一时之间没法子,只好先让三阿哥滚回去闭门思过去了。康熙词典的事儿,也从三阿哥手里,挪到了另外一位大臣手里。三阿哥只觉得自己可真冤枉的很,志满意得的进宫,灰溜溜的出宫。

    胤禛出了乾清宫,是和胤祚一起去的永和宫,哥儿俩在路上还说起来三阿哥呢。

    “太张扬了,这段时间听说没少宴请朝中大臣,说什么不可没有储君……”

    这是打算撺掇人上折子,想要康熙尽快册封新太子呢。

    “太着急了,汗阿玛这意思……瞧着一时半会儿,不像是对太子完全绝情了。”

    否则,也不会将这上窜下跳的三阿哥给发作了。

    这边哥儿俩正议论着,刚走到永和宫门口,就又听说,康熙下了旨意,夺了三阿哥的亲王爵位,将人给贬成了郡王了。这下子好了,又和胤禛等人肩并肩了。

    胤祚去看胤禛,就瞧见胤禛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他就忍不住挑眉,用胳膊肘撞一撞自家四哥:“可解气了?”

    真的,万没想到,自家四哥这心眼子,真是比针尖还小。多少年的事儿了,当年这爵位的差别,可算是让他找了出口气的机会。再想想当年三阿哥仗着自己是个郡王爵位,嘲笑自家四哥的事儿,胤祚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下去了,想上来可就难了。“

    “三哥日后想要在咱们跟前再端着做哥哥的架势,可得要掂量几分了。”胤禛说道,轻咳了一声:“好了,给额娘请安吧。”

    乌雅秀贞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了,怎么这兄弟俩只在外面说话不进来呢?这会儿见进来了,立马就发现,胤禛这心情好像很不错啊,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有什么好事儿?”

    也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人就将三阿哥的事儿给说了一下,乌雅秀贞顿时有些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了,原还想着章佳氏好好的活着,三阿哥没这一遭了呢,没想到,他可真是……两辈子往同一个坑里跳。

    “还是太得意忘形了些。”胤禛点评道,大约是想着大阿哥没希望了,太子被废了,就轮到他三阿哥了吧?

    还明目张胆的在府里宴请那些大臣,想要撺掇人上折子请立太子呢,这下可好,戳了老爷子的心管子了。

    乌雅秀贞就笑道:“你们汗阿玛对胤礽,还是有几分放不下的。算了,三阿哥这事儿也是个警醒,你们两个日后只管好好办差,这立太子的事儿,可别瞎馋和。”

    她让人去拿水果罐头来:“之前九格格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南边的水果也到了丰收的季节了,都是今年新做的,我这里多的是,你们等会儿回去,也多带一些。”

    “额娘,不用了,家里若是想吃,尽可以去买……”六阿哥忙说道,九格格孝敬自家额娘的,他们兄弟哪儿能就这么拿走?那岂不是占了九格格的便宜?

    虽说九格格能赚钱,有本事,但那也是妹妹。

    胤禛也点头:“是,府里人多,拿回去少了分不过来,倒不如一点儿不拿,谁若是要吃,府里采买些即可。”不患寡而患不均,东西不多,总不能一人一口分掉吧?

    所以,倒不如不拿回去。

    乌雅秀贞也不勉强:“既如此,那就算了。对了,老六家的孩子,前段时间有些拉肚子?”

    她问的六阿哥,六阿哥就点点头:“前些天有些冷,非得闹着要吃冰的,奶娘拗不过给吃了些,结果就有些拉肚子。”

    “奶娘也是没尽到责任,小孩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她做奶娘的竟不知道吗?若是拗不过孩子,那何必做奶娘呢,做丫鬟去算了。”

    奶娘可并非是伺候人的,奶娘也得约束小孩子才好,毕竟小孩子,你指望他多懂事儿?小孩子见识少,又脾气大,奶娘身上也是有教导的职责的。

    六阿哥就点头:“福晋已经说过她了,扣了月钱,想着阿哥年岁也不小了,就打算将奶娘给辞掉了。”

    九格格也说了,小孩子吃奶吃到两三岁即可,再大些,贪吃奶就会少吃饭,但奶水的营养又会跟不上,那会儿可就要耽误身体了。小阿哥呢,也有三岁多了,算一算,也该断奶了。

    趁着孩子年纪小,辞退了奶娘,他过段时间就记不得了。若是再拖延,到时候感情深厚,孩子再舍不得——是个好的奶娘倒是还好说,但这个明显不会规劝小主子的,就不能留。

    说了些教养孩子的话,胤禛和胤祚也就起身告退了,毕竟是有差事的人,也不好总在永和宫停留。

    他们兄弟俩前脚走,后脚十四就来了。

    别看是亲兄弟,因着十四最近是跟着八阿哥混的,所以不管是请安还是的,兄弟三个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十四进门就兴冲冲的给乌雅秀贞炫耀:“八哥说带我到绿营那边去看看。”

    乌雅秀贞就皱眉:“又不是没去过”

    早些年,十三十四都刚开始上朝,要求差事的时候,一个是去了京郊大营,一个是去了绿营,这地方又不算陌生,去一趟又有什么可炫耀的?

    “绿营那边现下缺了个统领。”十四压低了声音说道,虽说十三是在那边待过,但十三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京郊大营那边呢,十四还有差事呢,可谁会嫌弃自己身上的官职多呢?

    乌雅秀贞不耐烦,冲十四摆手:“既如此,那你就赶紧去吧,可别在这儿叭叭叭了。”

    反正到最后,这绿营也落不到十四手里。

    八阿哥那心思,乌雅秀贞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吗?十四还不算大鱼,十四就是那条线,这绿营的统领呢,那就是个鱼饵。

    反正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有心眼。连胤禛,那都是满身的心眼子的,并不用乌雅秀贞来操心,所以乌雅秀贞很干脆的打发了十四,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朝堂上的事情很热闹,一直到了年底,更热闹了。

    为什么呢?因为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了折子,表示不能没有太子,皇上年岁既然大了,就该早早册立太子。

    当然这话康熙是不喜欢听的,什么叫朕年纪大了该早早册立太子呢?是觉得朕年纪大了就要早早死了,不册立太子,你们不安心是吗?

    他不高兴,当然没必要忍着了,在朝堂上就摔了折子,很是不留情的臭骂了上折子的大臣,还狠心的给撸掉了两顶官帽子。

    但是不管康熙再如何不高兴,这口子是开了,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人就像是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立马就都扑上来了,本来是要过个好年的,结果一个个的上折子,全都是请求册立太子的。

    康熙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将这些请求册立太子的折子,都给扣押了下来,他也不看,你们谁愿意上折子就上吧,回头他找个阿哥随便来盖个章,表示看过了就行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有些影响心情的,这个年过的也并不如何好。

    更不好的是,到了年关,裕亲王病重,太医那意思,怕是熬不过去了,人嘛,到了年老,总是很难熬过冬天的。

    康熙亲兄弟少,裕亲王又是他感情最要好的,听闻太医说不好了,就忙忙出宫,亲自去探望。

    结果,好兄弟眼看快不行了,还要惦记立太子的事儿呢:“有个太子,朝中上上下下也都安心,百姓也能安心,朝堂也就能稳定……”

    裕亲王那真是为皇上好的,当年册封胤礽,不也是要安稳朝堂吗?

    可康熙就觉得,人人都盼着他赶紧死呢。想发火吧,看看老兄弟那病的没点儿血色的脸,又有些发不出来。

    裕亲王就很热情:“听闻八阿哥胤禩是个很和善的人,又有贤名……”他不一定是真喜欢八阿哥,但他觉得康熙应该会喜欢,为什么呢?因为康熙这些年,越发的在追求仁君的名声,朝堂上政策也越发宽和,动不动就免除赋税,格外开恩什么的。

    八阿哥既然有贤名,那想必这行事作风,也该是仁善的,那不就正和了康熙的心意吗?

    康熙一股火气给憋的,脸色都快成铁青的了,他喜欢仁君名声,是想要自己做仁君,而并非代表他喜欢看见大清出一个八阿哥那样的皇帝——为争权夺利,主动营私结党。在朝堂上,为私利不顾朝廷,在内宅,为儿女情长不顾子嗣。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他儿子要死光了,他也觉得八阿哥……还不够。

    再者,康熙如何能不知道朝廷现在的弊端呢?国库空虚,因着结党厉害,所以官员贪污腐败严重,就不说远的,江南那边被查过几次了?为什么每次连十年清明都维持不了呢?

    不就是因为这夺嫡,年年是层出不穷的拉拢威胁打压吗?

    结党这个事儿,真的是个危害特别大的祸端。

    康熙听的不高兴,但在裕亲王跟前也发不出来火,可出了王府,他心里这火气就一股股的往上冒了——收拾不了将死的裕亲王,难道他还收拾不了八阿哥了?

    不过,没等康熙收拾八阿哥呢,裕亲王先没了。

    太医素来说话有余地,但这次既然说了裕亲王不太好了,那就是真的不太好了,康熙前脚出了王府,不到一天,当天晚上,裕亲王人就没了。

    率先得知消息的是八阿哥,第一个赶过去帮忙的,随后胤禛等人才得知消息,匆匆赶过去,亲王叔,裕亲王世子在乾清宫都喊康熙一声汗阿玛的,这哪个能不去?

    就是康熙,猛然得知消息,也差点儿眼前一黑,顿时捶胸顿足起来:“贤弟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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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康熙和裕亲王,那真的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兄弟了,可以说,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就一个裕亲王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可现在,连这个最亲的兄弟都没了,康熙一时之间就有些泄了心气儿,亲自去看过裕亲王丧礼之后,回来就又病倒了。

    病倒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如何想起来十三和太子之间的事儿了,再一对比,心里对十三就越发的迁怒,干脆的让人给章佳氏传了话,说十三是去反省的,是去赎罪的,不是去享福的,日后不许送东西过去。

    虽说没明着说不许探望,但这意思还是有的。这惊天变化,章佳氏那边差点儿没吓晕过去,仓仓皇皇来找乌雅秀贞拿主意,乌雅秀贞忙安抚她:“皇上现下是心情不好,明摆着是迁怒咱们呢,你别放在心上,这么些年下来,皇上那性子,咱们还不明白吗?嘴上说的如何厉害,实际上最是心软不过了,再者,你也看过十三了,十三精神尚好,既如此,咱们就先稳着皇上这边,等哪天他心情好了,指不定一下子就将十三给放出来了呢?”

    章佳氏就没乌雅秀贞这份儿乐观了,她现下虽然还不太清楚十三是做了什么让皇上生了这样大的气,但三两次的,也慢慢的有些猜测了,怕是和残害手足这些事儿有关系。

    太子是康熙辛辛苦苦亲自培养出来的,若是因着十三一下子被毁掉,那康熙确实是……气不过的。

    现下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是康熙彻底对太子失望,那么拉下来太子的十三就不算什么了。要么是康熙对太子重新有了希望,这样一来,十三虽然做错了事儿,但因着太子起复,并未有太大的伤害,那只要太子愿意谅解,康熙也就能对十三宽容几分。

    反正不管是哪个法子,都和太子有关系。

    可太子这事儿,谁也拿不住康熙是个什么态度。你说他对太子还有几分期望吧,他连东宫属官都给撤掉了,并且将太子圈禁在毓庆宫,连弘皙等小阿哥也没给放出来。毓庆宫那边动静,他更是不闻不问。

    但你要说他对太子完全失望,彻底放弃吧,第一个表示自己要亲自收拾胤礽的大阿哥,被圈禁了,虽说现在被放出来了,但差事也没了。第二个闹腾着要册封新太子的三阿哥,被皇上找借口削掉了爵位了。

    第三个想要取代太子的八阿哥……皇上倒是还没表现出什么来。

    章佳氏对朝堂上的事情了解也不多,只这几个事儿太大,她有所耳闻。将这几个事儿给结合起来考虑,是真的有点儿推断不出来康熙的心思的。

    章佳氏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是有些迷茫。

    乌雅秀贞狠狠心,直接说最坏的结果:“只要孩子好好的活着,咱们做额娘的,日后总能……”

    章佳氏身子一颤,抬头看乌雅秀贞,乌雅秀贞拍着她手背:“十三还好好的呢,你是做额娘的,你不能让他在里面既要操心自己日子,还要惦记外面的你,你得好好的,他也才好好的。你若是倒下来……他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万一呢?”

    皇上现在至少还给章佳氏几分脸面,但若是章佳氏也没了,可就真没人为十三考虑了。

    章佳氏有几分被猜中心思的难过,她确实是想过,若是自己有个万一,皇上哪怕是怜悯自己,都要将十三给放出来得……

    可现在被乌雅秀贞看着,她就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心思有几分荒唐。

    若是她真的死了,皇上大约就是怜悯那一瞬间吧?这宫里多少女人呢,皇上因为哪个耽误过前朝的事儿?

    章佳氏就忍不住叹口气,乌雅秀贞笑道:“再者,现在时机未到呢,胤禛和胤祚,自来疼惜十三,他们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再者,就算是到了那一天,还有胤禛他们呢。”

    说起来胤禛,章佳氏心里那些担忧,又略微散了些,是啊,胤禛这个做兄长的都还没如何呢,他素来重情义,又看重十三……若是十三当真有性命危险,胤禛和胤祚是不会干看着的。

    转眼过了年,裕亲王百日孝期一过,佟家老大人就上了折子,说朝中不可一日无君,请皇上早日册封太子。

    佟老大人呢,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这些年对佟家,那真是,省生生的将佟家提拔成了佟半朝。佟半朝什么意思呢?现在佟老大人一声请封太子,朝堂上有至少一半儿的官员跟着表示这话对,该请封太子。

    朝堂上半数大臣都是这个态度,康熙也就必得要重视起来这个册封太子的事儿了。但康熙那性子,像是能被人摆设拿捏的吗?你们做臣子的,不说为君分忧,还要联合团结起来,刁难君主,这就是你们臣子的本分?

    那行吧,玩儿个大的,正好也让朕看看,到底是哪个阿哥蹦跶的更欢。

    于是,就传了话,既然大家都想着请封太子呢,那大家就来推荐一下吧,看看这些个阿哥,哪个才是有做太子的资质的。

    这话一下来,那推荐太子人选就成了整个京城最热闹的话题了。

    臣子们之间如何掂量不说,就是民间都是议论纷纷。

    又说三阿哥礼贤下士,对读书人很友善的。又说八阿哥为人仁善,有贤王之称的。当然也有人提起来四阿哥胤禛,官员里面没人说他什么好话,但是民间还是略有些名声得——脸黑嘛,没什么表情,有一种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的感觉。

    甚至连六阿哥都有提名,这个王爷能赚钱啊,还能将很贵的东西便宜卖给百姓,这怎么不算一种大公无私呢?

    吵吵嚷嚷的,别说是茶馆酒楼了,就是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有人议论这个举荐太子的事儿。

    然后,到了当日里上朝,康熙就让人专门将那些举荐太子的折子放在箱子里,让人给抬到了朝堂上,当着官员的面儿开始点。

    三阿哥一个,四阿哥一个,六阿哥一个,八阿哥一个,八阿哥再一个,八阿哥再一个……

    八阿哥,有三分之二的推荐人选,都是他。佟老大人那折子,也写的是胤禩的名字。

    康熙冷笑着看下面八阿哥:“朕竟是不知道胤禩什么时候,竟是和朝中如此多的大臣们有了勾结……”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胤禩了,朝堂上所有人的都知道,坏菜了,康熙这话听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要是也认同八阿哥,该是夸赞八阿哥好人缘,而是这会儿直接说勾结,勾结是什么好词儿吗?

    在所有人头皮一麻的时候,康熙就直接拿了桌子上的折子冲着胤禩砸下去,还一边叱骂,责备八阿哥沽名钓誉,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花钱拉拢朝臣——这个花钱,康熙也是有证据的。

    三阿哥花钱请读书人在园子里住,开诗会,鉴赏文章,这是笼络的读书人。

    八阿哥胤禩呢,和三阿哥的套路可不一样,人家也花钱,人家是给官员恩情,谁家缺钱了,九阿哥那边拱手送银子。谁家有难事儿了,求到了八阿哥头上,八阿哥就给人家网开一面分忧解难。

    时间长了,不管是银子上的贿赂,还是徇私枉法的把柄,就都捏在了八阿哥手里了。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这些官员对外也都必得称赞八阿哥一句贤名。

    康熙以前不插手这些事情,因为八阿哥也没闹出什么特别大的事儿来。但现在,这些可都成了康熙叱骂八阿哥的话了。

    康熙在朝堂上历数八阿哥做过的事儿,然后给八阿哥下评语——狡诈奸猾。

    大约是实在太心惊恼怒,因为举荐八阿哥的这三分之二的朝臣,除了佟老大人,还有马奇等重臣,可以说,几乎是将康熙所有心腹都给囊括了。

    也就是说,在康熙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八阿哥胤禩,几乎是已经完成了取代太子的事情,只差了一个名头而已。

    经过太子谋逆这事儿之后,康熙就对这种营党结私的事儿,十分忌讳——八阿哥今儿是撺掇了朝臣举荐太子,那明天是不是也能学了胤礽,来个逼宫造反?甚至,他比胤礽还更多了几分优势,胤礽是被自己提防了许多年,可胤禩,自己却是从没有想过他有这份儿能耐的。

    康熙以往,是有些看低了胤禩的。

    现下胤禩的露头,就好像是一把剑,高高悬挂在了康熙头顶上。

    康熙甚至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如此一来,看胤禩就不像是在看儿子了,而像是在看乱臣贼子,还是那种以名望逼迫他退位让贤的那种乱臣贼子。

    当即,也就有些口不择言了,顺着这些叱骂,就直言八阿哥出身低微,辛者库贱妇所出,不堪重用,不配高位。

    若是之前那些话,胤禩倒是能受得住的,想要往上爬,哪儿能不经历这些呢?但后面这些,那简直就是将胤禩的脸皮撕掉,将他整个人赤裸裸的展露在人前,任由人指指点点了。

    心高气傲的八阿哥,自然是有些受不住的。他脸色发白,人也有些摇摇欲坠,但越是如此,康熙就越是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倒是显得康熙心狠手辣连儿子都容不下一样。

    康熙骂的就更疾风暴雨了,九阿哥在旁边等半天,硬是连个求情的机会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康熙自己没词儿,累了,这才停下来的。

    康熙先是让人将胤禩给赶出了朝堂,然后就开始处置那些举荐八阿哥的大臣,佟老大人被罚回府反思,马奇被夺了差事,还有好几个,差点儿连顶戴花翎都没保住。

    反正,有至少十多个官员,都被牵连。

    等退朝了,康熙才叫了胤禛和胤祚。

    带了两个人直接回乾清宫:“你们两个这折子,推荐的是谁?”

    胤禛看一眼胤祚,胤祚看一眼胤禛,康熙这会儿怒气还没消呢,直接斥责道:“举荐的是谁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胤禛忙拱手行礼:“儿臣举荐的二哥胤礽。”

    胤祚也忙出声:“儿臣并未举荐人选。”

    “说说你们是什么想法。”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胤禛的说法就很……中规中矩,不外乎胤礽是自幼被当做太子教养,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之前的事儿他必然是已经知错之类的。

    胤祚就很光棍了:“汗阿玛是皇上,这要谁做太子,也该是汗阿玛的事儿,我们做儿子的只管听话就是了,何必费那个心思呢?”

    反正他不喜欢胤礽,他也是不愿意推荐胤礽的。当让他推荐别人,那也不行,在六阿哥看来,除了他亲哥哥胤禛,剩下的,都不够格,各有缺点,并且缺点十分明显,十分突出。

    康熙都被胤祚这话给噎住了,随后又斥责了胤禛一番:“谋反这事儿难不成也是一时糊涂吗?朕看他怕不是早就有了预谋……”

    胤禛只听着不说话,您老人家要真是生气,何必现在将我叫过来询问呢?直接在朝堂上将我一顿臭骂不就行了吗?哦,也可能是骂过了八阿哥,没力气再骂另一个了,所以要来乾清宫温和的劝说一下?

    但您要真看不上胤礽,那之前何必偷偷去看人家呢?再者,也不用只叫了我和老六来训话啊,将大臣们都叫过来表示一下您老人家的态度啊。

    胤禛心里如何腹诽,康熙是不知道的。康熙将两个人给训斥一顿,就摆摆手让人滚蛋了。

    胤禛和胤祚照常是去永和宫请安,说起来朝堂上的事儿,乌雅秀贞也叹气:“早传到后面来了,良妃当时就晕死过去了……”

    对良妃来说,康熙这话可实在是太不留情面了。这还让她以后如何做人呢?

    本来是母以子贵,结果现在成了她连累了胤禩出身,成了母贱子也低贱,就不说别的了,胤禩心里,又该如何看她呢?

    乌雅秀贞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你们汗阿玛今儿……实在是太不留情了。”

    好歹也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良妃平日里在宫中,又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争不抢的,多年情分,他竟是一点儿都不顾惜。

    胤禛说道:“也是胤禩太过于嚣张,他以为他平日里做那些事儿,汗阿玛不知情呢。”

    拉拢官员必得有些手段,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几种手段,施恩于人,拿人把柄。

    八阿哥虽说做的不算是很出格,但对于皇子阿哥来说,你自己都没将你家江山当回事儿,带头来搞这一套收受贿赂,徇私枉法,赠送美人之类的手段,也就是在是,太恶心人了。

    胤禛之所以不喜欢八阿哥,也是因着八阿哥做的这些事儿,太让他看不过眼。

    胤禛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做了皇子阿哥,受了百姓供奉,不说让你做个包青天了,至少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汗阿玛,对得起大清入关这么些年。

    这两个人,实在是有些不相容的。

    胤祚笑道:“额娘,外面这些事儿您就别操心了,我估摸着,太子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到时候毓庆宫那边,您还要多多上心呢。”

    就康熙那点儿小心思,谁看不明白吗?他明面上是斥责胤禛,实际上,就是要将胤禛这举荐人选给透漏出去呢。

    但凡朝中有个聪明人,这会儿都该知道折子如何写了,还是康熙手把手教导的呢。

    “毓庆宫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咱们也没的罪过毓庆宫,那位太子妃又是个和善端庄的……算了,既然没什么大事儿,你们也赶紧办差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她总不好说自己是担心良妃想不开,过段时间将自己给熬死了。

    胤禛胤祚不喜欢胤禩,她和良妃也没多少交情,现下去操心良妃的事儿,有些太过于多管闲事儿了。人各有命,良妃熬不过去,是她自己的命。

    她乌雅秀贞总不能上赶着去说,你别生气别难过,康熙那老头子就是有嘴无心吧?

    她倒是能去,也不怕被人指点,但是,她去了,良妃也得信她是好意,而不是专门去嘲笑她的啊。所以,她去了,不一定是能将良妃给劝说开了,指不定还要让良妃更忧愁更想不开呢。

    随着胤禛出宫,乾清宫的事儿就当真宣传出来了。

    这下子,朝上的大臣们就好像是得到了指路的明灯,尤其是之前跟着大家一起举荐八阿哥的,转头就赶紧上折子表示自己是被八阿哥和善的外表欺骗了,现在幡然醒悟,发现二阿哥胤礽,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尤其是三阿哥,这人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削掉了爵位,有些着急了,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竟是上折子表示,之前废太子胤礽有谋反的举动,是因为被人算计了,被人镇魇了。

    康熙一开始没搭理三阿哥,但三阿哥上蹿下跳的表示自己能查一查这事儿,给汗阿玛分忧解难,为太子洗刷冤屈。

    于是康熙就放手将这事儿交给三阿哥,算是给三阿哥找个事儿做。

    三阿哥一转头……兴冲冲的带人直奔大阿哥府上去了。大阿哥给气的啊,当即将人拦在外面,对三阿哥大打出手,将人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三阿哥脸上青黑,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还真就在大阿哥府上,找到了画着胤礽相貌的稻草人,上面还贴了符纸,扎了针。并且,三阿哥还找到了大阿哥和喇嘛来往的证据。

    谁不知道大阿哥是当真诅咒了胤礽,还是这些证据是栽赃陷害,反正,大阿哥再次被下旨圈禁了。

    然后,立功了的三阿哥,也没得到皇上奖赏,还照旧是拖着一个郡王的爵位。

    随着举荐胤礽的人越来越多,康熙就光明正大的下旨了,说太子胤礽之前之所以犯糊涂是因为被小人陷害,现下太子已经知错,他是个知人善用的好皇帝,就原谅了太子这次,重新复立太子,胤礽从废太子,摇身一变,就又变成了太子。

    毓庆宫的大门重新打开,弘皙阿哥也没再上学了——康熙说他到了年纪了,既如此,就索性跟着胤礽一起上朝吧。

    太子妃倒是没着急出门,因为康熙也没说这宫务交给谁,乌雅秀贞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随意处置,就暂且这么含糊着代管着。

    惠妃自打大阿哥被圈禁的圣旨下来,就主动找康熙请罪了,说自己没教养好大阿哥,实在是没脸高居妃位,还请康熙赐罪。康熙倒是没斥责惠妃,只说惠妃多年辛苦,大阿哥猪油蒙了心,和她没关系,倒是还安慰了惠妃许多。

    不过,惠妃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一转头就封了钟粹宫,在大殿里摆放了佛像,自此之后,就在钟粹宫里日夜念经为皇上祈福了。

    康熙也没管,愿意念经就念经,反正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再谋反不成?

    三阿哥也没风光起来,但很快就又上折子,告诉康熙自己想修书。既然愿意修书,那干脆修书去,康熙也没将康熙词典交给他了,而是让他修史书,这史书能修多长时间,可就不是三阿哥说了算的。

    三阿哥沉沉稳稳的进了翰林院,开启了自己修史书的生活。

    太子胤礽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找皇上求情,给十三求情,说当年十三也是遭受小人蒙蔽,并非是故意要陷害他的,还请康熙看在亲兄弟亲父子一场的份儿上,将十三给放出来。

    太子都亲自求情了,康熙肯定是要给些脸面的。

    于是,转头下旨,将十三给放出来,但是,也不是说完全放出来了,而是自此之后要圈禁在府上,无召不得出门。和大阿哥那待遇,完全一样了。

    十三从养蜂夹道出来的时候,乌雅秀贞和章佳氏都去了,怎么说呢,将近两年时间,现下的十三,和两年前的十三,那可是大大的不同了。

    年少时候的意气风发,现在成了胡子拉碴的颓废丧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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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不过不管相貌如何,反正现在是出来了,出来了,就总比呆在里面强。再者呢,十三福晋还有些钱赚,哪怕是康熙扣掉了十三府上的月例,十三那府上也是不缺吃喝的。虽说不能外出,可也比现在好过多了。

    章佳氏搂着十三大哭一场,然后就自己先振奋了精神:“正好你媳妇儿这段时间也忙,你回去了,也能帮帮她的忙,不过我可警告你,可不许你媳妇儿在前面忙赚钱,你在府里拖她后腿。”

    尤其是弄些寻花问柳的事儿,让十三福晋伤心。

    章佳氏可不是白提起来这话的,实在是大阿哥那边有点儿不像样了。以前大阿哥怎么说呢,不管是为了生嫡子还是为了什么,总之,和大福晋那是恩恩爱爱,府里也没有很多庶福晋什么的。就算是大福晋没了,他续弦了,估计也是一心扑在夺嫡上,再加上府里有女儿管家理事,他也没想起来弄些人回去享乐。

    现在可好,被康熙一圈禁,就好像整个人没别的事儿干了一样,短短半个月时间,竟是连着纳了三个侍妾。现下的大福晋,是继室,并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就有些气弱,在这事情上就有些没底气。但哪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情不难受的?

    大福晋张氏,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大圈了。

    所以章佳氏才要提前警告十三,你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了,你有点儿什么心思,顶多是说花花肠子,花心风流好色。但是你既然现在自己不能出门,全凭着媳妇儿在外面打点,你还要靠着媳妇儿赚来的钱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可就是人品问题了,就是白眼狼。

    章佳氏允许十三是个风流好色的人,但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个人品败坏的东西。

    十三苦笑道:“额娘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这样子……人家但凡有点儿盼头的,都不会看上我的。”

    他又不是没媳妇儿没儿子,人到这岁数,连个差事都没有,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哪个女的能瞎了眼看上他?再说了,看上他什么呢?看上他一事无成,看上他被皇上厌恶,看上他吃媳妇儿软饭?

    开玩笑呢。

    章佳氏说道:“那我不管,别人如何想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是你额娘,我只管好我自己的儿子就是了。好了,你媳妇儿也带着人在宫门口等着了,我让人送你出宫。”

    章佳氏是妃嫔,不能到前宫去,所以只能派了人去送——就算是她不派人,康熙那边也是派了侍卫押送的。

    十三撩起来衣服,冲章佳氏跪下磕头,又给乌雅秀贞磕头:“儿子不孝,让额娘和德妃母担心了,儿子……只盼着额娘和德妃母保重身体,别为不孝儿担忧。”

    乌雅秀贞本来没什么呢,都被这话引的有些伤心,有些红了眼圈,赶紧摆摆手,过来拉了十三起来:“我们不担心,你呢,也别灰心失望,就算是不能出门,该看书看书,该习武习武,你汗阿玛总归是心软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谅你了,人生那么长呢,你就当现在,是你汗阿玛给你一个学习的时间。”

    十三点点头,这才转身跟着侍卫离开。

    章佳氏哭哭又笑笑的:“无论如何,到了府里,这身体,总该是能养一养了。”

    就算是十三不说,但章佳氏是亲娘,哪儿能看不出来呢?十三这身体,在养蜂夹道这两年,估计是有些熬坏了。那地方,冬天阴冷,夏天酷热的,是死不了人,但也绝不会让人好过了。

    乌雅秀贞笑道:“你若是担心,回头弄些好药材回来。”她是乐观的很,十三这身体明显是要比上辈子好很多的,比上辈子好,那就能活的更长久。

    两个人说着话就离开了养蜂夹道这边,回到了永和宫,那边太子妃就来拜见了,太子妃的意思是想将毓庆宫的人手放出来一批,也算是为胤礽祈福。

    乌雅秀贞心知肚明,必然是因着前段时间胤礽被废,毓庆宫那原本伺候的人手,估计是有一些,见风使舵,觉得胤礽怕是到头来,就想要换主子,或者是,踩地捧高,对原本的主子不恭敬了之类的。

    这种事儿在宫里可太常见了,尤其是后宫,若是哪个妃嫔得罪了皇上,也别说降位了,就只是三五个月见不着皇上,那身边的奴才都得有二心。

    更不要说,这毓庆宫,那可是东宫。哪怕是没读过书的伺候人的奴才,也都知道,被废了的太子,哪儿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等新皇登基之后,怕不是伺候的人都要跟着陪葬了。所以,各谋出路的,背刺胤礽的,不会少了。

    若是胤礽真的起复不了,太子妃没法子,自然也不会找事儿了。但现在胤礽起复了,她和太子也都明白,虽说看着是起复了,但现下这处境,肯定比没被废之前更危险。

    一个是皇上的猜疑——能谋反一次,就能谋反第二次。另一个是兄弟们必得要将他重新拉下来的动力——能拉下来一次,就能拉下来第二次。

    无论哪一个,毓庆宫的人手,都需得再调整一遍。有外心的,不能留。

    但现下宫务是在乌雅秀贞手上呢,太子妃不好轻举妄动,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放一批人出宫,到时候若是空缺了人手,再填补上来。

    太子妃在乌雅秀贞面前也并没有很遮掩自己的打算,她也算实话实说:“有些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了……我也不好耽误人家前程。毕竟,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毓庆宫彼此瞧着也不舒坦,有些呢,是到了年岁了,该嫁人的嫁人,该如何的如何,我们也不能让人家错过了花期。”

    乌雅秀贞并不为难瓜尔佳氏,只笑道:“那你可有了名单?”

    太子妃忙点头,将自己整理好的名单给拿出来,递给了乌雅秀贞。乌雅秀贞粗粗看一眼,竟是有二十来个人。整个毓庆宫,大大小小的主子有七八个,总共伺候的人有五六十。

    太子妃这名单,一下子就砍掉了一半儿。

    乌雅秀贞心里衡量了一下,就笑道:“那回头我让内务府的主管去领人,你看是分批次领走,还是一下子带走?”

    若是分批次,就不显眼,今儿带走两个,明天补上两个,这样来来回回,毓庆宫也不会缺人手用。

    若是一下子带走,那可就太显眼了,传出去倒是显得太子不念旧情,刚起复就处置了跟着共患难的人。现下朝堂上看太子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人人都在等着抓太子的小辫子呢,那是那句话,能被废一次,就能被废第二次。

    太子妃沉吟了一下,选择了分批次:“慢慢来,不着急,我现下有了身孕,我现下有了身孕,也不好太劳累……李佳氏又是个撑不起事儿来的,若是一时差了人手,怕是毓庆宫也有些转不过来。”

    乌雅秀贞顿时惊喜:“有了身孕了?多长时间了?可请太医看过了?太医是如何说的?可有要注意的地方?”

    这孩子来的不算意外,算算日子,太子妃本来也该是有两个女儿的。

    太子妃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四个月了,暂且没请太医……德妃母也知道,前段时间并不方便……我自己感觉身上还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也是到了四个月了,她才打算说出来的。一个是现下身形快要掩盖不住了,天气再热点儿,衣服更单薄了,那就遮掩不了。二来呢,也该准备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了,该寻摸奶娘,接生嬷嬷等等。

    事到临头,怕慌乱中出错,现在先打法了毓庆宫的人,再将自家人手给带进来,名正言顺。

    再者,太子妃也是信任乌雅秀贞的。她可是听太子说了,满朝文武,推荐了胤礽的人,也只胤禛和两三位大臣。胤禛这份儿情谊,太子信,太子妃也信。

    乌雅秀贞那是当真没将太子妃的肚子当成威胁的,一来是她确定这是个女儿,二来呢,康熙都让弘皙上朝了,说明也并不很在意嫡庶的事情了,太子若是不中用,哪怕太子妃生了儿子呢,也没用。

    一个奶团子,能对夺嫡造成多大的影响?

    所以,她是真开心,忙忙让人去准备些安胎的药,又让人去请太医来把脉。

    这消息传到前朝,康熙也高兴啊,他本来对太子就很有父子之情,现在得知太子妃又有身孕,就很盼着太子妃能生个小阿哥,就又很是在前朝夸赞了一番胤礽。

    在这样的喜讯面前,毓庆宫要换人手的事儿,就不显得如何突出了。

    乌雅秀贞并不插手毓庆宫换人的事儿,她只吩咐了内务府管事,让那管事听从太子妃吩咐就成了,带谁走,送谁进来,乌雅秀贞是一概不过问的。

    比毓庆宫的事儿更重要的是,胤禛上了折子,表示自己的庄子上,研究出了杂交水稻,这种水稻的产粮,能比以往的更高上六成。

    更高上六成是什么意思呢?以往一亩地,水稻的产粮也就四百斤左右,现在能达到六百多斤,将近七八斤。以往一亩地,能养活一口人,现在能养活两口人。

    康熙一看到这折子,当即就激动的坐不住了,连忙让人宣召了胤禛进宫,问起来这杂交水稻的事儿。

    胤禛是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庄子上搞这个实验了,当初还是九格格提起来的。九格格提出来之后就扔到一边去了,她自有自己的事情忙。六阿哥呢,那会儿也有事情忙,这事儿就落到了胤禛头上。

    再者,兄弟几个,也只胤禛是真心喜欢种田的,连府里都开了小菜园子,胤禛还时不时的带四福晋和弘晖几个孩子,亲自去庄子上种地。

    他又认真,性子严谨,还十分固执,并不怕失败,也耐得住性子一年又一年的实验,所以这事儿交给他那是也是最合适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找九格格问。九格格若是也不明白,他就亲自找老农取经,他年年到外面办差,也总会想办法将当地最好的水稻给带回来一些。

    十多年,总算是让他将这事儿给做出来了。

    胤禛并不在康熙面前说自己这十多年的辛苦,只轻描淡写的说这杂交的意思,又说自己这些年的经验都记载了下来,但凡康熙有需要,他都能立马送进宫。

    康熙不要他送进宫,康熙打算亲自去看看,作帝王的,功绩就这么集中,开疆拓土,开创盛世。开疆拓土康熙已经做到了,大清的版图,虽说不是所有朝代中最大的,但是,比宋明两朝大了许多。

    版图这东西,是有眼睛就能看见的,是最好评定的。

    但是开创盛世这个,是最没有标准,最不好判定的。宋朝藏富于民,算是盛世,唐朝万邦来朝,也算盛世,大汉政权强硬,也算盛世。大清拿什么算盛世呢?

    人口数量?百姓安定?朝廷富裕?还是别的什么?

    但不管什么,粮食将近翻倍,那都算是盛世的一个标准。

    就说,上面那些个盛世,哪个做到了让粮食翻倍?只有他大清,只有大清!一想到这个,康熙简直是热血沸腾,只觉得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连连催促胤禛:“在哪个庄子上呢?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你可确定这产粮能多六成?”

    胤禛倒是不急不慌的:“是,现下收的是早稻,总共三块地,前几天刚收了一块儿,出了数据,儿臣才上了折子的。”

    胤礽是二月里复立的,到如今,六月里了,外面天气也热得很,康熙等着人来更衣的时候,索性就光脚站在地上,详细询问胤禛:“是晒干了之后称重的?可脱壳了?”

    脱壳了,也晒干了,别的田地是如何称重的,这边就是完全一样的步骤。

    梁九功伺候着换了衣服,康熙正要往外走,胤禛就忙问道:“可要请了太子一起?”

    康熙就摆手,请太子做什么?请太子又要耽误一些时间了,还不如自己先去,太子若是感兴趣,回头自己再去就是了。于是,只带着胤禛,就直奔庄子。

    下了马车,也不去院子里休息,就顺着胤禛指的方向去稻田那边,现下这季节,稻田里一片金灿灿,康熙就蹲在低头伸手去拽那稻穗,然后放在手里掂量,再转过去去看那些寻常的水稻稻穗。

    只从稻穗上,其实就能看出来分别来。

    杂交这边的,大,谷粒多,沉甸甸的,那边的就是小,谷粒少,拎在手里那份量肯定也不同。另外就是稻子的杆径,杂交这边的有些矮,寻常那边的有些长,细长。

    康熙认认真真的将两边对比一下,再跟着胤禛去看已经脱壳的谷粒。

    新的谷粒白胖胖,和旧的……差别也是有的,但并不是很明显。

    “儿臣刚才吩咐了人准备一锅米饭,汗阿玛可以尝尝两种米饭的味道有没有什么差别。”胤禛很贴心,立马就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康熙就点点头,其实这个味道上的差别,只要不是特别大,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大清别看版图大,实际上这个百姓的生活,是真不算好的。能顿顿吃得起白米饭的,大约只占了四分之一的人口,剩下的四分之一是能吃粗粮填饱肚子,还有至少一半儿的人,是吃糠也吃不饱的,一天只能吃得起两顿饭,混个七分饱,甚至七分饱都不到。

    白米饭,味道再差,能差得过粗糠?

    康熙围绕着稻田转悠了好几圈,问胤禛许多问题,比如说这粮种如何得,培育过程中可有什么难处,又如何让这种形态保持不变,又如何施肥,种植方面和别的水稻有没有区别之类的。

    胤禛这十来年,对这水稻的事儿是事必躬亲,所以每一个问题,他都能很详详细细的回答上来,也让康熙知道,这事儿,胤禛是真的付出了很多的。

    并非是随意找了个老农,就扔下来不管,然后等成了,再来领一份儿功劳的。

    看完了水稻,康熙再去看胤禛这些年整理的经验,整整三大箱子的书本,全都是胤禛一笔一划写下来的,那里面的字迹康熙熟悉的很。

    “你干了件儿大事儿。”康熙笑着拍胤禛的肩膀,看到了真正存在的高产量的水稻,之前那股子激动兴奋,也已经逐渐的平静下来,变成了一种名留青史的意气风发:“不愧是朕的儿子,这简直就是千秋万代的功绩!”

    最最要紧的是,这事儿,是胤禛的一片赤忱之心。

    他没有在胤礽被废的时候拿出来,作为他自己的政绩来争夺太子的位置。

    他没有遮遮掩掩,等着自己这个老子死了再拿出来,不管是作为献给新皇的心意还是作为他自己的功劳。

    他是将这天大的功绩,送给了自己这个做阿玛的。

    这几乎翻倍的产粮,是他爱新觉罗玄烨,是他康熙在位的时候弄出来的,是他康熙的政绩,是他康熙的名垂青史。

    康熙看胤禛,就越发的顺眼了,孝顺,忠诚,赤忱,一片为民之心——这样的粮食越是早拿出来,民间百姓也就越早能吃饱饭。

    康熙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汗阿玛记着你功劳呢。”

    “多谢汗阿玛。”胤禛也没推辞,脸上也难得带了几分笑意:“怕是这会儿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儿臣陪您去看看?”

    康熙点头,跟着胤禛一起去庄园里面,饭菜确实是准备好了,两种米饭放在一起。梁九功和苏培盛赶紧去盛饭,两种分开放。

    康熙吃一口这这个,再吃一口那个,然后脸上的笑意就更大了,两种米饭虽说味道不同,但是,相差不大,甚至,这种新米饭的味道,更软一些,更软,也就是更好消化一些。

    康熙在胤禛的庄子上停留了将近一天,上午来的,天色擦黑才走。他不光是看稻田,看稻米,还看胤禛的笔记,还要找负责这田地的老农来问话。

    康熙的行踪,那在京城里怎么说呢,就是一种风向标。京城里有至少八成的人,是眼珠子都不错的盯着康熙的行踪呢。所以,他这边回京城,那边给胤禛府上递帖子的,也都成群结队了。

    不过,谁都没有太子手快,太子是直接让人请了胤禛进宫,问康熙出宫是什么事儿了。

    胤禛就很为难,康熙并未说要直接将消息透漏出去,那他现在告诉太子的话,是不是也不太好?

    “只能说是好事儿,一个喜讯。”他顿了顿,到底是没直接说:“汗阿玛这几天该是就会公布了,毕竟马上就该是种植晚稻了。”

    有些地方是能一年三季水稻的,但京城吧,一年两季顶多了。

    太子皱眉,有些想不明白什么事儿能和晚稻扯上关系。

    他沉思片刻,就有些冷笑:“现下孤都有些使唤不动四弟了,还是说,四弟也看不起孤,要和孤生分起来了呢?”

    胤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也不是那种讨好人的性格,听着太子说话不好听,就干脆闭嘴了,他这一闭嘴,太子就更恼了,问你个事儿你都不说,摆出这脸色给谁看呢?

    但好歹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党派支持者了,太子忍了忍,脸色很不好看的摆手:“赶紧滚吧,看见你就烦。”

    胤禛立马起身行礼告退,出了毓庆宫,想了想,还是要去永和宫请个安,就又去了永和宫。

    乌雅秀贞见他进门,就赶紧让人去弄酸梅汤,还得要冰镇的,实在是胤禛这人,从小就怕热,这六月份的天儿,在外面跑一圈下来,那脸色都漆黑了。

    “天儿这么晚了,还进宫来有差事?”等着酸梅汤的时候,她就问道。胤禛摇摇头:“太子有事儿宣召,不过,现下没什么事儿了。额娘想不想到庄子上住两天?或者,到园子里避避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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